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聲音,楚黛兒有些懵逼的看着楚姒:“你怎麼……”
楚姒淡淡道:“既知她許久不回,我怎麼會沒有警覺?四妹妹,你如此匆忙下手,可曾想過後果?”
楚黛兒看着門口綠檀已經扶着綠芽進來了,綠芽面色潮紅,似乎餘毒未退,但眸光卻堅定清亮。
“四小姐,奴婢是對錶公子有非分之想,但奴婢卻絕不會爲一己私慾,給表公子和小姐帶來麻煩,下次四小姐若要再對我一個小小奴婢動手,不若給我一刀來得痛快!”綠芽也是氣急了,若不是綠檀及時趕到,她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楚黛兒緊閉着嘴盯着她,綠檀卻趕忙使人將綠芽扶了下去,走過來朝楚姒行了一禮:“姑娘,抓到了不少人,已經送去老夫人那兒了。”
楚姒微微頷首,看了看身子往前傾準備離開的楚黛兒,道:“四妹妹,我還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
楚黛兒身形穩住,轉頭看着神態悠然的楚姒:“怎麼,想問我有沒有參與害了你生母麼?可是大姐姐,你生母死的時候,我才十歲不到,如何能有那麼大本事?”
見楚黛兒不說,楚姒倒也不急:“那你且一定要把你的真正目的和背後之人藏好了,不然被抓出來,你可不止是身敗名裂這麼簡單。”
楚黛兒望着她,心中全是嫉妒,憑什麼她什麼都比自己好,明明她就是一粒被楚家拋棄的廢棋,如今卻將自己惹得這般憤怒和嫉妒!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早些告訴四妹妹的好。”楚姒終於放下茶杯。笑看着她:“即日起,楚府由我來掌中饋,你的人一個也別想再留在後院。”
“楚姒!”楚黛兒恨紅了眼:“我與你本無冤仇,我也可以保證以後……”
見楚黛兒慌了,楚姒想,這楚府之中她培植起來的勢力只怕不少,但如今她一去家廟,由自己來動手,任它勢力盤根錯節,一個也別想留。
“四妹妹是什麼秉性,你我都很清楚,便不必多言了。夜已經深了,四妹妹不若早些回去休息?”楚姒看着她憤怒的模樣道。
楚黛兒手指死死攥緊:“楚姒,你這般與我作對,你會後悔的!”
“你方纔已經差點讓我後悔了,楚黛兒,我身邊的人你若是敢傷一根毫毛,我會讓你後悔你所做的一切。”楚姒語氣冰涼,楚黛兒此人就是一條養不熟喂不飽的毒蛇,總在陰冷的角落不動聲色,伺機而動,如今她被激怒了到了明處來,楚姒才更加放心些!
楚黛兒恨得咬牙,看了一眼滿臉諷刺的綠檀,沉着臉直接提步離開。
待她走了,綠檀才驚喜的看着楚姒:“看不出來小姐這般威武!”
楚姒睨了一眼她:“見到了林傅了嗎?”
