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中,一輛馬車幽幽的跑了進來,守在鎮子口的人立馬就跟了過去,只不過這馬車似乎沒有往慧能那小宅院而去,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他們沒注意的時候,三個黑影又悄悄從鎮子口進來了,其中一個滿眼都是興奮的光。
慧能此刻正嚴陣以待,但天色已晚,他已經睏倦的不行了。
“還是沒動靜?” Wωω.TTκan.C○
“聽說進了一輛馬車,但沒往咱們這兒來。”小廝答道。
“難道他們是打算耍我們不成?”有人猜測道,慧能倒是搖搖頭,想起昨日楚姒那副認真的樣子,她不會是拿自己尋開心,嚴肅的吩咐道:“再等等看,你們把周圍都給我看嚴實了。”
衆人哪裡還敢掉以輕心,昨晚他們僅憑三人和一個潛藏的高手就把二三十個大漢打倒在地,今天他們要是搬了救兵過來的話,豈不是……
大夥兒正想着,院子裡忽然就開始鑼鼓喧天,大喊‘走水’,慧能警覺的一瞧,天上不知爲何飛來數支帶着火球的箭,落在他的院子各處,瞬間就開始燃起了大火。
“快,愣着做什麼,快救火!”這裡是他的大本營,值錢的東西大部分都藏在這裡,要是全燒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哪裡還管得了楚姒是不是要來。
距離這裡約百米的一處瓦房屋頂,綠檀讚歎的看着楊辭:“少將軍果然好箭法!”
楊辭站在屋頂,手拿大弓,這弓箭都是他臨時跟一獵戶買的,質量一般,但對於他來說,百米距離綽綽有餘了。
綠檀一邊拿箭卷好火,一邊遞給楊辭,看着他都要冒星星眼了。
楚姒站在屋下,卡着不遠處冒出的濃濃黑煙,嘴角彎起,這次就算是給慧能長長記性吧。
他家起了這麼大的火,周圍的鄰居們也紛紛驚醒了,幫忙滅火,一時間,嘈雜熱鬧的很。
“好了,下來吧。”楚姒道。
楊辭停下手裡的動作,一躍而下:“爲何不給他燒個乾淨?”
“要是燒乾淨了,他就該恨我了。”楚姒莞爾,提步便往前而去:“走吧,來時瞧見鎮子口有個茶棚還開着,咱們去坐會兒。”
“那老禿驢咋辦?”綠檀急急跟在後頭。
楚姒輕笑:“等着吧,他自會來尋我們的。”
綠檀一聽,眨眨眼,看了看楊辭:“你覺得小姐說的對嗎,那老禿驢會不會帶着一大幫人來把我們逮起來?”
“不會。”楊辭輕笑,看着前面悠然走着的楚姒,道:“他既是個貪圖名利錢財又貪生怕死的,若是聰明,就會知道,這次只是給他一個警告,況且昨晚我們不是去逍遙王府轉了一圈嗎,他心裡指不定還以爲我們是王府的人,更加不會動我們,再說了,我們要他做的事,也是他尋常做的,相較之下,幫我們比殺我們更容易。”跟楚姒出來一趟,做一些出格的事兒他竟覺得有些興奮,以前在楊府,一切都有着嚴格的紀律,墨守成規,如今放開了,他覺得自己的思維反而更活躍了。
綠檀瞭然的點點頭:“那就是說,一會兒咱們在茶鋪點了什麼,他也會付錢咯?”
楊辭不解的看着綠檀:“你餓了?”
“一點點。”綠檀嘿嘿笑着,忙追上楚姒一道往茶棚去了。
慧能這裡,拼了老命好容易把火撲滅了,可這小宅子算是完了,還有他收藏的不少的古畫和珍玩,也都少了不少,藏起來的銀票就更加不用說了,不過唯一慶幸的是,天上掉下的火箭停了,他們金銀也都還在。
慧能頹喪的坐在門口,望着漆黑的天空,欲哭無淚。
“老爺,現在怎麼辦?咱們還有繼續守着陷阱等那幫人來嗎?”小廝問道。
慧能垂頭喪氣的搖搖頭:“還設陷阱呢,這人沒逮着,她倒是給了我一個教訓。”
“啊?老爺的意思是……”
“肯定是她們猜到了我會設下陷阱,所以故意放火燒了我的宅子。”
“那我現在就帶兄弟們把他們抓起來……”
慧能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嘆了口氣:“他們是皇家的人,聽他們說的那事兒,肯定也與皇族有關,他們說不定都是受人指使,要是他們真死了,你以爲他們背後的人能放過咱們?”慧能又扭頭看了眼燒的殘敗的宅子,心如刀絞,問道:“你們之前說有馬車進了鎮子,現在馬車在哪兒呢?”
那人爲難道:“馬車是追上了,可除了個趕馬車的,一個人也沒有。”
慧能想了想:“這大半夜,鎮子裡可還有哪處客棧酒家開着門的?”
“鎮子口有家茶鋪子……”
“去那裡吧。”慧能的白鬍子一顫一顫,眼神也滿是痛苦,彷彿身體被掏空。
綠檀正誇茶鋪子老闆醬牛肉做得好呢,就見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小姐,來了。”綠檀開始狼吞虎嚥。
楚姒瞧她這般,笑道:“不急,慢慢吃。”
“那我可以打包帶走嗎?”
