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八走着走着,總覺得有人在跟着他,但猛地一回頭又什麼都瞧不見,不由啐了一口:“娘西皮的,真是晦氣。”
“喲,喬爺回來了。”巷子那頭走出幾個人來,喬八一見是相熟的,笑了笑:“哼,那幾個混混能耐我何?還騙我說是那勞什子的楚其泰,哼,那傢伙早被流放了,說不定已經死在路上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見他們臉上有抓痕,問道:“又打架了?”
“也不是,被個女人給撓的。”那幾人道:“昨兒見着一要飯的老女人去鋪子裡買藥,出手就是一錠十兩的銀子,哥兒幾個本打算上去……嘿嘿,你懂的,誰知那女人竟似發了瘋一樣的又咬又撓,還囔囔什麼那銀子是她拿命換來的,就她那條爛命還能值當十兩?”
喬八也跟着議論了一會兒,往巷子口看了看:“咱們去喝酒?也好去去身上的晦氣。”
“好,喝完酒吃完肉咱們再找幾個姑娘……”幾人一邊說一邊往回走,酒館都在巷子那頭。不過幾人還沒走出巷子,就聽到一句帶着殺意的聲音傳來。
“當初就是你們幾個狗東西打斷了我的腿?”
衆人一愣,相識一眼:“這是楚其泰的聲音?”
巷子口一瘸一拐走出個人來,衆人定睛看去,這人除了臉上多了些鬍子,不正是那個被流放了的楚其泰麼!
“你沒被流放?”喬八脫口而出。
楚其泰冷哼一聲,一步步逼近幾人,而他身後跟着的,則是一大幫提着明晃晃大刀的家丁。
“你們幾個都下了地獄,爺爺我都不會被流放!”楚其泰看着滿臉淤青的喬八,笑了笑:“怎麼,你好似很不希望看到我回來的樣子,你說你昨天乖乖被打死了多好。省得還要我親自出來一趟。”
喬八嚥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幾步:“楚其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殺我,官府的人一定會發現你的……”
“發現我又怎麼樣?我爹是當朝丞相,你以爲他們能把我怎麼樣?”楚其泰自信的冷笑着:“你一個刁民,還敢跟我鬥,今天爺爺就教教你,什麼叫折磨人!”
“來人,給我把他們都抓起來!”楚其泰一聲令下,後頭十幾個拎着刀的就衝了上來。
喬八一看這陣仗,嚇得腿都軟了:“大公子,當初不是我要打斷你的腿的,是有人……”喬八這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有什麼東西狠狠打在了他的後背上,他一個不穩便朝着楚其泰撲了過來。
楚其泰一驚,抓過旁邊人手裡的刀便捅向了喬八,瞬間,喬八的身體就被那利刃穿了個透。
衆人都愣住了,他們誰也沒想在這裡殺人的,頂多是想打殘了帶回去秘密處置。
“爺,這怎麼辦?”有人問道。
楚其泰緊張的嚥了咽口水:“走、回去,回去!”說罷提起衣角就要往回跑,可才從巷子裡出來,便看到有官府的人往這邊跑來。
楚其泰換了方向接着跑,但他身後跟着的十幾個拎着刀的人着實打眼。
“站住!”領頭的一聲令下,幾個業餘的家丁和楚其泰瞬間就被包圍了。
領頭的自然認得楚其泰,看到他的臉先是愣了一下,再看到他躲躲閃閃的樣子之後,便確定了,此人就是楚其泰。
“來人,都給我抓起來!尤其是領頭這個,給我綁結實了!”
韓敏聽說楚其泰被抓,先是不信,待看到那張他不論如何也忘不掉的臉時,這纔信了。
“大人,怎麼處置?要不要我們先好好伺候一頓,省得又有人把他給救了!”衙役問道。
韓敏還算理智:“不,去準備筆墨,我要直接上書請示聖上!”如今皇上也剛痛失愛子,知道了這般事情,絕不會輕饒了楚其泰,更別說背後操縱的楚秉鬆了。
“是!”衙役忙應聲去準備了,韓敏也轉身離開,卻沒注意到府衙之中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後,忙找了藉口出去了。
趙訓炎聽到底下人來回稟的話,手上的琴微微一頓:“確定是楚其泰?”
