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灃對沉香道：“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與副帥已經商量過了，今天就退兵。”慕容灃看着沉香，他知道沉香一定還在擔心慕容潯的安危，不然不會這麼千方百計想要離開。
慕容灃說完，沉香看着他，頓時有種被看穿的窘迫。
她解釋道：“慕容灃，其實我……”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都知道。今天退兵之後，我會派使臣跟慕容祈接洽，到時候一定會把四哥平安給帶回來。”
沉香聽到慕容灃這麼說，立刻道：“不如讓我去吧。”
慕容灃看着沉香，一臉的震驚，沉香笑道：“你看，一來我可以確認慕容潯到底如何，二來我也可以與慕容祈談談條件，若是他有任何異動，我都心裡有數。”
慕容灃想說什麼，可是看着沉香如此決絕，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好吧。”慕容灃知道沉香一旦做了決定，只怕不會輕易更改，就算他不讓沉香去，沉香也會另想辦法，語氣讓他擔心，不如就放手讓她離開。
慕容灃這麼爽快就答應，沉香的確有些受寵若驚。慕容灃笑着拍了拍她的頭：“你一定剛要小心啊，不要讓我擔心。”沉香點了點頭，她知道慕容灃還是擔心她的。
其實從慕容灃開始厭惡她，懷疑她到後來信任她，沉香知道慕容灃的心裡一定還是有她。可是一女不侍二夫，只能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行了，我們回去吧。”慕容灃帶着沉香離開，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說，似乎都打開了心扉。
沉香對慕容灃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開始就喜歡上了慕容潯，在他愛上我之前。”
慕容灃沒想到沉香會跟他說這些，雖然有些心痛，但是還是想聽聽沉香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在很久以前，那是我第一次遇見慕容潯，他曾經救我出火海，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恩人，那時候我被陷害，幾乎丟了性命，可是他卻總是救我，所以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這輩子我再也找不到比他對我更好的了。”
慕容灃卻嚅囁道：“如果有人比他對你好呢？你會改變心意嗎？”
沉香笑了笑，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更改了。因爲他就是慕容潯，沒有人能夠替代他。若是有一個比他對我更好的人出現，我也不會動搖了。因爲他已經紮根到了我的心裡。我們經歷的事，走過的歲月無法複製，旁人更是無法替代。所以，我愛慕容潯。”
慕容灃有些悲傷道：“可是，以前四哥追求你的時候，你似乎對他並不上心。那時候，你是欲擒故縱嗎？”
“不，我只是覺得我配不上他。說實話，他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若是他生在尋常人家，我定會毫不猶豫的嫁給她，可是他卻偏偏生在帝王家。在帝王家就不可能一生只娶一個人，更不會跟一個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我只能忍痛拒絕。我愛他，卻也深刻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很可能會成爲未來的皇帝，所以，我不能冒險。有時候想想，那時候我還是更愛自己吧。因爲不想與他共同承擔，更害怕自己被拋棄，所以我纔不敢向前一步。哪怕他朝我走了五六七八步，可是我卻一直往後退。”
慕容灃看着沉香，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
那一刻，慕容灃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淡淡道：“現在你是因爲更愛他，所以才決定跟他在一起了嗎？”
“是啊，我知道你們現在的目的就是爲了成爲這江山之主，可是他已經爲了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若是我再不出現，他可能會絕望會自暴自棄，甚至會痛苦，我想與他一起分擔那些痛苦。也是讓他知道，我愛上他，不是因爲他權勢，更不是因爲他是四皇子，也不是應爲他是皇上的愛子，而是因爲他就是慕容潯，是我愛的那個人。所以，我便義無反顧的跟他攤牌了。從今往後，他便是我的唯一，不管他未來的皇帝也好，還是成爲最後的失敗者，我都會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沉香說完，轉頭看着慕容灃，道：“我想你總有一天，也會遇到那樣的人。願意陪你一生的人。”
慕容灃不再多說，他只知道沉香這一番話，是在告訴她，不管他多努力，都不可能進入她的心裡。慕容灃苦笑了一下，他決定放棄了，不再強求。
