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刑部,刑部再來人傳喚楊盈問話。
一大清早,楊老將軍攔在門口:“沒皇上的聖旨,我看你們誰敢進我將軍府拿人!”
楊謙修看着面前早有準備的刑部的人,知道那日來的神秘人真正是把什麼都猜準了,不過她說只要盈兒能嫁出去就沒事,真的沒事嗎?
楊辭帶着嚇壞了的楊盈出來:“刑部就是拿人,也斷沒有在無證據的情況下就亂抓人的道理。”
刑部來的人是焦思邈打過招呼的,倒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楊少將軍,您怎麼知道下官手裡沒證據呢?我們這次來也不是要把楊姑娘抓入大牢,只不過是帶她去刑部問幾句話而已,你們都這麼緊張,讓下官這下真的懷疑你們跟大皇子是不是有勾結了。”
“盈兒可以跟你走。”楊辭回頭看了眼緊緊抓着自己衣袖低着頭的楊盈,心裡慶幸,還好他提前看過那封信,也提前安撫好了楊盈:“但我也要一道過去,我是楊盈的表兄,更是其未婚夫,楊家將軍年事已高,我三伯又身有殘疾,我不論如何也要一起去!”
“辭兒!”楊老將軍不放心,楊辭只是朝楊老將軍拱拱手:“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那刑部的人倒也不介意這些,如果是楊老將軍去他反而不會答應,而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將軍,去了也不會改變什麼。
“行了行了,要走就現在走吧,大人都等急了。”說罷,一羣佩着刀的侍衛圍了上來,楊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楊辭,跟着他走了出去。
遠遠的,有人看到這裡的動靜,即刻回去回稟了。
“帶走了麼……”楚姒細細咂摸着這條消息,能不能護住楊家,就楊辭的了。
綠芽這兩天時不時的就會發呆,楚姒沒多問。只讓人小心照顧着,結果綠芽才端了湯過來,便一個不留神全灑在了地上,燙得她的手背迅速紅了。
“綠芽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小福兒忙讓人去外面捧了雪來敷在她的手背上。
綠芽搖搖頭,站起身來看到面前的楚姒,嘴脣微抖:“小姐……”
楚姒看着垂着眉眼不說話的她,輕嘆一聲:“這兩日你就好好歇歇吧。”
綠芽眼中嚼着眼淚,張張嘴想跟楚姒說,思來想去,又把話都給嚥了回去:“多謝小姐。”
看着綠芽離開,綠檀才從裡間走了出來:“小姐,要把那人抓起來嗎?”她昨晚守了一夜,終於半夜的時候又見綠芽跑了出去悄悄跟人會面,而那人很奇怪,渾身都用衣衫罩着,瞧着是個女子,卻出入於清風樓這等風月場所的後院。
楚姒微微搖頭:“不急。”既然出入清風樓,那人可能就是大皇子或者逍遙王的人,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參與其中,所以派人來阻止她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其中一人,想利用綠芽做別的事。
她這次非要把那條伸到綠芽身上的胳膊狠狠斬斷不可!
小福兒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將地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以後才道:“對了小姐,先前表公子遞了信來,說老夫人和大夫人。”
楚姒點點頭:“你讓春枝引着去便是了,不用來報。”
“那如果表公子要過來……”
“你便說我身體不適。”楚姒說罷,便已轉身回了房間。
今天一早已經接到雲頌伊的消息,嚴老大人已經帶着跟雲夫人一道去寒山寺了,至於雲夫人用的什麼法子,楚姒也想得到,她只要老老實實告訴嚴老大人,一旦嚴老大人過世,她跟雲頌伊的處境會有多艱難,嚴老大人便會心軟了。
不再想這些,楚姒淡淡等着林清愚的消息過來。
天牢中,鄭雲保證了不下一百遍,趙佑才鬆了口:“我答應你,讓你出去。”
鄭雲滿意的笑起來:“您想明白就好。”
趙佑開始拉開嗓門衝着外面大喊:“來人,我要見母后,我要見父皇!”