“可以。”楚姒莞爾,綠檀一聽,忙扭頭看着老闆:“老闆,你們還剩多少醬牛肉,我都要了,給我包起來。”
“好嘞!”老闆興奮的應着,搓了搓涼手忙進去了。
楊辭瞧見楚姒,見她目光平靜如水,絲毫沒有慌亂的樣子,有些羨慕,自己尋常遇到事都還有些慌亂呢。
幾人正等着,慧能已經被人用小轎子擡着過來了,一瞧見這茶棚裡坐着的三人,慧能忙不迭的跑下來,朝楚姒幾人合了手喚了聲阿彌陀佛。
綠檀嘿嘿笑着:“喲,這不是慧能大師嗎,竟然算到了我們在這兒,厲害呀。”
慧能被她羞得臉色發青,卻忙道:“三位想是到了許久了吧,怎麼不直接去小宅……”
“我們應該慶幸沒去吧。”楊辭沉聲道:“若是去了,慧能大師來一個甕中捉鱉,現在我們三人只怕都成了階下囚呢。”
慧能見他們果然知道,便也確定了放火的也是他們,態度立馬恭敬起來:“不敢不敢,貧僧這次糊塗了,還請三位大人……”
“我們可不是什麼大人,您別誤會了。”綠檀忙道:“就是有些不聽話非要找事的人,我們也不怕什麼大人物,反正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慧能站在一側,尷尬的不知說什麼,剛巧茶鋪老闆出來了,手裡抱着三個荷葉包包起來的二斤一個重的醬牛肉:“這位姑娘,小店就剩這麼多了,一共是六兩銀子,加上您現在喝的茶和吃的肉,一共是八兩六錢,您看……”
“他請客。”綠檀的手直接指向慧能,慧能怔了怔,那老闆同樣也怔了怔:“慧能大師素來……”
“好了,這幾位施主都是貧僧的友人,這些貧僧給。”說罷,一旁的小廝立馬掏出了個十兩的大銀錠子給他:“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了,不用找。”
茶棚老闆忙道謝,也不去想爲何慧能一個和尚要替人付肉錢了。
“大師請坐吧。”楚姒終於開口。
慧能深吸了口氣,讓人領着那老闆離開了,這纔在剩下的一個位置坐下。
茶棚周圍只用薄薄的青布遮擋夜裡的寒風,煮着熱水滷牛肉的鍋子開始翻滾起來,木柴噼裡啪啦的發出聲響,紅色的火光卻讓人覺得稍稍暖和了些,只是跳躍的火光讓慧能越發的看不清楚姒帷紗下的表情了。
“大師可還記得昨日我跟你說過的話?”
“當然記得。”慧能道。
“很好,我要你明日就出京城,去江南,開始用你以前的那一套去混個眼熟。”楚姒道。
慧能有些不解:“這不是難事,爲何姑娘還要特意跑這一趟……”
“因爲我接下來要交代你做的事,必須親自過來說。”
“姑娘請說。”慧能心提起來,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楚姒站起身來,看着一側燃燒的爐火,淡淡道:“江南總督魏賢,與人勾結謀逆。他想利用大水,毀一方百姓性命,而後藉機栽贓,並勸皇帝重開選秀,伺機安排奸細到皇帝身邊!”
“栽贓誰?”
楊辭和慧能同時問道,楚姒淺笑:“這些你們不用知道,到時候了我會讓人送信給你。”
“那毀一方百姓性命呢?”楊辭手心攥緊:“你是知道有誰打算拿百姓的性命做賭注,還是你打算親自……”
楚姒看着楊辭擔憂的神色,淺笑:“這件事是天意,我也無法操控。”前世雪災之後的大水,並沒有出什麼亂子,因爲就是逍遙王自己親自治理的,他也因此贏得了美名。但是這次,他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陷害太子,陷害楊家。不過魏賢此人,獨據江南多年,已經是個土皇帝了,暗中跟趙訓炎勾結已久,若是把此人除掉,趙訓炎又失一員大將,到時候再挑撥出他跟趙訓炎的事,就算皇帝再忍,朝中大臣怕也忍不了,這次就算不能讓趙訓炎死,也要讓徹底毀了他的根基。
“那我們該怎麼做?”楊辭又道。
“您先別急,回頭姑娘會跟您交代的。”綠檀扯了扯楊辭道。
楊辭這才忙回過神來,點點頭不再多說。
慧能看了二人半晌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那大水真的會禍及百姓嗎?若是不然,我這不就成了憑空誣陷了……”慧能有些害怕,魏賢的名聲在外,也是出了名的無情冷血,要是被他抓住,不死也要脫層皮。
楚姒笑看着他:“我自有法子不會讓你做這替罪羊,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要是去了,膽敢反悔,你養在側院的那位可也活不成了。”
“你……”慧能從座位上猛的站起來:“你知道她是誰?”
