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潯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好看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
他質問自己,他到底是怎麼了?是瘋了嗎?怎麼會對她做出這種事?因爲付出了真心,得不到迴應所以惱羞成怒了嗎?
慕容潯有些懊悔,有些震驚,最後,他握了握拳頭,轉身離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卻並沒有回頭,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沉香坐了起來,慕容潯擡起腳,離開的房間。她望着慕容潯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知道這次自己是傷透了他的心。
不一會兒,兩個丫鬟帶着衣服鞋子走了過來。
看見沉香之後,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立刻便開始替沉香更衣,沉香問他們,他們也不答話。
顯然,是慕容潯交代的。
自己把他氣成那樣,他竟然還幫自己,沉香深吸了口氣,她爲什麼突然開始覺得自己討厭了呢?
換上衣服之後,沉香發現這衣服並不是北靜王府下人的衣服,而是跟她之前的衣服有些類似。
乳白色的裙子上,用蘇繡繡着遒勁的枝丫,大紅的梅花,每走一步,那梅花便彷彿破霧而來,更襯的沉香肌膚晶瑩如雪,氣質高雅華貴。她記得自己也有一件差不多的衣服,只是細節稍有不同。
自己那件衣服沒那麼講究,雖然也是乳白色的百褶裙,上面也繡着梅花,但是都是最普通的料子,最尋常的刺繡,而且這腰間也沒有亮晶晶的細小的粉色寶石,裙角也沒有金黃的流蘇……總之,這件衣服跟她那件高度雷同,卻又截然不同。她走路的時候,那流蘇便輕盈擺動,彷彿水波一般,腰間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着晶瑩的光,十分撩人。
不耀眼,卻有種不經意的美。
看來慕容潯早已爲她想好了退路。那一刻,沉香的愧疚更甚。不過,她也沒有再說什麼,既然已經做了負心之人,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呢。
沉香咬了咬牙,準備離開,這時丫鬟卻對沉香道:“小姐,走後門。”
沉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麼堂而皇之的從正門出去,若是讓人看見豈不是又要天下大亂了,想到這裡,沉香便點了點頭,朝後門去了。
此時,小桃已經在門外等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等到鳴泉出門辦事,小桃急忙喊住了他:“鳴泉,鳴泉!”
鳴泉聽到聲音,往聲源處一看,高興了起來:“小桃,你怎麼在這兒?”
小桃看到鳴泉便哭了起來:“鳴泉,你快把大少爺找來,我有要事要告訴他。”
看小桃哭的厲害,鳴泉急忙安慰她:“你先別哭,我這就去叫公子。”想起什麼,轉身道:“你可以一起過去,這樣更快一些。”
“可是管家他……”小桃有些遲疑。
鳴泉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立刻道:“別管那老東西,跟我走。”他拉住小桃便進了丞相府。
見到葉庭軒之後,小桃便拿出那斷了的玉簪,對葉庭軒道:“大少爺,你快去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不知道被什麼人帶走了。”
“什麼?”葉庭軒看到這斷了的玉簪,也不淡定,立刻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桃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一跟葉庭軒說了起來,葉庭軒立刻便找了心腹,悄悄出去找人。
然而,剛把人分派走,遠遠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朝這邊走來。
鳴泉高興的語無倫次:“少爺,你看,那不是大小姐嗎?”
小桃一看,正是葉沉香。於是,便跑了過去,葉庭軒看沉香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也叫上鳴泉走了過去。
“小姐,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小桃仔細的替沉香檢查,沉香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們是出來找我的嗎?”
