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文殊公主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牀榻,四周紫色的輕紗帷幕,上面掛着象徵吉祥意義的四色繡花流蘇荷包,荷包是小時候母后和姑姑一起去寺廟裡給文殊公主求來的,保佑她歲歲平安,健康長大。牀邊是一個檀木雕花梳妝檯,聽母親說,是她出嫁前閨房的物件。
文殊公主思緒又回到剛剛發生的那場大火中,她萬萬沒想到小桃卻在着火之時趕來找自己,使裘染於趙衍的安排落空,看來一切自有天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麼既然讓她活了,她便不會再這麼自怨自艾下去。她一定會與命運抗爭到底。自有不同的命運。
目光緩緩移向窗臺邊,那一枝插在花盆中的珍珠梅,是趙蕈親手種下的。真是可憐了這株珍珠梅,那麼大的火那麼濃的煙,它還好好的活在那,在月光的襯托下,更加冷傲嬌豔。梅花尚且如此堅韌,那自己呢?既然老天有眼能讓自己重新活一次,既然沒有讓自己最終慘死在裘染的手裡,還被趙衍誤認爲是自己失蹤的妹妹趙蕈,那麼她會好好的活下去,會讓他們都付出應有的代價。不過,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再相信裘染,也不會放過眼下的機會。
文殊公主幹嚥了一下嗓子:“好渴……”不知道昏了多久,聲音中夾雜着沙啞。
“小姐!你可算醒了!擔心死我了!”丫鬟小桃高興地叫道:“我這就給小姐倒茶!”說着便向屋外喊:“老夫人,公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還是小桃讓文殊公主覺得親切,年幼時,母親便把小桃帶到她身邊,陪着她一同長大,這麼多載朝夕相處,情同姐妹。
撩開紗幕,小桃慢慢的扶文殊公主起來,一手撐着她的胳膊,一手在背後給她墊了兩個繡着牡丹花的枕頭,好讓她可以靠在牀頭,坐得舒服些。
“我沒事的!”文殊公主笑道,嘴脣略顯蒼白。“不行,小姐昏迷了整整兩天呢!現在身子虛的很!”小桃說罷,便將一個盛了半杯水的白玉茶杯放到文殊公主嘴邊:“來,慢慢喝,你剛醒,不可以喝太多哦。”
許是死過一次的緣故,文殊公主突然被小桃這麼無微不至的關心感動得眼眶溼潤了。她接過杯子,給了小桃一個微笑:“傻丫頭!我現在已經被他們誤認爲趙蕈,若是她們發現我並非真正的趙蕈,只怕仍舊有危險。”
小桃低聲道:“小姐放心吧,在我趕來救你的時候,已經讓這趙蕈偷偷送了出去。”
這時,流玉扶着急切的老夫人進了閨房,“老夫人,您慢點!”文殊公主說話間,便想下牀去扶老夫人,但是兩天沒有食物攝取,使她的身子有點虛弱。
老夫人急忙擺手:“蕈兒,好生躺着!”關切又溺愛的眼神投向文殊公主。
老夫人緩緩在牀邊坐下,召喚貼身丫鬟流玉:“快!吩咐廚房給小姐做膳,小姐剛醒不能吃太稠和太刺激的,記得先做一碗花膠響螺雞湯端過來!”
流玉行了個禮:“是。”便加快腳步出了文殊公主閨房。
小桃小聲提醒道:“小姐,這就是趙蕈的祖母。”
“祖母,還是你最疼我了!”文殊公主朝老夫人撒嬌:“說得我肚子都餓了呢!”
老夫人憐愛的看着文殊公主臉上被擦傷了幾道痕,又心疼,又難過,嗔怪道:“你這小鬼,昏睡了這麼久,不知道祖母會擔心嗎?”“是是是,祖母,都是我的錯。”文殊公主起身跪在背後攬住老夫人的雙肩,下巴輕輕放在老夫人的肩頭:“讓祖母擔心了,趙蕈一定加倍快點好起來!”
老夫人被這文殊公主這麼一撒嬌,樂呵呵的笑出了聲,假裝命令的口吻:“快,躺下去,好好養着身子!”
“是!祖母!”文殊公主乖乖聽話:“祖母,我已經沒事了,您也回去休息吧,這幾天讓您擔心了!”
老夫人見文殊公主已無大礙,囑咐了小桃好生照顧,便離開了。
文殊公主靠在牀頭,透過珠簾,看着這屋內的陳設,靠近窗邊,梨花木的桌子上擺放着幾張宣紙,筆筒裡插着幾支毛筆,旁邊,是一個落地架子,擺放了好多詩書,對面,是兩個雕花扶手椅,中間是一個高高的茶几,顯得錯落有致,椅子上,還有趙蕈未繡完的含苞待放的菊花。
心中感慨萬千!至少還有小桃,還有小桃,還有這枚傳國玉璽,這世上還有讓文殊公主留戀的人和物,文殊公主心中一暖。
想到老夫人還在等着看戲,文殊公主不禁心生一計——將計就計!