“從你那麼緊張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了。”楚姒懶得跟他說這些,又將具體的計劃說了一遍,他聽罷,這才點點頭:“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
“沒有但是。”楚姒語氣忽然變得冷漠起來:“你去了的話,有可能不會死,但你若是不去,現在就會死。”
楊辭也被楚姒這般的語氣駭住,驚愕不已,綠檀卻配合的拔出了劍:“我早就想把你的腦袋剁下來喂狗了,然後再把你給閹了,讓你死了也沒臉去見你老爹老孃,騙了那麼多人,也害了那麼多人,你死不足惜啊慧能大師。”
慧能緊緊咬牙,盯着楚姒:“你……”
“時辰也不早了,你即日動身,若我發現你沒按我說的去做,我這丫頭要把你如何,我可就管不着了。”楚姒說罷,外頭馬車也回來了,她放下手裡一直捧着的茶杯,轉頭便離開了。
慧能又看了看楊辭,他看得出楊辭要仁慈許多:“這位公子……”
楊辭就是覺得再驚愕,也知道這時候不能糊塗,看了看慧能:“你最好照辦,方纔那丫頭折磨起人的法子可不少,你也一把年紀了,到了這個時候,別弄得老來淒涼。”楊辭叮囑完,提步便也離開了。
慧能身邊的小廝憤憤不平:“他們這是空手套白狼,要不我們去替您殺了她們!”
綠檀不知何時折了回來,拍了拍那小廝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們纔是空手套白狼的鼻祖,不過你今兒說了我們姑娘的壞話,還攛掇慧能大師,看來,得受些懲罰才行。”
“你什麼意思?”小廝警惕的瞧她,綠檀卻只笑笑,拿了遺忘的醬牛肉,轉頭就跑出去了。
她才走,方纔那小廝便覺得脖子開始一陣奇癢,他撓了撓,身上也開始一股怪癢,怎麼撓都覺得不舒服,彷彿有一隻小蟲子在心裡噬咬一般,讓他幾乎發狂,開始更加瘋狂的抓撓自己起來,臉、眼睛、身體……每一處都抓得血淋淋,卻還是覺得奇癢難耐,扭曲成一團倒在地上開始抓狂的尖叫。
慧能驚恐的站了起來,想起綠檀和楚姒之前的話,背後冒出一身冷汗:“快,回去準備馬車,一會兒就出發!”
綠檀才追上楚姒,楊辭便笑問道:“就爲了塊醬牛肉,你還要來回跑一趟。”
綠檀嘿嘿笑着,朝他眨眨眼:“這牛肉味道這麼好,我得讓小福兒她們幾個也嚐嚐,若是雲小姐來了,還能來點兒小酒……”
楊辭輕笑着,瞧着面上也浮現出些許笑意的楚姒,生出些羨慕來,她身邊的這些個丫頭,個個瞧着都忠心的很,這樣的福氣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楚姒的馬車又趕在天亮之前回了楚府,此時距離大婚還有八天。
秦雪的葬禮還在繼續,但因爲楚秀秀一事,外頭越發不敢有人來了,就連之前說要把女兒讓她帶着見見世面的二夫人也沒了音訊,都是生怕沾染上這裡的晦氣。
侯夫人卻一大早就來了,楚姒匆匆換好衣裳,簡單梳洗了一番,便出來了,這會兒楚秉鬆也在。
楚秉鬆還是一身常服,面上看不出絲毫妻子過世的難過,只帶着些慍怒,楚姒正在疑惑發生了什麼事,便聽侯夫人道:“姒兒,我替你在城中置辦了處宅院,知你在楚府多有不便,你看你何時方便搬過去,到時候咱們就在那兒迎娶。”
楚姒訝異了一下,要不是知道侯夫人是真心疼自己,她都有些懷疑了。
楚秉鬆面色不好看,道:“侯夫人,這樣做只怕不妥當。楚姒是相府的女兒,就算這陣子病了,也應該繼續留在府中才是,難不成侯夫人覺得晦氣不成?”
“我倒不覺得晦氣。”侯夫人坐在首座笑道:“我只是擔心影響了姒兒,如今楚府事情不斷,她作爲嫡長女,本該幫着操持,可如今人都病成了這樣,昨兒我還聽說楚大人縱着一個姨娘帶着個庶子來把姒兒的院子都快砸了,所以我想,你照顧他們多有不便,左右姒兒馬上就要成爲侯府的兒媳了,不如讓她現在就搬出去住好些。”
楚秉鬆懷疑的看着楚姒,他在想,是不是楚姒泄露了之前逍遙王的吩咐,爲了防止自己動手腳,所以才央求侯夫人做這事。
“那只是小孩子打鬧,無意碰倒的,並沒有惡意。再者,哪有嫡女不從自己府中出嫁的……”
“這你放心,清愚已經請示過皇上了,皇上已經準允,我們侯府也不會因爲姒兒不是從楚府出嫁而瞧不起她的。”侯夫人笑道,看着仍舊詫異的楚姒,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
楚姒眨眨眼,侯夫人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
楚秉鬆仍舊不願意,楚府現在已經是風波不斷,現在又來個嫡女搬出去住,豈不是越發叫人笑話了。
“侯夫人,如今亡妻喪期未過,你這樣實在是過分了些。”楚秉鬆皺眉,他不想太得罪侯府,但也不能讓楚姒搬出去。
侯夫人一副爲難的樣子:“那你說怎麼辦?姒兒在楚府中,總是生病,就連你那庶子姨娘都來欺負她,更別說有人替她打點出嫁事宜了……”
“我會跟後院的人交代清楚的。”楚秉鬆站起身來,明顯是要送客了:“侯夫人請放心,楚姒是我楚秉鬆的親生女兒,我一定會讓她風光大嫁的,至於其他人,斷不會再過來鬧事。”
“當真?”
