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雪迷迷糊糊醒來已經是大半夜了,丫環婆子也都睡着了,燭火似乎也在她睜眼的那一霎開始搖擺,黑暗中還有一陣悠悠的嘆息聲傳來。%d7%4%b8%f3
秦雪心口又是一疼,瞪着眼睛角角落落都看了個遍,確定沒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來人,我要喝水。”秦雪半死不活的喊着,可那些個下人們都睡得死沉,根本沒聽到她的聲音。
秦雪見沒人來伺候,有些惱,手從被子裡伸出來,用力拍打着牀沿:“來人,快來人,你們都死了不成?”
“是啊,我死了。”一道涼涼的聲音傳來,房間的窗戶忽然被寒風吹開,夾雜着風雪,那盞瘦弱的燭火一下子便被吹滅了,房間頓時籠罩着一片詭異的氣氛。
秦雪的心提到嗓子眼:“誰在那裡裝神弄鬼!”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大姐姐,你讓人勒死了我,現在就不認得我了嗎?”
秦雪盯着那聲音來源:“你是秦翡?”
她的話才說完,忽然眼前一個白影閃過,接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上便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待她想收回,卻是被那冰涼溼潤的手牢牢抓住了:“大姐姐,你爲何要殺翡兒,翡兒還小啊……”
秦翡嗷嗚一聲,也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忙從牀上跳了起來躲到牀角:“你真是秦翡?你別過來,不是我殺的你,是那婆子動的手啊……”
“我都知道……”那稚嫩的聲音似乎在房間裡面飄來飄去,寒風一陣陣往屋裡吹,屋子裡的帷幔輕紗也都詭異的飛了起來:“大姐姐,母親讓你把我帶在身邊,可以爲何要把我寄存的漢白玉打碎了呢,如今我魂無居所,不如,就住在你的身體裡吧……”
那聲音鬼魅低沉,秦雪面色發白渾身顫慄:“你不過一個區區小鬼,你以爲我會怕你?……”秦雪的話沒說完,就見又一道白影快速閃過,一張慘白的臉便貼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雙微微凸出的紅色眼睛。拉長的血紅舌頭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姐姐……”那鬼魅身影停在秦雪跟前,忽然卻似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猛地往後縮:“大姐姐,你背上怎麼有一個斷了四肢的女鬼趴着……”
秦雪一聽,只覺得渾身都變得麻木了:“你胡說,你在騙我……”
“她不能說話,你還割了她的舌頭剜了她的眼睛……”白色的身影在房間裡飄蕩,鬼魅的聲音帶着些許的顫抖。
秦雪忙用手去摳、去捶打自己的背:“不可能,她不可能還在,你一定是看錯了……”
“大姐姐,不如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地府……”白色的聲音都慘淡的飄了過來,白雪只覺得背後被人如同拿冰雪灌入了一般,冷的讓她心顫:“楊佩,你走開,你別纏着我……”
“她就在你背上呢,正在咬你的耳朵,咬你的肩膀,她渾身都是血……”
秦雪聽到這番描述,只覺得自己的肩膀和耳朵也開始發疼:“不會的,楊佩,我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秦雪從牀上跌落到了地上,連滾帶爬的往桌子底下鑽,一進去,就看到一張慘白的鬼臉出現在了眼前,秦雪嚇得四肢無力,只能趴着逃走,將房間裡的一應東西都撞翻了,可那些丫環婆子們卻都沒醒。
“大姐姐,她跟在你後頭呢,一點一點的爬向你……”
秦雪頭髮散亂,抱着拳頭開始猛磕頭:“楊佩,你放過我吧,我只是讓人動了手,可真正要害你的不是我啊。”
“那是誰……”
秦雪顧不得分別這聲音是不是楊佩的,一股腦兒的全都抖落了出來:“是楚秉鬆,是楚秉鬆他指使我的動的手,他說,楊家看不起他,都是因爲你,所以才讓我害死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楚秉鬆……”
那白色的身影一頓,朝窗外看了看,微微咬牙,回頭盯着秦雪,狠了聲音:“那大姐姐,我的仇呢,是你指使人勒死了我啊,你還是跟我去陰曹地府上刀山下油鍋,烈火烹身吧……”
秦雪一擡頭,便見那白影的衣服開始慢慢變紅,她那長長的舌頭也朝自己飛來,嚇得心口一滯,兩腿一伸,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白影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見她還有氣,哼了一聲:“便宜你了。”說罷,這才轉頭將房間香爐裡的香掐滅了,飛身直接出了窗戶,直接往逐錦閣而去。
已經有人將方纔的消息稟報給了楚姒,綠檀到的時候,看着她:“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把那老毒婦殺了!”
