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極力掩飾,可青芷卻將他的心虛瞧在眼裡,心中疑惑他爲何心虛,莫不是趁她睡着時做了虧心事?
“今日又欺負慕大夫了?”她如今能想到便是這個,也不知他與慕無傷幼時是如何相處的。
據慕無傷所言,陸若塵打小便很是照顧他,確切說是陸若塵打小便老成穩重不與他一般見識,可親眼見過二人的相處,青芷又懷疑了,不過如今陸若塵的情況也該另當別論,正常時他卻是個能忍的,一夕間回到人之初的純淨,喜怒哀樂俱不加掩飾,更不知剋制情緒。
除了對她。
聽她問起,陸若塵忙舉手保證,“今日我並未添亂,那庸醫不肯開藥方,我也不曾爲難他。”
慕無傷不寫藥方,青芷也明白其用意,如今她是陸若塵的解藥,事先慕無傷已說的明明白白,她即使是染了風寒也得忍着,若是她喝了藥會影響到陸若塵。
可如今她的情況確實糟糕,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且明日又該取血入藥了,也不知能否堅持到最後。
“慕大夫可有告知我何時能恢復?”她不認爲陸若塵真乖到不去問慕無傷關於她的病況,照他眼下一點就炸的性子來看,慕無傷不給出讓他滿意的答案是不可能走出大門的。
陸若塵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青芷被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再問,就聽他平靜道,“他只囑咐接下來的日子讓你好好養着,以後也無需取血爲我入藥,我已無大礙。”
已無大礙?青芷將信將疑,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
這樣也算無大礙,真以爲她與他一樣傻。
似是知她所想,陸若塵將碗放下,摘了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黑塊依舊在那裡,可青芷卻覺得異樣,擡手撫上他的臉又沒察覺什麼,只是隱隱覺着哪裡不對。
“爲何還是這個樣子?”她蹙眉問。
陸若塵趁勢將她的手握住,無所謂地輕笑,“反正別人也見不到,只要阿芷不嫌棄我便好了呀,這張臉好不好看也沒那麼重要了。”
青芷微微一愣,盯着他瞧了片刻後無聲點了點頭。
陸若塵見她無甚精神,面上疲憊,遂又讓她躺回牀上,細心地爲她掖好被角,在牀邊坐下才又想起忘了喂她喝水。
“阿芷可要喝水?”
青芷搖了搖頭,“我不渴,別折騰了,你自己弄吃的去,夜裡也無需在我牀前守着,你早些回屋歇息。”
“嗯。”陸若塵淡淡應了聲,起身走了出去。
躺在牀上的青芷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無奈嘆了口氣。
翌日,青芷睜眼便瞧見一顆腦袋,勉強適應了屋內的亮光,她眨了眨眼,手從被子下探出落在他的頭上,幾乎是同一時刻他便醒了,仰頭看她,眼中尚有朦朧睡意。
“阿芷,你醒了?”
面上毫無遮攔的他在青芷眼中並不覺可怖,反而多了幾分外人難見的溫柔親近,幾縷鬢髮散落,青芷無意識伸手提他整理。
陸若塵有一瞬的怔愣,隨即很快將她的手握住,又放回被中。
“你安心歇着,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待青芷開口,外面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我去瞧瞧,許是慕無傷來了。”陸若塵慢條斯理替她拉好被子才走出去。
在他出去後,青芷動了動身子,發覺力氣有所恢復,倒是躺的久了身子有些痠痛,她便試着起身下牀,纔將衣裳穿好,便聽外面傳來哀呼聲,緊接着便是熟悉的尖叫聲。
“啊,殺人了!”
尖銳的女聲很是熟悉,又因是特有的語調,青芷很快便記起可不就是那日被陸若塵用掃帚攆出去的媒婆的聲音麼,今日又上門找抽?
