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染拼命掙扎着想起來,可是卻沒有一點力氣,掙扎了好久,便放棄了,或許,這就是命吧。月光淡淡的照進來,淡藍色的,就像文殊公主的心,涼涼的,冷冷的,這竟是她看到的最後一彎月亮……
裘染走進來:“公主,公主這是在幫你,你帶着醜陋的傷疤苟活在世上,會被世人嘲笑一輩子,不如早死早解脫!”說完,便一聲令下:“點火!”
周圍漸漸起了煙,淡藍色的月光被映成淡紅色,文殊公主用盡渾身力氣朝門口爬去,火勢在酒精的幫助下蔓延很快,濃煙嗆的文殊公主眼淚直流,不停的咳嗽。
掙扎中隱約聽見有人喊:“雪兒!雪兒!”
是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來了,可是文殊公主更多的是絕望:“你怎麼那麼傻,你爲什麼要來……”
太子慕容璟在大火中穿梭,徑直往小屋方向跑來,衝進門,看到趴在地上的文殊公主,大聲呼道:“文殊公主!”被嗆的猛咳幾聲。火勢越來越大,顧不了那麼多,趕緊跪下,拉起文殊公主的胳膊,想背起文殊公主往火海外衝,就捱了一記悶棍子,頭上被打出個血窟窿來,鮮血順臉而下!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文殊公主看着漸漸倒地的太子慕容璟,歇斯底里的喊道。因爲用力過猛,又嗆了幾口濃煙,咳得喘不過氣來。
太子慕容璟緩緩將手伸向文殊公主:“不要害怕,太子哥哥在。”文殊公主的淚水奔流而下,緊緊握住太子慕容璟的手:“你爲什麼要來……”眼前的太子慕容璟,被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臉,但依舊難掩他帥氣的英姿。
火勢越來越大,許多塵埃和濃煙升騰起來,點亮了頭頂的夜空,映紅了半邊天。
彌留之際,太子慕容璟給了文殊公主一個淡淡的微笑:“文殊,我此生,無憾,了,下輩,子……”
話還沒說完,就沉沉的閉上了雙眼。死不瞑目。
文殊公主淚目,盯着月亮:“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文殊公主……”
恍惚間,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召喚。
“文殊公主!快醒醒……”
昏昏沉沉中,聲音彷彿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聽得越來越真切,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
這是——熟悉的紫色薄紗賬幔,牀邊檀木所雕的梳妝檯,還沒來得及管這裡是怎麼回事,只是環顧了四周,只覺鼻腔裡吸進濃濃的煙霧,難受的咳了幾聲。
屋內黑煙四起,“文殊公主!文殊公主!……”急切地召喚聲讓她迅速起身來,濃煙從門縫和窗戶縫隙中不停的往屋內灌。這聲音,分明是最疼愛自己的丫鬟小桃啊!她出宮的時候,以爲必死無疑,沒想到,她居然沒死,還找到了這裡。這是在做夢?可是這一切都來的如此真切,這是?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來不及多想,文殊公主捲起牀上的棉被,看了一眼梳妝檯,扭頭捂着嘴鼻疾步向房門跑去,濃濃的煙浪伴着門開迅速翻滾進來,嗆得她眼淚直流,可是外面也是火海,小桃居然爲了救她,跑了進來。這個傻丫頭,是要跟自己一起去死嗎?許是保護小桃的心太急切了,文殊公主毫不猶豫衝了出去。由於跑的太快,喘了幾口粗氣便是一陣猛咳。
“我的公主……”帶着顫抖的聲音從中廳角落傳來。
“小桃!小桃!”文殊公主眼睛被煙燻的火辣辣的,眯着眼睛順着小桃聲音方向快速挪動過去。
那消瘦的身影,不就是年邁的小桃嗎?文殊公主一把將棉被一端舉過頭頂,把小桃保護在棉被下:“小桃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文殊公主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文殊公主你怎麼樣……”
“我公主沒事,小桃快靠緊我!”
“快走,快走……”小桃顫顫巍巍地牽起文殊公主的手臂。
文殊公主眼裡泛起了淚花,不敢相信居然還能再見到小桃,這熟悉的面孔,烏黑的髮絲,這天真的模樣,以爲只有來世才能再續前緣了……腦子裡一片混亂,管不了那麼多了!
