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呼救?
於清瑤沒有回答,只是微笑。在她微笑的同時,林華清已經誇張地舉手笑道:“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嗯,被人發現安樂侯府家的二小姐,和京中出了名的浪蕩子這樣孤男寡女地困在一處,可是很損閨譽的……”
“多謝”突兀地截斷他的話,於清瑤雖然說得含糊,可林華清卻笑着揚起眉,接過她的話:“不用道謝,我並不是爲了你。”
於清瑤沉默片刻,才淡淡道:“這一聲謝,不是謝你剛纔沒有呼救,而是爲了多謝你剛纔救了我……雖然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跌下來。”牽起嘴角,她似笑非笑地睨着林華清,沉聲道:“林公子,我不知道你和無因大師有怎樣的淵緣,也不想知道你爲什麼會有那麼古怪的想法。可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說那些古怪可怕的事情,奴生性膽小,經不起嚇的。”
林華清歪着腦袋看她,笑容裡頗有幾分深意:“你比我見過的許多大家閨秀,膽子都要大,至少現在你連一滴淚都沒有流過。”
“流淚?”失笑出聲,於清瑤揚起眉,想想,還是忍不住發笑:“讓林公子失望了,沒有感激涕零,是奴太不知感恩了。”前世、今生,她流的淚已經太多,爲誰流淚爲誰傷心?她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更不會再流一滴眼淚。
轉過身去,不再看林華清,她仰頭望着山坡上。平靜地開口:“這裡並不是那麼高,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爬上去……只是要委屈林公子,一個人呆在這裡了。”
“哈”林華清掀起眉來:“我沒有聽錯吧?在我爲了保護於小姐你的閨譽,而錯過呼救機會,被困在這裡之後,你居然要丟下我,自己一個人逃掉?”
“我會悄悄告訴郭公子,讓他來救你的。應該不會太久……”聲音稍頓,於清瑤突然意識到說話的人是她自己。原來,她居然能這樣平靜,甚至可說是冷漠地說出這番話,而且沒有半分抱歉或內疚的感覺。是從什麼時侯開始?她居然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樣全不在意?
心口微涼,她心中稍凜,可是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腦中低低的說着:“這是最正確的選擇在這個時候,只有這樣做纔是最妥當的……”
“你知道,我只能這樣……”看着林華清,她平靜地說着,可是不知爲什麼,卻總覺得面對林華清那總似乎帶着嘲諷的笑容,如受針刺。轉過身去,她深吸了一口氣,扯開面前的長草,直接往上走去。
雜草叢生,荊棘密佈,一個不小心,她的手已經被劃破。低呼一聲,於清瑤含着手指,聽着後面林華清的低笑,卻沒有回頭。
“如果我是你,就不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猜,那些人會不會追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回頭,於清瑤咬了下脣,忽然間把那條几乎垂落在地的裙子挽起來……
不知是瞥見了,被驚到還是怎麼的,林華清突然沒了聲音。也不回頭,於清瑤就那樣把裙子系在小腿上方,任下面的草刮過袴褲,毫不在意地向上走去……
雖然雜草叢生,可是山坡並不高,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已經爬上原處。走到山坡上,於清瑤才覺出小腿上的刺痛。雖然剛纔一發狠,不管不顧地就這樣爬上山來,渾似沒有感覺到半絲疼痛。可是現在卻覺剛纔被她忽視的疼痛加倍地襲上身來。
小心地拔下刺在腿上的樹刺,她咬着牙,只當沒有看到袴褲上那點點血跡。走到坡邊,她俯看下去。長草漫漫,根本就看不到仍躺在草叢中的林華清。有那麼剎那,她心底突然冒出一個陰險的念頭。只是一念閃過,她就立刻打了個寒戰。有些被自己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嚇到了,她嚥了下口水,往後退了一步,合上眼,強壓下那份心悸。
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就算林華清有所懷疑,或是有些古怪的想法,可她遠遠地避開他就是,怎麼可能會有……
舔了舔乾澀的脣,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和人大戰三百回合般筋疲力盡。
山坡下,隱約傳來林華清淡然的聲音:“我要是你,就先找個地方整理一下儀容再回去。”
沒有應聲,於清瑤轉過身,走開幾步卻又突然走回原處,對着山坡下叫道:“林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叫人來救你的。”這話,究竟是說給林華清聽?還是根本是在說給她自己聽?不管是哪樣,她心裡都舒服多了,好像剛纔讓她禁不住打寒戰的惡念,已經隨着這一句話而消散在空氣中般。
沿着來時的路,緩緩而行,雖然小腿被刮傷刺破的地方仍然發痛甚至開始有些發癢,讓她的腳步有些蹣跚,而於清瑤卻一步都不停。走進雁池,並沒有立刻走上那九曲迴廊橋,她掩在一片花樹後,對着水面,審視着自己確實有些狼狽的模樣。心裡暗叫不妙,忍不住在心裡想:如果柳絮現在在這兒就好了,她身上帶着小鏡、梳子……
俯下身,對着水面,她小心翼翼地摘着髮髻上粘到的草根樹葉。還沒完全摘淨時,就忽然聽到一聲低喚。
“小姐……”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凜。她回過頭去,透着重重花樹,望着那走下廊橋,四下張望的少女。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柳絮是無意中找來的吧?還是……不可能的,她不過是在心裡想了想而已,怎麼可能就讓柳絮感覺到,找過來呢?