這會兒連忙有差役過來,畢竟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兒,皇上已經大怒,聽說今兒朝堂上徐敏忠還被皇上罵了個狗血淋頭。
“去外面遞個信兒,就說鄭雲是被本皇子騙回來的,此事與他無關。”趙佑道。
“這……”差役明顯有些爲難:“大皇子,您也知道,小的們連宮門都踏不得一步,沒法兒幫您遞信兒啊。”
“蠢貨,誰讓你去皇宮了,我要你去八皇子府,找趙煊逸。”趙佑不耐煩道。
兩個差役面面相覷,誰不知道大皇子跟八皇子是死敵,八皇子怎麼會幫大皇子呢。
“這……大皇子,八皇子公務繁忙……”
“別跟我在這兒搪塞,我告訴你們,現在立馬給我去八皇子,把方纔這話兒跟他說了,然後告訴他來一趟天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我手裡抓着他的把柄,他一定會來的!”趙佑照着之前鄭雲的吩咐把話兒都說了,捏捏手裡從那日刺客身上翻出來的腰牌,心又穩了些。
兩個差役見趙佑口氣這般大,以爲他是有法子脫罪了,哪裡還敢怠慢,忙點頭跑出去了。
趙佑哼了一聲,甩了甩袖子轉頭就要去坐下,卻聽得背後又有腳步聲過來,不耐煩的轉頭:“怎麼,還沒聽清楚本皇子的話嗎!”趙佑不耐煩回頭,一轉頭卻看到了揚着脣角的逍遙王趙訓炎。
“你來做什麼。”趙佑不滿的皺起眉頭。
趙訓炎擡了擡手,立馬有衙役上來打開了牢門:“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趙訓炎淡淡道。
趙佑看着他,滿臉懷疑:“不,我就在這兒,沒有父皇的聖旨,我哪兒也不去。”
見突然對自己疑心這麼重的趙佑,趙訓炎笑了笑,轉身看了眼對面牢房正在睡覺的鄭雲:“那就麻煩鄭將軍先挪個地方了。”
跟來的差役立馬上前,將鄭雲帶了出來。
鄭雲一見趙訓炎,便哈哈笑起來:“王爺這是來救我和大皇子出去的?”
趙訓炎諷刺的看了他一眼,擡手讓人將他帶了出去,轉而看向趙佑:“大皇子,你對我戒心很重,難道是因爲這幾日我都未曾露面麼?”趙訓炎說罷,淡淡走進了大牢內,其他人也都知趣的退下了。
趙佑似乎早知道他會問出這句話,跟着冷笑一聲,找了處地方坐下:“小皇叔,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你這次來是想勸我不要說出你的底細吧。”
“我會救你出去的……”
“得了吧,小皇叔,你的手段有多狠我會不知道?只可惜了,如今我已經什麼都看清楚了,你就是打算利用我,除掉我幾個兄弟,趁機蓄養自己的勢力,等着有朝一日可以謀朝篡位,好替你死去的母妃報仇,我說的沒錯吧?”趙佑大聲道。
趙訓炎面上的笑容漸漸落了下來:“大皇子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呢。”
趙佑哼了一聲:“不止如此,我還知道你昨天還要派人來殺我!”
趙訓炎倒也不反駁,若是換做以前,他一定好好周旋一番,但是現在卻好似沒了這興致:“看來鄭雲真的不是你的人,難道是老八的人?”
趙訓炎像是在自言自語,趙佑聽得直皺眉頭:“趙訓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任憑你巧舌如簧,我也不會閉緊了嘴巴當個死鬼,我就是死,也一定會拉你做墊背的,你別忘了,我母后是當朝皇后,我外公家族雖然沒落,但這麼些年我也不是白做這個皇子的,你要敢動我,你做的那些腌臢事兒明天便會傳遍全京城!”
趙訓炎看了看發了狠的趙佑,笑笑:“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有這股狠勁,什麼老七老八老十,早就死了,你如何還會有今日?”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焦思邈跟在身後:“王爺,難道就由着他……”
“你覺得本王會由着他壞了我的好事麼,只不過取他性命以後,怕要有個替死鬼了……”趙訓炎陰鷙的說着,邪氣的勾起嘴角,回頭看了眼被關在另一間牢房的鄭雲,頓下腳步:“我現在真的很好奇,你的真正主子到底是誰。”
鄭雲嘿嘿笑着:“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那就是……”
“是誰?”焦思邈急急問道。
鄭雲瞥了他一眼:“那就是當今世上最聰明的人!”
