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緊急之下停住, 車輪與地面發出摩擦聲,而車內的青芷與朱碧玉毫無準備,身子晃了晃, 離得太近, 頭碰在一起。
“啊喔……”
兩人同時揉着額頭呲牙。
紅綃聽到車內輕微的痛呼聲, 急聲關切問, “少主可還好?”
青芷與朱碧玉對視一眼, 一手揉着撞疼的額頭,一手挑開簾子往外望去。
“無礙。發生了何事?”狀似不經意的詢問,青芷卻已在頃刻間觀察了四周及前方。
並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可青芷相信紅綃的辯識能力, 紅綃發覺有人那便是真的有人
紅綃警惕四周,輕聲道, “有蒼蠅一路尾隨, 少主您放心, 屬下自有法子應對。”
青芷神色複雜,她不似紅綃那般可憑細微的響動辨別別人的方位, 但眼下氛圍確實不對。
朱碧玉也忍不住探出頭來,私下觀望,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她可沒紅綃的好脾氣,頓時破口大罵起來。
“無膽鼠輩, 一路跟在小爺屁股後面聞屁麼?有本事就別藏頭露尾的, 出來讓小爺瞧瞧你那見不得人的醜惡嘴臉!”
這不雅的言語, 還真真是青芷哭笑不得, 果然, 名門淑女與這位剛做了郡主的朱姑娘沒有絲毫關係,扮成男裝之後更加威武霸氣了。
爺, 確實很爺們兒。
不對,人家現在被賜予皇姓慕容了,與朱家再無瓜葛,此番遠行,她只爲她的慕哥哥。
“紅綃,不必理會。”尾隨之人已被察覺依舊畏首畏尾不肯路面,青芷倒是覺得不足爲懼。
亦或是對方有所畏懼。
只是不知懼清乾山莊還是懼別人,可無論是畏懼誰,那都表明她和朱碧玉是安全的,這些暗中跟蹤之人不敢貿然下手。
紅綃會意,吹了一記口哨,不多時便有五個手持長劍的勁裝男子從天而降,護於馬車周圍。
這麼大的陣勢不僅朱碧玉看得傻眼,就連青芷亦啞然。
如此看來,這回她的親生父親顏御風還真是下了血本的,除了現身的這個五個,還不知暗處藏着多少頂尖高手,紅綃來這一出便是要向跟蹤之人示威麼。
青芷正要吩咐紅綃繼續前行時,便見紅綃對幾人使了個眼色,那幾人點頭後同時旋身躍起,手中似有亮光閃出,接着便聽幾聲痛呼,前方樹上有人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朱碧玉眼睛都看直了,忽而攀上青芷的手臂,驚喜道,“青芷青芷你看,紅綃帶的這些人真厲害。”
青芷很快回神,對朱碧玉一笑,心道這應該是當初顏御風帶着打算進宮搶藥的隨從,顏御風既然打算帶着混進守衛森嚴的皇宮,可見這些人必是百裡挑一的好手。
“確實厲害,看來咱們這一路倒也不用擔驚受怕的了。”青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每當她露出這樣的神情,總是會有人倒黴。
朱碧玉下意識鬆手,退開些許。
“青芷,爲何我覺着你似乎早已料到會有人尾隨我們而來?”不是她多心,而是青芷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她不得不認真審視。
青芷掃了眼落在地上已被制住的幾個黑衣人,笑而不語,手中簾子落下,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她越是神秘,朱碧玉就越發好奇。
“快說說怎麼回事……”
青芷輕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凝神細聽外面便傳來了刀劍碰撞聲,伴隨着紅綃帶笑的提醒聲,馬車也在此時忽然動了。
“少主,你們坐穩了!”
“神秘兮兮……小心!”
朱碧玉還想問什麼也顧不及了,忙扶着青芷往後一靠,快速穩住傾倒的身子。
這種驚險刺激的體驗是朱碧玉從未有過的,此時此刻並不覺得害怕,甚至覺得興奮。
“這次算是來對了,好刺激啊,比死氣沉沉的京中有趣多了。”
“……”青芷還能說什麼,暫且讓她新鮮一二,這往後的日子怕都要這麼刺激了,屆時也不知她還能否如此興奮。
“往後的日子會更加刺激的,看來咱們的行蹤已經暴露,這一路上不會太平了。”
聞言,朱碧玉並沒有露出任何類似膽怯的神情,反而兩眼放光,一臉嚮往。
青芷被她給逗樂了,初生牛犢不怕虎,大抵如此。
馬車極速前行,顛簸得厲害,大約一刻過去,才減速慢行。
紅綃扭頭說了一句,“少主,前面不願便是雲水鎮了,之後要有半日以上的路程才能到下一個城鎮,我們今晚便在雲水鎮歇一歇。”
紅綃話音未落,朱碧玉已挑開車簾。
前方是蜿蜒的道路,已無方纔刀光劍影,一派平靜,道路兩旁是稀疏村落,幾處冒着炊煙,透着祥和溫馨。
這些都是在繁華京都不曾見過的景象,視野也開闊了許多。
朱碧玉有些興奮。
“青芷,聽聞你與世子哥哥在外幾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當時我只覺慕哥哥是哄我開心的,可現下我卻信了,好羨慕你啊……”
青芷微微揚眉,並未應聲,朱碧玉疑惑扭頭往裡瞧,就瞧見青芷揶揄的笑臉。
朱碧玉不明所以摸摸臉,“有何不妥?”