“見到了,我把了,他說明兒一早就能有結果。”綠檀略帶些激動,想起接下來要乾的事兒她的小心臟就開始撲通撲通格外活潑。
“你再去催催他,最好能在天亮之前出結果,希望這次能讓楚黛兒安分一段時間。”最起碼也要等她把楚府的這些個人收拾了再說。
“好。”綠檀忙點頭跑了。
小福兒在外頭候了好半晌,見綠檀終於說可以進去了,才讓人把飯菜端了進來。
“小姐,您最近是不是胃口特別好啊?”小福兒一邊瞅着楚姒,一邊把尋常分量兩倍的飯菜往桌子上端,而且小姐還特意準備了凝血安神的湯,讓她覺得好生奇怪。
楚姒輕笑:“嗯,晚上覺得覺得腿疼,月事又很奇怪,所以才……”
楚姒話沒說完,一旁幫着上菜的婆子笑了起來:“姑娘這約莫是在長個子呢,飯量大些是正常的,回頭再喝些滋補的湯,再去藥鋪子開些補藥,應當就沒事了。”
小福兒一臉驚訝:“原來是這樣。”
楚姒見有人把話圓了過去,便也不再多說,看着準備好飯菜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幾人,楚姒道:“天色不早了,你們都先下去候着吧。”
小福兒以爲是楚姒擔心大家看着她吃這麼多飯菜笑話她,便捂着嘴脣笑着應了是,帶着人都下去了。見人都走了,楚姒這纔拿了飯菜進房間。
牀上的人聽到有腳步過來,方纔還睜着的眼睛立馬閉上了,待楚姒到了牀沿才稍稍睜開些。
“先喝些凝血安神的湯吧,回頭我再讓人去買些藥來。”楚姒將湯和飯菜用盤子端了過來放在一邊。
林清愚輕輕咳了兩聲,看着楚姒:“我胳膊沒有力氣……”
楚姒皺眉,看了看他:“那你等會兒,綠檀回來了我讓他餵你。”
“可是我餓了……”林清愚見楚姒轉頭要走,忙道。
楚姒看着那些飯菜,再看看面色白的近乎透明的林清愚:“我不會餵飯。”
“沒關係,我教你。”林清愚笑道。
楚姒:“……”
最終林清愚還是在楚姒的‘伺候’下吃了個半飽,不過他也很知足了。
“對了,我聽到了你跟楚家四小姐的對話。”林清愚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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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準備端着盤子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扭頭看他。
林清愚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嚴肅道:“我仔細想過了,我還是隻喜歡你,所以你不用去求皇上退婚,也不用去找我爹孃,他們絕對不會允許我娶二房的。”
楚姒啞然,頓了頓,還是問道:“你的傷是不是跟南疆進犯有關?”
林清愚有些訝異楚姒居然知道這些,彎起眼睛瞅着她:“怎麼,要爲我報仇?”
楚姒:“你先休息吧。”說罷扭頭便出去了。
林清愚笑得更加開心,南疆之事遠不如表面看到的簡單,她還是不知道的爲好,至於這個楚黛兒,如今還翻不起什麼風浪,便由着姒兒練練手吧。
楚姒用過晚飯之後便一直坐在花廳中等消息,聽人來報,李瀟倒是來來回回往逐錦閣前轉了幾遭,卻也沒進來。
春枝從屋外匆匆進來,還來不及拍掉身上的雪:“小姐,您抓住送去榮華院的人,已經被老夫人趕出去了,至於四小姐……”
楚姒看她:“繼續說。”
春枝看了看淡定的楚姒,道:“李夫人知道四小姐居然安插了人在她的院子裡,這次還差點害了表公子,氣得直接去四小姐院裡鬧了,聽說老夫人都沒攔住,四小姐還捱了李夫人兩巴掌。一會兒李夫人估計還來要逐錦閣……”
“我知道,我在等着呢。”楚姒淡淡道:“你去安排人把綠芽看住了,不管發生多大的動靜,都不許她出來。”
春枝連忙頷首:“那四小姐那邊可還要繼續盯着?”
“不用。”楚姒輕笑,楚黛兒是個玩心計的,可李夫人卻是個爲了兒子不管不顧的,這被抽了兩巴掌,估計要氣得發瘋,只不過這纔是自己送給她臨行前的第一件禮物呢。
春枝應聲退下,果真不久,就見李夫人怒氣衝衝的來了,李瀟跟在她身後,一見楚姒便是滿臉歉意。
李夫人見楚姒衣冠整齊的坐在花廳之中,皺了下眉頭:“看來姒兒知道我來做什麼的,既如此我也不多廢話了,把那個恬不知恥的丫頭交出來吧。”
“恬不知恥?姑姑這話是指誰?”楚姒淡淡笑問道,李瀟站在李夫人身側,看到這般的楚姒,忽然覺得與她更是遙不可及了。
李夫人沉着臉:“這還要我指名道姓麼,你使了哪個丫頭去瀟兒院裡你不清楚?”
“原來姑姑說的是綠芽。”楚姒輕笑,擡眼看着李瀟:“瀟表哥現在頭不暈了嗎?”
