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跟林清愚到了前院時,這裡已經是一片混亂了,賓客們害怕的躲在一邊,楊府的侍衛們則是拿刀架在不及逃走或根本沒想着逃走的焦思邈脖子上,至於正準備慶賀大壽的楊國公,已然是被割斷了喉嚨,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大膽刺客,竟敢衆目睽睽之下殺我祖父,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如此義憤填膺的是楊國公府的嫡次孫,楊宇凌的弟弟的楊元虎,生的倒是高大,一雙不大的眼睛卻很是有神。
焦思邈不說話,卻擡眼看向了已經回來的楚蓁蓁,可見她神色冷漠,心中咯噔一下。
“還不說?”楊元虎冷喝一聲,扭頭看着趙訓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府上的,你要是不說,我就只能問你主子了!”
趙訓炎似乎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狀況,看了看楊雲虎道:“楊公子無需指桑罵槐,焦思邈早已被本王驅逐出府,本王再蠢也不會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楊國公。”
趙訓炎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覺得有理,紛紛跟着點頭。
楊元虎卻不吃他這一套,雖然他早就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但這鍋還就得逍遙王來背!
“哼,驅逐,莫不是王爺是在方纔將他驅逐的?我楊府可沒聽說過半分王爺將人驅逐之事,而且……”楊元虎轉頭盯着他冷笑,絲毫沒把這個王爺放在眼裡:“逍遙王如今被禁足,楊府雖有邀請,王爺理應拒絕才是,如今卻親自趕過來,想來是爲了拉攏我祖父,我祖父不同意,王爺才下此毒手吧!”
楊元虎的話讓周圍的人又是一陣唏噓,趙訓炎饒是心中生氣,面上卻只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輕笑道:“何來拉攏一說?”
“若不是拉攏,王爺怎麼會將自己的王妃……”
“你休要胡說!”楚蓁蓁站在趙訓炎身側寒聲道,如今發起怒來,倒是有幾分王妃的威儀:“王爺早已查清,是你們想侮辱王爺,故意找了一個跟我相似的女子,還特意邀請了馬御史等人過來,就連馬御史都不能確認那人是本妃,你們又怎敢在此大放厥詞?污衊皇族,就是定你一個死罪也定得!”楚蓁蓁說罷,心中甚是爲自己這番話而高興。
楊元虎怔了怔,微微皺眉,不想過多跟她糾結此事,反正話已經傳出去,再辯駁也是無用。
他扭頭繼續看着焦思邈:“你來說,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若是不肯說實話,可別怪我累及你的家人!”
焦思邈陰毒的看了眼楚蓁蓁,似警告一般,這才擡眼看着趙訓炎:“王爺,是你吩咐我做的,還說過一定要保護屬下的家人,爲何現在……”
“你已經被驅逐出府,本王怎麼可能給你這樣的承諾?”趙訓炎抓着這一點不放。
焦思邈咬牙:“屬下何時……”
“就在你親手殺了你父親而被本王查出來之時!這麼多年來,你不斷給他下毒,奈何本王察覺,制止了你,你便忍無可忍,竟對你生父下次毒手!如今本王不知你聽了誰的命令,竟想到如此惡毒的法子,混進楊國公府,在衆人面前殺了楊國公,然後再栽贓污衊本王!”趙訓炎說罷,淡淡看向楊元虎,絲毫沒有驚懼慌張的模樣,道:“本王素來敬重楊國公,想他大壽,難得能過來一聚,卻不曾想竟被楊公子如此嫌棄,看來,楊國公府的確如外人所說,除了皇上誰也不放在眼裡了!”
“你——!”楊元虎正要跟他辯駁,焦思邈卻忙看向楚蓁蓁:“王妃,你是親耳聽到王爺對我的吩咐的,對嗎?”
楚蓁蓁諷刺的看着焦思邈,輕笑:“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因爲弒父而被驅逐出王府後,本妃便再也沒見過你。王爺念在你和焦先生這麼多年對王府還算忠心耿耿,你又是焦先生最後的血脈,饒你一命,沒曾想你居然恩將仇報,你這樣的惡徒,死不足惜!”