“千真萬確。”
趙訓炎嘴角勾起一絲譏諷:“楚秉鬆真是老了,居然做出這等愚蠢之事。”
“王爺,那咱們該怎麼辦?”下面的人問道。
趙訓炎擡眼看着周圍景,淡淡道:“咱們不用怎麼辦,你把這消息去告訴楚秉鬆,問問他是要兒子,還是要整個楚府。”
“是。”
那人忙應聲退下,趙訓炎看着窗前雪,香爐的煙嫋娜升起,竟似楚姒那丫頭的青絲,窗前那一支紅梅,風骨竟也傲然的好似楚姒的,窗前這風、這雪、這景,竟處處都似她。
趙訓炎起身便折下那紅梅,拿在手中細細賞玩:“遲早,你也是我的……”
他語氣淡薄卻十分的篤定,旁人看着他濃情蜜意的眼神,竟也察覺出了幾分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綠檀又在城中轉了一圈,這纔回去,回去的時候恰好見逍遙王府的人剛進了丞相府,綠檀笑笑,趕忙去跟楚姒回稟了。
綠檀到的時候,楚姒正倚在暖榻邊翻着雜書,這些都是上次侯夫人送來的,都是些各地趣聞和人文風光,尋常不曾見過,想來是這些年侯爺夫婦外出遊歷時記下的,倒也有意思。
綠檀將事情都說了,楚姒這才放下手裡的書:“這下有意思了,這個難題交到父親手裡,我也想看看他怎麼選擇。不過楚其泰若是活着,說出來的東西更加有用,只不過今晚怕是會被滅口。”
楚姒語氣有些可惜,綠檀看着她:“難道就由着他這般被殺了?”
楚姒繼續看書:“你小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秦雪。”
綠檀眼睛一亮:“奴婢知道了。”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鬧得越狠才越精彩呢。
綠檀離開,楚姒才繼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不過這書裡說了離陀國卻好似從未聽過,書上只說是個海島,卻不知這小小海島上的風光如何……
楚姒思緒漸遠,秦雪那處卻是很熱鬧。
今兒一大早黃氏就來了,之前楚蓁蓁說了弘哥兒今兒入太學院,她真僞,若是真的。自己家那個兒子許是也能尋他們幫幫忙。
楚蓁蓁有些緊張的看着黃氏,因爲這會兒老夫人也在,說是來看看秦雪。
“老夫人,你家弘哥兒真是個有福氣的。”黃氏笑着說道,不過她不是個圓滑之人,說話也是乾巴巴的,老夫人聽得乏味,只淡淡應着:“嗯,他是個有福氣的。”
黃氏尷尬的笑了笑,見自己不會套近乎,乾脆直接把話挑明瞭:“老夫人,是這樣的,我家小兒今年錯過了太學院的報名,您看您能不能幫幫忙,到時候我讓孩兒爹再給您送五千兩銀子過來,就當是昨兒買了那骰子的添頭……”
“什麼骰子?”老夫人不解,楚蓁蓁忙拉起黃氏就往外推:“舅母,這事兒您怎麼能直接央着祖母呢,祖母也是請人幫的忙,您直接這樣說豈不是沒了禮數?”
黃氏覺得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但奈何她一直把自己往外推,直到出了院子才停下:“蓁蓁,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說只要讓你舅舅出三萬兩買了你祖母的那對骰子,你就會想辦法讓我兒子也入太學院,怎麼現在……”
黃氏的話還沒說完,楚蓁蓁便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回頭看了眼跟來的老夫人身邊的小丫環:“舅母,一會兒再說。”說罷,她轉身就盯着那小丫環:“你來幹什麼的?”
