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妃進來,安平侯林竹隱忙起身行禮,蘇貴妃看了他一眼:“侯爺可是許久未曾進宮了。”
“可不是麼,這個老傢伙,成天帶着侯夫人在外逍遙快活,如今若不是他家小子要娶親,估計還不打算回來看朕呢。”皇帝笑道,招呼蘇貴妃在旁邊的暖榻坐下,蘇貴妃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棋盤:“皇上又贏了?”
皇帝看了一眼恭敬站在一側溫和笑着林竹隱,笑着搖搖頭:“跟我下棋,他就沒贏過。不止下棋沒贏過,幹什麼都沒贏過,永遠都是那第二名。”
“永遠做第二名也要些本事。”蘇貴妃淺淺笑道。
林竹隱但笑不語,皇帝看了他一眼,才轉頭看向蘇貴妃:“愛妃也要來問楚家那大丫頭之事?”
蘇貴妃淡淡一笑:“臣妾本也不知楚府的那位大小姐,是之前逸兒的側妃來宮裡與我說過,說這位大小姐賢惠端莊,只不過在山上耽擱了幾年,詩詞書畫,女紅禮儀這些都還有些欠缺,若是多多學習,定然又是個才女。”
“原來是這般。”皇帝奇怪的看了眼林竹隱,既然這丫頭這般不堪,僅僅一個賢惠端莊,怎會叫他親自進宮來求娶?
“嗯。”蘇貴妃頷首:“我來問,也是繁兒說想要個伴,而且八皇子一直只有一位側妃,所以臣妾想跟問問陛下,此女是否可以入八皇子府?”
“側妃?”皇帝瞭然笑笑:“楚家嫡長女爲側妃,不知楚丞相可同意啊。”
“這個臣妾自會使人去問,若是同意的話……”
“貴妃娘娘,我家小子也惦記楚家的大小姐,您可不能讓臣回去被兒子一個姑娘也求娶不來。”林竹隱忙道。
蘇貴妃輕笑:“我記得侯爺家中素有隻娶一妻的傳統,這是打算把楚家大小姐迎回去做正妻?”
雖說方纔蘇貴妃把楚姒說的一無是處,但林侯爺卻只溫和笑笑:“清愚喜歡,我這個做爹的有什麼辦法,平庸些也就平庸些吧。”
“若是做正妻。楚丞相怕是沒話說了。”皇帝笑道,楚家如今四處張羅,想要參與的皇位爭奪中來,如今僅憑一個女兒就把不問朝事的安平侯府都攪了進來,確實厲害。
“皇上,八皇子府……”蘇貴妃柔聲道,皇帝卻只輕輕擺手:“侯府的世子妃和八皇子府的側妃,你說楚家那丫頭會怎麼選?”
蘇貴妃不再多說,一個嫡女,自然是想做正妻,但她是個不受寵的,外家又無依傍,定是不可能成爲八皇子正妃的。
皇帝輕笑,從暖榻上下來,看着林竹隱:“那你是答應讓你家小子入朝了?”
“只怕他也做不得什麼事兒,皇上看在老臣的面上就給他安排個活少時間多的差事吧。”林侯爺笑道。
皇帝笑出聲來:“你想得倒美。”
“來人,擬旨。”皇帝朝着旁人道。
立着的太監立馬招人擬好了聖旨,交給皇帝過目之後,便只等皇帝摁下玉璽。
“父皇……”玉璽還沒摁下去,趙煊逸便已經趕來了。
皇帝眼神微涼,他最忌諱的便是皇子們沉迷於美色金錢之中,幾位想要爭位的皇子自然都開始節制,八皇子府更是隻娶一側妃後再無納妾。
“老八來了。”皇帝將玉璽放到一旁,意味深長的笑看着他:“你莫不是也來問楚家大小姐之事的?”皇帝這話已經帶着些許的寒意了。
趙煊逸面色微沉,上前見了禮:“回稟父皇,兒臣……”
“逸兒,你父皇剛剛已經賜婚楚家小姐和林世子了,還不恭喜林侯爺。”蘇貴妃笑道。
皇帝神色微冷,笑着哼了聲:“你倒是個盡職的母親。”說罷,撿起一旁的玉璽,在明黃的聖旨上摁了下去。
趙煊逸立在一側,看着那道聖旨,不再多說,只神色複雜的立在一側,看着林侯爺笑着謝主隆恩。
“好了,朕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皇帝懶得再看衆人,擡擡手便扶着大太監的手緩緩往裡間而去了,時不時還發出些咳嗽聲。
“恭喜侯爺了。”蘇貴妃走過來笑道。
林竹隱笑了笑:“多謝娘娘沒有堅持把那丫頭要過去,不然我那不孝子怕又要找藉口躲到山裡去逍遙了。”
蘇貴妃看着林竹隱輕笑,林竹隱告了辭便離開了。
“母妃……”趙煊逸面色有些沉,母妃既然方纔能爭取,那爲何不爭取?