“楚蓁蓁——!”焦思邈大喝,楚蓁蓁卻揚着下巴,根本不屑於看他。
事情到這裡,算是很清楚了,焦思邈反被算計。
趙奕恆淡定站在一側,沒有出聲,左右焦思邈是死是活,對他影響都不大,重要的是,楊國公死了,父皇的這一塊心病也就了了。
正當趙奕恆準備離開的時候,林清愚則是直接站到了他面前:“五皇子怎麼這麼着急走?”
趙奕恆看着他,再看看已經站在他身側的楚姒,輕笑:“本皇子要去哪兒,還要跟世子爺交代?”
林清愚眸光冰寒,嘴角冷冷勾起:“楊國公之死,事關重大,我聽人說,楊國公生前跟五皇子密談許久,想來五皇子不會一點內情也不知。”
趙奕恆沒打算牽扯安平侯府和太子,只是想用點小伎倆讓他的女人吃點苦頭罷了,竟不想他連這也不放過。
“不知,楊國公與本皇子所說,皆是玩笑話……”
“是嗎?”林清愚打斷他的話:“可是在五皇子跟楊國公所待得八寶閣,在你們離開後,立刻有人搭弓,要將湖心亭的女子射殺乾淨,雲府大小姐已死,太子府側妃已受重傷,楊府的侍衛更是聯合要絞殺世子妃和一衆女眷,五皇子當真一點也不知?”
趙奕恆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扭頭看了眼楊元虎,楊元虎微微咬牙:“世子爺可有證據是楊國公府的人動了手?”
“來人。”林清愚看着他,寒聲道。
不多時,林傅便把已經清醒過來的楊宇凌提了過來。
楊宇凌本來暈倒在湖邊,一醒來,眼前滿是鮮血和斷肢,嚇得他差點崩潰,再轉眼,就被人帶過來了。
“大哥?”楊元虎驚愕道。
楊宇凌擡眼看到林清愚和楚姒,嚇得差點喊出聲,好歹忍住,這才匆忙跪倒趙奕恆跟前抱着他的腿:“五皇子,救命!”
趙奕恆無語的一腳將他踢開,楊國公竟調教出這樣的蠢孫。
“湖心亭到底發生什麼了?”趙奕恆淡淡問道。
此時雲頌伊也已經趕過來了,身後的人抱着的是雲頌月的屍體,她上前來便直接拿出一串腰牌:“回稟五皇子,這是在那些人身上搜出來的,全是楊府的腰牌。”
楊元虎面對這些,也有些無話可說。
趙煊逸始終坐在一側不說話,旁人來回稟說蔣繁中箭,也只是讓人把蔣繁送回太子府,卻留下了手裡的弓箭。
趙訓炎淡淡睨了一眼楚姒,大紅的袍子,微白的面色,帶着幾分悽楚,卻越發讓人覺得疼惜了。
趙奕恆淺笑:“即是楊國公府的腰牌,你直接跟楊公子討要公道便是。”
“可是……”雲頌伊有些哽咽,盯着趙奕恆:“在涼亭中所有小姐們都看到了,之前您跟國公爺在八寶閣,而後這利箭就是從八寶閣射出來的,楊府的侍衛們也開始對小姐們動手,五皇子覺得這事兒能跟您一點干係都沒有嗎?”
趙奕恆瞧着她,嘴角冷冷勾起:“楊國公如今也被人殺了,難道也跟本皇子有關係?方纔可是有人招認出,是逍遙王府……”
“你就這麼希望你小皇叔死嗎?”趙訓炎笑看着趙奕恆:“焦思邈此人明顯是遭人利用,污衊本王,他僅憑一張嘴,就要將此髒水潑在本王身上,五皇子便給本王蓋棺定論了?”
趙奕恆微微皺眉,林清愚不是太子府的人麼,怎麼也幫着對付自己?
趙奕恆眸光冷了冷,朝趙訓炎拱手:“小皇叔勿怪,奕恆也是着急了,不過這雲小姐上來就指認是本皇子,是不是太過草率了些?”
