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蟒是否有兩尾?”
“回殿下,它來的那日末將並不在,而剛剛八殿下受傷,末將去追查了刺客,所以從未親眼瞧過,但末將聽城中守將說,那蟒確實有兩尾,而且通體雪白如玉,額頭有一抹紅砂。”
姜小豆沒了聲音,礱茳微微擡眸,只見她已然紅了眼珠,礱茳問道“殿下認得那蟒?”
“它是與我一同長大的親人..............”
她只道肥肥去塵世逍遙去了,不想竟是替她回了家,而且,從禺谷一直往南走,那是去落仙鎮的路線,肥肥是想帶着八哥去見她..............
怒吼聲不斷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碰撞聲,姜小豆顧不得停留,擡腳便往城裡走,臨走還特意交代礱茳“我先去禺谷一趟,隨後便會入宮,爲了不讓阿孃擔心,我回來的消息一定不能提前傳進宮去!”
“末將明白!”
待姜小豆趕去禺谷,只見禺谷已是一片狼藉,原本鬱蔥竹林已是東倒西歪,狼狽至極,每一處都透着大戰後的痕跡。
“吼!”
一道黑影從林中竄出,狠狠的撞向結界,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隨之顫抖,結界沒有一絲損傷,但半空中卻重重的落下一龐然大物。
“肥肥............”
此時的肥肥已經變成一條血蛇,身上傷痕累累,無一處倖存,鮮血汩汩向外流去,染紅了整片竹林。
而它好似沒有發覺至極已是身受重傷,對着那結界怒吼一聲,尾巴猛然拍地,狠狠的撞向結界,好似寧願一死也不肯被困結界。
“肥肥!”
一聲呼喚成功的阻止了它自殺似的攻擊,它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睜着一雙大眼睛尋聲看去,眸中滿是驚訝。
姜小豆走近結界,對它輕聲道“肥肥,我回來了!”
肥肥眨了眨眼睛,一絲委屈和悲傷從眸中透出,不等姜小豆再次說話,只見它突然哇的一聲仰頭哭了起來。
像是一個痛苦至極的孩子在見到了自己能依靠的人後再也無法堅強,瞬間釋放自己所有的委屈。
“肥肥乖!肥肥乖,八哥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去看他,你在這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肥肥哭聲漸弱,它眨着淚汪汪的眼睛,點了點頭,對姜小豆嗚咽了兩聲,好似在迴應她一樣。
“師父”
長右走上前來,低聲與姜小豆道“師父,這林子裡藏了人!”
姜小豆心中微驚,逡巡四周,只見東倒西歪的林子裡好似站着一人影,她轉眸看向那抹人影,揚聲道“那裡躲的是什麼人?還請出來一見!”
過了許久,那裡終於有了動靜,三人只聽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傳來,隨後只見一人從竹林中走了出來。
“你是什麼人?爲何能讓肥肥聽命與你?”
從竹林裡走出的是位女子,雖是素衣羅裳,竹釵木環,但容貌姣姣,眉眼精緻如畫。
長右和祝餘見她眸中隱有殺氣,不禁上前一步擋在姜小豆麪前,那女子見狀,眸中兇光閃爍,殺氣隱現。
“你到底是誰!”
女子眉間清冷蕭寒,周圍竹葉發出簌簌聲響,好似受了召喚一樣快速圍住了女子,在她靈力之下,原本柔嫩單薄的竹葉變得鋒利尖銳,好似一片片被打磨了的刀片。
長右和祝餘見此情景,設結界的設結界,舉棍子的舉棍子,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姜小豆推開了擋在自己身邊的長右和祝餘,看着那素衣女子,輕聲道“你就是葉青吧!”
在空中打轉的竹葉驟然一停,飄飄然落了下來,那女子凝眸看着她,眸中閃爍着絲絲疑惑。
姜小豆續兒說道“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竟長這麼大了,方纔我還不敢認,直到見了你的柳葉飛刀,我才認出你來!”
“你...........你到底是誰?”