“繁兒來了嗎?”蘇貴妃打斷他的話。
趙煊逸點頭:“在您宮裡。”
“那你也隨我回宮,母妃許久不曾跟你好好說說話兒了。”說罷便提步離開。
趙煊逸想到楚姒已經賜婚於林清愚,面色黑沉如鐵。
蔣繁正在蘇貴妃的宮裡等她過來,等宮女提醒,她忙笑着起身,卻只見蘇貴妃面色冷沉,而後跟着的趙煊逸臉色同樣不好看。
“母妃。”蔣繁行了禮。
蘇貴妃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你肚子裡的脈可讓御醫把過了?”
“嗯。”蔣繁面色微微有些白。
“難道是男胎?”蘇貴妃語氣又冷了些,不管怎麼樣,絕不可以讓第一個兒子在正妃還沒入門之前爬出來,不然誰還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就算願意,以後奪位恐怕比如今還要激烈。蘇貴妃想得長遠,看着蔣繁發白的臉,神色越發不好看:“你知道該怎麼做。”
蔣繁直接跪在地上:“母妃,這也是您第一個親孫子。”
“他來的太不是時候。”蘇貴妃見她如此,神色鬆動了些,卻依舊十分堅定自己的想法。
趙煊逸也在此刻趕了進來,看到這般場景,黑了臉:“你懷着孩子,跪着做什麼。”
蔣繁心中微暖:“爺……”
“沒什麼,我不過是語氣重了些,繁兒便以爲我在責罵她。”蘇貴妃道,絕口不提不能留下這孩子的事。趙煊逸雖然行事凌厲,但心中卻是重情重義之人,若是讓他知道這孩子不能留,免不得要出事端。
趙煊逸見沒什麼事,便使人扶起蔣繁,這纔看着蘇貴妃:“母妃,兒子不是請您一定要拖住楚家小姐的婚事麼?”
蘇貴妃有些惱:“你還真看上那女子了?你可知道,如此迷戀一個女人,是最危險的?”
趙煊逸皺眉:“兒子是想用她來牽制林清愚。”
蘇貴妃輕笑:“你是我生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越是喜歡這個女子,我便越不能讓你娶她。如今她婚事已定,你就別再多想,好好花些精力在正事上。我聽說楚秉鬆的兒子犯了事,他一直想要腳踏兩條船,這件事你去問問他的意思,若是他還不能全心全意輔佐你,那便藉此機會重重敲打一下也不錯。”蘇貴妃坐在暖榻上,拿手懶懶撐着額頭,眉目間都是疲憊。
趙煊逸應了聲:“不過楚府的那個侄兒李瀟是個難得的人才,而且他還給八皇子遞了自薦信,兒臣許諾他只要此次春闈能中,便安排他如翰林院。”
“可信嗎?楚府的人,難道不都是一丘之貉?”蘇貴妃道。
“李瀟此人滿腹詩書,接受力強,心思也算靈活,爲人正直,這樣的人,最能得父皇喜愛,他以前一直住在江南。這幾日纔回京城,暫時住在楚府罷了。”趙煊逸道。
蘇貴妃聽罷,倒是沒多想:“既如此,你再使人去查查,若確信能用,那你便提醒他,不要捲進楚府的事情裡去。”
“兒臣明白。”趙煊逸看着閉上眼睛不願再多說的蘇貴妃,行了禮便準備離開。
蔣繁也起身想跟他一起離開,卻聽得蘇貴妃道:“繁兒留下陪我說說話。”
“爺……”蔣繁哀求的看着趙煊逸,趙煊逸微微皺眉,蘇貴妃擡起眼睛,看向蔣繁的眼神已有不滿:“繁兒你不願留下陪母妃解解悶嗎?”
