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爬上了樹梢。快臨近十五,月已呈滿月狀,像一個大大的玉般懸掛着散發着清冷的月光,在滿月的周圍,星星稀稀朗朗地分佈着,淘氣地眨着眼睛,望着月光籠罩下的天地,看着繁華歸於寧靜。
一輛豪華的馬車緩慢的行走在街道上,車頂上的流蘇在空中隨風搖曳,寬大的馬車內,坐着連翹與慕容笑笑兩人,穎蘭與玲瓏分別跟隨在馬車的左右兩邊,後面是數十名神情嚴肅護衛,步伐沉穩一致。
而他們所走的方向,是護國公府。
下午的時候,護國公府有人傳信,讓連翹與慕容笑笑回府小聚,雖然沒說是爲了什麼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連城請她們回孃家,定是爲了慶祝連翹懷有身孕一事。
“籲——”
車伕長吆一聲,勒起僵繩,將馬車穩穩的停住,大門口,幾名下人早早的便站着等候,一見馬車停下,忙利索的搬矮凳,讓連翹與慕容笑笑踩着下車。
穎蘭伸手,小心翼翼的將連翹扶了下來,慕容笑笑緊跟而至。
當馬車出現的時候,便有下人匆匆回府通報,當連翹跟慕容笑笑剛下得馬車,便看到一名風姿卓絕的男子疾步而來。
男子的臉與連玥的長得極爲相似,也不難怪,因爲兩人是雙生子,前後出生不過眨眼的時間。
男子的身後跟着一名女子,女子生的不是極美,卻也是一代佳人,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之風,周身散發着一種豪邁的氣息。
“小妹!”
“小妹!”
男子,也就是大將軍連城笑容滿面的迎向站立在馬車旁的連翹,眼中是濃濃的寵愛之情,而他身後的女子也親切的喚着連翹,更是在連城即將接觸到連翹時將他往邊上狠狠的一推,自己拉上了連翹的玉手,白皙的臉上盪漾着如玉般的瑩白光澤,和那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意。
“小妹,一路顛簸,累了吧?”
女子是連城唯一的妻子,蘇璃兒,她並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在嫁給連城之前,是個以四海爲家的江湖俠女,同是習武之人,連城被蘇璃兒豪爽大氣,不拘小節的氣概所折服,傾心於她,而將蘇璃兒娶回家之後,並未再對任何女人看得上眼,也因此身爲大將軍的連城沒有三妻四妾,只有嬌妻一名。
連城被蘇璃兒推到一旁,雙手懷胸,無耐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從他淡淡的笑容中,慕容笑笑看到了無數的愛意與呵護。
這,或許才叫真正的愛。前世的她不懂,所以誤入了皇甫離聖的溫柔陷井,但有幸得以重生,讓她認清現實,不再奢望那個名叫“愛情”的東西,但娘卻不同,前世,娘悲慘的終結了自己的生命,今生呢?她的歸宿又在何方,她發誓會保護孃親,不讓娘受到一點傷害,但感情的事情,她能保護的了娘不被爹爹傷害嗎?