那小丫環也慌了神:“老夫人讓奴婢回榮華院拿點東西。”
“哦,是嗎,那你方纔可聽到什麼了?”楚蓁蓁眼中已有殺意。
“奴婢……奴婢什麼也沒聽到……”那小丫環步步往後退,卻被楚蓁蓁一把抓住:“是嗎,那你趕緊回榮華院吧,耽誤了祖母要的東西可不行。”
“是、是,奴婢這就去。”那丫環連聲應着,提步便越過楚蓁蓁跑了出去。
楚蓁蓁看了眼一直跟着自己的婆子,婆子會意,也提步跟了出去。
黃氏見楚蓁蓁居然這麼狠,有些驚訝:“蓁蓁你……”
“舅母,有些事兒蓁蓁也不想的,可是她們都要害我,我也只能反擊以自保了,對不對?不然可就被人踩在腳底下了。”楚蓁蓁笑看着她。
黃氏覺得這侄女兒心真狠,分明瞧着是個十幾歲,還長着一張漂亮的臉蛋,可心思卻這般狠毒。
見黃氏怕了,楚蓁蓁這才又道:“舅母,時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至於入學的事兒,我會替您多問問的,畢竟您是我的親舅母,您的事兒我一定會放在心上。”
黃氏心生怯意,但怨氣更多,白白拿了三萬兩後楚蓁蓁就這般態度。
黃氏不敢再多說,只望着她道:“那我先回去了。”說罷便匆匆提步離開。
楚蓁蓁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嗤一聲,扭頭回去了。
她剛轉身,便看到了門口面色微沉的江媽媽,楚蓁蓁馬上露出笑意:“江媽媽,您怎麼也出來了?”
江媽媽上前行了禮:“您見着方纔出門去拿東西的丫環了?”
“見着了。”楚蓁蓁坦然回答:“我正跟舅母說着話呢,便見她往榮華院去了。”
“是嗎,我還以爲她聽見了二小姐的什麼秘密呢,不然怎生跑得這麼快,我讓她出來等我一會兒,竟一下不見了蹤影。我這小侄女兒人老實,若是有得罪二小姐之處,還望二小姐多包含。”江媽媽恭敬道。
楚蓁蓁微微怔了一下,那小丫環居然是江媽媽的侄女兒。
“嗯,我不會跟她計較的。”楚蓁蓁笑道。
江媽媽不再多說,見了禮也往榮華院的方向而去。
楚蓁蓁不解的挑挑眉,倒也沒再多想。轉頭進去了。
“走了?”老夫人神色有些涼。
“嗯。”楚蓁蓁頷首:“上次回定國公府還聽說舅母這些日子經常聽見些不好的事情,夜裡總是做噩夢,她沒休息好,也總是喜歡說胡話,方纔我還推薦她去長樂庵上香呢。”
“哦,那她方纔說的三萬兩……”
“那是舅舅送給我添置嫁妝的,舅母不知怎麼的記錯了,總以爲是舅舅拿來買了什麼。”楚蓁蓁忙道,面上有些許的慌亂。
老夫人自然沒放過她面上的這一絲異色,還要多問,就見有丫環匆匆進來:“老夫人,大夫人,不好了,大公子出事了!”
秦雪聞言,差點沒從牀上跳起來:“泰兒怎麼了!”
那丫環忙道:“方纔奴婢去前院,聽前院的丫環議論,說大公子行兇,被韓大人當場抓獲。現在王爺都傳了信兒過來,叫老爺自個兒處置呢。”
“什麼!”秦雪驚愕不已:“這、這可怎麼辦,快,蓁蓁,你快去求求你爹,求求王爺,泰兒被韓敏抓到,韓敏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啊……”
楚蓁蓁也慌了神,準備出去,老夫人卻是黑了臉:“糊塗!泰兒如今被抓到,連累的可是整個楚家,若是救下他,楚府就完了!”
“難道看着泰兒就這樣死嗎!老夫人,楚家就這一個嫡子啊!”秦雪哭喊着。
老夫人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滿面怒意的盯着秦雪:“以前我還當你是個明事理的,沒想到竟如此糊塗。女子出嫁從夫,你如今竟只考慮自己的兒子,不考慮你的丈夫。不考慮楚家,這是犯了七出之條你知不知道?”