“你不敢認我?可是以爲這麼多年我早已身死?”
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真的......是您嗎?這....這怎麼可能!”
“你孩童之時流落東荒,險些渴死在荒地裡,我把你撿了回來,八哥救了你一條命,你無名無姓,不知身份,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原本在我身邊做侍女的,因我貪玩,一年到頭在合虛所呆不過十日,我怕旁人欺負了你,教會了你柳葉飛刀,央求八哥把你留在竹林,確保你的身家性命。上一次我離開合虛時,你剛剛換去乳牙,你還與我說過,說是要學着釀酒,等有一天下初雪時,你會拿出來讓整個合虛人痛飲一番。”
淚水劃過女子臉暇,她紅着眼睛猛然跪了下來,她哭道“葉青無用,沒有守住禺谷,讓八殿下身受重傷,生死不明,葉青無臉再見您了!”
“八哥受傷,你可在身旁?那刺客到底是什麼人?”
“回殿下,葉青有愧,雖然一直陪在八殿下身邊,但卻未曾察覺有人接近禺谷。”
葉青也算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她的敏銳和警惕非常人所能比的,連她都沒能發現有人接近,那刺客得是怎樣的存在。
“既然沒人接近,那刺客是怎麼行刺的?”
“今早,八殿下破了一個極難的殘局,高興的不得了,還說要與肥肥暢飲的,誰知剛打開酒封,只聽空中傳來一聲破空聲,我察覺不對,下意識想推開八殿下,沒等我伸出手去,只見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隨後只聽八殿下痛呼一聲,他直挺挺的倒在了竹根下,胸前中了一支利箭。”
“我放出了狼煙,礱茳大將軍很快就封鎖了整個合虛,但是到現在也未曾查到那暗中射箭的刺客。”
姜小豆冷冷一哼,說道“弓箭殺人,必然就在附近,難不成他會站在天邊去刺殺嗎!葉青,你去告訴礱茳,把合虛給我封的死死的,等我去看過八哥,便親自搜查合虛,我就不信,揪不出來那個刺客!”
“是!”
葉青剛想離開,卻又退了回來,姜小豆問道“怎麼了?”
“這個......................”
葉青拿眼睛看了看站在姜小豆身後的長右和祝餘,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話來。
“有話直說,他們都是我的徒弟!”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捧到了姜小豆麪前“險些忘了,這是八殿下昏厥之時交於我的東西,說是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中。”
姜小豆接過盒子,在打開盒子的一瞬間,耀眼光芒驟然一閃,險些灼傷了她的眼睛,她把盒子拿遠了一些,當看清了盒中之物時,眸中猛然一震,滿臉恐慌。
“這........這是”
姜小豆迅速蓋上盒子,問葉青道“八哥爲何會把自身內丹留給我,他之前可有與你說過什麼?”
“八殿下中箭昏厥之前,曾要我跟您說一句話,說若您回來了,必須要您答應一樁事情。”
“什麼事?”
葉青頓了頓說道“八殿下說,若您回了合虛,立即速速離開,不可停留半步,而且永生永世不得再回。還..........還說,要您終身在塵世隱匿身份,不管日後發生了什麼事,聽到什麼消息,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您是合虛王姬,也不能再踏進東荒半步。”
姜小豆心中一沉,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她翕動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八哥是不願再認我了..................”
“不不不!殿下可不要胡想,八殿下雖是未曾明說,但我瞧的出,他一直很掛念您,這竹林里美酒過萬,但最多的就是您愛喝的糯米甜酒,他每天都親自去買點心回禺谷,說是您愛吃,怕您哪天回來了吃不上,委屈了。前段時間肥肥回來了,他高興的不得了,開了百壇的酒,醉了酒後緊緊的抱着肥肥的尾巴不放,生怕肥肥跟您一樣偷偷離開,第二天醒了,見肥肥還在,纔算是送了一口下,那雙胳膊都僵了,半天才緩過來,他自己還笑着說,這雙胳膊越是難受越好,最起碼能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
葉青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低聲道“前不久下初雪時,八殿下曾說這場初雪有些不對,正月一日那晚,他站在竹林裡夜觀星宿,整整一夜未眠。第二天他便勸我離開,要我去過屬於自己的日子,我以死明志才留了下來,當時八殿下重重一嘆,低聲喃喃自語,我留心聽了,八殿下好像是在擔心不久之後會有不得了的大事發生。”
“八哥可有說什麼事?”