“無傷竟與你說這個?”青芷反問,笑得極其曖昧。
青芷的記憶之停留在慕無傷對朱碧玉避如蛇蠍,以及將人接回慕府後的躲在背後偷偷觀望,倒是沒想到在瞧不見的時候人家小慕大夫也並非不解風情,竟會將她與文修的事與朱碧玉說。
朱碧玉被青芷瞧得很不好意思,卻又故作不知,一本正經道,“是啊,我以爲世子哥哥就是冷冰冰的大冰塊,但聽慕哥哥說起後,我便知以前對世子哥哥有誤解,原來他並非榆木疙瘩,只是唯獨對你例外。”
“喲,郡主知道的可真多啊,那你還知道別的什麼秘密麼?”青芷好笑不已,隨口這麼一問。
朱碧玉又回到原位坐好,不服氣輕哼,“哼,你別小瞧我,其實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我還知曉世子哥哥當初是爲了陸琢才費盡心機拆散你和陸文琀……”
朱碧玉驚覺,忙噤聲捂嘴,對上青芷疑惑的目光,她訕笑,“嘿嘿,方纔我什麼也不曾說過……”
青芷淡然一笑,並未繼續追問,面上一派從容,心中卻早有揣度,似乎文修還有不少秘密瞞着她。
現下連朱碧玉都知道了的,她尚被瞞在鼓裡。
到底是何事連朱碧玉都知曉了還非得瞞着她。
又與陸琢和陸文琀有何關聯?
朱碧玉第一次出遠門,對什麼都充滿了興趣,時不時挑簾瞧瞧,與村姑進城沒什麼兩樣,邊瞧邊好奇問青芷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新鮮事。
青芷漫不經心應着。
正如紅綃所言,很快便進了雲水鎮,這個鎮子並不小,甚至要比一些城要大些,因着離皇都遠,雲水鎮要比一般鎮子繁華。
沿途食宿,紅綃事先早已安排好,幾人在鎮上的一家客棧落腳,紅綃有事離開片刻,屋外便又多出了四個勁裝男子守着。
“嘖嘖,瞧瞧這陣勢,這一個個的比皇宮侍衛還要威武,不知情的還以爲是皇族公主到民間遊玩了呢。”朱碧玉灌了一口茶,目光對着敞開的房門對正在盆架前掬水淨面的青芷感慨。
青芷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
朱碧玉又自顧自道,“實際上你將來可是寧王世子的世子妃,或許再過不久就會成爲寧王妃,確實與皇族公主無異,這次外出還真不能掉以輕心。”
青芷慢條斯理淨面洗手,又用乾淨手巾擦乾後纔回身走到朱碧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既來之則安之,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咱們靜觀其變即可。”
朱碧玉悶悶呼了一口氣,“忽然有些後悔不計後果跑出來了,若咱們真落在壞人手中,必然會給世子哥哥和慕哥哥添麻煩。”
青芷意外挑眉,心道這丫頭果真是大智若愚。
紅綃匆匆離去許久未歸,青芷與朱碧玉用過晚飯後便上街隨意逛逛。
夕陽餘暉灑下一層光暈,影子也拉得老長,兩位俊俏公子手挽手走在街上,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青芷早有察覺,朱碧玉卻後知後覺,在小攤前翻看了些小玩意兒,無意瞥見旁人的指指點點,她一臉莫名。
“這些人爲何如此看着我們,難不成是從未見過我們這般俊朗之人?”
“……”
不待青芷回答,攤主尷尬笑了起來,指指二人挽在一起的手,小心翼翼賠笑道,“兩位公子龍章鳳姿,雲水鎮卻是少見的……”
這話說的委婉,卻意有所指。朱碧玉好半晌才明白過來。
“哈哈,他們……他們認爲我們是斷袖?”
朱碧玉捧腹大笑,又引得不少人駐足觀望,竊竊私語,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青芷無奈失笑,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很丟臉,隨即她拽着朱碧玉往人少的地方行去。
身後的四名護衛亦步亦趨跟着。
不多時,便在一處僻靜的巷子口遇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熟人。
雲天昊,哦不,肖牧雲還是以溫潤公子的模樣出現在眼前。
“青芷卻要奔赴戰場與新歡相聚,那我這個正經的掛名夫婿豈不是被戴了綠帽?”
青芷只是稍愣,隨即恢復常態,冷淡道,“太子高擡小女子了。”
肖牧雲搖着摺扇,邪魅一笑,目光灼灼盯着青芷瞧,“青芷過謙了,我反省多時只以爲是自身魅力不夠才使得青芷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
青芷面無表情並不打算打理,朱碧玉卻忍無可忍。
“好一副人模狗樣的欺世盜名之徒,人家出口成章,你滿嘴噴糞。”
朱碧玉鄙夷道,“掛名?掛誰的名?就憑你這人品也配掛我家妹子的夫婿之名?白日青天的,閣下夢沒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