“我親眼瞧見了,放箭的人是她!”一道女聲響起,楚姒微驚,回頭瞥見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韓小姐,心中微沉。
楚蓁蓁見被人指認,纔要說話,就見楚姒道:“我也看到了,殺了雲小姐,射傷太子側妃的,真是逍遙王妃。”
楚姒話落,周圍的人均是瞪大了眼睛,這裡的場景一下子變得非常有意思,五皇子疑似攛掇焦思邈陷害逍遙王,逍遙王又利用我王妃污衊五皇子,而其中受罪的正是楊府。
“空口無憑……”
“若是有憑呢?”林清愚道,他上前一步,站在楚姒身前將她護住,面帶殺意的看着楚蓁蓁,敢傷他的夫人,他絕不放過!
趙煊逸示意林清愚不要插手,這件事讓五皇子和逍遙王互掐纔是對太子府最有利的,可林清愚壓根沒理他。
林傅直接拖了兩個人上來,楚蓁蓁一看,這兩人不就是之前的弓箭手嗎?
“他們不是已經……”
“已經死了?”林傅淡淡說着,點了他們的穴,兩人立刻清醒了過來。
林傅根本沒折斷二人的脖子,不過是點了穴,順便踢斷了二人的腿骨罷了。
這兩人是逍遙王府的死士,張嘴就要去咬嘴裡的毒囊,卻早被林傅取下了。
林傅看着他二人:“說,是誰指使你們拿箭去射殺涼亭中的小姐夫人的?”
兩人自然不會說,伺機自盡,林傅卻直接從袖子裡拿出兩顆穿骨釘來:“反正也是要死,痛快的死和受盡穿骨釘折磨、渾身經脈盡斷而死,你覺得哪個更加容易?”
兩人面帶恐懼,穿骨釘在江湖之中早已經被禁用,此物殺人,太過殘忍,一旦穿骨釘釘入肩胛骨,便渾身經脈盡斷,而且穿骨釘中餵養的毒蟲會慢慢遊遍他們的全身,不至死,卻整日噬咬他們的血肉,他們既癢又痛,因經脈盡斷而不能去撓,很多人就這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活受着這非人的折磨而死。
“你怎麼會有穿骨釘?”那人懷疑。
林傅在他耳邊輕聲幾句,那人便瞪大了眼睛,滿面驚恐:“我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楚蓁蓁回頭便抽出侍從的刀,一把刺入他的心口。
林傅沒有阻攔,他就是要逼楚蓁蓁動手!
楚蓁蓁從方纔的恐懼裡反應過來,看着自己的手,忙後退一步:“你們休想污衊本妃!”她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一切,不能就這麼毀了!
趙訓炎因爲她的愚蠢而狠狠擰起眉頭:“來人,王妃的瘋癲之症又犯了……”
“恰好。”林清愚淺笑:“我聽說楊府內的大夫是醫術極高明的,不若讓大夫趕緊過來看看!”
楊元虎沒有遲疑,立馬讓人去請大夫,這罪名能扣在逍遙王府的身上自然最好。
林傅看着另一個人:“還不說?”
“我說我說,是王……”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林傅擡手便抓住,卻沒成想一旁站着的看似無害的楊府侍女卻忽然拔出頭上的簪子,狠狠刺破了那人的喉嚨,轉頭便咬破了自己嘴裡的毒囊,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
林傅愕然,擡眼看着林清愚,林清愚只是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轉頭看着楊元虎:“楊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如今看來,這事兒跟楊府只怕脫不了干係了吧,敢刺殺太子側妃和世子妃,楊府是打算做什麼?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刺殺本世子和太子爺了?你們要謀反嗎!”
林清愚這謀反的帽子扣下來,楊宇凌嚇得渾身發抖,一把抱住趙奕恆的腿:“五皇子,你答應過我……”
楊元虎上前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直扇得他頭腦發暈。
衆人詫異,楊元虎卻跪在地上寒聲道:“回稟太子爺、逍遙王爺和五皇子,此事微臣想來是明白怎麼回事了?”
“哦?怎麼回事?”趙煊逸被逼得不得不出來,看着他問道。
楊元虎微微咬牙,道:“前段時日,微臣便見家兄跟逍遙王府的王妃時有往來,大家也知道,家兄行爲不檢,素愛美人,而後,又將王妃呈給祖父,以此來博得祖父獨寵……”
楊元虎此話一出,衆人像是聽到了什麼今天大丑聞一般,紛紛側目看着面色發綠的逍遙王。
楚蓁蓁恨不得上前撕了楊元虎,卻被人死死摁住不讓她動彈。
趙訓炎只寒聲道:“楊公子如此污衊王妃,若是沒有證據,本王一定好好去問問皇上,這該定什麼罪!”