李瀟面色微紅:“多謝大妹妹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哦,是嗎,那你真應該好好謝謝我這個丫頭,不然你因爲見不得血腥場面而嘔吐暈倒在路邊,無人送回去,在雪地裡着了風寒可就不好了。”楚姒淡淡道。
李瀟面色微紅:“大妹妹說的有理。”
楚姒對如此的李瀟有些失望,綠芽是因爲他而被設計陷害,可他卻縱然着李氏來鬧。
“她想爬上瀟兒的……”
“姑姑不覺得跟我說這樣的話過分了嗎!”楚姒語氣微重,擡眼冷冷看着李夫人:“我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底下的丫環因被人下藥差點犯了錯,但若不是因爲送李公子回去,也不會受人誣害。若她真是如姑姑所說,壞了自己名節,姑姑認爲她還能活得下去?你如今來鬧,是想讓我把她的命交給你不成?”
李瀟聽着楚姒對他的稱呼從‘瀟表哥’變成‘李公子’,心中失落:“大妹妹,我娘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請李公子說說,李夫人是什麼意思?”楚姒淡淡勾起嘴角。
李夫人看着不及自己高的楚姒,面色微緊:“楚姒,這就是你的修養你的家教麼!”
“姒兒被丟在尼姑庵裡吃盡苦頭,修養我有,但在山上學到的,是對付咄咄逼人的惡人的本事。”楚姒毫不客氣,李夫人此人是最會得寸進尺之人,秦雪因爲不救李瀟,而被她記恨到現在而且在老夫人面前使盡了小手段,如今跟她這般狀況,若是再裝軟賣乖,只會被她欺負的更狠。
李夫人氣得擡起手來指着她:“你、你敢說我是惡人!”
楚姒呼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李夫人面前行了一禮:“姑姑莫氣,我只是想替丫環討要個公道而已,您也儘可放心,往後不管李公子再遇上什麼麻煩,我們不都會再出手,我們會盡一切可能,避免發生姑姑所擔心的事。”
李夫人被她這話氣得又是一顫,可卻無法反駁,李瀟則是羞得滿面通紅,扶着李夫人:“好了孃親,咱們回去吧。”
“回去?她這般不知禮……”
“娘!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大妹妹纔是這楚府的主人家,咱們是客!”李瀟聲音提高了些,扭頭看着楚姒,微微抿脣:“大妹妹,打攪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說罷,便強行帶着李夫人走了。
聽到這些動靜的下人們各個都把頭低的死死的,以前都覺得大小姐不過是個刁蠻粗魯的主子,如今看來,不僅有手段,還有氣魄。
待她們一走。綠芽便跑了進來,眼睛紅腫的跪在了楚姒面前:“小姐,都是奴婢給您添麻煩了。”
楚姒將她扶起:“關你何事,不過是她們忘恩負義罷了。我方纔說再不出手救李瀟,你可曾生氣?”
綠芽死死咬着嘴脣:“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是還生氣。”楚姒心中輕嘆,她上輩子因一個情字而落得衆叛親離,如今她不想綠芽也如此,畢竟跟她最親近的,便只剩下這個丫頭了:“氣也罷,不氣也罷,待到這些事都過了,你若是想嫁李瀟,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但絕不是現在,明白嗎?”現在李夫人正在氣頭上,就算綠芽能跟在李瀟身邊,只怕也得不到一個好結果。
“奴婢不氣。奴婢知道小姐是爲奴婢好。”綠芽哽咽道。
楚姒看着她垂着的眼簾,想再勸卻不知從何勸起,情之一事,最是無奈,也最無藥可解。
“罷了,時辰不早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楚姒道。
綠芽頷首,轉身便退下了。
楚姒看了看天色,回了花廳繼續等,不過卻已經熄了燈火,也把人都打發下去了。
黑暗中,窗戶微微透進些亮光,楚姒坐在暖榻上等着,卻聽到房中有響動。
楚姒皺眉:“怎麼了?”
房間中並沒有傳來林清愚的聲音,但是那些雜聲卻依舊還在,楚姒訝異,匆匆提步進去便聽到了林清愚壓抑着的痛苦的呻吟聲。
楚姒忙上前將帷幔掀開,藉着窗外的光。看得清他正緊閉着眼睛,滿頭大汗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林清愚,你怎麼了?”楚姒問道。
林清愚卻似沒聽到她的話般,楚姒知他是入了夢靨,翻身上牀,開始替他擦額頭上的汗,並抓着他的手安慰。可他的夢靨是什麼呢,難道跟自己一樣,也有擺脫不掉的恐懼或是仇恨麼?