“繁兒……”
“她回去有重要的事情,等遲些兒臣再帶她入宮來吧。”趙煊逸轉過身,朝蔣繁伸出一隻手。
蔣繁眼眶微溼,忙遞過手,待感受到趙煊逸手心的溫熱,心也快速的跳了起來。
蘇貴妃看着跟着趙煊逸離開的蔣繁,眉頭微微蹙起:“去讓繁兒的母親進宮來見我。”蔣繁肚裡這個孩子,若是女兒便也罷了,但是男胎,決不能留。
出了皇宮,待上了馬車,蔣繁才微微紅着臉,看着趙煊逸:“多謝八爺。”
趙煊逸似這纔回過神來,看了眼手中蔣繁的手,面色微沉,鬆開了不再多說。
蔣繁看着將自己手丟開的趙煊逸,看着他如刀削般的五官,鼻尖微酸:“爺是在想楚家小姐賜婚一事?”
“我的事你不用多管,也不許再插手。”趙煊逸冷冷道。
蔣繁心中苦澀,笑道:“爺放心,繁兒再不敢動楚家小姐一根毫毛。而且,爺,這婚事若是楚家大小姐主動提出退婚,便是皇上也沒辦法,不是嗎?”
趙煊逸心中一喜,卻懷疑的看向蔣繁:“你想做什麼?”
蔣繁苦笑:“爺,妾身只是想幫您,不會傷害楚小姐,您放心,而且就算妾身去見楚是您的意思。”
趙煊逸看着她,想了半天,終於‘嗯’了一聲,但卻神色古怪,似帶着笑意又強行忍着,馬車走了一半,趙煊逸便下車離開了。待他一走,蔣繁才小聲哭出聲來,他原以爲趙煊逸這輩子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人,她原以爲自己在他心裡已經是獨特的了,可到頭來,他卻還是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女子。
楚府這會兒還是一團亂,老夫人暈倒未醒,弘哥兒中毒未醒,楚其泰以蓄意殺人罪被投入大牢。
楚秉鬆在書房已經是徹夜未眠,外頭有婆子來傳消息,說秦雪求見。
“她還有臉來見,教出的兒子女兒沒一個省心的,她還想害我另一個兒子,這毒婦,毒婦!”楚秉鬆如今心裡哪裡還有對秦雪一絲半毫的愛慕,年輕時的那些喜歡早已經被消磨乾淨了。
看着發飆的楚秉鬆,婆子忙道:“夫人說,弘少爺不是她害的,至於大公子,夫人說可以請定國公府幫忙。”
“定國公府如今自己也是一身的蝨子,怎麼可能來幫我。”楚秉鬆沒好氣道。
那婆子也是一肚子苦水:“夫人說了,如今白氏無暇管家,是夫人的親哥哥在協助定國公掌家。”
秦翡被殺一事楚秉鬆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對秦勳此人沒什麼好感:“他當真能做主了?”他一直在外鬼混,如今怎麼倒聰明瞭。”
“是。”婆子忽然小了聲音:“夫人就在外面,要不您讓夫人進來跟您說?”
楚秉鬆想了想,如今逍遙王和大皇子皆閉門不見,只得擡了擡手讓婆子將秦雪帶了進來。
秦雪早知楚秉鬆恩情已逝,進來只哽咽道:“老爺,如今春闈在即,我就是死了也願意。只要能把泰兒換出來,再求國公爺去請個御醫回來給弘哥兒瞧病。”
見秦雪如此,楚秉鬆微微皺眉,讓人端了茶來:“你先仔細說說,怎麼辦。”
見楚秉鬆鬆了口,秦雪這才鬆了口氣,將自己如何小心選了糕點去給弘哥兒的經過說了,又說了自己跟兄長秦勳感情是如何深厚,秦勳一定會出手相助,楚秉鬆心裡這纔有了底,就在兩人皆是鬆了口氣的時候,外面卻來了聖旨。
楚秉鬆忙叫了府裡的人都來聽旨,宮裡來的魏公公手執明黃聖旨,掃了眼底下的人,心中卻是搖頭,堂堂丞相府竟然落到今日這般局面,一個個臉上全是苦澀,也不知這個丞相怎麼當的。
想罷,這纔打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楚丞相之女楚姒,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特將楚姒許配安平侯世子林清愚爲世子妃,於一年後完婚,欽此!”
魏公公這聖旨才宣讀完,不止楚秉鬆和秦雪,就連楚姒自己都愣了。皇帝怎麼會突然在這時候賜婚,還將她賜給林清愚,林清愚不是一直再說他快要成親了麼,難道他一直暗指的是自己?