“可是祖母,大哥是您的親孫,您以前最疼愛他了啊……”楚蓁蓁也道。
老夫人黑了臉:“我自然也心疼,可我更加知道,楚府更重要!你們都給我在院子呆着,誰要是敢出去,以後就不用回楚府了!”
秦雪哪裡肯甘心,兩隻胳膊詭異的扭動着要翻下牀來,老夫人看得直皺眉,就連楚蓁蓁都後退了一步。
“蓁蓁,你是準王妃,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你快去救你大哥,他是你親大哥啊!”秦雪央求着楚蓁蓁。
老夫人黑着臉:“你這是要蓁蓁出去連累楚府,還連累王府嗎?”
楚蓁蓁一聽要連累王府,腳步就開始變得猶豫了。
正當這裡爭論不休之時,外頭忽然跑進來個丫環:“老夫人。江媽媽出事兒了。”
老夫人面色微白:“她怎麼了?”
“她侄女兒香兒方纔回院子拿東西,落到湖裡淹死了。”丫環說完,怯怯的看了眼楚蓁蓁,垂着眼不敢說話。
老夫人面色冷沉:“胡說,回榮華院的路邊根本沒有湖,怎麼會……”
“江媽媽趕到的時候,湖邊有個欲逃走的婆子,被江媽媽抓到了,是、是……”
“是誰?”老夫人寒聲道。
“是二小姐身邊的。”那丫環忙跪下。
楚蓁蓁手心微緊:“你胡說,說不定我的人那是要救那丫頭。”
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這件事我回頭再處置,你們都在院子裡好好呆着,不許離開一步!”說罷,又看了眼秦雪,這才提步離開。
老夫人趕到楚秉鬆的院子時,他正在爲難要怎麼做,若是不管不問,楚其泰的性格難保不會說出什麼來。但若是讓他親自下手,畢竟是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之前也是寄予厚望的,他又覺得下不去手。
“今晚,我去看看泰兒吧。”老夫人寒聲道。
楚秉鬆忽然明白老夫人想做什麼了,驚愕的看着她:“母親……”
“他活着,只會害了楚府,我這也是爲了楚家考慮。咱們窮了幾輩子才得了如今的名聲,如今的富貴,若是因爲一個逆子而毀於一旦,咱們娘兩死後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老夫人道。
楚秉鬆微微嘆了口氣:“王爺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讓母親你去……”
“放心吧鬆兒,我也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也不怕再多做這一件惡。”老夫人下了狠心。
楚秉鬆見此,咬咬牙,卻還是點了頭。
楚姒聽綠檀把情況都說了,卻似乎早猜到了是這樣的結局。
“你去牢房盯着。”楚姒道,如今皇帝死了兒子,韓敏了因爲楚其泰而死了兒子,必然會更加重視這件案子,若是牽扯出逍遙王來,趙訓炎可就罪受了。
“是,奴婢這就去。”綠檀幹這活兒一直都很興奮,說完就出去了。
綠芽這幾日精神頭好了不少,一早也過來伺候了,而且有小福兒這樣嘰嘰喳喳熱鬧的主兒在,她的心情也一下變得輕鬆了。
傅大娘坐在一邊跟大夥兒坐在一頭,小福兒和綠芽繡花,她則是幫大家收拾線頭。
“以前咱們剛入府的時候,可沒現在的好境況呢,要不是小姐的生母帶了嫁妝銀子過來,哪裡撐得起這場面。”傅大娘隨意說着,楚姒拿着書的手微微一頓:“傅大娘在建府的時候就在了?”
“可不是,我來的時候也還是個小姑娘呢。”傅大娘笑道。
楚姒乾脆放下手裡的書,道:“那您能不能跟我說說,楚黛兒的生母?”
傅大娘想起楚黛兒的生母,是連連嘆息。
“那是個可憐的,生下四小姐後,南疆敗退,老夫人便做主,給她灌了藥,人也就這樣沒了。”傅大娘嘆息着。
“等等,你說是灌了藥……”楚姒緩緩說着,若是楚黛兒的生母也如同楚黛兒一樣精通巫蠱之術,普通的毒藥是毒不死她的……
傅大娘看了眼楚姒,點點頭。
楚姒又道:“那姨娘可有名字?”