葉青搖了搖頭,沉聲道“八殿下沒說,我也不敢問,但我想,八殿下應該是在那晚的星宿中發現了什麼。”
“此事爹和阿孃可曾知道?”
“之後幾日八殿下確實入過宮請安,但我不曉得有沒有跟王上和王后說。”
說與不說已然不重要了,只要他現在還活着,她便能問個清楚!
姜小豆把盒子往懷裡一揣,對祝餘和長右交代道“我進宮一趟,你們在此守着肥肥,切勿生出一切不必要的麻煩來!”
長右和祝餘,一個有雙金瞳,一個清瘦過頭,一個煞氣沖天,一個寒氣逼人,帶着他們哪一個都很是扎眼,爲了避免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留他們在禺谷比較好,姜小豆還特意把自己的令牌給了他們,若是巡邏守將撞見了,好歹能護他們周全。
姜小豆在宮外打暈了一個守衛,她化形爲守衛的樣子,拿着守衛的令牌靜悄悄的進了宮去。
她走了宮中的小路,很快找到了合虛國國主的寢宮,不等推門進去,只聽門內隱隱傳來陣陣哭聲,姜小豆心中驟然一沉,一絲攝骨冰冷猛然在心底蔓延出來。
“吱--------”
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幾個丫鬟端着染了鮮血的水盆紗布走了出來,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從屋內傳了出來,那哭聲更是清晰了一些。
聽到那令人大慟的哭聲,姜小豆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來,幾個丫鬟端着乾淨的水盆和衣物走了過來,姜小豆眼疾手快,反手定住了一個丫鬟,隱了她的身形,自己拿了她手中的托盤,跟着前面幾個丫鬟一同走進了屋內。
屋內放下許多帷帳,由於帷帳的遮擋,她只瞧見帷帳內人影搖晃,看的很不真切,但是,在她剛踏進屋內的瞬間,那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由此可斷八哥他受了重傷,而且到現在可能都沒有完全止住血。
“你在那發什麼楞!還不快把淨水送去!”
一聲呵斥猛地傳來,姜小豆擡眸去看,無意對上一雙冷眸,她心裡一顫,慌忙低下了頭。
站在她面前的,也不是旁人,是她現下最不想見到的人。
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姜小豆慌忙點了點頭,捧着托盤快步走到帷帳內,帷帳裡面還有紗帳,外面的人隱隱約約能看見裡面的人影,而裡面的人也只能看見紗帳外的人影,兩方都看不見對方的真面目。
這紗帳是她四哥從西荒回來時帶來的,說是掛在殿內如遮天蔽月的雲霧一般,要是外面來了刺客,看不清帳內人,只能影影綽綽瞧見一抹人影,必然不敢輕易動手,如此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如今阿孃在整個屋子裡都掛滿了紗帳,可見是不想讓人看清帳內的八哥到底怎樣了。
“淨水!”
姜小豆猛然清醒,只見站在自己面前的丫鬟此時正怒睜着一雙眼睛瞪着自己,她慌忙走上前去,拿起托盤中的藥遞到帷帳內。
帳內人影晃動,她感覺到有人從托盤上端去了淨水,她想趁機擡眸看上一看,一擡眸,只見紗帳一合,那個守在帳外的丫鬟對她施以一記冷眸,她只好退後幾步,從旁邊繞了出去。
看來,她得另想一個辦法去看看八哥....................
“璨兒?”
一聲輕呼從帳內傳來,姜小豆周身一僵,壓抑已久的怯意從心底深處爆發,沒有任何原由,下意識的就向外跑。
“璨兒!”
