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宜春院有一間上房,就算是再多的賓客,也絕不會讓出去。這房間是慕容灃獨有的,他在的時候,便直接去那間上房,若他不在,屋子便一直空着,平常有人打掃,絕不會落上一點的灰塵。
不一會兒,十幾個風姿卓越的女人走了進來,慕容灃正在喝茶,老鴇問:“公子,還滿意嗎?”
慕容灃看了看這些女人,“嗯”了一聲:“長得都還不錯。”
老鴇一使眼色,這些女子便都朝慕容灃涌了過來,有的給他捶腿,有的給他捏肩,有的給他端茶,有的給他斟酒,總之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慕容灃也挺享受的,可是,他一閉上眼,便想起那天,那個女孩眼珠子咕嚕嚕轉的樣子。
“沉香。”慕容灃咀嚼着這個名字,突然睜開眼,問道:“你們可會對對子?”
其中一個女子道:“我會,我會。”
慕容灃來了精神,也不讓她們伺候了,而是讓她們站在眼前對對子。
“誰要是能想到有意思的對子,我重重有賞。”
這一說,大家都踊躍起來。
一個頭戴牡丹花的女子道:“那我就先來一個,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對上來。”
“快說快說。”慕容灃顯然很感興趣。
“鳳落梧桐梧落鳳。”
慕容灃隨便一想,便道:“珠聯璧合璧聯珠。”
那帶牡丹的女子拍手笑道:“殿下真厲害,一下子就對上來了。”
慕容灃翻了翻白眼:“這有什麼厲害的,我學對子的時候,書上寫的就是這個。”
那女子便不笑了,慕容灃接着道:“還有嗎?”
“公子,我有個。”大家想了半天,另外一個女子,突然道,“風聲水聲蟲聲鳥聲梵唄聲,總合三百六十天擊鐘聲,無聲不寂。”
慕容灃一聽,果然來了興致。大笑道:“這個好,這個好。”
他想了半天,突然看到窗外的月亮,纔想起來道:“有了,月色山色草色樹色雲霞色,更兼四萬八千六峰巒色,有色皆空。”
對仗工整,妙趣橫生。
所有女子都拍手稱讚起來,慕容灃越發興致高漲。
原本他只是想對對子,到後面竟然演變成,讓大家想一些奇奇怪怪的對子,他要把這些對子都記下來,將來見了沉香,好難爲難爲她。
就這樣一直到了天亮,所有姑娘都累的不成樣子,慕容灃倒是精神的很。
他把奇怪的對子都記下了,立刻便要走,老鴇早上來伺候,看到姑娘們睡倒一大片,急忙呵斥道:“你們幹什麼呢?公子要洗漱了,你們卻都賴在這兒。”
“好了,不要說她們了,是我讓她們休息的。”慕容灃急忙替這些姑娘說話。
老鴇賠笑道:“公子真是仁慈。”
“行了,大早上的別拍馬屁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有事要走,可沒時間在這兒跟你磨嘴皮子。”
“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公子。”老鴇花言巧語一番,接着才說:“公子,咱們這兒逃了一個姑娘,要不要再補一個?”
慕容灃這纔想起,沉香是來救另外一個女子的,那麼,他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於是,問老鴇:“聽說那姑娘以前是沉香的丫鬟?名叫小桃?”
“是的。”
慕容灃若有所思道:“既然那丫鬟被送到這裡過,想必在丞相府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沉香這回廢了這麼大的勁兒,還是少了一個左膀右臂。”
老鴇看慕容灃答非所問,便又提醒道:“殿下,咱們樓裡的姑娘雖然是不能贖身,但是卻能自己離開,如今樓裡的姑娘越發的少了,是不是……”
“不必了,這些姑娘先應付着,以後你再瞧瞧,若是有走投無路的,便可以招進樓裡,若是再像這次一樣,買人家的,我可不饒你。”慕容灃嚴肅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疏忽,差點給我帶來多少麻煩。”
老鴇立刻求饒:“殿下,我知錯了。”
“行了,下不爲例。”慕容灃夾着抄好的對子,急匆匆的走了。
他本來是要找沉香的,可是走到丞相府門口,他又徘徊起來,要以什麼理由進去呢?沉香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又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怎麼是他說見就能見的,更何況,閨閣小姐都是在深宅大院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男人就如同洪水猛獸。
他要是說想去丞相府內院,就算他是七皇子的身份,只怕也要被丞相大人給打出來。
就在慕容灃一籌莫展之際,遠遠看到一個男子風塵僕僕而來,等他走近了,慕容灃才發現,這不是葉庭軒嗎?