擡眸,慕容笑笑悄悄的望向連翹,其實,孃親也可以找到一個像舅舅這樣的男子,眼裡,心裡始終只有一人,而不是爹爹那樣,喜歡外表,喜歡權勢,喜歡名望。
雖然是自己的爹,但慕容笑笑對慕容威的感覺,真的不是很好。
連翹看着從來有些乍乍乎乎的大嫂,溫宛一笑,搖了搖頭:“我不累。”從慕容府到護國公府的路程雖然有些遠,但京城的道路一向平穩,還真的沒有顛簸一說。
連翹知道,大嫂這麼問是因爲自己有孕在身,而她表現出來的關心自己又何償不知道,心中涌出綿綿不斷的暖流。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家好,疼他的大哥,護她的大嫂,即使當初自己不顧爹孃的反對嫁給慕容威作妻使家族蒙羞,但是大哥與長姐他們卻沒有一點責怪她的意思,他們不喜歡慕容威,卻對自己一如既往。
“姑姑!”清脆動人的聲音響起,倏地,一道小身影自連城與蘇璃兒的中間穿過,直向連翹撲來,風風火火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讓人第一眼覺得分明是個野小子。
然,她還未碰到連翹的一片衣角,便被蘇璃兒一把拎住了後領:“要死了你,你姑姑如今有孕,哪能讓你這麼撲撞。”那兇悍的模樣與面對連翹時的溫柔簡直判若兩人,看得慕容笑笑直乍舌。
連家的事情她不清楚,以前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着如何取悅皇甫離聖,就連慕容府的事情都一知半解,更別提別人家的事情,舅舅跟舅母她雖見過,但在她的記憶中卻不深刻,只有模糊的概念,舅舅很疼她,而那個衝出來的小女孩她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她叫連安寧,是她的表姐,比她大兩歲。
連安寧雖沒有繼承舅舅的絕代風華,卻也長得清秀可人,一雙大大的眼睛似夜空的星星,靈動而又璀璨,她眉宇間同樣有着一股英氣,承襲了蘇璃兒不拘小節的性格。
“娘,淑女,你就不怕奶奶知道了找你麻煩麼?”連安寧嘟着小嘴,毫無形象的嚷嚷,如此灑脫,這般率性,讓慕容笑笑看得心生羨慕。
不知是不是連安寧說到了蘇璃兒的痛處,只見她鬆開了連安寧的衣領,不悅的撇了撇脣,脣邊帶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那個死老太婆,若不是看在她是連城的二孃的面上,她早就一拳把她打飛出去,她都嫁過來十多年了,隔三差五的就愛找自己麻煩,什麼注意形象,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範,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她念的不煩,她聽的都嫌煩。
忍,一定要忍,如果打了那老太婆,連城就會背上不孝的罪名,她是無所謂,但可不想讓連城給人落下什麼口舌,洛朝是最重禮儀的國家,到時候若給別人彈劾的機會,那連城在朝上就會很爲難。
這麼多年都忍了,再忍幾年也沒關係。
“小妹,咱進屋說話,不提那個討厭的人。”蘇璃兒哼哼着捥上連翹的手臂,毫不顧及的說道。
連翹微微一笑,轉頭看着慕容笑笑,牽起她的小手往裡走去。
慕容笑笑一直安靜的待在連翹的身邊,安靜的差一點讓蘇璃兒將她當成了個隱形人,實際上也是如此,每一次見面總是這樣的情況,她太容易讓人忽視了。
即使如此,蘇璃兒也沒有一絲愧疚之意,她淡淡的對慕容笑笑扯起一抹笑容,免強而又有些疏離,慕容笑笑明白,舅母不是不喜歡她,而是以前的她太孤僻,讓人走不到她的心裡,有人跟她說話,她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樣,到最後落慌而逃,久而久之,瞭解她的人便沒有誰願意主動跟她說話,怕嚇到她。
舅母雖然不討厭她,卻不帶表別人不討厭她,這不,一道極度不滿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恨不得將她給射穿,微微擡頭,慕容笑笑便看到了一臉怨憤,對她怒目而視的連安寧,眉頭輕皺,她回了個不解的目光給她,她們兩似乎沒什麼接觸吧,幹麻這麼一副憎恨她的神情。
連安寧重重的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不願意再看慕容笑笑一眼。
如此情景,讓慕容笑笑不由得啞然,隨即無所謂的聳聳雙肩,並沒有將連安寧的態度放在心上,甩頭的瞬間,她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撇到連城脣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那笑容很淺,卻別有深意,有疼愛,有寵溺,還有欣慰——
舅舅一直很疼她,她明白,否則前世怎麼肯爲了她而助皇甫離聖奪得皇位,但那欣慰……從何而來?自己做了什麼讓他深感滿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