一道結界猛然出現,把整座寢殿籠的結結實實,姜小豆沒有出路,卻也不敢回頭,只能僵在哪裡。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漸近,有人從紗帳中走出,就站在她的身後。
“璨兒...................”
呼喚聲從身後傳來,姜小豆緊攥着手中的托盤,遲遲不肯轉過身去。
“璨兒,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你八哥臨死之前還念着你,他一直撐着想見你最後一面,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八哥死了!!
“砰!”
托盤墜地,發出了冰冷刺耳的聲音,
姜小豆只覺天旋地轉,一攝骨冷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她腦中逐漸發麻,好似墜入無淵冰獄一樣,整個人暈眩發冷,隱隱還有一絲噁心。
恍惚之中,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上,有人拉了她一下,隨後一張蒼白美麗的臉出現在她面前,那張臉雖被傷痛所籠,但依舊美麗,眉眼之中親切依舊,是她不敢直視,心裡卻一直記掛的容顏。
那人拉過她的手,滿臉悲痛的對她說道“璨兒,你怎麼不理娘,你別嚇娘,跟娘說說話好嗎?”
姜小豆眼眶發燙的厲害,她只覺喉嚨裡好似塞了一塊硬石,張了張嘴竟是一字未吐。
恍惚之中,她看見自己掙脫了那人的手,擡起那僵硬,好似不屬於自己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進紗帳之中,她掀開了紗帳,看見一個身穿寒衣的男子躺在了冰棺之中,他身邊圍了幾個丫鬟,那些丫鬟爲他擦去血跡,清理傷口。
那男子雖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但脣畔笑意未散,眉間溫柔依舊,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她看着自己走進那個與八哥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看着自己伸手去探在他的鼻下。
淚水劃過臉暇,浸溼了男子身上的寒衣,而她依舊伸手在男子鼻下,好似篤定男子在與自己玩鬧,不是身死,而是在憋氣逗她似得。
“璨兒,你哥哥是真的走了,那支箭震碎了他的心脈,血靈乾涸,修爲盡散,已經徹底沒救了,你阿爹正在準備車馬,要送你哥哥去西荒................”
若說這塵世可有一處是姜小豆最爲不喜的,那便是西荒,所有疼她護她的人都去了那裡,而且一去不歸,對她來說,西荒就是世間最殘忍無情之地,它留住了她的至親至愛,讓她不得不孤身一人,在塵世漂泊流浪。
“八殿下說,若您回了合虛,立即速速離開,不可停留半步,而且永生永世不得再回。還..........還說,要您終身在塵世隱匿身份,不管日後發生了什麼事,聽到什麼消息,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您是合虛王姬,也不能再踏進東荒半步。”
葉青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姜小豆猛地收回了手,跌跌撞撞便向外跑。那青絲半白的女子攔她不住,緊跟在她身後一聲聲的呼喚。
“羲和璨!”
那突如其來的厲聲終是讓她停下了腳步,只聽一聲嚴肅的質問從身後傳來:
“羲和璨,你要去哪裡!還是我應該問你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
“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裡?你既然還活着,爲什麼不會回來?爲什麼不告訴我們一聲!你知道我跟你爹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我們怕,怕你死在了那場戰火中,我們期着你能夠活下來,但每天又不時的擔心,擔心你承受不了失去兄長的悲痛,擔心你會做傻事。”
“我每天夢見你,夢見你孤身在外,頹廢的像個乞丐一樣,我夢見了你沒得吃沒得喝,受傷了被人欺負。你爹派出去好多人,到處的找你,就差把天下都翻了個底朝天!你八哥年年在甘源等你,你兄長戰死,是他親手刻了碑文,他刻了八個,唯獨不肯刻你的,他說你只是被戰火嚇怕了,躲在外面不敢回來,他堅信你一直還活着,他等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不告訴我們,也要跟他說一聲,讓他放心纔是!”