他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
難道自己的皇妹看上他了。慕容灃摸了摸下巴,這葉庭軒雖然是商賈,可是長得倒是不來,做他的妹夫綽綽有餘。
一想到,將來他們可能會親上加親,慕容灃更加高興,大老遠就朝葉庭軒招手。
葉庭軒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
昨天,他跟文殊公主講了許多,他在外遊歷的所見所聞,文殊公主看他的眼神都崇拜了起來。
雖然他一躲再躲,文殊公主卻是步步爲營。
最後天快亮了,文殊公主便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葉庭軒急忙跪在地上求饒,他以爲只要自己表現的足夠卑微,文殊公主就一定會討厭他。沒想到,他一跪下,文殊公主竟然抱住了他。
葉庭軒慌亂不堪,不知道這小公主到底要搞什麼。
他只好戰戰兢兢道:“公主,草民惶恐,草民有罪。”
文殊公主看着他這樣,嘆了口氣:“葉庭軒啊葉庭軒,若你在宴會上也這般沒膽,本公主纔不會看上你呢。可是現在,你就是嚇破了膽,本公主也不會放過你了。”
“什麼?”葉庭軒一臉震驚。
文殊公主只好捧着他的臉道:“我是說,我,慕容雪,看上你葉庭軒了。”
葉庭軒傻了,他真沒想到文殊公主居然會這麼直接。
她好歹也是個女人吧,怎麼……比男人還豪放。總之,這一刻,他們兩個人彷彿完全調換了身份。
葉庭軒彷彿是驚恐嬌羞的大姑娘,而文殊公主則如望着心愛女人的男人。
那一刻,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歡。
葉庭軒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那一刻,他的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可是,接下來,發生了一件更讓他驚恐的事。
趁着他走神的那一剎,文殊公主竟然在他臉上啄了一口。
葉庭軒當場就嚇得跌坐在了地上,文殊公主看着他那傻樣,笑了起來:“你射箭的時候,可是英勇無敵,怎麼面對我,就像未出閣的大姑娘呀?”
葉庭軒嚥了口唾沫,急忙跪下道:“公主不要跟草民開玩笑了,草民自知身份低位,配不上公主。”
文殊公主有些生氣道:“葉庭軒,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喜歡你。你爲什麼還要說我在開玩笑?就算本公主開玩笑,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嗎?”她指了指自己的嘴,有些嬌羞道,“再說,開玩笑,我會親你嗎?”
葉庭軒悄悄擡頭,卻正對上文殊公主灼灼的眼神。
那一刻,葉庭軒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行了,你快起來吧。”文殊公主把葉庭軒扶了起來,一字一句的對他說,“我不管你以前有沒有喜歡的人,總之,從這一刻開始,你必須喜歡我。還有,過幾日,我便把這個消息告訴父皇,讓他老人家給咱們賜婚。”
葉庭軒聽到“賜婚”二字,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
文殊公主急忙扶着他道:“你看你,聖旨還沒下,怎麼就高興的要暈過去了。”
“公主殿下,草民……”
文殊公主立刻制止他:“別說配不上我什麼的,你要再這麼說我就真生氣了。”
葉庭軒只好閉嘴,文殊公主這才又高興起來,她對葉庭軒道:“你放心,本公主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會溫柔相待的。以後,你來了公主府,咱們相處的時日多了,你就會了解本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葉庭軒看着文殊公主喋喋不休,可是他卻一句話也沒聽清。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那一刻,他只是知道,自己與沉香只怕再也不可能了。
被公主看上,他還有其他選擇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只知道,走到丞相府門口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他。
“葉庭軒,葉庭軒——”
葉庭軒失魂落魄的擡頭,看到慕容灃,眼珠子木然的轉動着,給他行禮:“叩見七殿下。”
他還沒有跪下去,就被慕容灃撈了起來。
“行了,別再行禮了,我找你有件事。”慕容灃開門見山。
葉庭軒問:“什麼事?”
慕容灃猶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那個……我其實是想找你的堂妹,沉香。”
“沉香。”葉庭軒聽到這個名字,有些站不穩。一天之前,他還與沉香一同驅車來到公主府,那時候他們都是自由身,可是爲什麼只過了短短一夜,什麼都變了。
他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
“你找沉香做什麼?”葉庭軒木然問道。
慕容灃笑了笑,然後摸着鼻子道:“我就是想找她請教幾個對子。”
誰不知道慕容灃是出了名的好玩,來請教對子,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不到兩秒鐘,慕容灃就自動攤牌了:“其實,我是想見沉香了。我聽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