“當真。”楚秉鬆說到這裡總覺得自己被坑了一般,擡眼看看侯夫人,侯夫人已經是笑得一臉燦爛了:“那既如此,我就把之前給姒兒準備的僕人和嫁妝都送來伺候,你看如何?”
楚秉鬆微微皺眉,看了眼楚姒,想讓她自己來拒絕,可楚姒卻似沒看見一般,低垂着眉眼一副羞澀的模樣。
楚秉鬆微微咬牙,到底是妥協了:“那就勞煩侯夫人了,不過……”
“放心,我的人只在逐錦閣照顧姒兒,其他人她們也沒別的功夫照顧。”侯夫人說罷,一拍手,二三十個侍女婆子魚貫而入,楚姒瞧着她們,一個個背脊挺直,面色淡然,腳步輕盈,步子穩健,這些人,竟都是會功夫的!
楚姒神色訝異的看着侯夫人,侯夫人朝她眨眨眼,似乎前面說了這麼多就是爲了現在。她笑道:“姒兒,來,看看給你準備的這些嫁妝合不合心意。”說着,侯夫人便起了身,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門口。
丫環纔打開簾子,小福兒便驚呆了。
院子裡齊齊整整的擺放着一百九十二擡的嫁妝箱子,箱子打開,裡面根本沒有濫竽充數的大件,結結實實的全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和上等的絲綢。
楚秉鬆也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嫁妝排場,偶爾能見公主出嫁有這樣的風頭,尋常哪個人家能見這樣的排場啊。
楚姒回頭看着侯夫人:“侯夫人,這……”
“你放心,這些等你嫁過去以後,都是你的私房錢,你想怎麼花怎麼花。”侯夫人豪爽道。
楚姒只知道侯府有錢,竟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皇上那裡……”炫富對於目前國庫空虛的皇上來說,可是他最喜歡的事,這樣他就有理由收繳了。
侯夫人笑笑:“放心吧,這樣的珠寶,給太子府已經送去了一批,給皇上又送去了一批,咱們家算是沒了座小金山,不過能娶回你這個媳婦兒,那可是賺了。”只要兒子開心,媳婦兒孝順懂事,可沒有比這更好的事兒了。
楚秉鬆更加驚愕了,侯府要是願意給他這麼多,他還何愁銀子。
似乎猜到了楚秉鬆所想,侯夫人笑道:“楚大人放心,等姒兒平平安安嫁過去,兩萬兩的彩禮我們還是會送來的。”
楚秉鬆一聽,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道:“侯夫人費心了,小女能嫁過去,是她的福分。”
侯夫人淺笑着並不應聲,但似乎心裡還壓着什麼事,沒留多久便離開了,楚姒就連想問他林清愚的事兒也沒來得及。
待侯夫人走後,楚秉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把將她拉進了屋子裡:“你可是跟侯夫人說什麼了?”
楚姒被他拉扯的有些疼,微微皺眉將他的手拂開,可楚秉鬆卻狠狠捏着:“老實說!”
方纔侯夫人送來的人裡有個年歲看起來五十多的嬤嬤走來,面容嚴肅道:“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兒了?侯夫人還沒走遠,需不需要奴婢把她請回來?”
楚秉鬆見此,狠狠擰了下眉頭,鬆開了楚姒:“你們下去守着,我跟小姐有話要說。”
那嬤嬤並不理楚秉鬆,依舊在楚姒身邊站着。
楚秉鬆有些惱:“我說的話你們當耳旁風是不是?”
那嬤嬤冷靜的擡起頭,冷冷看着他:“楚大人,奴婢是侯夫人的下人,領的是侯府的月錢,在這裡只聽楚小姐的吩咐。”
“你——!”楚秉鬆吃癟,手背在身後,朝楚姒使起父親的威嚴來:“你讓他們都出去。”
楚姒淡淡看了他一眼,扭頭在一旁坐下:“父親有話直說,這話我聽得,她們一樣也聽得。”
楚秉鬆瞧見她這般,心肺都要氣炸了,可看着這屋子裡齊刷刷面色冷峻的侯府下人,咬咬牙,又道:“我再問你一句……”
“我從未說過,父親何必如此驚慌?左右你也不依附逍遙王了,屆時你只要不動手便是。”楚姒因爲一宿沒睡,如今疲憊極了。
楚秉松本來是想習慣性的掌控住楚姒的,這樣一來不就等於掌控住侯府了麼,可沒想到楚姒如今連虛僞都不肯做了,只得道:“你嫁出去,也要有孃家做支撐,這樣你在婆家纔會有地位,否則的話……”
“父親儘可以試試,過的好與不好,我都不怪你,如何?”楚姒淺淺笑道。
楚秉鬆見她如此,微微咬牙,知道來硬的對她是一點用也沒有了,只寒聲道:“你母親臨死前曾留下不少遺物,回頭我尋人給你送來。”楚秉鬆離開之前,頓了頓腳步,回頭看着悠然的她,道:“女兒家,到底是要依附男人的,半途來的人怎麼也比不上自己的親人,你好好想清楚。”說罷,這才提步離開了。
楚姒看着手裡的茶杯,神色淡淡,她前世之所以死,就是因爲太渴望親情,太渴望親人的關懷,他以爲吃過那樣苦的自己,還會相信他嗎?