青芷輕輕將門拉開一條縫隙,從門縫中望去,正好可瞧見大門口處發生何事。
富態的媒婆與一個瘦弱的男子驚恐地縮在門後瑟瑟發抖,而地上躺着三個五大三粗家丁模樣的人,在地上扭動痛呼,而居高臨下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陸若塵,而是莫風。
此時莫風身後又一個家丁舉着棍棒,雙腿打着顫接近他,最後一咬牙大呼一聲,手中棍棒朝莫風身上招呼去,莫風身形未動,提腳一記反踹,正中那人心窩,將人踹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濺起一地灰塵。
看着都覺得疼,青芷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是頭一回見莫風出手,可這回明顯是對手太弱,莫風打得不爽,同時也讓青芷更加好奇媒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勇精神,更加令她費解的是,到底是何事讓陸若塵如此憤怒。
莫風動手肯定是陸若塵授意的,而本去開門的陸若塵卻不見蹤影。
青芷又將門拉開了些,眼前飄飛的衣角嚇了她一跳,敢情方纔是因門開小了沒瞧見陸若塵一直站在她門前,根本就沒去開門。
背對着她的陸若塵衣角翻飛,可青芷不覺得有風啊,她仰了仰頭,日頭高照是個好天氣,可這無端泛起的涼意是爲何呢,轉念一想她便明白了,陸若塵生氣了。
這種氣場似曾相識,她已很久不曾感知到了。
三兩下便解決了麻煩,莫風不耐地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冷眼看瑟瑟躲着不敢動的媒婆和瘦弱男子。
“若還不知好歹上門來找死,屆時我便成全了你們。”
男子嚇得差點兒跪倒,還是媒婆尚有一絲力氣,忙將他扶住,顫聲道,“張公子……快快……快走……陸家的姑娘惹不起。”
“跑……你們這幫蠢貨還不快來保護本公子!”男子腿腳發軟盯着手拿棍棒似笑非笑的莫風,心下一顫,一把推開擋道的媒婆,慌不擇路往外跑,還被門檻給絆了一跤。
“張公子小心吶。”
媒婆扭着肥碩的身軀去扶他,兩人又回頭看了眼莫風,慌忙離開。
隔得遠,青芷沒瞧清那男子是何種模樣,單看外形倒像是長期縱慾弄壞身子的浪蕩子,行走更是忸怩作態,絲毫無男子氣概,被莫風這麼一下,屁滾尿流便往外跑。
跑遠了,覺着安全了纔回頭大喊,“你們給本公子等着,這陸家的大美人本公子定會弄到手的!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明日我便讓我爹將你們這羣刁民統統關進縣衙大牢……”
“找死,我便成全你。”莫風手中木棍脫手,直直朝那人飛去。
“快攔住……啊,我的腰……”
男子嚇得魂飛魄散,忙不地驚叫着轉身往前跑,想躲過帶着疾風而來的木棍,方邁出一步便被木棍擊在後腰處,一個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突發狀況讓媒婆與家丁俱是傻眼,呆愣了看了片刻,還是媒婆率先回神,忙去扶他。
“張公子可還好?”
想將人扶起來,可微微用力便聽到殺豬般的叫聲。
“啊……痛痛痛……本公子的腰斷了!”
媒婆一顫,忙縮回手,忙催促身後傻愣愣的家丁,“一個個傻愣着做什麼,沒瞧見張公子起不來了麼,還不快將人揹回張府去,張大人可就這麼一根獨苗,若有個閃失,你們也活不成了。”
經她這麼一嚇唬,家丁們也顧不得自身的疼痛了,忙上前去攙扶狼狽不堪的張公子。
熱鬧看完了,青芷打開房門出去。
陸若塵轉身迎上來扶她,關切道,“可是他們吵到你了?莫風與將他們打發走了,你且安心,日後不會再讓他們擾你。”
青芷揮開他來攙扶的手,皺眉道,“我又不是殘廢,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落空的手在半途僵了片刻,陸若塵又若無其事收回垂眸站在她身邊不再多言,他知她方纔的舉動亦是疏離,終究還是沒能瞞過她的眼。
莫風將大門關好返身迎上來,青芷蒼白的臉上扯出笑容來,“那個張公子帶着媒婆上門是打我的主意?”
莫風下意識去看陸若塵,沒得到任何迴應,他只得硬着頭皮回答,“那人是縣令的兒子,平日裡淨做些欺男霸女的勾當,也不知從何處得知姑娘在此,狗膽包天上門冒犯,是莫風失職才讓他們擾了姑娘,請公子責罰。”
青芷撇嘴道,“既然是擾到我,爲何要請你家公子責罰?”
言多必失,莫風低着頭不敢接話,他差點兒忘了,自家公子在時要聽公子的,可若是顏姑娘在時,連公子也是聽她的。
青芷也不爲難他,笑道,“不過與你說笑的,不必如臨大敵一般,經過今日這事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就連躲在此處也是不穩妥的,這纔多久便鬧出這麼多事來,也是時候該安排後續之事了,既然莫護衛已尋到你家公子,還是早些帶他回……”
“阿芷,據說三日後是難得的吉日,你我便在三日後拜堂成親。”
“……”
心虛裝死半晌的陸若塵語出驚人,不僅青芷無言以對,莫風亦驚得嘴大張着,這麼直白的求娶方式還是頭一次見識到。
莫風腹誹,無端生出公子強娶的錯覺,不是該顏姑娘點頭後才商量婚期麼?公子倒好,掐指一算便將良辰吉日定下了,人家姑娘尚不知情,事到臨頭才被告知三日後成親。
公子就是公子,連成親也如此的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