想到此,楚姒心中複雜,不知是什麼感受。
“哪位是楚大小姐,出來接旨吧。”魏公公說罷,這才見人羣后一個低着頭不打眼的身影站了起來,上前幾步行了禮:“臣女楚姒接旨。”
待楚姒近前來,魏公公纔看清她的容貌,不禁驚訝,難怪八皇子也要將她要去做側妃。原來竟是這般好看的女子,不禁五官精緻,卻這不卑不亢的模樣,瞧着竟不比宮裡的公主差多少。
楚蓁蓁只撇撇嘴,左右只是賜婚給一個世子,她倒是不介意,只是有些嫉妒居然是皇上下旨賜婚。
楚秀秀則是恨得錯牙:“林世子那麼好個人,怎麼就給了她?”
楚黛兒跪在一側垂着眉眼不說話,抓着袖子的手卻死死握緊。
楚秉鬆送走魏公公後,看着站在門口的楚姒,怒道:“來我書房!”
綠檀有些擔心,楚姒卻淡漠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淡淡勾起,提步跟了上去。經過楚黛兒身邊的時候,卻被楚黛兒猛地一把抓住手臂,那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把楚姒捏碎了一般:“恭喜大姐姐。”
楚姒淡淡看這她一臉笑意的模樣,似隨意般拂開她的手:“多謝。”說罷便提步離開,綠檀綠芽也忙跟了上去。
纔到書房內,楚秉鬆便大喝一聲:“跪下!”
楚姒見他又來這招。輕笑:“父親爲何生這麼大的氣?”
楚秉鬆看她淡淡立着絲毫沒有懼怕的樣子,氣得面色鐵青:“怎麼,還沒嫁過去就跟我擺起世子妃的架子了?”
“姒兒不敢。”
“不敢?我看就沒你不敢的事情!”楚秉鬆呵斥道:“你什麼時候跟那林世子有了苟且,還讓他請來聖旨要來娶你!”
綠芽氣得滿面通紅,哪有做父親的這般污衊自己的親生女兒:“老爺……”
“你給我閉嘴,這裡有你一個下賤丫頭說話的份兒嗎!”楚秉鬆怒道。
綠芽咬脣,楚姒只淡淡看着暴跳如雷的楚秉鬆,他見自己嫁的好,便這般生氣麼,那可真是太好了。
“父親說我與人苟且,可有證據?好歹二妹妹與雲公子和焦公子一起,還有人證呢,爹爹如此厚此薄彼,傳出去,只怕御史又要參您的摺子了。”楚姒說的雲淡風輕,絲毫不覺得如何。
楚秉鬆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楚蓁蓁這事兒讓他已經成了全京城的笑柄,雖然楚老夫人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可是哪裡經得住有心人刻意傳播謠言。再加上他早知事情真假,與人辯駁都是心虛的。
“楚姒,你敢威脅我?”楚秉鬆憋了半天才說出這一句。
“姒兒不敢,只不過與您就事論事,您這般生氣,不會是因爲我得了這賜婚吧?若是父親您這般不高興,可以去皇宮跟皇上說不同意這門婚事。”楚姒淡笑道。
楚秉鬆看着完全不爲所動的楚姒,一甩袖子:“別以爲不知道,自你回府,楚府便風波不斷,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在中搗鬼。”
楚姒笑得越發開心:“父親既然這般認爲,那不如遣人仔細查查,拿出證據來,您乃當朝丞相,總不能處處以空口白話污衊人,就連大哥入獄,也都是人證物證齊全的。”楚姒是見他哪兒疼便踩哪兒。
楚秉鬆知道自己不佔理,可就不喜歡楚姒,她不管順從也好叛逆也罷,怎麼着就是不喜歡:“跟你娘一樣,都是來害我的煞星!”楚秉鬆怒道。
楚姒聽到這話,饒是極力控制自己的她如今也忍不住了:“原來母親是您的煞星,看來您這丞相之位怕也是個禍害,父親不若早日辭了官,回江南置幾畝地養老吧。”楚姒儼然是生氣了,說出的話更加銳利。但一想起屈死的生母楊佩,她幫楚秉鬆從一個什麼也不是的窮書生成爲一朝之相,爲了他吃盡苦頭,甚至不惜與楊家斷絕關係,最後卻落得個被他們齊齊害死的下場,如今他竟說母親是個煞星。
楚姒氣得要笑出聲來:“父親以前靠母親,如今靠秦雪和女兒,何時能靠自己?”