楚姒看着站在花廳中的三十人,輕聲道:“侯夫人讓你們過來是做什麼的?”
“回稟小姐,是來保護您的。”方纔的嬤嬤道。
“保護嗎……”楚姒喃喃念着,能讓侯夫人這麼迫不及待派遣這麼多高手過來,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吧。
“侯夫人還說,在出嫁之前,您最好不要出府,府外危險。”嬤嬤又道。
楚姒並沒有爲難他們的意思,左右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回去歇着了。
她們並沒有跟來房間,只是在院子各處都開始小心的盯着了。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小福兒搬着小小杌子坐在房間裡。
綠芽也有些擔心:“還有外頭那些嫁妝,還有老爺說的那些話……小姐,不會要出事吧。”
“一天到晚的瞎想什麼呢,小姐安全的很,有我綠檀大俠保護,啥事兒也不會出的,放心吧!”綠檀從外面端了一盤切好的醬牛肉來,傅大娘讓人又上了粥飯和湯,笑看着綠檀:“醬牛肉你可少吃些,回頭胖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綠檀嘿嘿笑着:“我倒是巴不得嫁不出去呢。”
小福兒輕笑:“那有人可要着急了。”
“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綠檀塞了塊牛肉在嘴裡,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小福兒瞅着她系在手腕上的貓眼晶石,笑道:“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就是送你寶石的這個……”
綠檀差點被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牛肉嗆死,忙喝了口水,面色潮紅的看着小福兒:“小丫頭再囉嗦,回頭把你嘴縫上。”
小福兒朝她扮鬼臉,屋子裡又熱鬧了起來,方纔的擔憂和緊張一下子散了不少。
許久不見的春枝從外頭進來,拿了張賣身契來。
“小姐,老爺方纔讓人把傅叔的賣身契送來了。”春枝道。
小福兒驚喜的站起來:“真的嗎!”
“是的呢。”春枝瞧着她這般,也跟着笑了起來。
楚姒瞧着春枝,幾日不見,以前的小圓臉如今瘦了不少,想來所受的打擊不小,如今肯過來,想來也是走出來。
小福兒見此,開始歡天喜地起來,屋裡屋外的跑着宣告自己一家人馬上就要跟楚姒去侯府了。
傅大娘想制止她,卻想着這屋裡熱鬧熱鬧也好,左右楚姒素來是喜歡她們這樣的,便也沒管她了,只跟楚姒道:“小姐,粥您趁熱喝,奴婢還給您燉了烏雞湯,補的很,一會兒給您端來。”
“我吃不下這麼多……”
“那可不行,烏雞湯一定要喝,不然您身子虛,嫁過去以後怕受不住,您現在喝不下,遲些喝也行。”傅大娘歡喜的說道。
幾個丫頭沒明白傅大娘什麼意思,春枝倒是明白了,這幾日那傅良生也是有事沒事提着家裡的老母雞就過來了,非要她燉湯喝了,說她消瘦了得補補。
楚姒是經過人事的,自然明白,輕咳兩聲:“那就遲些送來吧。”
傅大娘嘿嘿笑着,扭頭便出去了。
楚姒這裡熱熱鬧鬧的,楚蓁蓁卻差點氣瘋了。
聽說侯夫人送了一百九十二擡的嫁妝過來,便也顧不上守靈了,急急忙忙回去清點自己的嫁妝,可數來數去,加上楚秉鬆允諾的三十二擡,也湊不夠六十四擡,還全都是水分。
“氣死我了!她憑什麼得人喜歡,爲何我要受這樣的委屈!”楚蓁蓁開始大發脾氣,丫鬟婆子們能躲的都躲得遠遠的。
楚蓁蓁氣得發瘋:“我纔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纔是京城最好看的嫡女,人人追捧人人誇讚,那些貴公子各個都以跟我說過話而自豪,就連以前逍遙王也傾慕於我,我纔是最得寵最應該十里紅妝的人,可爲何偏偏是她楚姒,那個早就該死的賤人!”
楚蓁蓁在院子裡一通大罵,旁的丫環忙提醒道:“小姐,之前定國公府的夫人還給您送了兩箱子添妝呢……”
“對,外祖母的添妝!”楚蓁蓁從惱怒中恢復些許的神志,急急往屋子裡走去,可看到白氏送來的兩個箱子,臉都黑了。這哪裡是什麼添妝,兩口大箱子裡,沉甸甸放着的,全是《女誡》
“混賬,連她也欺負我!”楚蓁蓁恨得咬牙切齒:“白氏,楚姒,你們一個也別想好過,等我成了王妃,我要你們給我跪下認錯!”楚蓁蓁大喊着,楚秉鬆從外面一進來,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就黑了。
“你在胡說什麼?”楚秉鬆走進來,他現在是巴不得楚蓁蓁趕緊走,秦雪母女留下全是給他惹麻煩的,如今秦雪楚秉鬆都死了,楚蓁蓁一嫁出去,他許是能靠上侯府,然後再由楚黛兒靠上皇宮,這樣一來,他再培養出弘哥兒,何愁保不住楚府的榮華富貴。
楚蓁蓁瞧見他過來,忙掩飾住自己的憤怒,她要忍:“父親怎麼過來了。”
楚秉鬆面色冷沉:“我就問你一句,你必須老實回答。”
“是。”
“秀秀是不是你害的!”