楚姒想不透,林清愚的掙扎卻似乎慢慢輕了下來,楚姒一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
“水……”林清愚迷迷糊糊喊着。
楚姒忙起身去端了水過來,小心扶起他的頭,將溫熱的茶水餵了進去。
喂好了茶水,又聽到林清愚低聲在念着什麼,楚姒俯身下去聽,臉上卻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楚姒猛地擡起頭。卻發現林清愚神色迷糊的睜着眼在偷笑,楚姒心中羞惱,直接鬆了手,林清愚的頭便結結實實的砸在了牀頭。
林清愚吃疼的皺起了眉頭,楚姒慌了一下:“你沒事吧。”她差點忘了他的確是身負重傷了。
林清愚睜開眼睛看着她擔心的樣子,薄脣揚起大大的弧度:“那你再讓我親一下,就沒事了。”
楚姒看着他發高燒臉色微紅,是又生氣又想笑:“林世子,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你?”初見之時,他是個呆板囉嗦的書呆子,而後又變成運籌帷幄的如意坊老闆、甚至是江湖中名噪一時的無極閣閣主,可現在看來,卻只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掛了還不忘耍流氓的無賴。
“哪個都是我,哪個我都只想娶楚姒一人爲妻。”林清愚輕輕笑着,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的楚姒,終於耐不住沉沉睡意,又睡了過去,只不過一次他沒再進入夢靨之中。
楚姒看着牀上的人。看着他在微微亮光中顯得深邃而俊逸的五官,到底是後退了兩步:“情之一字,我本不該碰的。”說罷,轉頭離去。
到了將近天明之時綠檀才急急趕了回來,縱然外面寒冷不已,她額頭卻沁出了些許細汗來:“小姐,有結果了,現在林傅已經往京兆尹府趕去了。”
“那就好。”楚姒淡淡笑着,終於鬆了口氣。能讓楚黛兒長記性不來找自己麻煩,幾句口頭的威脅自然不夠,得讓她知道害怕,她往後出手纔會有所顧忌。
楚黛兒根本是一夜未眠,去家廟的人原本都是她的心腹,可因爲楚姒將那些個被查出來的人送去了老夫人那裡後,老夫人便連夜撤換了她身邊所有的丫環婆子,全部換成了老夫人的人。
“四小姐,時辰不早了,該準備出發了。”有丫環進來道。
“三小姐還沒回來?”楚黛兒問道。
那丫環搖頭:“三小姐跟聶姨娘這次被准許回孃家住半個月呢,怕還要遲些時日纔會回來。”
楚黛兒微微咬牙,給那丫環指了指自己的箱子:“把這個擡到馬車上去吧,小心着些,別磕着碰着了。”
那丫環微微有些驚訝的多看了楚黛兒兩眼,尋常都說這位四小姐最是軟弱膽小,怎麼今日看起來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察覺到丫環的眼神,楚黛兒微微有些惱,但現在不宜在衆人面前暴露自己,只得垂下了眉眼,將斗篷帶上便提步走了出去。
楚黛兒楚府前,要去老夫人的院裡拜別,但到了院子門口便見到了早就守着的江媽媽:“四小姐,老夫人吩咐了,今兒天寒,四小姐就不用多禮了,早些上路,去了家廟中誠心伺候祖宗便是。”
楚黛兒擡頭看她:“那祖母可曾說了,我什麼時候能回來?”