焦思邈氣得想掐死他,趙訓炎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提步便離開了。
徐敏忠回到徐府,剛好徐瑾在等着,見他滿面愁容,小心翼翼道:“父親,母親讓瑾兒來問問父親,給女兒的嫁妝準備多少好?”
徐敏忠有些煩:“這等小事,你母親做主就好。”
徐瑾面有急色,忙道:“可母親說,我一個庶女,嫁過去也是給人做側妃,二十四擡嫁妝就夠了……”
徐敏忠停下腳步,頭疼的看了她一眼:“去跟你母親說,就說我吩咐的,你出嫁必須跟你姐姐的規制一樣,一百四十八擡嫁妝一定要有。”
徐瑾忙點頭:“女兒明白了。”說罷又道:“對了父親,你可知道楚丞相家的女兒?”
“你說跟逍遙王在別院……”徐敏忠忽然意識到在女兒面前說這些話不太好,停下道:“你問她做什麼?”
“聽聞楚夫人病了,如今是楚家大小姐掌家,以前她跟芸姐姐也算有幾分交情,所以瑾兒想過去瞧瞧。”徐瑾軟着聲音道。
徐敏忠想了想,有些不同意:“楚家的二女兒名聲盡毀,你這時候過去,省得被人說閒話。”徐敏忠說罷便離開了,徐瑾想了想,直接使人送了信去楚府。
徐敏忠原是幫忙救過楚其泰,所以楚秉鬆對他還是有幾分感激的,但見徐瑾送來的話,登時就黑了一張臉。
“來人!”楚秉鬆剛剛從外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官袍。
“老爺,怎麼了?”朱管家連忙跟前伺候。
楚秉鬆道:“二小姐的是事情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
朱管家猶豫的點點頭:“好似才傳出的消息,連帶着以前在寒山寺的事兒也被人挑唆着傳開了,奴才使人去查了。好似有定國公府的影子……”
楚秉鬆黑了一張臉:“大夫人好些了嗎?”
朱管家點點頭:“清醒了些,能喝些粥了,就是晚上總要把房間點得燈火通明纔敢睡下。”
“哼,她這會兒倒是膽一聲,今天就把大夫人送去定國公府養養。”楚秉鬆冷漠道。
朱管家眼睛亮了亮,低着頭應了是。
楚秉鬆不及回房間換衣裳,便又匆匆往外去了:“來人,備馬去逍遙王府!”若是逍遙王不娶楚蓁蓁,她便算是爛在相府裡還要把相府搞臭了。
楚秉鬆匆忙離開,方纔才趕過來的李瀟聽到他這些話不免都覺得心寒。如今大夫人秦雪正病着,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定國公夫人是不對付的,這會兒把她送回去,豈不是得要了她的命?
李瀟到底是沒走出去,想起進京以來發生的這麼多事,他也算是知道了些‘規矩’。
“公子,咱們還去大小姐那兒嗎?”一旁小廝問道。
李瀟看了看時辰,微微搖頭:“罷了。去了大妹妹也不會見我,是我太魯莽了。”
“那咱們現在回去?”小廝又道。
李瀟想起昨兒個綠檀匆匆來傳的話,點點頭:“先回去吧,準備準備,這兩日我要去寒山寺住上一兩日。”楚姒爲了他用心良苦,他自然都記在心上,雖然她已經與別人訂了親,可現在她孃家這般樣子,說不定哪日就誇了。所以他要再努把力,就算是爲了以後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幫她。
李瀟打定主意,心中也輕鬆不少,提步便離開了。
一直到了下午,楚姒聽說楚秉鬆要把秦雪送去定國公府,纔出了逐錦閣。
如意苑現在的氣勢劍拔弩張,楚蓁蓁好歹也還算有點良心,起碼在秦雪的苦苦哀求下,也爲她爭取了一把。
朱管家神色冷漠:“二小姐,不是奴才不把您當主子。實在是老爺下了令,奴才們也沒別的辦法,您就不要爲難奴才們了。”
“狗東西,你在這兒跟我提什麼父親,這裡是後院,你要帶走的是當家主母,你以爲這裡是你的後宅嗎?”楚蓁蓁冷冷諷刺着。