“你——!”楚秉鬆氣得擡手就要扇楚姒耳光,可巴掌還沒落下來就被綠檀死死抓住了手腕。
楚姒站在原地未動,看着面前暴怒的楚秉鬆,心中的怒意已緩緩收拾好,只神色漠然,聲音微涼:“父親,我一年以後便要嫁出去了,這一年我會安心準備出嫁之事,也央求父親看在死去母親的份上,許我一年平靜吧。”說罷,便轉身離開。
綠檀也鬆開了楚秉鬆的手,楚秉鬆看着如今這個氣勢斐然的女兒,轉身一揮手,便將書桌上所有的東西摔在了地上。
出了院子,綠芽有些慌張:“小姐,您這般,老爺會不會記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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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嘴角勾起,她不這般楚秉鬆也恨不得她死了,如今放肆一番又何妨。
回了逐錦閣,小福兒和春枝皆是歡喜。
“聽說林家人口簡單,林侯爺又甚是得皇帝喜歡,而且家境殷實,您到時嫁過去,可都是好日子了。”春枝在旁笑道。
楚姒只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紫玉出神,到如今,她仍舊想不通林清愚這般做的目的是什麼。
小福兒來來回回的踱步子:“我聽說還要小姐自個兒繡嫁衣呢,一應的有好些事情要準備,咱們如今就要忙活起來了,不然到時候怕準備不及。還有嫁妝,要準備嫁妝冊子,一樣樣清點好……”
着,綠芽卻是難過的垂下了眉眼,小姐的嫁妝之前被那些尼姑們拿去了不少,後來雖說御史大人幫着找回來了一些,小姐也全部都換成了銀票,如今哪裡有錢置辦嫁妝。
楚姒倒是沒想這些,還有一年的時間,什麼事情都會有變化、
幾人正想着,外頭忽然來了消息,說李夫人過來了。
綠芽手心緊了緊:“小姐,可要迎進來。”
楚姒微微頷首,綠芽便急急轉身出去了,楚姒讓人準備了茶水,也轉身到了花廳裡。
李夫人今兒一身素色的襖裙。腳步匆忙,面上帶着笑意;“我是特意來恭喜姒兒的。”李夫人才踏進門檻便忙笑道。
楚姒輕笑,讓人奉了茶;“如今說什麼恭喜,祖母未醒,大哥在牢裡,弘哥兒又中毒未醒。”
“哎,即便這樣,你這兒的喜事還是喜事,楚府變成這樣,又不能怨你。”李夫人上前來,自顧自的坐在了楚姒身邊。
楚姒微微皺眉,擡眼看到底下面色有些發白的李瀟:“瀟表哥臉色有些不對,可是出什麼事了?”
李瀟聽到楚姒跟他說話,忙慌張擺手:“沒、沒事。”待看到楚姒,又不禁心痛,又黯然的垂下眸子去。
李夫人見此,忙道:“他近日讀書讀得太累了,我這也是帶他出來走走,散散心。”
楚姒淡淡頷首。李夫人看着楚姒又道:“我聽說林家那位世子沒有在朝中領差事,侯府中也無人在朝廷中供職的……”
楚姒這纔算明白了她的來意,淺淺笑道:“姑姑問我,我怎會知道?再者,皇上聖旨已下,不管他們家有沒有人在朝廷供職,這都不能我能管的。”
李夫人在楚姒這兒碰了顆軟釘子,訕訕的笑了笑,李瀟卻忍不住問道:“大妹妹真的願意嫁過去嗎?”