楊元虎咬牙,事已至此,不管趙訓炎再怎麼威脅,他現在也要抱緊了趙奕恆的大腿:“王爺儘可威脅微臣,左右祖父已死,家兄犯下如此大錯,楊府早已經毀於一旦!”
趙煊逸看了眼逍遙王,對楊元虎道:“繼續說!”
“是!”楊元虎頷首,看了眼楊宇凌,繼續道:“而後便聽得祖父不願意跟逍遙王府合作,兄長又已經等不急想繼承國公爵位,所以跟逍遙王聯合一起,先殺了祖父,然後再栽贓嫁禍給五皇子,好挑起林世子、太子跟五皇子之間的仇恨,這樣他們就坐收漁翁之利了。”
“你……”楊宇凌纔要說話,趙奕恆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便立馬住嘴了,他相信趙奕恆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的。
楊元虎說完,這些事情似乎都順了一般,楚姒看了眼嚇壞了的韓小姐,再看了眼眼睛通紅的雲頌伊,微微皺眉,但若是想今天扳倒五皇子是絕對不可能的。趙訓炎的準備根本不如他的充分,林清愚更是如此,但逼得楊元虎把髒水全部潑在逍遙王身上,把趙奕恆拉到明面上來跟趙訓炎正面交戰,已經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焦思邈被人壓着跪在一側,反而笑了起來:“我可以作證,的確是我跟楊大公子勾結的,這都是聽了逍遙王的意思,卻沒想到如今王爺利用完我們,就要把我們一腳踢開!”
趙訓炎如今百口莫辯,但他知道這裡還有幫他的人,不然方纔那個突然冒出的丫環不會殺了那兩個拉弓之人。
趙訓炎冷冷看着楊元虎:“你口口聲聲污衊本王,那方纔射箭之人正要開口,爲何楊府的人突然要將其滅口?”
“這……”楊元虎微微咬牙,趙奕恆卻淺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楊府來了這麼多奸細,出一個內鬼也不奇怪,對吧小皇叔?”
“你——!”趙訓炎這次真是百口莫辯,但所有人都清楚,不會有人殺他。
趙煊逸看着這樣的場景,自然是喜聞樂見,這正符合他的心意。
“這樣複雜的事情,看來只有請奏父皇,讓父皇親自來審了,畢竟楊國公不是普通人,大理寺怕也受理不了,更何況如今還牽扯到小皇叔和王妃。”趙煊逸看似公正道,但趙奕恆和趙訓炎肯定是都不願意把事情鬧到皇上那兒去的,不過現在也沒別的法子了,衆目睽睽,這幾十雙眼睛盯着,兩人均是無法洗脫嫌疑,雖然他們貴爲皇族,可死的人是獨得恩寵幾十年的楊國公,傷的人是太子的側妃和林清愚的世子妃,怎麼也含糊不過去的,更何況太子根本不會讓這件事含糊過去。
“五皇兄,小皇叔,現在隨本太子進宮吧?”趙煊逸寒聲說罷,又看看林清愚:“剩下的人交由林世子代爲處置。”交代完,便直接提步往外而去。
趙訓炎深深吸了口氣,冷冷看了眼楚蓁蓁,這才轉身提步而去。
趙奕恆走到林清愚跟前,淺笑:“你跟我到底什麼深仇大恨呢?”