話分兩頭,此時的沉香則是另外一番際遇。
沉香跟着慕容丞離開之後,發現慕容丞與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一點都不傻,甚至比平常人還要聰明一些。而且行動說話都很正常,唯獨把她認成什麼阿雪的時候,有些奇怪,其他時候都是在正常不過的正常人。
由此可以推斷,這慕容丞,要麼就是真傻,要麼就是裝傻。
經過一天的相處,裝傻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沉香身材高挑,長得標緻,再加上身上那股冷冷清清的氣質,雖穿着下人衣服,卻給人一種卓然出塵的感覺。慕容丞帶着她,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一路聒噪:“我們九王爺府雖然比不得皇宮,卻也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宅子,以後你肯定會喜歡的。”
“阿雪,不,你以後不能叫顏雪了。顏雪現在已經死了,你要換個名字。叫什麼呢?不如叫翠娥……”慕容丞展開自問自答模式,聽得沉香一個頭兩個大。
生怕這傢伙在說出什麼“夜鶯,桃紅,柳綠”這樣的名字,沉香急忙道:“以後你就叫我沉香吧。”
“這個名字真好聽,沉香沉香……以後我就叫你阿香……”
沉香:“……”
兩人走小道,眼看就要到一個神秘的大宅院。
“堂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
沉香急忙壓低腦袋,跟着慕容丞轉過身來。慕容丞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道:“原來是七弟啊,現在不是練功時間嗎?怎麼跑出來了?”
七弟,莫非是皇上最寵愛的七皇子,慕容灃?沉香撩開眼皮看了一眼,只見這人個頭與慕容丞差不多,不過卻長得俊美,劍眉星目,薄脣如刀,這張臉每一個棱角,每一處細節都完美無暇,宛若鬼斧神工雕琢而成。只是略微有些陰柔,又帶着一絲邪魅。
這不是慕容灃是誰?沒想到離開了京都,他們居然還能在這個地方相遇。
當初皇上喜歡他,大約也是因爲他長得好,外加上性格爽朗吧。皇上肯定沒想到,自己這個看起來遠在權利之外的兒子會也成爲反叛之人。
沉香忍不住腹誹,這大周國的基因真好,各個都是混世魔王,不安現狀。
“堂哥,這是要來找四哥嗎?還是來玩的?”慕容丞極力擋在沉香身前,那慕容灃卻故意轉過來,看了沉香一眼,問,“咦,這小廝我以前怎麼沒見過,是堂哥新買的嗎?”
聽到四哥,沉香的心一沉,慕容灃所叫的四哥,難道是慕容潯?沉香覺得這件事是越來越亂了。她是後知後覺的知道大周國內亂,二皇子豎起反叛大旗,直逼皇宮。據說把皇帝與皇后都逼死了。
小公主下落不明,太子也是生死未卜。
沉香一個草率的決定,居然奪過了京都的一場腥風血雨。可是沒想到,這局勢未穩,兩位皇子居然都聚集到了江南。
這江南真是風水寶地啊。
“對對對……”慕容丞冷汗直冒,敷衍起來。只希望這個慕容灃快些離開。
沒想到,慕容灃話鋒一轉,卻道:“正巧我房裡缺一個陪我練功的小子,不如把他送給我吧。”
“啊?”慕容丞大驚,急忙道,“這,這可使不得!”
“怎麼使不得,不過是個奴才,大不了我送堂哥幾個美人如何?”
慕容灃很少開口問他要東西,如今甫一開口,若斷然決絕,豈不是要撕破臉?可是,好不容易纔把人救出來,總不能……哎,真是左右爲難!
沒想到,一直沒有開口的沉香,卻突然開口道:“殿下,沉香多謝你提攜,今日小的有幸被丞世子看上,是小的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說不定,將來丞世子下膩了,便把小的趕出去了,到時小的再去找七殿下。”
“這小小年紀,還挺會說的。”慕容灃又看了慕容丞一眼,“堂哥,你在哪兒找這麼伶俐一個奴才?”
“呵呵,七弟你謬讚了。”慕容丞生怕慕容灃再說什麼,於是立刻帶着沉香進去了。
慕容灃一笑,美得驚人:“這小廝真有意思。”
慕容灃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總覺得這小廝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棲霞居是江南郊外的一處別院,院落大而精美,每一處山石鳥獸,亭臺樓閣都經過精心佈局,所以簡直如一個縮小版的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