沉香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隨着使者一起進入了皇宮。
這偌大的皇宮她不是第一次來，可是卻彷彿什麼都變了，她還記得她來的時候，宮女太監也常常在這邊走來走去，公主也總是跑出來找她玩。可現在，彷彿什麼都不一樣，這裡面冷冷清清的，什麼都沒變，可是卻彷彿什麼都變了。
大約是心境變了吧。
沉香本來應該進入大殿，可是沒想到，太監卻讓她領到了御書房。
沉香剛站定，就看見這案几後面坐着慕容祈，只有他一個人，他擡頭看了沉香一眼，道：“你總算來了。”話音剛落，便起身朝沉香走了過來。
沉香見狀，急忙給他行禮，說實話，她不過是覺得有些不妥，生怕他做出什麼逾越規矩的事情。沒想到，他立刻便把沉香扶了起來，沉香無奈，只好把胳膊從他手中抽出，然後言歸正傳：“殿下，我是來接慕容潯回家的。”
“剛來，就不敘敘舊嗎？一來就說這麼不高興的事。”說完，拿眼睛死死地盯着沉香，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別的什麼，比如想要投靠他。
可是沉香卻淡淡道：“我來，就是爲了這件事，別的，好像沒什麼可說的。”接着，慕容祈就扣住了沉香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當真這麼狠心嗎？難道你不知道我也喜歡你？”他伸出一根指頭，挑起沉香的下顎，然後冷冷的瞧着她：“若是你願意，我就封你爲皇后。你可知道，自從我登基稱帝之後，對很多老臣都下手了，可是唯獨留着丞相。現在你父親仍舊是當朝丞相，我之所以留着他，就是爲了讓你回來之後還有家可回，還是讓以前像你沒走的時候一樣。我對你這麼深情，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感動，不感激嗎？”
沉香笑了笑：“多謝陛下垂愛，可是你可知我在丞相府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沉香慢慢低下頭，許久許久，才慢慢說着：“我在葉家簡直就是一個累贅，若不是我努力求存，只怕現在已經被他們給害死了。我恨葉振濂，若不是她，我不會在鄉下長大，若不是她，我不會被他的小妾欺辱，更不會被他其他的女人欺負，我恨顧氏，若不是她，我不會跟我的母親分離那麼長時間，更不會在回來之後，又處處被她刁難，更不會差點就一命嗚呼。你覺得我對這個葉家有感情嗎？我真是巴不得讓你趕緊弄死這葉振濂！”
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慕容祈看着她，似乎第一次才認識她似的。怪不得，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怪不得她似乎從來都不拿睜眼瞧他，怪不得她眼神裡總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恨意。原來她竟然是這樣生活的。
那一刻，慕容祈對她有種惺惺相惜之感，畢竟他之前的日子也不好過，他之所以要竊取皇位，就是爲了揚眉吐氣，爲了不被別人踩在腳下。說起來，他們都是同一類人。物以類聚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
慕容祈輕輕一嘆：“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可以讓你隨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當然，你可以說不，不過我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所以，我們今天就先說到這裡把，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告訴我。若是三天之後，你仍然選擇救慕容潯，我便放你們走。”慕容祈看着沉香，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所爲正確，是跟他在一起嗎？
沉香本想說，不必想了，可是看慕容祈說的決絕，似乎並不容許她反駁，再加上現在她有求於她，所以便什麼都沒有說，點了點頭，準備出去。然而，她的腳沒有邁出門檻，就聽見身後傳來慕容祈的聲音：“沉香，我知道你的心在慕容潯身上，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留下，我相信我一定會讓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意，所以，不要有什麼負擔，只要相信我就夠了。”
沉香看了慕容祈一眼，她沒想到一個曾經讓她殺死的人，現在居然會對她說這麼深情的話。還真是諷刺呢，沉香的嘴角劃過一絲淡淡的笑：“好的，這種事情我自然要好好考慮，畢竟是終身大事，或者說是生死攸關之事。”
慕容祈靜靜的看着沉香，看着她轉身離開，最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最後慢慢回到了桌子前，這屋中一片沉默，他突然覺得有些悲涼。所謂高處不勝寒，他今日終於是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