江媽媽微微笑着:“老夫人沒說,但四小姐只要誠心,相信老夫人很快就會接您回府的。”
楚黛兒眼中微微泛出淚來:“黛兒知道了,勞煩媽媽跟祖母轉告一句,就說黛兒不能在身邊伺候了,請祖母一定要保重身體。”說罷直接在院門口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黛兒謝祖母這麼多年的照拂之恩,黛兒從小喪母,被人丟在後院中無人問津,唯一待黛兒好的就是祖母,黛兒如今不懂事犯了錯,還請祖母一定不要太過傷心。黛兒,就此拜別祖母了。”楚黛兒跪着哽咽說完,江媽媽眼眶都有些溼了,忙將她扶起:“四小姐的這份心,老奴一定會轉告給老夫人的。”
楚黛兒輕輕擦去淚眼,紅着眼睛看着她:“那就多謝江媽媽了。”說完,這才依依不捨的轉頭離開。
楚黛兒又去主母秦雪和楚秉鬆那裡請了安,用了同樣的法子,這纔出了府。
出府時,天上的雪倒是停了一些,但是陰霾依舊未散。
楚黛兒坐上馬車前,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無人來送的出府門口,眸中冰冷,轉頭便上了馬車離開了。
看着她的馬車走遠了,轉角處才走出一道緋紅的身影來。
綠檀站在身側看着離去的楚黛兒,暢快的舒了口氣:“總算送走一個了。”
楚姒淡淡笑着:“不久就會回來,不過她能離開,也夠我佈置一段時間的了。”以楚黛兒的心機,再加之背後幫她的人,她若想回來,肯定不會太久。
“嘿嘿,今天她應該會氣個半死吧,不過她敢跟南疆人勾結,咱們這是沒抓到證據,不然馬上叫人抓了她。”綠檀道。
楚姒微微搖頭:“以她的性子,若真有這一天。她一定會拖上楚府的所有人,到時候我們誰也跑不掉。”
“等您嫁去侯府後也不行嗎?”
楚姒笑看着她:“到時候侯府怕也會受牽連。”楚姒不再多說,轉頭回去了,昨晚林清愚高燒,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楚黛兒坐着馬車一路往城外而去,忽然聽到一陣騷動,還有人隱約提到‘南疆’二字,這才掀開了簾子,問着一旁的丫環:“發生什麼事兒了?”
“回稟好像是衙門發現了南疆刺客的窩點,正在抓人呢。”那丫環往人羣中看去。
楚黛兒心中一個咯噔:“先把馬車停下,我餓了,咱們就在附近找點吃的。”
那丫環應了聲,牽着馬車在路旁停下,楚黛兒一下了馬車便直直往那人羣附近的麪攤走去。
“小姐,咱們在這小攤上……”
“知道了。”楚黛兒不耐煩的應了一句,眼睛只盯着人羣中間。
“走開走開,這些都是南疆刺客。不要圍觀,他們都會養毒蠱害人的,趕緊讓開!”前面開路的衙役大聲喊着,周圍的人一聽,連忙避若蛇蠍。
楚黛兒沉着臉,那丫環也知道楚黛兒生母乃是南疆人,便也不敢多說什麼。
楚黛兒看着前面騎着高頭大馬出來的京兆尹韓敏,銀牙微咬,再往他身後一看,竟都是些用鐵鏈死死困住了手腳被扔在囚車裡的犯人,有男有女。她們與尋常犯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臉上全是疤痕,看起來有幾分面目全非的猙獰恐怖。
衆人一瞧,更加害怕的往後退了退。
“聽說他們專門養一種蠱在身體裡,日子久了,那蠱就會反噬,臉就會變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有人小聲道,衆人也都紛紛議論起來。
楚黛兒聽到這話,心中冷嗤一聲。愚民,真正會養蠱的人,只要定期餵養自己的血肉就可以了,等到蠱蟲長大將要反噬之時,再把這蠱蟲養到別人的身體裡一段時日,最好是內力深厚的人,這樣一來,不僅兩個人都不會有事,養出來的蠱蟲還會異常強大。
那牢籠中的人似乎看到了楚黛兒,眼睛一亮,卻都張嘴告訴她不要來救。
楚黛兒看着這一行被抓出來的七八人,恨得咬牙切齒,這些人都跟了她七八年,如今被一鍋端掉,等於徹底斷了她的根!