環顧四周火勢,有些檀木傢俱已經着起火來,並伴着玉器落地的碎裂聲,窗口的紗賬張牙舞爪的燃燒,熊熊火苗肆意跳舞好像魔鬼要吞噬她們一般,中廳大門處涌進滾滾黑煙,夾雜着火星和塵埃。
火勢漸大,一定要趕緊逃出去:“小桃,屏氣,我們從廳門衝出去!文殊公主會抓緊你的!”話罷一把攬住小桃腋下,一手撐住棉被,迅速向大廳門口處移動。
我一定要逃出去!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已無所畏懼!不管這是死後的幻像,還是老天爺開另一個玩笑,文殊公主的求生慾望比任何時候都強!那就跟命運搏一搏!激起的本能幾乎靠一隻手臂便快要托起消瘦的小桃!
文殊公主眼睛被薰得睜不開,只是憑着剛纔記憶裡的方向往外逃!負擔太重,氣一口比一口喘的粗,濃煙像惡靈一樣鑽進文殊公主的鼻子和嘴巴……終於跨出了門口,穿出煙霧,全身緊繃的神經一下鬆弛了。
文殊公主上氣不接下氣地扶小桃到院內石凳坐下,只覺渾身痠軟,雙腿無力,就地便蹲下了。
心跳好快,僥倖逃出來,兩人對視,凌亂的頭髮和滿臉的碳灰,很是狼狽,眼淚不禁在眼眶裡打轉。
小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災嚇得深吸了幾口氣,伸出滿是傷口的手,輕輕撫摸着文殊公主的臉略帶哭腔:“文殊公主沒事就好,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你死去的皇后娘娘交代……”
文殊公主左手握住小桃還在顫抖手,右手下意識的朝右臉摸去,本來只有一條傷疤的臉,現在居然佈滿了水泡,應該是被火燒的,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已經毀容了……她恍然扭頭,瞪大眼睛看向着火的中廳。剛纔那個人的手還摸着她的臉,可現在,他卻就這麼死了。
文殊公主有點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的命運轉變的是如此之快。她轉臉望向小桃,她臉上的的擔憂是如此清晰,她的雙眸正緊張的盯着自己,她的手雖然滿是傷口,但摸上去如此溫暖親切,她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這不是夢!不是幻覺!是真真實實的事情。文殊公主意識到,她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到了十五歲!
“小桃,小桃!”文殊公主目瞪口呆,鑽進小桃的懷裡,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她明明是劫後餘生,眼淚卻爬滿臉頰,淚是熱的,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一滴一滴的滴在自己的手背上!這分明就是一個局,一個圈套,就是爲了引她的太子哥哥過來送死。沒想到,她的太子哥哥死了,她卻陰錯陽差的活了下來。
上天還真是不開眼啊。
“公主,好了,不哭,不怕……”小桃輕輕地摸着文殊公主的頭,以爲是大火把她嚇到了。
“着火了!着火了!”丫鬟木香從偏院跑進來,大聲的叫道:“快來人啊……救火啊……”
首先衝進來的是裘染,她要親眼看看這個人死了沒有。跟在她後面的是凌王趙衍,可是趙衍並不是來看人死了沒有,而是找他的妹妹,趙蕈。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失蹤的時候,就知道懷了,若是她碰巧進了這個要局,就完蛋了。
想到這裡,趙衍更加緊張了。
只是,火撲滅之後,他們進去看了看,發現並沒有趙蕈的蹤跡,趙衍這才鬆了口氣。
裘染也幫忙尋找了很久,後來纔看到癱坐在牆邊的文殊公主和小桃,只是,小桃是文殊公主在宮裡的宮女,裘染並沒有見過。她知見過公主的心腹阿離,只是阿離早就死了,在城破的時候就死了。這小桃爲了救公主,自己潛入凌王府,做了趙蕈身邊的丫鬟。裘染看到她,便以爲她身邊的那個人就是趙蕈。只看到趙蕈已經毀容,微微一愣,便快步跑了過來:“小桃!趙蕈姐姐!你們沒事吧?快讓染兒看看!”
文殊公主扭頭,這刺耳的聲音她怎麼也不會忘!她死死的看着眼前的人,前世的一切彷彿歷歷在目!她的太子哥哥是怎麼慘死的!裘染是怎麼陷害她的!她絕對不會放過她們!所有記憶像刀子一樣一分一毫地刻在心底!心跳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好似快要衝破她的心臟一般!她本來被太子哥哥的死內疚不已,可是看到裘染之後,她便下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讓裘染陪葬。
她早就該死了,她根本不想活在這個世上,可是她要死,也要讓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一起死。
下人們忙碌着救火,灑水聲,跑步聲,喊叫聲……嘈雜的聲音漸漸跑向耳後聽不見了……心跳聲咚!咚!咚!的從身體內傳來!頭好痛,感覺快要炸裂了!文殊公主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