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風慌張來報, 青芷與朱碧玉皆被嚇了一跳,在她們記憶中,莫風從未這般失態過。
青芷不明所以, 起身問, “出了何事?”
“快說, 要被你急死。”朱碧玉是個急性子, 青芷方問出口, 她便催促莫風。
莫風跨進屋內,單膝跪地請罪。
“屬下失職,公子他先前受了傷, 昨夜包紮的藥被人動了手腳,方纔小慕大人那邊傳來急報, 屬下便在外詢問公子, 半晌無人應答, 屬下斗膽進屋發覺公子昏睡不醒……”
莫風一五一十說完,屏息以待。
青芷出奇平靜, 朱碧玉卻沉不住氣,連聲急問,“慕哥哥那邊可是出事了?世子哥哥爲何會昏迷不醒?”
莫風一臉爲難,不知該如何應答,有關慕無傷的事是軍事機密, 此時不宜對外透露, 而關於文修的, 莫風卻答不上來。
他不知自家主子是何時昏迷的。
莫風的目光落在始終不曾言語的青芷身上。
“屬下不知……”
聞言, 朱碧玉大怒, “你們一個個都是飯桶嗎?一問三不知,你們的主子出事, 你們這些做下屬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此時青芷適時出聲,“莫風,去請顏莊主去替你主子瞧瞧……對了,陸琢在何處?”
青芷這纔想起一同與她前來邊關的陸琢不見蹤跡,不過大婚前竟明目張膽出京,必然是小皇帝默許的。
陸琢此次必然是有別的任務。
莫風答道,“陸二公子此時在城外坐鎮,探子來報,朝雲那邊有異動,此次陸二公子是奉命而來協助退敵的,只是小慕大人那邊也出了意外,我們現在是內憂外患。”
“兄長那邊可是糧草出了事?”這一點,青芷早已料到,聽到這個消息,她並不意外,只是有些擔憂慕無傷。
莫風不語,默認了。
果然,一聽到慕無傷出事,朱碧玉便沒法保持鎮靜了,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就要往外走。
顏子默拉住她。
“碧玉姐姐,你這般樣子前去,只會拖後腿,我相信此事爹爹必然有解決之策的。”
顏子默一改呆萌樣,儼然一副小大人的穩重。
朱碧玉深深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只會越急越亂,她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青芷,我們該如何做?”她將希望寄託在青芷身上,這一路走來,青芷成了她的主心骨。
眼下也是一樣的。
朱碧玉覺得此刻的青芷平靜得不可思議,和之前那個緊趕慢趕前來邊關戰場的女子判若兩人。
她猜不透。
青芷凝眸思忖道,“這所有的事很明顯是早有預謀,便是衝着此戰而來,無傷領着大軍在後,他那邊不管出任何事都不會是小事,而眼下的燃眉之急是朝雲趁文修昏迷大局進攻,眼下有陸琢在,想必能抵擋住一陣,目前最要緊的便是無傷可否按時抵達增援。”
“這可如何是好?”朱碧玉的擔憂有增無減。
顏子默挺了挺胸,“姐姐們安心,不是還有爹爹和孃親在麼,泰城不會有事的。”
“幽姨她……她會幫我們嗎?”朱碧玉不安地問青芷,畢竟肖瀲幽的身份大家都清楚。
肖瀲幽說到底還是朝雲的公主,這件事朱碧玉也是知曉的,如今天陽與朝雲的戰爭一觸即發,她又會如何抉擇。
青芷莫測一笑,摸摸顏子默的頭,輕聲哄道,“默兒知曉該如何做,是嗎?”
顏子默會意,點頭,“嗯,姐姐且安心,默兒知曉該如何與孃親說了。”
言罷,顏子默就拔腿跑了出去。
朱碧玉與莫風一頭霧水,青芷也只是笑了笑,並未多作解釋。
“碧玉,我們先去瞧一瞧你的世子哥哥罷,順道讓顏莊主替你也診一診脈,你的面色確實不太好。”
莫風捏了把冷汗,心道,若是公子知曉姑娘您半分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估摸着會氣得立即睜眼的。
不過看這樣子,公子不會有事,莫風也安下心來。
朱碧玉撫着越發昏沉的腦袋,嗡聲道,“我怎覺着世子哥哥有點可憐呢,萬一他要是被人暗害中了無解之毒,豈不是沒救了,你還對他半分也不上心……”
青芷無言,她起初當然也焦急了那麼一瞬的,但轉念便想到了慕無傷曾和她說過的話。
文修身上打小就帶着噬魂蠱,能吞噬所有劇毒,在噬魂蠱發作之前,他能安然無恙,之後又以她的血爲藥引解了蠱。
現在文修的身體,一般所謂的‘劇毒’是對他沒有作用的,至於他爲何會昏睡,估計是最近累慘了纔會如此。
有顏御風這個比慕無傷還要神的神醫在,文修不會有事。
回到之前歇息的屋子前,顏御風正好從裡面出來,落在青芷身上的目光極爲複雜,既憤怒又疼惜。
只一眼,青芷便明白顏御風已然知曉她爲文修解蠱之事。
“碧玉不太好,可否替她瞧瞧。”她依舊無法與顏子默一般,親切地喚一聲‘爹’或是父親。
顏御風責怪的話終究還是說不出來,點了點頭,上前爲面色極差的朱碧玉診脈。
不多時,面色一變收回手。
“紅綃,扶碧玉回屋歇着。”
“顏叔叔,我沒救了?”朱碧玉被顏御風的神色嚇了一跳,心裡直打鼓。
顏御風面色稍霽,搖頭道,“丫頭你只是一路奔波累壞了,回屋好生歇着便是,無傷那邊不會有事,最多明日一早你便能見到他了。”
“哦,這樣啊,那我聽顏叔叔的。”朱碧玉安心一笑,在紅綃的攙扶下往她的那屋走,又不忘回頭囑咐青芷。
“青芷,世子哥哥就麻煩你了,你的身子也不舒坦,要多注意些。”
青芷含笑點頭。
“手伸出來,爲父替你瞧瞧。”顏御風面色如常行至青芷跟前站定。
青芷依言伸出手。
顏御風搭上她的手腕,細細診過脈後,面色煞白,“你果然……爲父且問你,是你自願還是有人逼你的?”
