十天後。
正是桂花飄香的日子,南方的災情稍緩,京城裡再也沒有御林軍出事,衆人以爲這件事情不過如此,格帝斯知道厲害之後,就偃旗息鼓了。
平安街,是皇宮最長的一條街道,平時繁華皇族貴胄車馬流水一樣,那往來的都是錦衣華服,販夫走卒一般都得入夜之後纔會行走,但大多也是匆匆而過,生怕被巡邏的侍衛看到,月色當空,今夜分外的明媚,更夫敲着梆子喊過了三更天,突然地,他發現一個黑影,跟在他的身後,走路如喝了酒,搖搖晃晃,更夫見過很多酒鬼,並不介意,只是想着他快點走過自己去,但是那人就是跟着他,也不出聲,只是一步一步,更夫覺得奇怪,不禁回頭,待那人走近,看到了那人的臉孔,更夫嚇得銅鑼一丟,大叫一聲就逃命一樣飛奔,那悽慘的叫聲驚動了很多人……
第二天,夏侯珩正華勝宮,明子寒急着求見,夏侯珩一聽便急步迎了出去,因爲他知道,明子寒求見絕對不是尋常事。
果真明子寒一見他,便道:“皇上,出大事了……京城昨天夜裡突然發了瘟疫,平安街最先發現一個屍倒,臉上爛得不象樣子,隨後在東城門南城都發現了,大夫太醫已經過去瞧了,消息還沒有反聵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夏侯珩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查到源頭。”
明子寒點頭,神情非常嚴肅。
上官晨曦並不知道,她一連三天都沒有見到夏侯珩,才知道事情嚴重。
她問連嬤嬤,連嬤嬤也不知情,所以她問鸞紅,鸞紅有些爲難。
上官晨曦就覺得不對勁。
她盯着鸞紅,鸞紅終於無奈地道:“主子呀,您去問皇上呀……”
上官晨曦仍舊不說話,只盯着她,鸞紅終於道:“是京中出了事,有瘟疫。”
“這……正是我的強項,爲什麼不告訴我呢?”上官晨曦皺眉一想,突然地明白了,“一定是非常複雜而又難治的疫情,我要出宮。”
鸞紅蒙了,她忙讓小太監去給皇上送信,於是夏侯珩在武門口迎上了上官晨曦。
上官晨曦分外的嚴肅:“我必須出宮,我的寶典上有治療疫情的良方,但是我得到實際的病人,才能調整。”
“張太醫已經染上了疫病,只兩天,人手腳就爛了,派去十個大夫,現在只有兩人沒有感染上,我不能冒險。”
“那好,我也不是任性的人,至少我得見見治病的太醫,這樣,我就在這裡,你去把那兩個沒有染上病的太醫叫來,我問問脈像與症狀,如何?”上官晨曦確實不是任性之人,但她的性子卻是堅決的,看着上官晨曦,夏侯珩微微點了點頭,“好,但是石灰準備好,先灑上,而且防護措施做好,艾葉水準備好……”
他忙着吩咐侍衛,上官晨曦則在回憶她學過的所有知識,終於見到了太醫,她想想問的都問了,但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疫情竟然無所記載,但是醫理還是相通的。
她將之前的疫情方子稍做調整就交給了御醫,那御醫看了也不禁贊同,對於上官晨曦用到的方子也是不由地讚歎,藥王寶典裡的方子,就算是沒有藥到病除,至少也會起點作用。
作用比上官晨曦想的要少。
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她以爲那寶典是神方,只要寶典一出,疫情必定消去。
卻沒有。
疫情只是稍加控制,那爛手爛臉的速度不過降低了,但事情仍舊朝着沒法控制的方向發展,這疫情是從京城開始發源的,就在平安街上開始,那個打更的是第一批被傳染的人,感覺那疫情是從幾個點,然後開始散播開來,第一批感染的人沒有一個倖存者,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也是各行各業的都有,查不出什麼來。
不過無影閣的人絕對不會放棄,閣內也有人感染,這疫情象猛虎一樣,讓人猝不及防。
明子寒一直跟着處理,結果在上官晨曦發出那方子的第五天,他直接昏倒在御醫所,檢查結果讓人沮喪:明子寒感染上了。
這下子所有的人心頭都壓着重石。
林詩詩已懷有身孕,明子寒的事情沒有讓她知道。
上官晨曦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她眼睛赤紅,看東西都已經重影,手頭的藥方改了又改,連改幾次,都沒有效果,沒有立竿見影。
這疫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做實驗的時候,鸞紅一直安靜地跟在身邊,上官晨曦終於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外面的天空依舊湛藍,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天公哪裡知道人間的悽慘,有時候,上官晨曦就覺得,是不是自己重生之後享了太多的福報而引起的後果?