朱管家也不氣,冷冷笑道:“奴才可不敢這麼想,不過這人奴才今兒是一定要帶走!”朱管家說完,直接讓人上前去將秦雪從被子裡扶了起來。
秦雪的四肢好似還沒恢復知覺:“把楚秉鬆叫來,把楚秉鬆那個沒良心的叫來!”秦雪大喊,以前的一幕幕也在眼前浮現。彼時她還是青春年華,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環扣在她身上,當時還是個窮小子的楚秉鬆只能每日寫詩送給她,說要對她好一輩子,可是到了如今,竟由着幾個下人欺負她。
楚蓁蓁見他們直接動手,上前就扇了兩個婆子一巴掌。竟沒想到那婆子兇惡的瞪了她一眼,她便愣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秦雪還在大喊,看到楚蓁蓁,紅着一雙眼睛:“蓁蓁,快救救娘,娘回了定國公府肯定活不成的,白氏不會放過我的,秦翡的冤魂也不會放過我的……”
楚蓁蓁嚇得不敢動,只嚥了咽口水,看着如鬼般淒厲叫喊的秦雪道:“娘,您放心,等我嫁給了逍遙王,成了王妃我就立馬接你出來,你就在定國公府住幾日吧。”
朱管家這才笑了起來:“二了正確的話嘛,如今大夫人在這兒什麼也做不了,整日喊着有冤魂,沒得讓人覺得不吉利,到時候逍遙王以此爲藉口不肯娶您了可怎麼辦呢?”
楚蓁蓁微微咬牙。退在了一側乾脆不說話。她一定要嫁給逍遙王的,否則,她這輩子就完了。
朱管家見此,滿眼的諷刺,看着已經被人穿好衣裳捂住嘴的秦雪,道:“送大夫人去回孃家探親吧,你們都小心伺候着些,若是路上沒伺候舒服,回頭我剁了你們的手!”
秦雪聽到‘剁手’,面色一白,彷彿覺得被做成人彘的楊佩此刻又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不由瞪大了眼睛,開始面色發白渾身冒虛汗了。
楚蓁蓁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秦雪被帶走,這才跌坐在了凳子上。
“楚姒來了嗎?祖母來了嗎?”楚蓁蓁忽然問道。
下面的丫環忙搖搖頭,楚蓁蓁騰地一下又站起來:“走,去榮華院!”
此時的楚姒站在榮華院中,白雪有些爲難的將手裡的傘遞給了站在門口的她:“老夫人還在午睡,小姐不若去花廳候着吧。”
“不必了。”楚姒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如此:“榮華院這麼大,我四處走走看看,白雪姐姐不用管我,等祖母醒了以後來喚我便是。”
白雪只得無奈點點頭,楚姒也就在不遠處的涼亭裡坐着,直到楚蓁蓁怒氣衝衝的趕了過來。
楚蓁蓁惱楚姒沒去幫她,但卻也直到怪不得楚姒,只能憤憤的朝她走了過去。
這會兒弘哥兒正從側門跑進來,跟丫環玩鬧着。煙雪帶着他在這裡住了好一陣,似乎都快要淡出衆人視野了,如今楚蓁蓁一瞧,怒氣蹭的一下就冒了上來,快速的上前走了兩步,讓正玩得高興的弘哥兒一把撞在了她腿上。
弘哥兒撞得跌倒在地上,擡起頭懵懵懂懂的看着一臉憤怒的楚蓁蓁:“你是哪個姐姐?”
“哼,你個小崽子,只認識你大姐姐是吧?如今在這兒瞎跑什麼,不知道祖母在休息嗎?你一個庶子,憑什麼敢撞我……”楚蓁蓁厲聲質問着,弘哥兒哪裡見過這般陣仗,嚇得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聽到這哭聲,楚蓁蓁煩的不行,提腳便狠狠踹了他兩腳:“我讓你哭……”
煙雪忙上來護住孩子,楚姒也皺了眉頭:“他才七歲,還是你弟弟,撞你也是不小心,你斥責兩句便罷了,如此動手,像是一個相府家嫡出的二小姐麼!”