葉庭軒看沉香臉色不好,似乎很疲憊,便對沉香道:“好了,人回來就行了。走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什麼事,等睡醒了再說。”
“嗯。”沉香點了點頭,仍舊是面無表情。
小桃與葉庭軒把沉香送到了香荷園,葉庭軒看小桃眼圈有點黑,似乎也一夜沒睡了,便對小桃道:“你下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可是……”小桃看了看沉香,又看了看葉庭軒,總覺得男女共處一室不太好。
沉香擺了擺手:“小桃,你下去休息吧。等睡醒了,再過來。”
看沉香也這麼說,小桃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臨去的時候,還不忘幫兩人把門給關上。
葉庭軒知道,沉香要把小桃支走,是有話要跟他說。
果然,就聽沉香道:“大哥,我……我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怎麼了?有什麼心裡話,跟我講講。”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無限的寵溺。沉香覺得實在是太累太累了,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大哭起來。
這是她頭一次哭的這麼傷心,這麼難過,就連顧氏與葉雲華差點讓她害死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哭過。可是這一回,她覺得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只有眼淚才能解放心中的鬱結。
葉庭軒靜靜的聽着她,直到她哭夠了,葉庭軒才道:“是因爲四殿下嗎?”
沉香驚異於他的洞察力,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那天,你跟我說,你對他不是喜歡,可是我卻覺得,你對他終究是不同的。”
沉香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葉庭軒心裡有些發堵,他長舒了口氣,才問:“你打算怎麼辦?”
沉香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不如先離開一陣子。”
沉香微微一愣:“離開?”
葉庭軒:“沒錯,如果想不到結果就不要去想,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會告訴你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看着沉香不解的神色,葉庭軒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我也覺得你變了。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便是你算計葉雲華的時候,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丫頭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時候,這個家還是顧氏在掌管,葉雲華雖然是庶女卻幾乎就是丞相府的嫡女,整個府裡的人沒有不巴結她們母女的,可是你卻絲毫不畏權勢,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教訓了她們。”
“那時候,我便覺得你與衆不同。可是,接觸過之後,我發現你並非是一個手段毒辣心腸歹毒的女人,你的心裡好像燒着一把火,要讓那些得罪過你的人燒成灰燼。那時候,你整個人充滿了戰鬥力,可是現在,那把火不見了……”
沉香聽了這番話,震驚的看着葉庭軒。
她一直覺得葉庭軒是對她最好的人,卻未必瞭解她。可是聽他說了這麼多,沉香發現原來葉庭軒這個旁觀者,早已經把她看透了。
只是,那把火不是不見了,而是她看到了更多的現實。
顧氏母女,她不會放過她們,可是不管她們犯了多大的錯誤,葉振濂都會毫不猶豫的包庇她們。她想要趕盡殺絕,卻沒有主宰一切的權利。她最恨的慕容祈,雖然沒有靠山,但終究是個王爺,她除了對他不理不睬之外,拿他毫無辦法。
雖然重活一世,她多了很多經驗,也看清了很多的事情,不至於被前言的一切迷惑,更不會在落入之前的圈套。
可是,她終究還是她,有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她仍舊只是個凡人。
想這個男尊女卑,權力至上的世界,她太渺小。
一個人拼命戰鬥,豁出一切,可到最後,也不過只傷了巨人的一根小指頭,她不甘,她憤怒,可是世界不會因她而改變。
這種無力感壓的她喘不上氣,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溺水之人,正一點點被命運吞噬。她快要反抗不了了。
也許,她真的應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沉香直起身子,對葉庭軒道:“謝謝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葉庭軒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認真的對她道:“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去外面做事了,你如果願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那我考慮一下。”沉香沒有拒絕。
葉庭軒覺得很高興,他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就讓小桃到琉璃園來通知我。”
沉香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宜春院。
慕容灃與莫寒王子正在飲酒,這莫寒王子就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到一塊去。
慕容灃從雅間出來,本來是要追問沉香的下落的,可是看到莫寒王子便認出了他:“是你!”
莫寒王子顯然也認出了慕容灃,一把握住他伸過來的指頭道:“沒錯,是我。”然後朝他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你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嗎?”
慕容灃這才閉上了嘴,然後問道:“誰把那女孩帶走了?”
莫寒王子看慕容灃喝的有點大,一把把他按下道:“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慕容灃便坐下了,最後得知是慕容灃把人帶走了,他竟然也沒覺得多生氣,反而鬆了口氣。因爲他知道,自己這個四個最是清風朗月,一派正氣,雖然有時候也愛捉弄人,卻是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對葉沉香怎樣的,不像他,吊兒郎當慣了,在他的人生中,幾乎沒有規矩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