“沒有,老爺自把她帶回來後,只讓人稱呼七姨娘,尋常老爺對她也是十分疼愛……不,也不能說是疼愛,更像是尊敬一般,四小姐也是早產兒,才七個月就生了,自小體弱。”傅大娘回憶着當初的情形,彷彿還歷歷在目。
楚姒微微皺眉,這事情不知道如意坊是否有記載,但過去了幾十年,又是發生在相府的後宅,怕就算是有,資料也不多。但就憑傅大娘說的這些,楚姒也能猜到,這個所謂的七姨娘來歷應該不簡單,不是尋常的南疆女子,至於楚黛兒的早產……七個月就生了出來,在秦雪的嚴密控制下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蹟了。
“自七姨娘過世後,老夫人還吩咐過,在府中誰也不許提及跟七姨娘相關之事,就連四小姐也不許提。”傅大娘道,小福兒和綠芽則是聽得一臉驚訝。
“府里居然還有這等秘聞,就連我這個‘包打聽’都不知道。”小福兒感嘆。
傅大娘疼惜的看了她一眼:“這事兒你也不能說,要不是今兒小姐問起,我也會爛在肚子裡,一起帶到棺材裡去。”傅大娘道。
“那當初伺候七姨娘的下人們呢?”楚姒繼續問道。
“都被老夫人遣散了。”傅大娘想着:“不過……”
“不過什麼?”
“當初送藥給七姨娘的。好似是老夫人身邊的江媽媽。”傅大娘想起來:“江媽媽應該是唯一一個知道所有事情的下人……”
“江媽媽整日伺候着老夫人,纔沒有時間來跟我們說這些呢,說不定知道咱們私下裡談論這些,把咱們告了老夫人也說不定。”小福兒忙道。
傅大娘也忙點頭,擡眼看着若有所思的楚姒道:“小姐,奴婢原是不該跟您說這些,但知道您是個好主子,有些事情您也該知道。但這件事兒當初稍有牽連的都被趕出府了,如今也不知下落如何,奴婢覺得這事兒着實危險,小姐還是不要再多打聽纔好。”
看到傅大娘眼裡的關心,楚姒微微頷首:“放心吧。”
正說着,春枝也從外頭回來了。
自從上次被楚蓁蓁抓走,楚姒爲了救她而甘心替楚蓁蓁做事之後,她便對楚姒死心塌地了。
“小姐,江媽媽的侄女兒被二小姐給推下湖淹死了。”春枝道。
“什麼!”小福兒最是驚訝,傅大娘只是嘆了口氣,道了聲可惜。
楚姒看着春枝:“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準備別的東西。說是一會兒大公子。”春枝道。
楚姒聽這話,便知老夫人是打算親自動手了。她們是真的狠,原以爲只是對自己這般無情無義,竟不想曾經最疼愛的嫡孫也不過如此。
京兆府衙外
老夫人的馬車纔到,韓敏便聞訊來了。
“老夫人親自來了,可是有什麼要交代的?”韓敏神色冷漠。
老夫人上前,面色微冷:“韓大人官拜四品,老身雖無官職在身,但楚府也是一品之家,韓大人說話是不是太不尊重了些?”
韓敏本不是如此刁蠻之徒,但對於楚其泰,他恨之入骨,對於楚家人的做派他更是不喜:“臣已經上了摺子給皇上,相信皇上很快就會又判決下來,至於老夫人您家兒子是幾品官,本官不管,但楚其泰流放後私自逃離,又殺了人。還被本官的人當場抓獲,老夫人,他如今是被關在死牢,您不能去見。”
老夫人微微一怔,今日這人她必須要見着。
“韓大人,就算是老婦人求您,讓我見泰兒最後一面……”老夫人語氣變成哀求,但韓敏卻並沒有心軟,想起自己無辜死去的幼子,想起還妄圖罔顧律法的楚家人,心裡就來氣:“您到時候去刑場上見吧。”
楚老夫人見他絲毫不爲所動,正爲難之際,一個一身錦衣的男子走了過來。
“王爺有令,讓老夫人進去見楚其泰最後一面。”那男子道。
韓敏面色微沉:“王爺怎麼還要管這件事?”