搖了搖頭,於清瑤站起身,低聲叫了一聲,在柳絮覓聲而來時,立刻一把拉住她的手扯着她閃進花樹後。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看清於清瑤的模樣,柳絮一聲低呼,可瞥見於清瑤皺眉,就立刻掩上嘴。
“小姐,我等了很久,還不見你回來,很是擔心……”
“柳絮”擡眼瞥着柳絮,於清瑤冷冷地低喝道:“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於清瑤不過是不想回答柳絮可能會有的疑問,所以才這樣用上了命令的語氣。可是,就在她拉着柳絮的手,沉聲喝令一聲後,指間流竄而過的那一抹寒流讓她立刻就覺出有些不對的地方。
目光發滯,在於清瑤剛低喝出聲後,柳絮就立刻順從地應聲:“是,我什麼都不問。小姐。”還是平常的聲音,可卻透出一絲呆板。
於清瑤呆着柳絮呆滯的目光,心頭一震,像見到鬼一樣丟開柳絮的手。
她居然這樣控制住柳絮……不是像從前一樣控制人的情緒。而是像那天喝退無因大師時一樣,控制了柳絮的思想和行動……
天啊她的異能居然能做到這一步這樣的——神奇
盯着柳絮,於清瑤燦爛地笑着,眼睛晶亮,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越來越亮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詭異的紅。
歪着頭,於清瑤壓不下心頭的喜歡,看看仍然好像有些發呆的柳絮,她淡淡吩咐柳絮重新爲她梳妝。雖然沒有換的衣衫,可好在她的裙子沒有刮破,遮住被刮壞的袴褲,再稍作整理,不細看就看不出來什麼異樣。
“柳絮,”盯住柳絮的眼睛,於清瑤深吸了一口氣,才用命令的語氣吩咐:“你剛纔找我的時候,無意中在山坡那邊發現有人掉進山坡下了,看身影好像是林公子……你、你很害怕,也很着急,想快點找人救他,所以就立刻跑回去找郭公子,可因爲害怕,又不想被人發現,所以纔會很小心、很小心……”
抿緊了脣,於清瑤有些緊張地盯着柳絮,看她平靜地擡起頭來,目光有些茫然,不由心裡發緊。
直到柳絮順從地重複着她的話:“我要去找郭公子,叫他救林公子……我要小心……”並且默然轉過身,走出樹叢,繞過廊橋,直往水榭中走去。於清瑤才鬆了口氣
雖然覺得一條手臂都冷得發僵,可是心裡卻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滿足與得意。原來,控制一個人居然是如此簡單或許,有一天,她也可以把這異能在田氏身上試試……
無聲地笑着,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險。只是帶着那股得意對着水面抿了抿垂落的髮絲……
笑容微斂,於清瑤眨了下眼,望着水面上那同樣眨了下眼的女子,現出一絲安心的笑容。可是,不知是陽光折射在水面上讓映在水面的面容也有些扭曲,還是因爲那拂過水麪的風,她總覺得自己映在水面上的笑容有那麼幾分詭異。挑起眉,順手拾起一塊石子丟下水去,看着水波盪漾,一圈圈的漣漪盪開,連同她的笑臉也碎成一片片……
遠處傳來喧鬧聲,於清瑤立刻縮起身形,藏在花樹後,聽着雜亂的腳步聲衝過身邊,她才現出身形。理了理髮鬢,不急不緩地走過廊橋……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身形身如綿柳,婀娜多姿,眉眼間帶着一股說不清的明媚,全然一掃平日低眉順目,柔順謙卑之態,透出一種引人注目的豔光。
此刻自己的異樣,於清瑤全然不知,可是迎面自水榭中跑出來的葉吟霜卻是看得一愣。
“清瑤姐姐,”怔了一下,她才笑出來,只是這笑容卻有幾分勉強,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於清瑤,難掩那一抹驚訝。
挑起眉,於清瑤低笑了一聲,睨着葉吟霜,淡淡問:“怎麼?我現在看起來很奇怪嗎?吟霜,難道你不知道一個淑女不該像你這樣看人嗎?”
