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都說與我聽吧。”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皇太后輕嘆口氣。
看皇太后的態度終於軟化，冷晹大喜，將皇太后離宮以後的事情，逐一講給她聽，雨自靈站在一旁，也順道瞭解史書背後真正的真相。
期間，皇太后偶爾插嘴，問出心中疑問，冷晹都耐心的解答了。
祖孫兩人之間的談話氣氛還算融洽。
當冷晹說到他坐上了皇位以後，皇太后深邃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雨自靈心中一驚，擔心皇太后會因爲冷晹是篡位得來的皇位而對他態度轉變，正欲開口替他解釋，就看到皇太后露出了一個慈祥和藹的笑容。
“不愧是冷家的孩子，有勇有謀，敢作敢當。”皇太后心中也是十分震驚冷晹會如實將他是怎麼坐上龍椅的經過告知自己，沒有絲毫的隱瞞。野心、謀略、手段，每一樣皇太后都看在眼裡，充滿了讚賞。
看來自己是白擔心一場了。雨自靈又悄悄退到了一旁。
從冷晹登基，兩人又聊到了此次前來的目的。
“皇祖母，你在蓮溪寺也待了這麼多年了，是時候跟我們回去，讓孫兒儘儘孝道，爲您頤養天年了。”
其實冷晹早就盤算好了，倘若皇太后去世了的話，這次清明前來就趁機給她掃掃墓，上上香，燒些紙錢；但如果皇太后依舊健在的話，冷晹就想要將她接回到京城，接回皇宮裡住着。
皇太后笑着搖搖頭，沒有回答冷晹的話，目光卻落在了雨自靈的身上。
這時候她纔想起和冷晹一直顧着講述那些過去的事情，都忘了讓他介紹介紹眼前的女子是誰。
看她默默站在冷晹身後，嘴角含笑，目露柔情的看着冷晹，皇太后便猜出了一些。
“晹兒，想必這位就是你的皇后了吧？”慈祥的目光落在雨自靈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反感，反而是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家裡長輩的關切和溫暖。
“是的，皇祖母！孫兒忘了介紹了，這是孫兒的結髮妻子，雨自靈！幸虧孫兒身邊有她相助，不然的話，也難以走到今天這個高度。”冷晹自豪的說。
當皇太后聽到雨自靈姓雨的時候，眉頭挑了一下，“你說……你姓雨？”
“雨建輥是你的誰？”
雨建輥？
雨自靈皺眉，這不是我爺爺的名字嗎？
在冷晹的暗示下，雨自靈隱去了自己的真實姓名，佯裝不知，“皇祖母說的是誰，對此人孫兒媳沒有印象。”
“是的，皇祖母，她雖姓雨，但父親卻是朝中的兵部侍郎夏明常夏大人，她並不是雨家後代。”冷晹也幫着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皇太后神情有些黯然，還以爲會遇到故人之後，沒想到……
“好孩子，快過來讓我看看！”打起精神，皇太后對雨自靈招了招手。
雨自靈上前，蹲坐在她面前。
蒼老的手撫上雨自靈的臉頰，由於長期勞作而長了不好老繭的手，撫摸在雨自靈臉上還帶着些許的刺痛。
雨自靈臉色平淡的任由皇太后端看。
“你長得真是漂亮極了，晹兒好福氣啊！”末了，皇太后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便放下了手。
“多謝皇祖母誇讚。”雨自靈施施然起身。
“話也說了，人也看了，你們回去吧。”
不成想，皇太后突然下起逐客令，冷晹臉色一變，“皇祖母！”
皇太后背過身去，又拿起了那串佛珠，“我在這裡生活得很好，不想回到拿出禁錮人自由的牢籠，你們都回去吧。”
閉着眼睛，皇太后敲響木魚，開始誦經。
“皇祖母，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忘記當初的事情嗎？不然你爲什麼不肯回到皇宮裡跟我們一起居住，也好讓孫兒儘儘孝道！”冷晹說着，繞到了皇太后的身側看着她。
皇太后完全不爲所動，緊閉着雙眼嘴裡不斷吐出經文，彷彿已經老僧入定，根本聽不到冷晹說的話。
忽然，雨自靈瞄到桌上那支金簪。
原來那並不是一支普通的金簪。上面雕刻着的金鳳栩栩如生，鳳尾的部分垂墜着晶瑩透亮的白玉石珠，儘管簪子的光澤已經黯淡了不少，但是從它擺放的位置還有上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塵土，可以看出金簪的主人十分有心，每天都會做清理。
再看向誦經唸佛的皇太后，雨自靈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走上前，“皇祖母，當初您和皇爺爺的事情孫兒媳也知道一些。若是皇爺爺對你無心的話，也不會在你走之後對付德妃孃家的勢力，還翻出那件案子重新審問，皇爺爺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祭奠你，祭奠那個未能健康長大的兒子。”