聽到楚姒的話,她心中更氣,彎腰一把扯開煙雪,冷冷看着弘哥兒:“小崽子,你還不知你親孃已經死了吧,我告訴你,是被你這個姨娘殺的,因爲她生不出兒子,所以想把你奪過來……”
弘哥兒更加大聲的哭了起來,煙雪想去抱孩子,結果都被弘哥兒用腳踢開:“你走開,殺人兇手,你殺了我娘……”
楚姒看着一下子就跟着楚蓁蓁學會用腳踹人的弘哥兒,面色更沉,可眼角卻瞥到了不遠處偷看的一雙眼睛。
難道這是老夫人想到的麼,排擠煙雪,然後把弘哥兒養在自己名下,讓他成爲以後相府的繼承人。
“二妹妹口出妄言,挑撥後院爭鬥,不知父親知道了會怎麼想。”楚姒走過來,讓奶孃將弘哥兒抱了下去,卻留下了煙雪。
楚蓁蓁在楚姒面前處處受制,先前積壓的怒火一下子噴薄而出:“楚姒,我告訴你,我可是要做王妃的,你就算嫁出去,也只是個世子妃。到時候見到我,你可別忘了磕頭!你現在就趾高氣昂吧,哼,我看你能威風到幾時!”
白雪憋了半晌,終於才得了老夫人的授意走了出來,看了看楚姒,朝着幾人都行了禮:“老夫人吩咐,請二小姐進去。”
楚蓁蓁見此,下巴都擡高了些,睨着楚姒,輕哼了一聲轉頭離開。
煙雪紅着眼睛咬着牙:“她如今竟什麼也不顧了麼!”
楚姒看着方纔偷聽的人已經離開,才帶着她轉身回了涼亭:“她遲早要嫁出去的,但威脅你的不是楚蓁蓁,是老夫人。”
“老夫人?”煙雪不解:“不是你讓我過來,說她能護住弘哥兒麼?”
楚姒看着這院子裡滿院的積雪,淡淡道:“老夫人是能保住弘哥兒,可沒說怎麼保。如今秦雪被送走,只怕是沒有機會再回來。楚蓁蓁一嫁出去,這個家就又是老夫人的了。如今嫡長子楚其泰已被流放,楚家再無嫡子,老夫人又格外喜歡弘哥兒,你覺得她還會讓弘哥兒繼續養在你的名下嗎?”
煙雪紅了眼:“如果他願意養好弘哥兒也無妨,我只要替王貴報了仇就好。”
楚姒微微搖頭:“你想報王貴的仇哪裡這麼簡單,你的仇人比你想象的更加厲害。”楚姒看着她:“等楚蓁蓁走了以後,你便安安心心過日子吧。”
煙雪訝異的看着楚姒:“你不是還想報復……”
“那些與你無關,既然現在不用牽扯進來,你就不要牽扯進來吧,省得白白丟了性命。”楚姒淡淡說着,若是秦雪能死在白氏手裡,楚蓁蓁再嫁入逍遙王府,她便可以伸開手腳了。王貴之死她百分之九十確定是楚黛兒及其同夥做的,但煙雪若是要找楚黛兒報仇,只能是搭上一條性命。
“大小姐……”煙雪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楚姒是爲她好,可王貴已死。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讓她在帶着弘哥兒,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好活的。
此時白雪已經出來了,楚姒也站起了身子:“遲些老夫人應該就會給你消息,到時候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楚姒看着悲切的煙雪,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後宅的女人,似乎不是爲了男人而活着,就是爲了孩子而活着,待男人死了,孩子沒了,便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隨波逐流沒了方向。她發誓,她這輩子絕不要這樣。
白雪看着瞭然過來的楚姒,有些歉意:“大小姐,老夫人她……也是有她自己的考慮。”
“我明白。”楚姒微微頷首,提步走了進去。
這會兒楚蓁蓁正拿着手絹兒擦着眼淚,弘哥兒依偎在老夫人懷裡抽搭着,卻不敢看楚蓁蓁。
“來了。”老夫人開口。
楚姒行了禮:“下午在屋子裡坐的悶了,便想來尋祖母說說說話。”