楚姒看着他炙熱的眼神,眉心微蹙:“聖旨已下,由不得我說願不願意。”
“那大妹妹心裡是不樂意的?”李瀟略激動道。
楚姒垂下眉眼,將茶杯放在一側,起了身:“姑姑,我身子有些乏了,待空了我去您院兒裡給您請安。”李瀟這話問得過分,她與李瀟不過幾面之緣,就算她幫了他兩次,也沒存別的心思,平素跟他來往也注意保持了距離。他這般問,不僅唐突,而且一定要逼着她嘴裡說出個是否來。若是這話兒傳了出去,都是楚姒吃虧。
李瀟腦子發熱,還想追着問:“大妹妹……”
楚姒不再多說,讓人伺候着,自己則是轉頭進裡間了。
李夫人沉了臉,叫住李瀟:“瀟兒,姒兒是女兒家,你這般追着她問,豈不是要害了她。”
李瀟這纔像是被潑了盆冷水,清醒過來:“我不是想害大妹妹。”
“好了。”李夫人陰沉的看了眼楚姒離開的方向:“走吧,我們去你祖母那兒坐坐。”說罷,轉頭便挺着背擡起下巴離開了。
李瀟有些失魂落魄,綠芽看得心疼,提步往前:“表公子,你沒事吧。”
李瀟似沒注意到她一般,低着頭跟着李夫人離開了。
裡頭小福兒氣得咬牙:“這表公子也是個讀書人,怎麼今兒過來盡說些渾話。”
“表公子也沒惡意。”綠芽一急便道。
綠檀和春枝都察覺到了綠芽的不對勁。小福兒卻哼了一聲:“就怕這種沒有惡意還害人的了,到時候連埋怨他都不是。”
綠芽漲紅了臉,只轉頭看着楚姒:“小姐,表公子他……”
“小福兒。”楚姒緩緩道。
“哎,小姐有什麼吩咐。”小福兒睜着雙忽閃忽閃的杏眼道。
“你悄悄去一趟煙雪姨娘那兒,讓她這段時間不要來我屋裡,有事悄悄使人送信來便是。”楚姒道,如今楚秉鬆居然沒有懲罰秦雪,定是秦雪擡出了定國公府來。如今秦翡一死,白氏也消沉了,府裡全由才搬回去的秦勳一家子做主,這定國公府就又是秦雪的定國公府了。秦雪一旦重新獲得楚秉鬆的信任,處理完楚其泰的事情,那她第一個拿着開刀的定然是煙雪姨娘,自己自然是要到暗處來才行,而且白氏那裡,雖然她這人不講情義,但只要好好利用,卻是對付秦雪母女的一枚好棋。更何況秦雪自己作死,殺了秦翡,只要白氏知道了真相,定然死咬住秦雪。
小福兒應了聲便出去了,綠芽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開口了。
“外面還在下雪呢。”綠檀往外頭看了眼,道:“尋常這雪該是停了,可如今竟還在下,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
楚姒輕嘆,天不容人,人也不容人,這世道……
知道楚姒被賜婚的消息,雲頌伊急急便從家中趕來了,一進來便已是紅着眼睛。
“姒兒姐姐,是我對不起你。”
楚姒疑惑的看着她,待她說了半晌才明白,原來她以爲自己是因爲要報恩所以才嫁給林清愚的,不禁失笑:“放心吧,與這件事無關。”
雲頌伊還是不放心:“可是那林世子都毀容了。你嫁過去這輩子可就毀了。”
楚姒笑笑,見雲頌伊又道:“要不這樣,我們想個辦法,退了這門親事如何?”
楚姒讓她坐在暖榻上:“你會下棋嗎?”
“那是自然。”雲頌伊笑道,說着便擼起袖子要跟她下棋,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姒兒姐姐,你還沒說我剛纔的提議行不行呢?”
楚姒笑着搖搖頭:“皇家的決定,你以爲真只是聖上開心隨手寫下的聖旨?”皇帝這般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哪裡是那麼容易說退就退的。
雲頌伊看着她,眼眶裡又要冒出淚水來:“那怎麼辦,難不成你真要嫁過去不成?”
“姒兒姐姐不願意退婚,說不定林世子願意呢。”外面傳來一道女聲。
雲頌伊莫名皺起了眉頭,待看清來人才有些驚訝:“是你?”
楚黛兒笑着上前:“黛兒見過雲小姐。”
楚姒看了眼綠檀:“門口的婆子直接打發牙婆買了。”
綠檀瞪了眼楚黛兒,轉頭便出去,不一會兒便聽到婆子的求饒聲。
綠檀冷哼一聲:“既然你們認不清主子,那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來了人居然不回稟,就由着楚黛兒直接進來了。還真當楚姒是軟柿子了。
楚黛兒淡淡笑着,聽着外面的聲音輕笑:“大姐姐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兒,她們到底是奴才,若是大姐姐不樂意黛兒來,黛兒這便給你賠個不是。”
楚姒看她,淺淺笑着:“既四妹妹知我不喜歡你來,那你便出去吧。”
楚黛兒似料到楚姒會這般說,微微咬脣,眼紅的低下頭,不一會兒雲頌伊便看到她竟掉了淚:“大姐姐真這般不喜黛兒,黛兒之前一直對二姐姐恭恭敬敬,卻並不是要與大姐姐作對,只是黛兒自小沒生母在身邊,凡事只能忍氣吞聲,大姐姐萬不要因爲這樣而惱了黛兒。”楚黛兒只說楚姒是因爲恨她站在楚蓁蓁那邊所以惱了自己。
雲頌伊一臉懵逼,楚姒臉上興味越發濃了:“四妹妹自小聰慧,也比我記性好,不知四妹妹可記得你昨兒說過的話?”