正想着一瞥間看見鸞紅眼睛紅紅的,她又細瞧了兩眼:“你哭過?爲誰?”
鸞紅好像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她沒有回答,上官晨曦又問了一遍,鸞紅纔回過神來:“爲誰哭?主子怎麼不問我爲什麼事情哭呢?”
“你什麼時候爲事情哭過?”
“那倒是。”鸞紅沒有否認。
“那快說呀。”
“主子,這場瘟疫到底能不能過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皇宮裡也有人傳上了,立刻被隔離了,接下來,我不知道會怎麼樣,主子,您哪裡也不要去了,我們只把自己隔離起來,您快些研究出來藥方吧,還需要什麼,要不要試藥?我來好不好?”她越說越急切激動,真是不知道忍了多久了,之前沒有敢打擾她,現在終於爆發了。
“你……又沒有得上,你試藥沒有用的。”
“那怎麼辦?明王爺試藥好不好?主子,您把藥研究出來我,我立刻打人給明王寒送去。”
“明王爺?你……這麼關心他?”
“……我,我誰都關心呀,他也是無影閣的人,平時很照顧大家的,對我們都很好,雖然有些嚴厲,可是平時鍛鍊不嚴厲,到戰的時候纔不會多流血。”鸞紅因爲着急,臉泛着紅。
“越解釋越明顯。”上官晨曦幽幽地一句話,讓鸞紅立刻沒了聲兒。
她眼底又泛起了淚光。
“真是難爲你了。”上官晨曦心裡瞭然。
怪不得她介紹了幾個公子給她認識,她都說不着急,而且連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你不介意嗎?他已經有了林王妃?”
“我……奴婢從來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願意看着他,遠遠地看着就好,可是沒有想到,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痊癒,沒有人能倖免……”鸞紅說到這裡,轉過頭去,肩頭聳着。
上官晨曦心如刀絞,她做爲醫者,更爲自己的無能而自責。
如果父親在,也許他會有辦法。
現在京城裡的人已經開始聚在城門前要逃難,爲了防止疫情擴散,京裡的百姓已不許出城,這樣的戒嚴,讓京中更是人心惶惶,同時也把皇宮置於了危險之地。
京城出現這樣的大事,連並着其它的百姓亦是惶惶不可終日,畢竟皇城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百姓象是隨時會羣龍無首一樣,不知明天會怎麼樣。
上官晨曦不知道這些情況,她只知道,如果藥方研究不出來,東楚將面臨亡國的危險,而且她若是研究不出來,外地的人哪裡還敢來京城,京城的大夫已經損失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人人自危,倒是有研究的心思,也沒有那麼充足的時間。
兩個寶寶兩天沒有見到孃親了,不禁哭鬧起來,上官晨曦站了起來,拍拍鸞紅的肩膀,以示安慰。
鸞紅只是苦澀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上官晨曦抱着兩個寶寶,心裡萬分的難過,她不敢想象現在林詩詩什麼樣的心情,她只是想好好的守在自己的孩子和男人身邊,希望老天不要懲罰她。
她頭一暈,幾乎跌倒,連嬤嬤抱過寶寶,將補品送到她的面前:“小姐,身子要緊,這是燕窩,您喝了,再睡一大覺,也許醒來後會有所幫助。”
“嬤嬤說的有道理,只是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疫者的樣貌,我都不敢想象明王爺爛臉後是什麼樣子的……”上官晨曦搖了搖頭,但到底撐不住,補品也沒喝,就一頭扎倒在了牀上。
恍惚中,她好像來到了護國寺,見到了緣大師,他仍舊是慈祥的樣子,不過看到她,他並沒有留步,她追上去,他卻只說了之前的那句話:“緣生緣滅,花開花謝,物極必返,福禍所依,唯有心頭,一盞長明。”
之前,她一直以爲那是了緣大師對自己的告誡,讓自己報仇適可而止,可是今天聽來,就覺得哪裡不一樣,腦子裡的靈光一閃,心裡一動,好像有什麼要抓卻沒有抓動,她一下子急得醒了,卻不想已經睡了整整一夜,鸞紅就伏在她的牀前,睡着了,只是夢中的她仍舊眉頭緊鎖,上官晨曦看了不禁心疼。
她忙走出屋子,外面晨曦初現,天邊一片深深淺淺的藍,沉靜而美好。
可是眼前的這個世界,卻已是亂成了一團。
她誰也沒有打擾,直接走出了華勝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