老夫人讓人奉了茶來,笑了笑:“今兒瀟兒過來了。說是蒙你提點和引薦,這兩日要去見嚴府的老大人。”
楚姒沒想到李瀟竟這般相信這老夫人,把這話兒都跟她說了,心裡嘆了一聲,只笑道:“剛巧昨兒雲嚴老大人要上山,我就隨口提了提。”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嗎?你跟這雲小姐但系倒是極好,我聽說安平侯府也是極護着你的,你一句話,他們便進宮去給嚴老大人請了御醫。”
聽見老夫人這些話,楚姒心中微涼,沒想到她居然把自己的一舉一動打探的這麼仔細,這是要吃定自己了麼。
“姒兒是以丞相府的名義遞了帖子過去的,沒成想安平侯爺竟真的去了皇宮請了御醫。”楚姒道。
“是嗎?”老夫人見她處處推脫,有些惱:“看來你還是對祖母不放心啊,什麼話都不肯跟祖母說真的。”
楚姒只起身屈膝:“姒兒不敢。”
“哼,大姐姐現在威風的很,還有什麼不敢的。”楚蓁蓁諷刺道。
老夫人也看着她:“祖母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楚姒見她終於開口說了自己的目的。反而笑了:“祖母請說,姒兒能幫到的一定幫。”
老夫人見她這般,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到底還是說了出口:“弘哥兒如今也七歲了,到了上學的年紀,你跟安平侯說說,讓弘哥兒去太學院上學。”
饒是白雪都愣住了,那太學院是什麼地方,那可是皇親國戚的子弟們上學的地界兒,莫說弘哥兒還只是個庶子,就是嫡子,如今才七歲,怎麼可能進得去。
“這……”楚姒面色爲難,老夫人卻沉了臉:“怎麼,這點小忙你也不肯幫?”
“那倒不是。”楚姒看着楚老夫人:“那我試試,能不能成,姒兒不敢保證。”
“哼,連給外人請御醫都可以。如今只是讓弘哥兒上個學你便百般推脫,怎麼,我這個祖母還及不上一個外人嗎?”老夫人開始咄咄逼人,想讓楚姒答應。
楚姒面帶難色:“姒兒試試,但太學院本就不是尋常人可以去的地方……”
“尋常人?弘哥兒是你親弟弟,你好歹也是安平侯府未來的世子妃,他們連這點面子也不肯給你?聽說安平侯才領了太學院的差事,若是他這點小忙也幫不了,我看這樣的人家你也不用嫁了!”老夫人軟硬兼施,楚蓁蓁倒是看熱鬧看得十分開心。
楚姒低垂下眉眼:“是。”
老夫人見她應了,這才鬆了口氣,擡了擡手:“好了,下去吧,我乏了。”
楚姒行了禮,看了眼依舊紅着眼睛滿眼恨意的弘哥兒,心裡只覺得可惜,可是這孩子她是沒辦法養在身邊的,只能由着老夫人帶。往後是什麼發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出了榮華院,綠檀簡直氣的要跳起來:“這老夫人怎麼如此不要臉了,她說讓小姐你不嫁就不嫁啊,小姐你那是皇上賜婚,她算哪根蔥!再說了,那太學院是弘哥兒那樣的庶子能去的嗎,就是侯府的庶子都不一定能進的去,老夫人還真把自己孫子當寶貝了。”
楚姒微微皺眉:“好了,不要扯到弘哥兒。”楚姒才說完,綠檀便察覺背後有動靜,一看竟是白雪帶着弘哥兒匆匆趕來了。
白雪面色尷尬,弘哥兒則是羞紅了臉,滿面恨意的看着楚姒。
楚姒微微皺眉,看了眼白雪:“怎麼了?” шшш¤ ttκá n¤ c o
白雪咬脣:“是老夫人說,讓弘哥兒跟您回去住一陣兒。”
“我纔不去,我纔不去!”弘哥兒開始紅着眼睛大喊,白雪摁着他。他便學了楚蓁蓁的用腳狠踢白雪的小腿。
白雪吃疼的皺起眉頭,綠檀氣得上去就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心疼人,以後長大了也是個禍害……”
“綠檀!”楚姒睨了眼她:“把孩子先放下。”
綠檀咬牙,弘哥兒見楚姒說話幫他,便衝着綠檀大喊:“賤婢,把我放下來!”