韓敏似乎也看到了楚黛兒,不過他剛轉過頭來,楚黛兒便已經起身離開了。
“小姐,咱們該出發了。”前頭的丫環提醒道。
楚黛兒眼中閃過一絲殺氣。語氣也變得格外冷淡:“我知道,這就走吧。”說罷又提步朝那馬車而去,待剛進了馬車,便看到車座上放了一封信,信中的字體是清秀的簪花小楷,她認得,這是楚姒的筆跡。
楚黛兒手心死死握緊,一拳狠狠砸在門框上:“楚姒,你給我等着!”
此時的楚府,楚姒纔回逐錦閣,到了房間便已經看見牀上空無一人,只留了一張字條,‘上朝’。
楚姒皺眉,他身負重傷,昨晚都燒得頭腦不清醒了,今日還要去上朝麼。
“小姐,怎麼了?”綠檀跟了進來。
楚姒將紙條摺好,放在一旁的燭火上燒了:“沒事。你叫人將房間收整一下,稍稍休息會兒,下午咱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嘞。”綠檀歡喜的應聲出去了,楚姒此輕輕舒了口氣,轉頭卻見那紫玉正穩穩當當的躺在她的梳妝檯上,不由神色微凝。
簡單吃過早膳,楚姒便也躺下了,只不過躺在牀上腦子卻一刻也停不下來。
秦雪應當跟白氏有過沖突了,不然她昨日也不會那般虛弱的回來,至於大皇子那裡,就等着看鄭雲的了。她現在最緊要的,是要查出當年害了母親的還有誰!至於楚蓁蓁,她差不多也該準備準備,成爲趙訓炎的新娘了。
一直到了快中午,楚姒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不過才睡了不足一個時辰,榮華院便來人了,倒也不是別人。正是白雪。
白雪看了眼略顯疲憊的楚姒,道:“大小姐昨兒沒歇好?”
“嗯。”楚姒微微頷首,笑道:“白雪姐姐可好些了?”
白雪聽她她這話,心裡微暖,笑道:“好些了,謝謝大小姐關心。”
楚姒讓人端了茶,又引了她坐下:“祖母讓姐姐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哪裡敢說吩咐二字,老夫人讓奴婢來,是來告訴您,今日開始您便要掌中饋了,包括各院的月例銀子怎麼發,春秋衣裳什麼規制,大廚房的伙食您也要操心一二,再就是府裡的帳……”白雪說了一長溜,楚姒也不打斷,待她說完,才笑道:“纔剛剛上手。什麼也不會,不若這般,我昨兒讓人去抓了幾個丫環送去老夫人屋裡,倒是查出不少有歪心邪念的丫環婆子,要不我這會兒帶着人去請教請教母親,看看怎麼處理,可好?”
白雪有些怔住,以爲楚姒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來先要殺殺下人們的銳氣樹樹威信,便笑道:“全憑大小姐做主,不過老夫人素來待人仁慈,沒犯大錯的,小姐口頭警告一二就好。”
“好。”楚姒勾起嘴角,叫了春枝、小福兒和綠檀,捧着春枝綠檀連夜整理出來的冊子便直接往秦雪的如意苑去了。
楚蓁蓁自捱了那十板子以後,便趴在牀上動彈不得了,不過秦雪這幾年還是得了不少賞賜,其中就有可白骨生肌的好藥。恢復的倒也還算快,楚姒到門口的時候,她已經能倚靠在暖榻上跟秦雪說話了。
“你怎麼來了?”秦雪看見楚姒沒好氣道,畢竟中饋之權才被老婆子交給了她,秦雪瞬間就腦補出了不少的挑釁場景。
楚姒上前見了禮,道:“姒兒過來,是想請教母親如何執掌中饋的,祖母說我即將出嫁,不會中饋之事,怕日後傳出去鬧了笑話。”
“哦?是嗎?”秦雪笑起來:“你放心,母親自會好好教你的。”
“那便多謝母親了。”楚姒道。
楚蓁蓁在一旁看得直哼哼:“大姐姐不是向來聰明,還用人教?”