楚蓁蓁渾身一僵,不敢擡頭,忙揶揄道:“父親,秀秀是被蠱蟲蠱惑了,我又沒有蠱蟲,我身邊也沒南疆人……”
“是嗎?”楚秉鬆沒好氣的看着她:“可是黛兒說,你身邊一直跟着一個會說南疆話的侍女,現在卻不見了蹤影,你說,這人你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
“她污衊我……”
楚黛兒仰起頭,話還沒說完,楚秉鬆便擡起了手掌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巴掌:“勾結南疆人可是死罪!”
“可四妹妹不也是……”
“她是我的種,你要是敢亂說,害的就是整個楚府,明白嗎!”楚秉鬆厲聲呵斥道。
“是,蓁蓁明白了!”楚蓁蓁憋着氣不敢再亂說話,楚秉鬆想起楚黛兒之前的話,輕嘆了口氣,又道:“既然秀秀如今已經毀容成這般,她的嫁妝也用不上了,我會再劃分一些給你。”
“謝謝父親。”楚蓁蓁噙着淚水低着頭,她知道楚秉鬆討好自己是爲了什麼,他不敢殺自己,卻又怕自己把他親手殺了母親的事抖落出去。
楚秉鬆見她這麼容易就不反抗了,略微驚訝了一下,但也懶得跟她多說:“侯府派人守着楚姒,你不要再打什麼鬼主意了,不然她嫁不成,你也別想嫁!”楚秉鬆全部交代完,這纔出了房門,看着滿院子的丫環:“出嫁之前,二小姐不許踏出這個院子一步,你們都給我看緊了,但凡出了事,你們一個也別想好過!”楚秉鬆說罷,扭頭便離開了。
楚蓁蓁氣得又要去砸屋子裡的花瓶,可想了想,還是咬咬牙忍下了,不過突然間,胃裡竟泛起一股噁心來。
丫環們忙拿了水給她漱口,楚蓁蓁摸了摸肚子,有些怔住,從第一次寒山寺的梅花林到現在,好像已經快三個月了,難道是……
“不、絕對不會的!”楚蓁蓁忙制止住自己的想法,煙雪卻在這時從外頭來了。
“二小姐不舒服嗎?可要請大夫?”煙雪問道。
楚蓁蓁輕蔑的看着她:“你來做什麼?我可不要你一個姨娘幫我打點出嫁的事。”
煙雪絲毫不在意她的輕蔑和厭惡,只恭敬的上前笑道:“我過來,是想告訴二小姐一些事,關於四小姐的,若是你不想聽,那邊罷了。”
“楚黛兒的事?”楚蓁蓁皺眉,越發冷笑起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一定是聽了楚姒的話來害我的對不對?我跟你的仇怨可不是一點兩點,你以爲我會相信你麼。”
煙雪輕笑道:“信不信都是你的事,但是四小姐纔是跟我有深仇大恨的人,二小姐若是不信,那這話我也就不說了,告辭。”煙雪也不強求,這一點她跟楚姒學的很好,行了禮轉頭就走了。
楚蓁蓁瞧她這麼利落,反而有些相信了:“等等。”
煙雪停下,帶着瞭然的笑意。
“屋裡來說吧。”楚蓁蓁說罷,扭頭便進了裡間,煙雪也跟了過去。
不多時,楚蓁蓁一臉驚愕:“你說什麼,楚黛兒居然跟父親說了這些!”
煙雪微微頷首:“當時我也在書房內,是親耳聽到四小姐跟老爺說的,她說親眼看到大夫人臨死前曾交給你不少的秘密資料,還特意交代你一定要殺了老爺,替她報仇……”
楚蓁蓁想起方纔楚秉鬆來過,越發信了煙雪這話:“這惡毒的女人,我分明沒有拿到過什麼東西,也沒有想要害死父親!”楚蓁蓁開始焦急起來,她已經見識過楚秉鬆的心狠手辣了,也以爲楚秉鬆方纔過來說那些話一定是在警告自己。
“這、這怎麼辦?”楚蓁蓁慌了起來:“還有八天我就是王妃了,可是這八天我怎麼辦……”楚蓁蓁一慌,又覺得胃裡噁心的緊,開始在一旁吐了起來。
煙雪訝異了一下,上前扶住她,手卻搭上了她的脈搏,半晌,目光開始變成懷疑。
楚蓁蓁好容易止住嘔吐,這才轉頭看着煙雪:“你來找我,一定是有法子保護我對不對?”
煙雪點點頭:“有一個法子,但是……”如果不說出目的,楚蓁蓁也不會信她。
“你想要什麼?等我成了王妃,我什麼都給你!”
“我要四小姐死!”煙雪眼裡的恨是真的,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楚黛兒。
楚蓁蓁看着她的眼神,徹底信了她:“好,你保住我剩下這幾天,我成了王妃以後,一定不會放過她!”