林清愚同樣笑:“五皇子想來是知道我的脾性,下次我夫人若是少了根毫毛,我都絕不會手軟。”
趙奕恆聞言,微微眯起眼睛,眼帶殺意的看了眼楚姒,楚姒倒也不懼的與他直視。趙奕恆見此,哈哈大笑起來:“世子妃還真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妙人兒。”
衆人聽着趙奕恆的笑聲都覺得發怵,紛紛低下頭不敢再說,林清愚則只是抓着楚姒的手緊了緊,笑道:“別怕。”
“不怕。”楚姒與林清愚相視一笑。
楚蓁蓁本也想跟着離開,林清愚看了眼林傅,林傅立即上前將人攔住:“王妃,大理寺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您先別急……”
“你憑什麼攔我,我不去大理寺!”楚蓁蓁大喊,對於大理寺她莫名的恐懼,楚其泰就是在大理寺不清不楚死的,她一旦去了,定然也出不來。
林傅卻冷冷道:“逍遙王妃被人指證謀害太子側妃和世子妃,如今太子爺已經下令,王妃還是不要再掙扎的好,若只是誤會,您去大理寺走走過場也就出來了!”
“我是王妃,我看你們誰敢攔我!”楚蓁蓁說着就要往外頭走,這時候韓敏已經拖着大理寺丞急急忙忙趕來了,纔到,看了看林清愚,便立即封鎖了現場,一應相關的人全部都要帶走。
楊宇凌從地上爬起來,看着楊元虎:“你不會真的把我給賣了吧。”
楊元虎看着這麼大聲的楊宇凌,只當他是真的嚇傻了,才死幾個人,被林清愚這麼一嚇唬便破了膽,語氣冷淡道:“放心,等皇上讓人查清楚了,自然會放大哥出來的。”說罷,便讓左右的人立刻上前,一把擒住了楊宇凌。
雲頌伊絲毫不同情他,可楊宇凌卻忙朝她大喊:“雲小姐,我是跟你過去救人的,我沒有要殺人……”
雲頌伊自動屏蔽他的聲音,轉頭看着楚姒:“姒兒姐姐,我先帶雲頌月回雲府。”
楚姒見她縱然傷心,卻依舊很鎮定,想來接連發生這麼多的變故,她已經成熟了不少吧:“你先回去,回頭我再來找你。”
“好。”雲頌伊頷首,轉頭纔敢哭出來,胡亂抹了把眼淚,看着已經死去的雲頌月,微微咬脣:“來人,帶大姐姐回府!”
楚姒看着她離開,心中沉重,如今奪位之爭似乎越來越激烈,捲進去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多了。
韓小姐一見韓敏過來,連忙跑到他身邊,開始抑制不住恐懼和悲傷,哭了起來。她纔來京城,便遭受如此驚嚇,想想若不是楚姒,自己指不定就死了。
韓敏安慰了她一番,過來朝楚姒拱手:“多謝世子妃。”
楚姒看他,提醒道:“如今五皇子在京城,韓大人還是讓韓小姐趕緊離京纔好,至於韓家人,暫時也不要回來,就在老家留着。”
韓敏皺眉沉思,以他以往的性格,定然是不懼權貴,但現他卻知道,他的不懼,保不住家人的命。
“我知道了,多謝世子妃指點。”韓敏嚴肅道。
楚姒微微頷首,正說着,楊元虎卻走了過來,先是朝韓敏拱手,而後才道:“韓大人,楊府方纔聽人說,侯府好似有南疆人,好似就在世子妃身邊伺候着,不知是真是假,韓大人還是去查一查,世子妃若是出了意外,到時候可就晚了。”楊元虎的這話似威脅,不過他儼然還不知道林清愚的‘兇殘’
韓敏看了看楚姒,楚姒則是冷淡看楊元虎:“原來楊公子連侯府也盯着了,可真是辛苦你了。”
林清愚上前一步,不滿擋住楊元虎看楚姒的視線,渾身冰寒:“楊國公蓄養的士兵,原來我只當是替皇上訓練的,原來竟是盯着侯府的,不知楊公子還盯着誰,是不是連皇宮也盯着了?”
“微臣怎麼敢……”
“不敢嗎?”林清愚狹長的眸中涌動的全是惱怒:“可本世子卻接到消息,說皇上的內宮發現的細作,竟就有楊府的!”林清愚這說話的方式和污衊的方式跟楊元虎方纔的話一模一樣。
楊元虎怔住:“世子爺,太子想來不願意這時候惹麻煩……”
“可本世子願意惹。”林清愚冷淡看着他,立即對韓敏道:“韓大人既然保護京城百姓安危,如今是不是可以給皇上上摺子了。”
“自然……”
“林世子,你那府中蓄養南疆人,豈不也是裡通敵國的大罪!”楊元虎哪知林清愚竟這般不爲太子府着想,完全我行我素一心護着楚姒。
“裡通敵國?”林清愚冷冷盯着他:“是誰教你拿南疆之事來污衊安平侯府的?是想趁着侯爺不在府中,欺負本世子嗎?”