楚姒聽着他這些話,知道平常那些帶着他的下人們也沒教好,擡眼看着白雪:“他平常也是這般嗎?”
白雪微微咬脣,點了點頭:“三小姐和聶姨娘時常過來,院子裡又有兩個口無遮攔看的婆子……”
楚姒面色微冷:“你把他帶回去吧,跟祖母說一聲,楚府若是再出一個楚其泰,怕就真的完了。”楚姒倒不是怕楚府完了,她只是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惜,分明才進來的時候還只是個單純活潑的普通孩子。
白雪微微點頭:“奴婢知道了。”說罷,這纔將綠檀提着的弘哥兒抱下來,帶着他回去了。
綠檀撇撇嘴:“這麼下去,他遲早給帶廢了。”
楚姒沒有說話,只轉頭往逐錦閣而去。
“小姐,真的要去送消息給侯府嗎?”綠檀道。
楚姒頷首,她本來是想借此讓楚老夫人成爲衆矢之的的,畢竟這話傳出去,誰都知道老夫人不佔理兒,可是剛纔看到弘哥兒她反而改主意了。她來報仇,沒必要搭上這個孩子,不過就算是進了太學院,他能得如何造化,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往後是生是死,再與她楚姒無干。
到了晚上,林清愚終於傳來了消息,八皇子趙煊逸見了大皇子,上書給鄭雲求了情,鄭雲倒是從天牢裡挪出來了,再走走過場應該就沒事了,不過楚姒只要鄭雲不在天牢就好了,這樣逍遙王動手就會更加大膽。至於楊家那邊,有楊辭在,刑部的人並沒有問出什麼來,楊盈也一口咬定那封信是因爲賭氣才送過去的,刑部沒有確鑿證據,只能放了他們。
楚姒鬆了口氣,如今,只等着逍遙王伸手了!
屋外天色漸黑,已經到了二月底,大雪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這時京城的人才開始有些慌了,稍有遠見的也都開始屯米屯糧了。
吃過晚飯,綠檀匆匆進來在楚姒耳邊小聲道:“綠芽又出去見那人了。”
“你今晚小心跟着,看看那人到底聽命於誰。”楚姒道。
“那要不要問問綠芽,那人到底讓她做什麼?”綠檀有些擔心。
楚姒想了想:“暫時不用問,綠芽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害我,現在問她,她也不會願意說。”
綠檀頷首:“我明白了,我這就下去盯着。”
“嗯。”楚姒頷首,待綠檀離開,纔對小福兒和春枝道:“你們今晚就在外間候着,我要好好休息,不論誰來都不見。”
“若是老爺或是兩個小姐呢?”小福兒忙道。
楚姒莞爾:“你只說我是月事不順,不過今晚想來她們也不會過來。”楚秉鬆纔去了逍遙王府,如今回來應該正拉着楚蓁蓁和老夫人商量她的事情,至於楚秀秀,兩個丫環應該能攔得住。
“小姐,若是有特殊情況,怎麼辦?”春枝怯怯問道,楚姒見她好似猜到了什麼,深深笑道:“若實在攔不住,便由着他們進去吧。”
春枝看着她的眼神,忙低下了頭:“奴婢明白了。”
楚姒回了房間後,看着已經在等着的人,轉頭吹滅了房中蠟燭。
趙訓炎這會兒正惱着,看着底下的人:“焦思邈人呢?”
“他今兒中午不知聽了什麼消息。在京華樓喝了一天的酒,如今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下邊的人忙道。
焦先生坐在一側,黑了臉,起身朝他拱拱手:“小人這就回去打死這個沒出息的!”
趙訓炎看了他一眼:“罷了,念在他是初犯,本王可以不責罰他,讓人去把他找回來,明天醒來以後讓他來見我!”
下邊的人忙退下了,焦先生這才坐了回去。似想起什麼,擡眼看着趙訓炎:“王爺,方纔楚丞相說的事兒,可怎麼辦?”