楚姒不理會她的諷刺,看了眼春枝,春枝便上前拿了本冊子給秦雪。
“之前二妹妹被人栽贓陷害,我回去便使人查了查,誰知竟查出了些不得了的東西,但我不知如何處理,還請母親指導。”楚姒淡淡道。
“你憑什麼查我院子裡的丫環!”楚蓁蓁惱怒的看着楚姒,秦雪卻摁住她,看着楚姒:“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看着還算理智的秦雪,楚姒看了眼春枝,春枝便開口道:“奴婢查出,二小姐身邊跟着的人一直沒有變過,都是大夫人出嫁時從定國公府帶來的人,但其中有四人,家中不同程度的都出現過需要花大筆銀子的情況,可後面她們卻都得了一筆銀子卻並沒有跟您稟報過。”
秦雪一聽便知這幾個丫頭是被人收買了,但仍舊懷疑的看着楚姒:“我憑什麼信你?”
“母親將人叫過來一審便知是不是。”楚姒道,這是讓林傅安排如意坊的人連夜查出來的,定不可能出錯,而暗中給她們銀錢的神秘人跟楚黛兒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去,把這四個賤婢給我找來!”秦雪道。
屋裡立馬有人去了,但白雪卻有些心驚,想不到楚姒竟然準備了這麼多,就是老夫人也不一定能查到這等事。
不多時,那四個人便被帶了上來,楚蓁蓁一瞧,臉頓時黑了。
其中一個下等婆子是負責灑掃的,兩個三等丫環,平常管着自己的衣裳首飾,其中還有個二等丫環,楚蓁蓁原還想着提拔她做一等丫環。
“就是你們害的我?梅花下毒之事是不是你們泄露出去的,那紅寶石簪子是不是你們放到我的化妝匣子的?”楚蓁蓁惱道,她竟不知道身邊還藏着這麼多的白眼狼。
那四個人見敗露了,只跪在地上求饒。
秦雪也惱:“還求饒,你們有臉求饒嗎?我自認待你們不錯,你們竟敢背叛我,還敢謀害主子!”
楚姒淡淡站在一側看着這一切,只感嘆楚黛兒和其背後的謀劃長遠,居然好幾年前就開始在楚府培植勢力,若是時日再久一些,楚府便會全部掌握在她手中。
“說,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秦雪問道,但覺得這些丫環婆子們既然被買通了這麼多年,除了楚秉鬆,那就只有老夫人了,可老夫人怎麼會想要害自己一直偏疼的孫女兒?
秦雪想不通,冷冷盯着底下的丫環婆子。
爲首的丫環跪伏在地上:“奴婢們知道難逃一死,但那人於我們有恩,奴婢們就是死,也不會說的。”
楚蓁蓁氣得要跳起來:“你們伺候我的時候,怎麼不見這麼忠心於我?”
楚姒淡淡勾起嘴角,楚蓁蓁待這些下人們如同草芥,但楚黛兒不同,她不僅會收買人心,而且下手狠,在威逼利誘之下,她的人幾乎沒有敢背叛的,就算有,也被她先下手爲強了。
那四個人不敢說話,怕累及家人,楚姒道:“母親想如何處置?”
“還要如何處置。全部拉出去打殺了!”楚蓁蓁惱道。
楚姒卻提醒道:“府中已經死了不少人了,母親,若是再將她們打殺了,怕影響楚府的運勢,父親那邊也說不過去。”
秦雪眸子閃了閃,看了眼楚姒:“你說的對。”她才被白氏用秦翡嚇唬過,如今她倒真不想再添幾條人命在手裡。看了看一旁的婆子:“那把他們四個連同在府裡的家人一併打發買了,交代牙婆,全部給我買到那等苦寒之地去。”
幾個人絕望的跪在地上,卻不肯再多說一句。
白雪悄悄看着楚姒,她面色略帶冷漠,眼中有同情,可終究一個字也沒有再多說。
“多謝母親指點,姒兒知道接下來的人該怎麼處置了。”楚姒笑道。
秦雪皺眉:“怎麼,還有其他人?”
春枝將那本冊子翻了翻:“前院的奴婢沒查,後院的裡裡外外,包括洗衣房和廚房賬房,共有三十八人有類似情況。”
“三十八人!”秦雪都情不自禁喊出了聲。後院裡伺候的下人也不算很多,才二百來人,如今竟有三十八人被查出來,那是不是還有沒被查出來的?