“我生了九個兒子,就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人世間總說女兒是孃的乖巧女蘿,是娘貼身小棉襖,你呢!不想你竟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一走就是幾十年,音訊全無,生死不明,留下我與你爹兩個日日掛念,若我與你爹是個平民百姓,無需擔憂合虛民生社稷,早就一頭碰死算了,省的念你年的心痛眼痠,日不能安!”
姜小豆縮着肩膀,淚如雨下,身後漸漸傳來腳步聲,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姜小豆如被針刺,抱着胳膊躲去一旁。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當年是我倒的毒酒.........是我害死了七哥他們..........是我........是我....................”
見她如此,那人瞬間軟了目光,滿眼心疼的對她溫聲說道“不是你,不是你,你是被人利用,爹孃早就查明瞭,那件事跟你沒有關係。璨兒不怕.....不怕............”
姜小豆搖了搖頭,對她道“我......我還殺過人,用過逆天禁術,我殺了很多人,很多,你們的女兒不能是個惡灌滿名,殺人嗜血的罪人,我遲早會連累你們的..................”
“沒事沒事!這些事情我跟你爹都知道,不怕,有爹孃在,沒人能傷害你,你所做錯的,咱們一起彌補。璨兒,你是這合虛的王姬,是我羲和的女兒,不管你做了什麼,娘都護着你。我們做爹孃的從來就沒想過你會有多偉大,多厲害,只是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別............別再有生命危險就行了.................”
姜小豆周身熒光一閃,光芒消失之時,她已變會了自己原本的樣貌,見她沒了再跑的念頭,羲和終於放下心來,對她溫聲道“你八哥就要去西荒了,你再爲他束一次發吧!”
姜小豆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梳子,向紗帳內走去,羲和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眸中大震,眼底滿是心疼。
方纔見她身形不穩的逃跑,還以爲她是化了形故意裝瘸,不想她竟是真的瘸了腿,這些年她在外面到底經歷了什麼.................
姜小豆正爲八哥梳頭,只聽紗帳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她心中微微一緊,垂下眸看不敢擡頭,蒼白的手顫而又顫,險些把梳子丟了下去。
紗帳晃動,有人走了進來,有陌生的氣息幽幽傳來,一道威嚴沉重的目光籠在她身上。
姜小豆始終不敢擡眸,她無法想象那個人現在正以什麼表情看着自己,而接下來又會做些什麼.........................
姜小豆想,若是下一刻一巴掌突然從天而降狠狠的打在自己臉上,她也不意外,畢竟是她做錯了事,就算是捱打捱罵也是她應得的。
一個玉盤放到了自己面前,盤上放了炸的金黃的炸糖糕和滾熱的大包子,不等她擡眸,只見那人又拿了一罈酒放到她面前。
“這麼多年可有人爲難你?”
姜小豆依舊沒有擡眸去看,只是輕輕搖了頭,含糊不清的應了一句“沒有........”
那人點了點頭,接着說道“聽你娘說,你腿被人傷了?”
姜小豆爲八哥梳着頭,連擡眸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人見她不願意說,自顧自的笑着說道“沒事,回頭讓醫女幫你看看,爹那裡有的是藥,能醫好你的。”
那人把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一雙竹筷遞到了她的面前“來,趁熱吃點東西,這些都是你孃親手做的。”
姜小豆爲八哥挽好了發,戴好了玉冠,她接過筷子,夾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她愛吃包子,她的哥哥們幾乎都會包包子,唯獨孃親做的最香,包的最好看。
“你好好陪陪澤漆,我去看看你娘。”
紗帳微動,那人掀開獨自離開,從頭到尾未說一句重話,也沒有向她預料的那樣憤憤至極的去動手打她。
姜小豆擡眸看去,只來得及看見一雙金靴以及那個雖然挺直,但已經變得蒼老很多的背影。
她從來沒想過,再次回來時爹孃會變得如此蒼老,而她也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
依着合虛的規矩,若有人身逝,必須要守夜,守足了十個時辰,纔將人下葬,而且守夜之時要將那人生前最鍾愛的統統燒去,以防有人用禁術對他們的屍體做些不好的事情。
當晚姜小豆換上了喪服,親自過點八哥生前用過的所有物品,但凡有關統統燒去,生怕有歹人打了八哥的主意。
“璨兒,休息一會吧!”