衆人聽着這話都替楊元虎叫苦,誰敢不要命了欺負他呀。
楊元虎被噎住,囁嚅道:“世子妃身邊的貼身丫環綠檀,不就是南疆人?我可是有證據……”
楊元虎的話還沒說完,林傅便從楊國公府外領了個人進來,小福兒瞧見是自己娘,瞪大眼睛:“娘,你怎麼……”
傅大娘看了眼這楊國公府劍拔弩張的氣氛,上前便跪在楚姒跟前:“世子妃,有歹人闖入侯府,將綠檀姑娘劫走了!”
“什麼!”
跟楚姒同時輕呼的是楊元虎,楊元虎立馬驚愕的看着楚姒,他這本是打算將逍遙王拖下水以後,再以此將安平侯府也拖下水的,怎麼會那個丫頭不見了……
楚姒立即轉頭看他:“楊公子,既然你的人一直盯着我的丫頭,那你一定很清楚她現在哪兒了?”
“我……”楊元虎跟這對夫妻說話,莫名覺得心裡堵得慌:“世子妃,這丫環定是……”
“世子妃,您快回去看看吧,侯府被打傷了不少人,那些人也不知抓了綠檀去做什麼!”傅大娘又道。
楚姒心裡誇讚了一句傅大娘機靈,扭頭冷冷盯着楊元虎:“旁人均知,我待這幾個丫環親如姐妹,楊公子,你才污衊綠檀爲南疆人以後,她便被人抓走了,怎麼,想來個死無對證嗎!”
楊元虎徹底被噎住:“我沒抓她!”
“不是你抓的,還能是誰?”林清愚寒聲道:“楊公子這麼怨憎侯府,不僅****監視侯府,如今更是抓走了世子妃的貼身侍女,本世子倒要進宮請皇上還侯府一個公道!”
楊元虎心中叫苦:“我哪有****監視侯府……”
韓敏都忍不住想笑,上前一步:“監視侯府可是楊公子自己說的,不然哪裡得來的消息,還來的這麼準時?”韓敏看了他一眼,就他還想給林清愚夫婦下套,現在把自己繞進去就開心了。
楊虎百口莫辯,大理寺丞此時一臉苦哈哈的過來,抓了這麼多人,聽着方纔短短時間內發生的這麼多的事情,裡面牽扯的人便讓他覺得發顫了。
“世子爺,臣先帶人回去了。”
“大人辛苦了。”林清愚看着被綁起來的焦思邈和楊宇凌,再看看滿面憤怒,卻又夾雜着恐懼的楚蓁蓁,淡笑,僅僅是受這些罪,可還不清他們方纔差點殺了楚姒的罪!
大理寺丞笑笑,哪裡敢受林清愚的禮,立馬讓人把人都給帶走了。
楊元虎怔楞住,林清愚卻是說到做到,立馬看了眼韓敏:“韓大人,失蹤的丫環就麻煩你去尋一尋了,我這就進宮去了。”
“世子爺……”楊元虎纔要將他叫住,林清愚卻只淡淡掃了他一眼,跟楚姒交代了一句:“不要再讓林傅離開身邊。”
“明白。”楚姒頷首。
見此,林清愚這才轉身往皇宮而去。
楊元虎看着林清愚離開,總有一種自己纔是被算計了的感覺,若是林清愚藉着這事兒去宮裡胡攪蠻纏一番,指不定五皇子也要受累。
楊元虎好容易想明白了,忙嘆了口氣就要上前來跟楚姒套近乎,女人總比男人好對付些。
他上前一步:“世子妃,這件事確實是我……”
“小福兒,去準備準備,咱們回府。”說罷,壓根不搭理楊元虎,朝韓敏道:“後院湖中想來死了不少人,還勞煩韓大人處置了,不知今日來的小姐們可有事,也勞煩韓大人一一問過纔好。”
韓敏應聲:“世子妃放心。”
楚姒頷首,提步便帶着人離開了。
楊元虎還要追,韓敏卻將他攔住:“楊大人不覺得此時替楊國公安排下葬更重要?”