那男子似乎早就準備好了:“我們王爺方纔路過此地,聽到了韓大人的話,韓大人雖爲執法官員,也太過無情了些。法理不外乎人情,老人見孫兒一面也是人之常情。皇上以仁心治國,韓大人就是這般執法的嗎?”
韓敏一臉怒意:“臣執法爲民,公正嚴明,王爺若非要以權貴之勢欺壓,下官不敢阻攔,請!”
那錦衣男子微微皺眉,卻沒再多說,楚老夫人也顧不得許多,趕忙帶着人提着食盒走了進去。
韓敏面色黑沉,不遠處馬車中的人看到這裡的場景,冷冷笑了笑:“這個韓敏,也太固執迂腐了些。”
“這樣的硬骨頭,看着可怕,但一敲就碎,王爺,咱們設下的圈套,就算皇上不治他,他自己怕也不會讓自己活。”旁人道。
趙訓炎眸光清寒:“走。”
皇帝的聖旨很快下來了。命太子趙煊逸接管此事,而楚其泰,依照律法是死罪。
楚其泰本來死氣沉沉的靠在牆角,以爲這一次必死無疑的時候,見到老夫人過來了,立馬撲到了牢門邊大喊:“祖母,祖母您來救我了,快讓他們放我出去,這裡又髒又臭,整天還給我們餿飯。”楚其泰快哭了起來,拖着一條殘廢的腿在門邊喊着。
那衙役將牢門打開了,冷淡的看着老夫人:“進去吧,不過快點兒。”
老夫人讓人給他遞了塊碎銀子,將人都打發走了,這才提着食盒進去了。
“受苦了我的孩子。”
楚其泰看到吃的,很是興奮:“謝謝祖母,我都快餓死了這幾天。”他一邊說一邊把菜都拿了出來,開始狼吞虎嚥。
老夫人壓住最後一層的湯。笑看着他:“你慢慢吃,彆着急。”
楚其泰忙點頭,一邊吃一邊含糊問道:“祖母,什麼時候救我出去?”
楚老夫人笑笑:“他們可曾打你了?”
“這倒是沒有。”楚其泰說着。
“哦,那就是還沒有審問你吧。”老夫人笑道。
楚其泰搖搖頭:“問了,不過我什麼都沒說,氣死他們哈哈。”楚其泰只顧着吃飯,絲毫沒察覺到楚老夫人眼中的異色。
“哎,這一次你父親也是求了很多人,但韓敏上書了皇上,皇上也才痛失愛子,這一次你怕是凶多吉少。”
楚其泰一怔,忙拉着楚老夫人:“祖母,我還不想死啊!”
楚老夫人拉着楚其泰:“泰兒,你放心吧,祖母不會讓你上午門斬首的。”
“謝祖母!”楚其泰滿面感激:“對了,還有那個喬八,就是他打斷了我的腿。祖母,他就在城裡,也不知死透了沒,你幫我抓住他,我非要打死這傢伙不可!”