羲和親自端來了晚飯,強拉着她離開火盆做到飯桌旁“來!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娘還去禺谷挖了一罈糯米甜酒,這些年不在家,喝不到你八哥的酒,委屈了你,今兒好好喝一杯,解解饞!”
羲和親自掌壺爲她倒酒,姜小豆覷見她半白的頭髮,心中生出愧意來,她拿過酒壺也倒了一杯酒遞給羲和,羲和微微一愣,慌忙接過酒杯來,笑道“我閨女這是長大了!”
兩人對飲一杯,姜小豆忍不住問道“娘,今兒我一沒說話,二沒露臉,隱匿了氣息,化了形,您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羲和溫柔一笑,滿眼慈愛“這天底下哪有做孃的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你剛走進,娘就發現了,你這個孩子,你以爲你能瞞得住誰?別說我了,你爹一回來,頭一句話便是跟我說,說是宮中有異樣,怕是你偷摸回來了,還說要鎖宮把你揪出來呢!要不娘攔着,這會子,整個合虛都知道他們的王姬回來了。”
“爹呢?”
“去了甘源打坐。”
“爹舊疾復發了?”
雖然不知道爹孃曾經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她知道,爹孃的身上都有舊傷,再加上上次那場合虛大戰,爹爹一身靈力現只剩下三成,而娘則是重傷不愈,爹孃兩人特意在甘源附近建了一個小屋,方便日日去吸取甘源中的靈力來維持自身靈力的運轉。
“沒有,說是有些累,想要去休息一下。”
這話一聽便是託詞,姜小豆猜得出,她爹怕是舊傷又犯了。
“璨兒,娘有事問你,你必須要跟娘說實話!”
羲和難得一臉正色,姜小豆自是點了點頭,見她答應,羲和才放下心來,問道“璨兒,你這個時候回來,一定是知道了你八哥出事,此事是合虛密室,外人不可能知道,璨兒,你是不是與人做了交易?”
“娘你在說什麼?”
她還當是什麼大事,原來阿孃以爲她爲了時刻得到八哥的消息跟人去做交易?她姜小豆混世多年,也就做過夜煬那筆虧本的買賣了,旁人還不曾佔過她一絲便宜!
羲和眸中閃過一絲焦急,催促道“娘聽說這塵世有一個地方專門搜索六族內外的秘密消息,但那個地方不要金銀俗物,只要他們指定的東西。璨兒,那裡如此詭異,定然不是什麼正當的地方,肯定是些心術歪斜之人創建下的,那裡面的人無惡不作,城府至深,你萬不可與其做交易,一旦着了他們的道,可就真的難以脫身了!”
“阿孃說的可是璣衡閣?”
羲和臉色一白,心中驟然沉“你......你真的與他們做了交易?璨兒,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我沒有!”
姜小豆有些爲難,她不知自己要怎麼跟阿孃解釋,這璣衡閣雖不是她一手創建的,但多少沾過手,而且璣衡閣人人都稱她爲尊主,怎麼解釋都有些不妥。
“那就好那就好!”
羲和拉過姜小豆的手,苦口婆心的對她道“璨兒,那璣衡閣不是善地,能進不能出,裡面的人也必然不是什麼正義之士,你不經世事,毫無城府,不知道市井無賴的可怕,當心被人騙了去。”
“........................”
關鍵阿孃說的也不錯,璣衡閣的人也確實不是什麼謙謙君子,都跟她一樣,混世渡日,用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您放心,我不會被人騙了去的。不過,阿孃,我也有事想要問您?”
姜小豆看了看身旁躺在棺中一動不動的八哥,低聲問道“娘,爲什麼八哥的精魄寄在那輪太陽裡?”
羲和猶豫一陣,突然擡手在兩人周圍設下一道結界。
“我跟你爹雖是猜過你可能知道些什麼,但沒想到你竟然能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