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文修的屋內, 他正優雅地吃着飯,見到青芷進來,放下筷箸, 微笑迎上去。
“阿芷, 來陪我用飯。”
青芷頗爲嫌棄地躲開他伸出來的手, 徑自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隨後而來的紅綃上前給她斟茶。
文修面露受傷, 站在原地望着青芷。
青芷仿若未見,輕聲對紅綃道,“放出風去, 就說世子爺遭人暗害,中毒昏迷不醒, 重金求醫。”
“屬下明白。”紅綃應聲離去。
紅綃一走, 屋中便只剩下青芷與文修二人, 方纔還一臉委屈的文修頓時揚起惑人的笑意。
“阿芷此舉正合我意。”
青芷悠閒品茶,並未搭理他。
文修理虧, 雖然扮可憐這一招屢試不爽,可眼下還是不敢再用了。
“阿芷惱我了?”他湊上去明知故問,一臉討好。
青芷微擡手,指了指飯桌,“食不言, 世子爺還是先吃飽了再來和我說話較爲妥當。”
既然她都這般說了, 文修自然是屁顛屁顛又回去坐好, 只是那雙眼盯着的卻不是飯桌。
青芷擡眼看了兩回, 對於他這種‘癡漢’行爲, 她到不覺得是自己秀色可餐,這廝每回惹她惱了, 都用同一種招數。
她都瞧膩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細細想來,從最初相識到如今,文修真的變了不少。
初識時覺得他傲嬌又高冷,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高冷之花,可是之後的相交、相戀卻出乎意料,那時的她不曾預料到會對他如此在乎。
是何時明白自己心意的呢?青芷想了想,大概是在知曉雲天昊真實身份是朝雲太子肖牧雲時,她便清楚知曉自己是偏心文修的了。
肖牧雲以雲天昊的身份刻意接近她,而慕容文修亦是隱去陸若塵這一身份化名文修與她結交,二者意圖大抵是相同的,可即便那樣的情形下,她還是選擇相信文修。
信他不是爲了顏家世代守護的秘密才接近她的。
其實那時她不過是憑直覺罷了,因爲深信不疑,所以選擇與小皇帝慕容澤做交易,甚至不惜以身試藥替文修解蠱。
而文修似乎也是從那時起便變得不同了,傻了一陣後,他待她的態度便一直是傻的,卻比以前更加霸道了。
難道是她願爲他死的決心改變了他?
時至今日,文修的變化似是隻在她眼中而已,人前他依舊是冷漠疏離、高不可攀的文公子。
“阿芷可還惱我?”
青芷愣神之際,文修已放下碗筷行至她跟前,彎腰笑問,一臉討好。
淡淡瞥了眼,青芷並未回答,繼續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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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了一口,手中茶杯便被奪走,眼睜睜瞧着文修將她喝過的茶杯遞至嘴邊,猛地灌了一口。
青芷臉一熱,懊惱地瞪他一眼。
“登徒子!”
文修眼中俱是得逞,面上卻是一派無辜道,“我渴了,阿芷這般小氣,連口茶都不給。”
“這是你的將軍府,我可管不着你的吃喝拉撒睡,你既吃飽喝足,那便繼續裝病罷。”
言罷,青芷起身便要離去。
文‘哐當’一聲響,是文修將手中茶杯隨手扔在桌上,青芷被驚到,正要扭頭去看時,腰間忽然一緊,接着便被文修固在了懷中。
“之前在城外對你發火是我不好,這兩日對我的懲罰也夠了,阿芷莫要再生氣可好?”文修從身後環住纖腰,不讓她離開。
這廝犯起渾來與孩童無異,對此,青芷頗爲頭疼,這人果真是不能寵的,如今是越發得寸進尺了。
幾乎隨時隨地都在佔她便宜,不懂得收斂。
“慕容文修,你適可而止!”掙脫不開,青芷憤憤咬牙。
“爲何?”文修依舊死皮賴臉。
青芷沒心思與他糾纏,胳膊肘一拐,在他吃痛時掙脫開,大步往房門走去。
她頭也不回,文修揚聲一喊。
“阿芷,我入贅可好?”
青芷一個趔踞,扶住了門框,驚愕回頭看他,確實被他的言語給搞懵了。
他要入贅?