“好。”楚老夫人想了想,還是將底下的那碗湯端了出來:“來,你先把湯喝了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
“好!”楚其泰接過就準備喝,老夫人身邊的丫環卻不忍的驚呼一聲,老夫人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去候着。”
“是。”那丫環忙應聲,看了眼楚其泰便匆匆出去了。
楚其泰也不是個蠢人,看了看那丫環,再看看自己的祖母,手裡的湯碗卻放下了:“祖母,這是……”
“沒事,她許是沒見過世面,你這兒陰暗潮溼,她一個小丫頭哪裡受得了。時辰不早了。湯也快涼了,你緊着些喝吧……”楚老夫人忙笑道。
楚其泰見她這般,有些狐疑,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祖母居然會親自過來要了自己的性命,便端起了湯盅試探性的喝了一兩口,眼角卻瞥着老夫人。但見她眼角微縮,手中的湯盅迅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一怔:“你怎麼……”
“祖母,您該不會想害死孫兒吧,您可是隻有我一個嫡孫吶……”楚其泰站起身來,步步靠近,老夫人則是目光微縮:“瞎說什麼,祖母怎麼可能會害你呢。”
“是嗎?”楚其泰面色疑惑,老夫人則是不再多留:“時辰不早了,祖母見你沒事就先回去了,等下次再來看你。”
楚其泰越想越不對勁:“蓁蓁和娘怎麼沒來,爹爹呢?爲何是從不出府的祖母您來的?”
老夫人轉頭就走:“你想多了。”
楚其泰回頭去看那掉落在地的湯藥,竟冒出白色的泡沫來,而他雖然只喝了幾口,如今肚子也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祖母,我好難受……”
楚老夫人已經走到牢門外,看着面色微白、蜷縮在地上的楚其泰,眼眶微溼:“泰兒,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不爭氣了。”若不是他自己非要回京城,非要去大街上殺人,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楚其泰見真是自己的祖母給自己下了毒,面色陰狠:“祖母,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楚老夫人聽到這話,方纔產生的些許愧疚瞬間沒了,轉頭便直直離開,楚其泰甚至能聽到她交代衙役暫時不要進來的話。
楚其泰失蹤的消息是在當天夜裡傳出來的,楚姒都驚訝了一下,可綠檀卻什麼也沒查到,見老夫人出來後,便跟着回來了。
“小姐,會是誰救走了楚其泰,會不會是老爺?”綠檀猜測道。
楚姒微微搖頭:“楚秉鬆現在有了一個聽話的弘哥兒,廢了的楚其泰早就對他沒什麼用了,他不可能再冒險一次去救他。”
“那是逍遙王?他暗中把楚其泰救回去,讓他成爲老爺的一個定時炸彈,好隨時控制老爺?”綠檀繼續猜測,楚姒再次給否定了:“趙訓炎不會做這樣的事,楚其泰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定時炸彈?”
“那會是誰?”綠檀想不通,撐着下巴來回踱步,突然眼中一亮:“啊,我知道了,是韓敏韓大人對不對,只有他既有能力又跟楚其泰有仇,他偷偷把人救回去,然後暗中把他大卸八塊好替冤死的小兒子報仇!”
楚姒笑看着她:“你真不打算轉行做女捕快?”
綠檀嘿嘿的笑着:“我的猜測對不對?”
“當然不對,韓大人是最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的,不然他也不會大費周章還上書皇上,請皇上定罪了,而且韓大人秉性正直,他也做不出暗中將人大卸八塊的事兒。”楚姒道。
綠檀尷尬的吐吐舌頭:“那還有誰,京城裡就這麼些人,喬八又沒有能力。”
楚姒也疑惑:“只能看如意坊有沒有什麼消息了。”楚姒繼續想着,老夫人去一定是給楚其泰下了毒纔回來的,若是楚其泰沒死的話,以他的性格,定然對楚老夫人恨之入骨。那將他救走的人或許是想利用這一點,那除了自己,誰還對老夫人有這麼大仇恨呢。
“難道是她?”楚姒問出聲,綠檀忙轉過頭看着楚姒:“誰?”
楚姒面色凝重,如果真的是楚黛兒,那她吸附的勢力可是越來越多了。
“小姐,您一天到晚就沒歇着,您是打算少年要白頭嗎?”小福兒從外頭進來,手上端着的飯菜已經饞的綠檀恨不得立刻伸手了:“小福兒小福兒,你端的這是什麼啊,真的好香。”
綠檀跟在小福兒身後跑。小福兒哼了一聲:“這是我娘特地燉給小姐的八寶鴨湯,取用的都是侯夫人送過來的頂好的食材,再加上我娘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廚藝,自然香咯。”
綠檀也不計較她的傲嬌,笑道:“那我能不能嘗一點?”