煙雪點點頭,兩人的交易算是達成,不過楚蓁蓁原本也沒想讓楚黛兒好過,如今只是多了一個殺她的理由罷了。
煙雪從院子離開,想了想,還是去尋了楚姒。
楚姒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晚上,煙雪一過來,她便起了身。
暖房中,炭火盆子已經撤了,小福兒把窗戶都關好,又給楚姒泡了杯紅參茶,這纔出去了。
“懷孕?”楚姒聽完煙雪的話,眨眨眼,這下可楚蓁蓁是自找死路了。
煙雪點點頭:“我見她吐得厲害,所以上去扶她的時候,順便摸了脈搏,但是多久了我卻是摸不準,畢竟王貴當初只教了我一些。”
楚姒頷首,與楚蓁蓁發生關係的人不少,雲康、焦思邈、牛二、趙訓炎,可算下來,最頻繁的是焦思邈,趙訓炎的事纔是上個月的事,就算懷孕,孕吐反應也不可能這麼快,唯一的可能便是三個月前那次的梅花林。
“這件事可有跟別人說?”楚姒問道。
煙雪搖頭:“我知道此事隱秘,從那裡出來後便直接過來了。”
楚姒微微頷首,望着煙雪憔悴的臉,道:“王貴家的親人可都安排妥當了?”
“還沒完全安置好,這次雪災他們都受苦了,如今逃難去了南方,我已經使人照看着了。”煙雪說起王貴的事兒來,眼睛裡才冒出了些亮光。
楚姒淺笑:“那你就仔細看着,江南怕是要發大水,可別出事了?”
“發大水?”
“嗯。”楚姒頷首,瞧見她擔憂的神色,知道她暫時不會想自殺的事兒了,便也沒再多提。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煙雪擔心楚秉鬆誤會,這才匆匆忙忙又離開了,待她走了,綠檀便忙從外頭進來,點亮了屋子裡的燈。
“小姐,你說這二小姐會不會偷偷把孩子給拿了?”綠檀道。
楚姒搖搖頭:“不知道,若真是懷了孩子,她存着僥倖心理,就會把孩子留下,充做趙訓炎的,若是膽小,就會偷偷拿掉,不過那樣她的身體一定會受損,很容易會被逍遙王府經驗豐富的嬤嬤們發現,所以她大概會選擇前者。”
“那不一樣是自找死路。”綠檀道。
楚姒淡淡笑着:“就看逍遙王是願意養別人的孩子還是願意告訴大家他戴綠帽子了。”
“這可真是兩難。”綠檀憋不住笑了起來。
小福兒跟傅大娘從外頭端了飯菜進來,屋子裡便又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
熱鬧過後,楚姒竟覺得有些不安,一想到自己這一生又將要交到一個男人的手裡,她的恐懼便從骨子裡冒了出來。
早早打發大家都下去歇着,楚姒回到房間,看着四處都空蕩蕩的,便走到桌案旁,拿出林清愚之前自戀所畫的自畫像來,瞧着上面眉目清朗的人兒,不由笑了起來。
“是不是依舊覺得我英俊非凡?”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熟悉的氣味靠近,將她攬進了她喜歡的懷抱之中。
“不是說不過來了嗎?”楚姒笑問道。
林清愚從身後抱着她,臉在她臉上蹭蹭:“想你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楚姒一下子溼了眼眶。
“侯夫人今兒送了三十個會功夫的下人來。”楚姒道。
林清愚淡淡應着:“她們只是暫時保護你,不會監視你的,放心吧。”
“嗯,我不是擔心這個。”楚姒淡淡笑道:“我是想,應該是你那三師姐已經回來了,並且見過侯夫人了吧。”
林清愚面色一頓,無奈笑道:“什麼也瞞不過你,不過你放心,你纔是侯府唯一的兒媳婦,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楚姒淺笑:“我自然相信你,也相信侯夫人。”
林清愚將她攬得越發緊了:“你最好了。”
“聽說你爲此損失了一座小金山?”
“金山也是用來娶媳婦的。”林清愚很灑脫,但說着說着就不太對勁了:“姒兒,站着好累,我想躺着。”
楚姒啞然,還沒扭頭就被他抱着帶上了牀,乖乖的給楚姒褪去了外衣,然後……合着衣裳抱着她開始呼呼大睡。
楚姒瞧着他眉間顯露的疲憊,有些心疼,擡手輕輕的揉着他的眉心,想將他所有的煩惱都揉散,林清愚夢裡似乎感覺到了,摟着楚姒喃喃的說了聲:“姒兒,我好喜歡你。”
楚姒心口微動,脣瓣揚起:“我也好喜歡你。”
一夜過去,楚姒醒來的時候,本以爲林清愚應該走了,可是才睜開眼,便瞧見他正睜着眼睛看着自己傻笑。
楚姒還朦朦朧朧的,林清愚便吻了過來,纏綿悱惻,讓她差點沒被他清晨的熱情給悶死。
“夫人,你早上醒來的樣子,實在讓人抵抗不住。”林清愚壓在她身上喃喃說着。
楚姒感覺到了她的難受,慶幸兩人都還穿着衣裳:“你太難受的話,要不要去洗個澡。”
林清愚失笑出聲,在她耳邊道:“放心吧,我忍得住,不要小看了我的自制力,否則,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楚姒啞然,可林清愚說話時的熱氣落在她耳朵上,暖暖的,癢癢的,讓她心裡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她說話的時候,林清愚的感覺跟她一樣,身體的反應卻比她強烈十倍。
半晌,林清愚這才終於翻身下來,嘆了口氣:“罷了,我還是不自找難受了。”
楚姒聽着面色微紅,但是……
“你的手放在哪裡……”
“我都忍得這麼辛苦了,你得補償我。”林清愚一臉委屈,可手放在她的柔軟上,卻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楚姒望着他不斷的朝自己暗送秋波,又覺得羞澀又覺得好笑,無奈的一把將他的手打開:“你今兒不用去上早朝嗎?”