青芷自然知曉他問的是她飲下嗜心瓊露爲文修解蠱之事。
她並沒有打算如實告知,當時慕容澤確實逼迫她了,可到底她還是自願的。
青芷沉默不語,顏御風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又是何人給你下了毒?”
青芷依舊平靜,似乎除了文修以外,她不擅長與任何人解釋。
眼下也是如此。
“碧玉可有大礙?”
顏御風神色黯然,悵然道,“芷兒到如今依舊不肯叫一聲爹孃麼?”
青芷默然。
顏御風又是一嘆,不再勉強,“這將軍府裡有內奸,那丫頭也着了道了,不過有爲父在,芷兒莫要憂心,至於那小子……哼,待他醒來,爲父自會收拾他!”
“如此……隨父親心意罷……”青芷幾不可聞道出一句,嘴角微彎,繼續往屋裡走。
顏御風怔在原地。
方纔是聽錯了麼?
父親……他的女兒認他了!
顏御風回神時,青芷已進了屋內,將門關好,顏御風能看到的便是緩緩合上的房門。
大喜過望的顏御風很快便明白這一聲‘父親’是因何而來。
又是爲了屋裡那小子!
這丫頭的心始終是偏的,胳膊肘都不知拐到何處去了,爲了這小子,不管什麼都能利用。
比如他期待已久的這一聲‘父親’也是如此,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這小子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朝雲那邊又蠢蠢欲動,他的女兒果真是……
罷了,女兒想要他出手幫幫這小子,他怎能不成全呢,待到日後再與這個拐了他女兒的臭小子算細賬便是。
顏御風憤憤地想着日後整治文修的千百種方法。
已進屋的青芷慢悠悠走到牀前,望着牀榻上仿若安睡的鼻青臉腫的男子,摸着下巴笑道,“如此拙劣的手段豈能瞞過精明的清乾山莊莊主,你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假寐的文修睜眼,眉眼俱笑。
“先前被岳父大人打個半死,阿芷必然是心疼我的,岳父大人是明白人,此時借我之故討好阿芷,我這個做女婿理應相幫纔是。”
青芷無言撇嘴,這廝已然黑心黑肺,最擅長化劣勢爲優勢。
“哼,你不過是吃定了我會幫你罷。”青芷佯怒哼了一聲便轉身。
文修心一緊,急忙掀開被子,大步奔過去自身後摟住纖腰,低聲軟語說好話。
“阿芷莫惱,我並非是利用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可好?”
青芷掙了掙,他反而更加用力收攏手臂。
“你想把我勒死不成?”掙不脫,青芷便放棄掙扎,拍拍他的手背,“再不鬆手我就真生氣了。”
文修聞言果然鬆手,改爲抓着青芷的手腕,不敢太用力,怕傷到她。
文公子再一次無恥無底線地撒嬌賣萌了,滿是淤青的面容上滿是委屈,看着可憐兮兮的。
“岳父大人下手真重,我的臉已無法見人,阿芷曾說過最中意的便是我的臉,如今可是嫌棄我了。”
青芷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一個大男人這般在意容顏也真是夠了。
她之前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餓不餓?”
拿他無法,青芷到底是心軟了,他已好幾日沒好好用飯,裝睡到現在也真是難爲他了。
文修不言不語,再次從身後擁她入懷。青芷無奈,只得揚聲吩咐屋外守着的莫風送飯來。
她轉過身,捧着文修的臉看了半晌鬆開,嫌棄咂嘴道,“確實慘不忍睹,若是一直這般醜,我還是悔婚的好。”
文修眼一眯,眼露危險之色,捧着她的臉便帶着懲罰的意味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