小福兒好笑的看着她:“你遲早是要被這張饞嘴給害了的。”
“烏鴉嘴。”綠檀瞪了她一眼,卻依舊笑嘻嘻的盯着那湯。
綠芽在後頭跟着出來來,又端了四個小湯盅:“你就放心吧,小姐老早知道你饞,讓傅大娘給咱們都燉了。”
楚姒笑了笑,自顧自的端起了湯:“你們在這兒歇着吧,我先回房。”說罷便起身進去了。
小福兒奇怪的嘟囔着:“小姐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今兒吃飯,總自己把飯菜往房裡端。”
綠檀嘿嘿的笑着:“你們想多了。”說罷,便也不再多說,幾人迅速轉移了話題,又開始說的熱鬧了。
楚姒回了房中,看着還沒醒來的林清愚,昨晚暈倒以後。便一直是這樣,偶爾醒來也只是抓了藥往嘴裡喂,之後便沉沉睡過去。
楚姒走到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人,看着他如刀削般精緻的臉,禁不住擡起手想要撫去,手才觸碰到他滑膩的臉蛋,便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又軟又彈,皮膚細膩,手感真的是非常棒!
楚姒捏着捏着,看了看他的另一邊臉,不由自主的擡起另一隻手捏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彷彿有什麼魔力在操縱這雙手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林清愚實在是忍不了了,睜開眼睛幽怨的盯着她:“姒兒,你嫉妒我對不對。”
楚姒猛地醒過神來,尷尬的看着他被自己捏着的臉。輕咳兩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楚姒神色微冷,站起身來,轉過去端那湯,似乎是爲了轉移話題般問道:“我昨晚看過你的傷,似乎每一刀都沒傷到要害,但卻讓你渾身是傷,受盡皮肉之苦,好似不是刺客所爲……”
林清愚忙偏過眼去:“可能是那刺客功力不夠,我的要害其實他們能輕易傷到的。”
“是嗎?”楚姒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再多問,畢竟這事跟自己無關,他不願意說便罷了。
端了湯過來遞給他:“我知道你胳膊還有力氣,自己喝……”
“可是我渾身疼,坐不起來,姒兒,你抱我……”
楚姒滿頭黑線,將湯放在一側,看着躺在牀上林清愚。俯身上前,雙臂圈住他的上半身,可才使力,某人的胳膊便圈住了她的脖子,讓她跌在了自己懷裡。
“落在我懷裡的可就是我的啦,我是不會還的。”林清愚用臉蹭着她的臉滿足的笑着。
楚姒微微皺眉:“你鬆開。”
林清愚依舊蹭個不停:“不行,你剛纔捏我了,你讓我抱會兒我就不生你氣了。”
生氣?
楚姒冷笑,這傢伙什麼時候生過氣。
“快鬆開,你身上的傷口裂了,我聞到血腥味了。”楚姒忙道。
林清愚眸子彎起:“沒事,流點血傷口好的快。”
楚姒啞然:“我不想髒了我的被子……”
林清愚聽罷,只覺得寒風乍起,氣氛一下子變得淒涼:“我在你眼裡,竟不如一牀無情的被子重要……”
楚姒:“……”
“到時候被子上全是血,你讓我怎麼解釋。”楚姒道,語氣卻是柔和了不少。
林清愚笑得越發燦爛,如狐狸般的眸子眯起:“你就說。第一次嘛,有點血是正常……”
“砰——!”
屋外的四人聽到房間裡的聲音均是一怔,綠檀似乎聽到了更多,忙哈哈笑道:“小姐這幾日怕是要來月事了,脾氣有點暴躁。”
“哦……”幾人瞭然的點點頭,繼續圍着炭火盆子熱鬧的說着話了。
林清愚躺在地上怯怯的看着楚姒:“我知道錯了,我乖乖喝湯乖乖吃藥。”
楚姒深吸一口氣,掩飾住面上的緋紅:“趕緊吃,吃完趕緊給我回侯府!”說罷便提步離開,走的時候嘴角卻是帶着些許輕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