看着韓敏沒有要讓開的意思,楊元虎再看看早已做鳥獸散的賓客,再看看狼藉的院子和一地的鮮血,面色黑沉,朝韓敏拱拱手,轉頭便去安排下葬之事,可越看着自己祖父死不瞑目的樣子,越覺得自己這次好似賭錯了。
楚姒出了楊府,上了馬車,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楊盈送回太子府了嗎?”楚姒問道。
小福兒頷首:“奴婢親眼瞧見她跟蔣側妃一道離開了纔過來的。”
“嗯。”楚姒微微點頭,想了想,道:“先去太子府吧。”趁着太子沒回來,她要好好跟楊盈把這道理說說,若是再不聽,只能打斷腿留家裡了。
楊國公死了,最驚訝的是定國公秦昊。
秦昊坐立不安的在廳堂中,白氏就坐在一側淡定的把玩着五皇子託人送來的一對貔貅,瞧見他這般緊張,笑道:“你慌什麼,楊國公死了就死了,他敗德這麼多年,也早該死了,就是五皇子不殺他,他那兩孫子也遲早殺了他。”
秦昊不滿的看了她一眼:“你懂什麼,我豈是在心疼楊國公被殺?”
“那你做什麼這般慌?難不成你以爲五皇子會像對他一樣對你?那可不會,咱們定國公這麼多銀子,五皇子巴結咱們還來不及呢。”白氏很自信,當初太子不也是因爲定國公府有錢而處處好言相待麼。
秦昊越發覺得跟她說不通:“你一個內宅婦人,懂什麼?朝局哪裡是你說的這麼簡單的?”
“不然的話那是……”
秦昊嘆了口氣,看了眼坐在一邊畏畏縮縮的秦勳:“你趕緊去遞個信,楚秉鬆那兒子咱們暫時不要動手。”
“可是五皇子吩咐……”
“那也要過一段時間!”秦昊寒聲道:“一個個都是沒腦子的,現在太子優勢還在,咱們這麼早就表現出來跟了五皇子,要是五皇子萬一敗了,或是想一腳踢開咱們,咱們不是那楊國公就是逍遙王手底下的那個焦思邈。”
秦勳反正聽不懂,但看自己父親一臉嚴肅的樣子,忙點頭:“好,那兒子現在就去安排。”
“嗯,讓那楚弘先蹦躂幾天,反正他也是目中無人,遲早惹麻煩。”秦昊擡擡手不願意再多說,但仍舊覺得不安心,畢竟他已經幫五皇子騙過太子了:“不行,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我得做點什麼……”秦昊思來想去,一拍桌子站起來:“來人,準備馬車,我要去趟太子府!”
“你去太子府做什麼?”
“太子妃受傷,我自然要去看看。”秦昊說罷,提步便出門了。
楚姒到太子府的時候,蔣府的人已經來了不少了,蔣夫人和寧氏都在,不過看自己的目光卻是很複雜。
楚姒簡單問過以後,便去找暫時住在太子的楊盈了。
楊盈此時已經清醒,坐在房中面色蒼白,左右的丫環均是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楚姒進來便打發了丫環出去:“知我來找你做什麼?”
楊盈怨憎的看着她:“都是你害的,災星,禍害!”
楊盈的話才說完,楚姒便走上前,俯身對上她的眼睛,聲音清寒:“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作死,我就割斷你的脖子,左右楊辭少年英俊,找十個比你聰明的大家閨秀來也不難!”
她沒曾想到楚姒竟敢這樣威脅她,她不信:“楚姒,你別想嚇唬……”
楊盈的話還沒說完,楚姒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別以爲我不敢,我殺人的時候,從來不會手軟!”
“你!”楊盈掙扎的去推楚姒,楚姒這會兒的力氣卻變得分外大。因爲從楊國公府出來,她還不及回府換衣裳,身上仍舊沾着湖水的溼氣和血腥氣。楊盈對上她滿是殺氣的眼神,心中生出怯意,可仍舊死鴨子嘴硬:“你要麼現在就殺了我,否則……”
不等她威脅的話說完,楚姒手下的力氣更大了些,這個蠢貨想害死楊府滿門的話,她現在就能殺了她!