“大姐姐指什麼?”楚黛兒擡起眼來,楚楚可憐。
楚姒看着還在演戲的楚黛兒。莞爾:“四妹妹既喜歡留下,便留下吧。”說罷便讓綠檀進來了:“綠檀和春枝留着伺候,不論四小姐去哪兒都允了。”
綠檀哪裡不明白楚姒的意思,楚黛兒這來定是不懷好意,指不定就要栽贓呢。
楚黛兒看着神色始終不起波瀾的楚姒,眸光微緊,楚姒卻只是懶懶起了身:“伊兒,你也去看看祖母吧。”
雲頌伊回過神來,忙道:“對對,差點忘了,母親還讓我帶了人蔘來。”說罷,便起身跟着楚姒一道出了屋。
楚黛兒就這樣被撂在這裡,木香跟着黑了臉,直接諷刺道:“大小姐如今威風可真大,還沒嫁過去呢,這世子妃的譜兒倒是十足了。”
楚姒聽着她的話,腳步微頓,勾起嘴角:“以下犯上,掌嘴十下。”
楚姒話音剛落,綠檀便看了眼旁邊伺候的婆子,婆子哪裡敢耽擱,上前抓着木香啪啪就是十個巴掌,頓時她的小臉兒便腫了起來。
楚姒扭頭看着站在原地的楚黛兒,輕笑:“四妹妹,這兒是逐錦閣,若是想挑釁,下次換個地方,省得你的丫頭受罪。”楚姒似乎絲毫不懼這些話傳出去,說完,便帶着雲頌伊離開了。
楚黛兒如今得了老夫人寵,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貪婪,楚姒對於她,一分容忍也不想有。
待楚姒離開,綠檀才笑着走上前來:“四小姐,您是要參觀小姐的裡間還是洗漱房?或者東廂房西廂房也可以看看,房間很多,能藏不少東西。”
楚黛兒面色微青,略帶殺意的看了眼綠檀,提步便帶着臉已經腫了的木香離開了。
路上,雲頌伊看着楚姒的眼睛完全是冒星星的:“我就怎麼看你那四妹妹怎麼覺得彆扭,原來她竟是私下裡耍這些花招。”
楚姒淡笑,她自己也耍花招,但不會把自己的人白白送出去做誘餌,待她好之人,她亦百倍回之!
“你什麼時候去雲府?”楚姒問道。
雲頌伊嘻嘻笑起來:“本來是過幾日就要去,不過這幾日他們沒心思管我了。”
“嗯?”楚姒看着她,雲頌伊卻笑了起來:“雲家那個紈絝子出事了,他們哪裡還有精力來管我。”
“雲康?”楚姒道。
雲頌伊點頭:“聽說是喝多了,栽湖裡去了,命雖救了回來,但好像受多了凍,如今躺在牀上竟似個傻子一般了。”
楚姒聽罷,只當是雲府內的爭鬥,而且雲康跟焦思邈二人一起做了不少惡事,如今這般也算是報應。
楚姒這般想罷,便沒再多想,帶着雲頌伊去見了老夫人。
老夫人到了晚上,已經清醒了過來了,也緩過了心口的氣,只不過一想到楚其泰和弘哥兒,又心痛的不行。
白雪引着楚姒往裡走,邊走邊說:“老夫人這次可是遭了罪了。”
“才醒嗎?”楚姒問道。
白雪微微頷首,在進去之前還是拉住了楚姒的手:“方纔大夫人來過,不知跟老夫人說了什麼,把老夫人氣得不行,大夫人卻神態輕鬆的離開了。”
楚姒頷首,卻想得到秦雪是來幹嘛的。如今老夫人病倒,正是她收回掌家之權的時候。不過秦雪拿着掌家之權可不是件好事,老夫人縱然自私,卻無主動害她之意,有老夫人在,她多少能放心些。若是老夫人徹底不管後院之事,秦雪怕是沒了忌憚。
看到老夫人的時候,她正合着眼睛躺在牀上,但呼吸急促。明顯才發過脾氣。
“祖母。”楚姒上前行了禮。
老夫人眼皮動了動,擡起眼來,見她與雲頌伊一道來的,嘆了口氣,叫江媽媽將自己扶起來,才招手讓楚姒過來:“弘哥兒怎麼樣了?”