“焦先生以爲如何?”趙訓炎道。
焦先生也爲難的直搖頭:“楚二小姐名聲敗壞,肯定是不能入逍遙王府的,可若是不讓她嫁進來,又怕楚丞相那邊……”
趙訓炎也頭疼,這一出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但這段時間他有沒有精力去查。
“罷了,先不說這件事。至於那個二品將軍鄭雲,先生怎麼看?”趙訓炎道。
“此人是個難得的人才,若是王爺能讓他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將如虎添翼,更何況此人常年在戰場,掌着實權不說,那些士兵們也都認他這個將軍,號召力怕是比久不上戰場的楊家少將軍還強些。”焦先生捋着鬍鬚嚴肅道。
趙訓炎聽罷,想的卻不是如何拉攏,而是如何滅掉鄭雲。此人無身家負累,還握如此實權,比楊家更危險。
“老八今日去見了趙佑,把鄭雲從天牢裡撈了出來,鄭雲可能已經是老八的人了,所以此人暫時不用考慮拉攏。”趙訓炎冷冷道。
焦先生點點頭:“是老朽糊塗了。”
趙訓炎看了他一眼:“這幾日焦先生都把心思放在焦思邈身上,無心關注這些也是應該的。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焦先生聽他這話,滿面歉意。起身行了禮這纔跟着衆人離開。
待人都離開了,從書房後的暗房裡這才走出個一身黑色衣裙的婦人。
“他已經迂腐不堪,你還留着他做什麼?”
趙訓炎見是她,起身行了禮:“他雖迂腐,可朝人們正是喜歡他這樣的人,他留着就算不能出謀劃策,但好歹能堵住朝中那些人的嘴。”
珍娘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趙佑你打算怎麼處置?”
“原本我還打算讓他咬出老八和楊家,如今竟是一個也沒咬住。”趙訓炎眼中有殺氣。
珍娘淡淡坐下,優雅的端起茶杯,細細嚐了一口才道:“你不知道你被人算計了麼?趙佑那個豬腦子,你以爲他能躲得過你的設計?可現在你屢屢失手,難道你沒懷疑過嗎?”
“不是老八從中作梗麼。老八現在手裡有老相爺留下的一干大臣,還有一個林清愚,都是不簡單的。”趙訓炎端端站在珍娘跟前道。
珍娘擡眼看她,眼角的皺紋都變得陰翳:“我教了你這麼多年,你就只看到這些?”
趙訓炎皺眉:“難道還有別人插手麼,大皇子黨我都已經控制住了,唯一沒控制住的就只有一個鄭雲。雖然不明確他的真正主子到底是誰,但很可能是跟着老八。”
珍娘冷笑了一聲,失望的搖搖頭:“趙訓炎,我看你真的是越來越沒用了。”
趙訓炎面色黑沉如鐵:“請公主教誨……”
“啪——!”
珍娘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我警告過你,不要這麼稱呼我,你怎麼總是記不住,是不是要我將這幾個字刻在你的臉上你才能記住!”珍娘幾乎咆哮起來。
趙訓炎忍着怒氣,沒多說一個字:“請珍娘教誨。”
珍娘見她如此,冷哼一聲:“你去查查楚家那個大女兒!”
“楚姒?”趙訓炎驚訝的看着她,珍娘冷哼一聲;“早就知道這個丫頭不對勁,不過要不是尼姑庵逃出了個人來,我還真想不到她竟有這樣玲瓏的心思!”珍娘說罷,準備離開,卻似乎想起什麼:“你今晚動手處理趙佑?”
“嗯。”趙訓炎頷首:“借徐敏忠的手,到時候罪責全在徐敏忠身上。”
珍娘想了想,卻也沒再多說:“你身邊的人不多,省着些用。”說罷,轉頭便又消失在了暗道裡。
侍衛忙跑上來。怒氣衝衝:“王爺,要不要屬下去殺了她!”
趙訓炎眼神危險的眯起,不過瞬間,手起刀落,方纔說話的侍衛已經被一刀斃命。
趙訓炎將手裡的倒刀扔在地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再將帕子扔在了那侍從的臉上:“往後誰要敢對珍娘不敬,就是這個下場。”
他語氣極淡,但周圍的人都嚇得低下了頭屏住了呼吸。
趙訓炎想起珍娘方纔說的話,神色微冷:“通知徐敏忠,計劃照常進行,再派人去找楚秉鬆,看看今晚楚姒到底在不在家!”如果她真的敢來設計自己,他發誓,他會第一個捏斷她的小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