小福兒驚呆了,傅大娘拉着她不要出聲,直到楊謙修趕來,楚姒才鬆開手。
楊盈倒在一旁大口的喘息,看到楊謙修直接哭了起來:“三伯,她要殺我。”
“楚姒,這是…………”
楚姒一點也沒有隱瞞,反而神態冷漠:“你們最好把她看住了,下次她再敢跑出去生事,我一定親手殺了她,絕不會手軟!”
楊謙修聞言,微微皺眉,但楊盈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好言好語她根本不會聽。
楊謙修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外面有人進來:“世子妃,定國公過來了,側妃也醒了,請您過去一趟。”
楚姒略鬆了口氣,扭頭看了眼滿眼怨毒的楊盈:“我會請側妃往後出門不帶着你,在楊辭跟老將軍回京之前,你最好不要踏出太子府一步!”楚姒說罷,這才提步往外而去。
小福兒跟在後頭:“小姐,咱們先回去換身衣裳吧,這天兒還冷,回頭您要着涼了。”縱然林清愚的披風也在她身上,但才泡過湖水,不及時驅寒,也是會着風寒的。
“不急。”楚姒道,蔣繁這會兒叫她過去,秦昊此行過來,怕不是請安這麼簡單。
楚姒到的時候,蔣夫人正將秦昊攔在門外。
“側妃還未甦醒,太子也還沒回,國公爺遲些再來吧。”蔣夫人道。
秦昊站在底下裹着黑色披風,面上的橫肉似乎少了不少,看着同樣兩鬢斑白的蔣夫人,笑道:“我只是過來探望,若是側妃……”
“側妃既然沒醒,國公爺過來便是打攪,怎麼,國公爺的時間很空閒嗎?”
聽到一語戳穿的話,定國公黑着臉回頭,瞧見是楚姒,微微愕然,她怎麼在這,她不也是五皇子算計中的一員麼。
楚姒瞭然輕笑,走過來站在門前,擋住秦昊的路:“聽聞沛縣的水患出了問題,是國公爺親自來遞的消息,之前我跟世子爺還在商量,要不要撤換掉我們留在沛縣的眼線呢,畢竟我們的人可是什麼也沒察覺到的,這件事我們都不敢跟太子說,想着回頭去請教請教國公爺,既然國公爺有時間,不如我們聊聊?”
蔣夫人聞言,對楚姒生出幾分不喜,內宅婦人怎麼還管起朝廷中事來,但見她在維護蔣繁,到底沒開口。
定國公愣在原地:“你們有眼線在沛縣?”
“嗯,太子爺安排了人,我們也悄悄安排了人,畢竟這件事事關重大,您說對嗎?”楚姒一臉平靜。
“這這……”秦昊心中略慌,擋住買通了太子的人,也把守住了沛縣所有來京的關卡,卻不想還是漏算了這林清愚。
“國公爺沒時間?”
秦昊似忽然想起什麼,忙道:“對,想起還有事沒跟太子稟報,既然側妃沒醒,那我遲些再來。”說罷,直接轉身離開。
楚姒看他藏在胸口衣裳裡鼓鼓囊囊的東西,微微挑眉,轉頭要進去見蔣繁,不想蔣夫人竟攔在了門口:“世子妃,側妃沒醒,你也先回去吧。”
楚姒看着過河拆橋的蔣夫人,玩味的勾起嘴角:“好,那蔣府之事,我就不跟側妃說了。”
“蔣府之事?”蔣夫人不解,寧氏卻是知道楚姒的厲害,忙扯了扯蔣夫人的袖子,又朝她使了使眼色,可楚姒卻已經轉頭離開了。
“世子妃,且等等……”
楚姒笑着轉頭,看着蔣夫人:“恰好侯府還有要務,我便回頭再來探望吧。”既然他們都沒學會‘時不我待’這個詞,那便算了。
蔣夫人看着楚姒居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又拉不下臉去求她,只能悶得臉色發青,轉頭去尋蔣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