楚姒其實想說,如今楚黛兒院裡的丫環幾乎已經全是她的人了,加上她院子裡伺候的二十來人,將近六十個人都是她的黨羽,而且分佈在後院的每個地方,每個角落,包括那日指着白雪,說蠍子是從她裙下爬出來的榮華院的丫環。
“姒兒,你還小,怕是應付不了這些刁奴,不若把名單給我,我幫你處置了吧。”秦雪道,一來,她想借此問出幕後主使是誰,萬一是老夫人或者是其他人。她還可以有所防範,而來,讓她來動手,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也可以拔掉一些。
楚姒笑道:“那豈不是麻煩母親了?”
白雪悄悄扯了扯楚姒的衣袖,秦雪一眼瞥見,起身來走到楚姒跟前:“我是你母親,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掌中饋,我本就該多教教你。”
“那就麻煩母親了。”楚姒笑開,攘臂春枝將冊子都給了她:“這冊子上的名單不盡然正確,就勞煩母親多多審問了。”
“放心吧。”秦雪莞爾。
楚姒看了眼楚蓁蓁,笑道:“對了二姐姐,過幾日京城要辦花燈節,不少小姐們都會租了船去看花燈放河燈,伊兒邀我一起過去,到時候你可要一起?”
楚蓁蓁冷哼一聲,笑看着她:“大姐姐,你就別在我面前裝好心了……”
“我聽說逍遙王好似也會去。既然你不去,那便算了吧。”楚姒淡淡笑着,帶着人轉頭就要走,卻被楚蓁蓁叫住:“等等,你剛纔說逍遙王也會過去?”
“嗯,伊兒說的,說逍遙王和大皇子會同遊湖上。”
“知道了,我再考慮考慮。”楚蓁蓁如以前一般,傲氣的揚起下巴冷淡道。
楚姒笑笑,轉頭便也離開了。
出了如意苑,白雪才擔心的看着楚姒:“大小姐,您怎麼把名單交給了大夫人?”
“怎麼了嗎?”楚姒似不解般看向她。
“哎,大小姐有所不知,大夫人此人手段狠毒,此次定然會根據您的名單牽扯上不少人,回頭再把責任推到您身上,那可就糟了。”白雪擔心道。
“那、這可怎麼辦?”春枝急道:“要不奴婢去將那冊子要回來?”
白雪皺眉:“罷了,我去一趟老夫人哪裡。到時候就算出了事,大小姐也還有個幫襯。”
“那就多謝白雪姐姐了。”楚姒道。
白雪笑着搖頭:“外頭天寒,奴婢瞧着大小姐也是累得緊了,趕緊先回去歇息吧,奴婢去去就回。”說罷,這才急匆匆離開了。
楚姒看着白雪走了,心下稍安:“綠檀,可都準備好了?”
綠檀嘿嘿笑着:“您就放心吧,奴婢保證讓大夫人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說罷,便沿着如意苑的院牆悄悄往其後隱僻的小樹林而去。
待綠檀走了,楚姒纔看向春枝:“麻煩春枝姐姐去幫幫小福兒了。”秦雪要動手,定然會乘機將自己身邊得力的丫環拔出,春枝倒不怕,自小父母早逝,只剩她一個,且一直養在老夫人身邊,而綠芽綠檀跟春枝情況差不多,無家人所累也無錢財所累,只有小福兒,老子娘都在府裡,秦雪定然會從小福兒這裡下手,然後將大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春枝點點頭,崇拜的看了眼楚姒,便匆匆往大廚房去了。
如意苑內,楚蓁蓁望着一聽翻看着名單的秦雪:“母親,你看這些作甚,回頭若真是罰了這些丫鬟婆子們,豈不成了這後院的大惡人?這事兒讓楚姒自己去做不是更好?”
秦雪點了點她的腦袋:“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自己的小事兒,一點腦子沒長。”
“母親……”楚蓁蓁撒嬌的依偎在她懷裡:“這還不是因爲楚姒一直壞我好事,所以我才……”
“我知道。”秦雪笑看着她:“如今母親就是在幫你想辦法呢?”
“母親的意思是利用這事兒清查……”
秦雪笑開:“不止是清查,既然楚姒把這個權利交給我,我就要讓她知道什麼纔是治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