“還沒醒。”楚姒道。
老夫人嘆了口氣:“到底是沒護住。”
楚姒看老夫人並無責罵秦雪之意,想來是知道煙雪在其中搗鬼了。
“祖母莫急,弘哥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楚姒淡淡道。
“希望如此吧。”老夫人盯着楚姒:“聽說皇上賜了你跟安平侯世子的婚事?”
楚姒頷首,老夫人見她沒有絲毫異色,心中嘆息:“孫女裡頭,聰明的就你和黛兒,你銳氣太甚,黛兒心思太狠,你們兩啊……”老夫人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咳了起來,江媽媽連忙端了茶水過來。
楚姒有些訝異,老夫人不是素來疼楚黛兒麼,怎麼會察覺到她的手段。
老夫人似猜到楚姒心中所想。咳了聲才道:“從春草一進屋,我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春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可我竟不知道她何時恨上了你……”老夫人語氣悽然,頓了會兒,想起些什麼,忙道:“江媽媽,去將準備的東西拿來。”
江媽媽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捧了個雕花檀木盒子過來,盒子上還加了把小金鎖。
“這是……”雲頌伊也跟着睜大了眼睛,楚老夫人卻直接讓江媽媽將這盒子交給了楚姒,並給了她一把鑰匙:“既然你要出嫁,我可以把這些都給你。”
楚姒沒有伸手接,她幾乎能猜到裡面是什麼,對於尋常人來說有多誘人,但薑還是老的辣,老夫人這麼做,一定另有目的。
“祖母想讓姒兒做什麼?”楚姒淺笑道。
老夫人看着她,只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轉眼看向江媽媽。江媽媽會意,親自打開鑰匙,幾人這纔看清裡面的東西,竟是三本摺子。
“這是你母親的和我的嫁妝摺子,你母親當年不少嫁妝都存在我這裡,加上我這些年存的,一百二十八擡的嫁妝定然有。”楚老夫人道。
雲頌伊驚喜的看着楚姒,一百二十八擡可不少,而且嫁妝多了,婆家纔會瞧得起,這是娘說的。
楚姒立在一側不應聲,老夫人見此,長長嘆了口氣:“你當真跟你娘不一樣。”
楚姒嘴角勾起,正因爲不一樣,所以她現在才能活着。
“祖母,姒兒不過十四,做不了什麼,有些事情還得靠祖母。”楚姒道,她知道。楚老夫人定然是想讓自己壓制住楚黛兒,好讓楚府繼續在楚秉鬆的手裡發揚光大,可是她攜滿腔仇恨而來,正是要摧毀這個齷齪的楚府。
“伊兒,你給祖母帶的人蔘呢。”楚姒淡淡轉了話題。
雲頌伊忙拿了人蔘來,岔開了話題,簡單說過幾句之後便跟楚姒一道離開了。
待楚姒才走,老夫人便沉了臉。
“老夫人,大小姐怕是膽小……”江媽媽忙道。
老夫人氣得又咳了起來,待咳得面色發白才道:“去將黛兒尋來。”
“老夫人,四小姐她……”江媽媽想說楚黛兒心思太過陰暗,連春草都被她折磨至此還仍舊對她忠心耿耿,她可比楚姒可怕的多。
“終歸只是一個丫頭,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裡去,若不是我的身體……”老夫人不願再多說,擡擡手打發江媽媽出去了。
出了榮華院,雲頌伊才擔心的看着楚姒:“你不怕你祖母去尋你那古怪的四妹妹嗎?”
連雲頌伊都想到了,楚姒又怎麼可能沒想到:“放心。”楚姒淡漠的看着已經款款走來的楚黛兒,脣瓣微掀:“這府裡最狠的。不是我,也不是她。”這府裡最有手段也最狠的,是她們看起來慈愛又慷慨的祖母。只是不知母親之死,跟她是否有關,否則母親的嫁妝怎會落入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