聽到雨自靈提到兒子，皇太后手一頓，敲打木魚的節奏被打亂。
煩躁的木魚聲在破敗的房屋裡響起，皇太后重重的嘆了口氣，索性放下木魚。
“那他爲何當初一點事都不做，偏要等我離開了以後纔開始彌補？”皇太后心中始終放不下的就是太上皇當初對於他們兩人死去的兒子無動於衷，就連那個殺人兇手都沒有提審問罪。
因爲一直介懷，所以皇太后當初纔會選擇出家爲尼，讓自己忘卻塵事。
平靜的生活被打擾，知道冷晹和雨自靈重新提起那些往事，皇太后才知道自己原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當初那個成爲了皇室爭鬥犧牲品的兒子。
“皇爺爺他當時不是不想彌補，不想捉拿德妃，只是他沒有那個能力！德妃孃家的勢力權傾朝野，甚至還佔據了不少的兵權，這些事情想必皇祖母也是十分清楚的。在那樣的情況下，皇爺爺倘若真的和德妃爲敵，恐怕江山早已易主。”
雨自靈頓了頓，又繼續道，“皇室爭鬥一直以來都是波濤暗涌，表面上你我是忠心和睦的君臣，可難保有一天你不會背叛我。所以皇爺爺當初是被逼無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真的是不能嗎……”皇太后略微失神的喃喃道。
“不然的話，皇爺爺也不可能在之後將案子重新翻出來呀。”雨自靈看着皇太后面上的神情，看出了她內心的波動和掙扎。
“皇爺爺對您……還是有些感情的，並不是一心只在德妃身上！”
皇太后猛地擡起眼睛，眼眶溼潤，“你說的是真的嗎？”
一直以來，皇太后都認爲太上皇心裡沒有她了，只有德妃那個小賤人，得了獨寵不說，最後還害死了自己的兒子，萬般絕望之後皇太后才決定離開太上皇，皈依我佛。
現在聽到雨自靈這麼說，皇太后那些埋藏在心底不曾忘卻的種種涌上心頭，回憶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彷彿回到了那時。
冷晹適時的點點頭，“皇祖母，回來吧，過去的那些就讓它過去吧！”
皇太后怔愣的看着桌上的金鳳簪發呆，半晌之後才緩緩回神。
“不必了，難得你有這份心，我心領了。”
同樣是回絕，但是此刻皇太后的心境發生了變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困擾着她的事情因爲雨自靈和冷晹三言兩語的開解得到了答案和解脫，那些事情她是真的放下了。
冷晹還想再說什麼，雨自靈卻阻止了他，搶先在他前邊開口，“既然皇祖母心意已決，那我們便不再打擾。”
說着，恭敬的彎下腰，“只是皇祖母年事已高，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會在蓮溪寺外安排一個附近居民，有什麼事情您去找他，他會負責通知我們的。”
因爲雨自靈從皇太后剛剛說話的神情中看到了她的釋懷和解脫，她攔住冷晹，是不想強求皇太后離開蓮溪寺，或許解開了心結，在蓮溪寺繼續潛心修行纔是皇太后最想要的生活吧。
“走吧，都走吧……凡塵俗事已了，無塵無念，無塵也該靜心誦經，爲往生的親人超度祈福了……”皇太后沒有理會雨自靈說的話，緊閉着雙眼，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告訴雨自靈和冷晹。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還要對皇太后說些什麼。
沉默了片刻，兩人轉身離開。
就在兩人將要邁出門檻的時候，皇太后蒼老的聲音再次從身後響起，“以後，不要再叫我皇祖母了，我是無塵，無心無念脫離塵世的無塵。”
兩人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雨自靈轉身對着皇太后誦經的身影微微行了個禮，“無塵大師，有緣再見。”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無塵早已皈依我佛，四根清淨六慾皆空，你們的日子還長，去慢慢體驗人生吧……”
伴着皇太后空洞的聲音，冷晹和雨自靈走出了小院，原路返回。
“剛剛爲什麼攔着我不讓我說？”冷晹的心思沒有雨自靈那麼細膩，知道離開了小院還是沒能看透皇太后前後的變化。
雨自靈笑了，“怎麼勸說都沒用的，皇祖母只要解開了心結便好，若是她想要離開，誰也攔不住她。”
“心結？”冷晹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