“你說胡話呢?”青芷對上他認真的目光,心中微頓,隨即翻白眼,“你是寧王獨子,又是皇族中人,這種事可不能亂說。”
文修臉色不大好,擡手捂住心口,呼吸不暢的樣子。
“我……我只是我……就是因這該死的身份……”
青芷一驚,要踏出去的腳收了回來,急忙轉身來扶他,慕無傷說過,他身上的蠱毒剛解的這幾年都得悉心調養,可他似乎就沒有一日是安心的。
解蠱之後他便一直在奔波勞碌,正如他方纔所言,皆是因他的身份。
“哪裡痛?”青芷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秀眉輕蹙,眼中滿是擔憂。
雖然因爲蠱毒之故,所謂的劇毒對他無用,可他到底還是□□凡胎,加之之前的損耗,身體支撐不住也是可能的。
文修一手捂住心口,一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面色寡白難看。
“阿芷,我只想如與你相識之時一樣做個閒散商人,皇族身份、寧王世子,我統統都不想要,只是想與你朝朝暮暮罷了……”
他呼吸越發急促,青芷心驚,“你別說話,我讓紅綃去請父親,讓他替你瞧瞧。”
“紅綃,速去請父親前來!”
事出緊急,守在屋外的紅綃應聲後急忙去找顏御風,在紅綃眼中,青芷從來都是淡然從容的,何時見過她這般急切。
不多時,顏御風就來了,青芷給文修拉好被子,手還被他緊緊攥着,只得扭頭去看。
“父親,您快給他瞧瞧。”
顏御風因她這一聲‘父親’身形一震,隨即揚起嘴角,信步走到牀前,瞧見文修這時候還進攥着她的手不放,彎腰把文修的手掰開。
“臭小子,芷兒的手都被你抓疼了。”
“岳父大人好生粗魯。”
青芷無語撇嘴,這時候還能針鋒相對便是無大礙了,得了自由,她讓出位置。
顏御風給文修診過脈,而後一臉莫測道,“小子,你本無藥可救。”
“哦?岳父大人此言何意?”文修依舊呼吸急促,卻極力控制,努力保持平靜。
青芷也疑惑看向顏御風,示意他別再賣關子。
本無藥可救,那就是有救。
“父親……”
青芷想說的話被顏御風擺手打斷。
“芷兒莫要憂心,這小子從遇見你那天起便時來運轉了,現下不過是他該受的,比起你爲他所受的苦,這還算是輕的了。”
既然神醫老爹都如此說了,青芷便沒再問,她大概是看明白了一點,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大抵如此。
顏御風這是故意要整治整治文修。
如此也好,文修也確實該有人收拾一番了。
見青芷似乎真的不管他死活了,文修苦下臉來,扯着嗓子咳了幾聲。
“咳咳……阿芷……”
“我心口疼……”
顏御風最見不慣文修這樣,加上之前寶貝閨女對文修的諸多維護已讓他這個當爹羨慕嫉妒恨了,現下竟然還當着他的面這樣。
娘能忍,爹不能忍了。
顏御風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銀針,二話不說就按住文修的肩,出手快準狠,銀針紮在了文修的頭上。
文修只覺渾身一麻,動不了了,想開口說話,卻連嘴也動不了了,只剩下眼珠骨碌轉。
“你太吵了。”顏御風收手,嫌棄地哼了一聲。
青芷掃了眼對她眨眼的文修,裝作沒看懂他是在求救,繼而低聲問顏御風。
“他的身子如何?”
顏御風輕笑搖頭,“芷兒且安心,這小子早年習武,身子底子不錯,只是才解了蠱毒又長期勞碌導致身子有些虛弱,如今體內那些毒對他構不成威脅,只是讓他在牀上躺幾日罷了。”
青芷又瞧了眼一臉憋屈卻沒法言語的文修,淡淡移開目光。
“眼下文修這般狀態,恐怕有些人早已按捺不住,接下來的事便要麻煩父親出手了。”
青芷的態度轉變讓顏御風甚是欣喜,此時她提出的任何請求,他都不會拒絕。
只要是女兒想要的,他都會替她辦好。
“芷兒安心養着,今後有爲父在,不會讓那些想害你之人好過的,爲父知道你要做什麼,放心罷,無傷那小子今夜便能到泰城了。”
青芷注意到他對慕無傷的稱呼,微微訝異,“您與無傷認識?”
顏御風點頭,“爲父與無傷的父親師出同門,早些年爲父去京中尋你時見過無傷幾回。”
原來如此,想必之前常聽慕無傷提過的很厲害的師叔就是指顏御風了。
緣分真奇妙,繞了一個圈,都是熟人。
父女二人默了片刻,顏御風先開口。
“這小子並無大礙,這一陣痛感過去便好了,你身子尚需休養,隨爲父回清乾山莊罷。”
躺着沒法動彈的文修着急不已,擠眉弄眼吸引青芷的注意力,生怕她點頭答應。
青芷並未瞧他,似乎是在思考顏御風的提議,文修心下更着急了。
奈何動彈不得,又發不出聲音,只能乾着急。
這時候青芷的回答給了他一記悶棍。
“如此也好,待碧玉與無傷見一面,我們一同與你們回去。”
得到女兒的應承,顏御風愉悅離開,朱碧玉的情況還需再觀察,顏御風離開前將文修頭頂的銀針取下。
已能開口說話的文修反而沉默了,目光不善盯着青芷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