葉吟霜一怔,一時之間羞憤難當。雖然於清瑤的家世的確是高過她許多,可是一直以來於清瑤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像現在這樣毫不客氣的出言喝斥,還從來沒有過。
“姐姐又笑話我”笑容漸漸回覆甜美,葉吟霜笑着迎上前,挽着於清瑤的手臂,愛嬌地搖晃着:“我是覺得姐姐好看,纔看得移不開眼睛嘛聽說,如果一個女子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格外漂亮……你說是不是?蘋蘋姐”
掀起眉,於清瑤掃過正走過來的許蘋蘋,便又回眸看向葉吟霜。嘴角一勾,她突然握住葉吟霜的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在葉吟霜耳邊道:“你討厭許蘋蘋的,不用這麼壓抑你的厭惡之心,不過將軍之女,不必百般討好的……”
睨着葉吟霜突然變得有些呆滯的目光,於清瑤笑得格外開懷。撒開手,她笑着迎上許蘋蘋,溫言道:“許姐姐,怎麼聽不到琴聲了?我還以爲賞樂會還要很久纔會結束的。”
許蘋蘋瞪大了眼,雖然眼底難掩猜疑之色,可態度卻還算溫和:“你從哪裡過來的?沒有看到他們嗎?剛纔來報信兒的可是你的婢女……”
“我的婢女?柳絮?”驚訝地揚起眉,於清瑤急切地問着:“發生什麼事了?我剛纔在園中隨便走走,沒有看到什麼人啊”
“你真的不知道?”許蘋蘋半信半疑地看她:“說是林大哥跌落山下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聲音就哽在喉間。擡起頭,她瞪着正捂嘴大笑的葉吟霜,皺起眉來:“吟霜,你笑什麼?難道瘋了?”
“我瘋了?”葉吟霜歪着腦袋,臉上掛着冷笑,哪裡還有半分討好之色。“只有想嫁得到處追着男人跑的女人才是瘋的吧還是堂堂將軍府的千金呢也不過如此……”
“葉吟霜”許蘋蘋氣得臉都青了,也顧不得和於清瑤說話,快走幾步,直接就撲和葉吟霜。“沒口德的賤人,我撕了你這張臭嘴”
武將之家出身,許蘋蘋的性子,連一向霸道的陳靈兒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身份比她們低上許多的葉吟霜。這一發火,不管不顧,劈頭蓋臉對着葉吟霜一通亂打。
在她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倚仗身世,根本就沒有想留力,更不怕把葉吟霜打傷了,甚至她隱約覺得葉吟霜該是不敢還手的。卻不料葉吟霜雖然看似柔弱,撒起潑來竟似個瘋婆子。
低着頭,防着被許蘋蘋打在臉上。葉吟霜竟是揪住許蘋蘋的手,狠狠撕扯着,兩個人一時之間你撕我扯,你推我攘,竟在這窄窄的廊橋上打得不可開交……
ps:好像又寫得邪氣了,不過放心,絕不會變壞人。只是覺得這是必經之路,一個普通人突然得了異能,會不會爲得邪氣了——至少我不保證自己真的不會做一點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