“跟皇上說過了,他準我偶爾不去,畢竟年輕氣盛,血氣方剛……”
楚姒聽着這幾個詞兒,總覺得不是它原先所表達的意思。
兩人又嬉鬧了一會兒,外頭便傳來了綠芽的聲音:“小姐,可曾起身了?”
“等一會兒。”楚姒忙道,剛坐起身來,腰上便纏了兩條胳膊,某人淚眼盈盈的看着她:“不要離開我……”
楚姒啞然,這真的是那個無極閣的閣主?
楚姒廢了好大力氣才安撫好死皮爛臉的林清愚,穿好衣服,看着他擺着妖嬈的姿勢撐着腦袋斜躺在牀上,眨眨眼,林清愚媚眼一眨,讓楚姒着實盪漾了一下。
“我今晚再來。”林清愚瞧着她爬滿紅霞的臉,覺得愉快極了。
楚姒挑挑眉,扭頭便出去了。林清愚摸出她一直放在枕頭下的紫玉,輕笑,轉頭便穿好衣服離開了。
楚姒用過早膳,侯府的嬤嬤便來跟她對嫁妝單子了,還有一應的流程,聽得幾個丫頭昏昏欲睡,倒是綠芽和春枝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的聽着,等到了下午,楚姒還沒來得及午睡,便聽說太子側妃來了,還帶着寧氏。
楚姒覺得頭大,但是又不得不接待。
蔣繁想說出去走走,楚姒忙讓她在暖房寫着,如今的楚府可不是什麼閒庭散步的好地方,況且秦雪明天下葬,今天還在辦喪事,回頭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了個好歹,還得怨她。
蔣繁看了眼一側站着的綠檀,淺笑:“綠檀,給你拿了支簪子來,看看可喜歡。”
蔣繁一過來,別的不說,竟是給綠檀送禮,屋裡的人都有些驚愕,楚姒卻是淡然,悠悠的坐在一側,喝着傅大娘特意給她準備的鮮奶,雖然她不知道傅大娘是想給她補什麼……
綠檀爲難的看了看楚姒,楚姒輕笑:“既然是側妃賞的,你便收下吧。”
“是。”綠檀頷首,接過後便收在了一邊,寧氏笑道:“打開看看吧,可是極珍貴的點翠簪子,宮裡賞下的。”
楚姒端着鮮奶的手微微一頓,擡眼看了看蔣繁,看見她眼裡的發泄之意,淺笑:“看看吧,喜歡就留着。”楚姒又喝了口鮮奶,但這鮮奶的腥味實在太重,讓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綠檀倒是個硬氣的,直接行禮道:“奴婢只是個下人,受不起這麼貴重的禮,還請娘娘收回。”
蔣繁見她拒絕,神色冷了幾分,卻又笑道;“這脾性倒真是隨了你主子,往後定也是個招人疼愛的,可曾許了夫家?我幫你選一個吧,太子府管事的兒子,今年十八歲,年輕英俊,一表人才,跟在太子身邊領了個小差使,要算起來,也能頂個六七品的官兒,不算虧待了你。”
綠檀見她存心要把自己帶去太子府,氣得咬牙,直起身板就要跟她理論,好在楚姒先開了口:“哦,是嗎?那可實在是個不錯的。”
蔣繁見她也這麼說,淺淺笑着,擡手撫弄着手腕上的鐲子:“可不是嗎,之前府裡不少丫環來求這麼親,我都沒允,就是想留給綠檀的……”
“只是可惜了。”楚姒放下那實在喝不下去的鮮奶,補什麼她也管不了了,笑看着蔣繁道:“綠檀我早已經許了人家,一女總不好侍二夫,只能多謝您的好意了。”
蔣繁擡起眼盯着楚姒,看着她始終一派淡然的模樣,跟着笑,這麼長時間心裡憋悶的氣卻似乎這一下子要噴薄出來一般。太子心心念念都是她,藏着她的畫,前段時間畫丟了以後,他居然大發脾氣將書房所有人都趕出了府,這個楚姒,她究竟是有何等的魅力。
“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蔣繁柔聲笑道。
楚姒看着她死死握住的手和已經慢慢開始有些顯露的肚子,笑道:“請講。”
蔣繁淺笑:“上次我讓國公夫人送來的畫,原是送錯了,如今太子急着要,楚小姐看能不能還給我?”
楚姒瞧着她,她竟只想到用這樣的法子來羞辱自己嗎。
“那畫我拿着準備看的時候不小心掉落湖中了,還不知裡面畫了什麼,若是太子想要的話,怕是沒有了。”楚姒淺笑道。
蔣繁沒想到她居然這般淡然,直接站起了身來,神色略顯慌亂:“東西落在哪兒了?”
“落在水裡,現在撈不起了,怎麼,是一副名畫嗎?看來我要親自登門跟太子賠禮道歉,請求責罰了。”楚姒也站起了身道。
蔣繁知她定是看過那副畫了,楚姒有多聰明她一直都很清楚。
蔣繁輕輕嘆了口氣,微微合上了眼睛,手撫摸着肚子:“姒兒,我想單獨跟你說說話,可以嗎?”
楚姒看着她的動作,再看看一側寧氏略顯害怕的眼神,眉心微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