楚姒神色淡淡,放下手裡的書:“不必了,夜深了,都下去歇着吧。”
“可是小姐,她也太狠了,竟然把……”
“我說好了!”楚姒的嗓子有些啞,生生被砍掉四肢割去舌頭還生生剜了雙眼,這樣的痛苦她是知道的啊,她怎會不氣,怎會不傷心,但是她要穩住,不能漏出絲毫馬腳,她要她們將這些債,十倍的還回來!
綠檀看着楚姒垂下的眸子隱隱有溼意,不敢再多說,應了是轉頭下去了。
待丫環們都走了,來傳話的林傅才走了出來,朝楚姒恭敬行了一禮,也跟着離開了。
楚姒熄了所有的燭火,木然走向牀榻,躺在牀上,聞着房間裡冰冷的空氣,沉沉閉上了眼睛。
楚蓁蓁是在第二天一早發現秦雪出事了的,當時她正準備想法子好好討好一下老夫人,畢竟她算明白了,靠誰都不如靠這位老夫人,可纔到了秦雪的房間,便見丫環婆子們在房間裡睡得東倒西歪,而秦雪則是衣衫敞露,髮髻凌亂的躺在地上,額頭還有大塊磕出來的血跡。
“來人,快來人!”楚蓁蓁大喊。
跟着她來的丫環婆子忙趕了進來,一見地上這場景,忙低下了頭。
“還愣着幹嘛,還不把夫扶到牀上去。”楚蓁蓁惱道。
婆子們應聲上前,將秦雪安置在牀上後,那些丫鬟婆子已經慢慢開始醒過來,一見楚蓁蓁在房間內,均是嚇了一跳。
“小姐,您怎麼來了?”有丫環脫口問道。
楚蓁蓁憤怒的看着她們:“還知道叫我小姐,楚姒才掌了家不過兩日。你們就敢這麼薄待當家主母,你們要反了不成?”
那些丫環婆子清醒過來,看着凌亂的房間,嚇得立馬跪在了地上:“小姐,這……”
“這什麼這,你們玩忽職守還有理了,來人,全部給我拖下去打三十個板子,再讓牙婆打發了。”楚蓁蓁氣道。
秦雪帶在身邊的這些丫鬟婆子都算是她從定國公府帶來的家生子了,家人都隨着過來了,如今楚蓁蓁要把她們賣掉,那豈不是家破人亡了麼。
頓時,屋子裡十來個丫鬟婆子忙跪地求饒,楚蓁蓁如今在氣頭上,哪裡還想哪許多:“沒聽到我說的?全部給我拖下去!”
屋裡的人哪裡還敢耽擱,立馬就把這十來人拖下去打板子,一時間,如意苑內哀嚎頓起,就連正在小佛堂唸經的老夫人都聽到了動靜,不由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
白雪從外面進來,褪下披風,急急走了過來:“奴婢本是打算去找大小姐,結果路過如意苑的時候,便見如意苑裡綁了十來個丫鬟婆子,正在打板子呢。”
“荒唐!”老夫人氣惱道:“昨兒由着她瞎鬧,她立刻就忍耐不住把手伸到了楚姒的院子裡去,如今又對自己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下這等狠手,她這是在殺雞給誰看?給楚姒還是給我?”
江媽媽忙扶着她:“老夫人莫氣,要不咱們去如意苑看看?”
老夫人沉着臉,看了眼白雪:“這事兒你可告訴楚姒了?”
“奴婢使人去通知了,不過大小姐昨兒怕是睡得晚,這會子該還沒起呢,奴婢沒敢讓人打攪,只讓人候着,待她醒了再說。”白雪道。
老夫人想了想,點了點頭:“你思慮周到,姒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咱們由着她慢慢來,說不定她會聽話。”
“老夫人說的有理。”白雪忙道。
老夫人點了點頭:“罷了,先不說這些,去將我的披風拿來,咱們去如意苑看看,她們這到底是唱的哪齣戲!”
此時的逐錦閣中,綠芽引了來通稟的丫環在花廳坐下,讓人捧了茶水點心來:“姐姐稍稍坐會兒,大小姐昨兒忙到深夜,這會兒怕還沒起,我去看看。”
那丫環本就覺得綠芽這大丫環的態度已經很好了,見她又特意解釋,便笑着點了點頭。
綠芽走到裡頭,隔着房間簾子問道:“小姐,可曾起了?”
楚姒瞪着旁邊用手腿壓着自己的人,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等一下,我自己出來,你們不用進來。”
綠芽應了聲,這幾日楚姒都不喜歡別人進入裡間伺候,她們便也習慣了。
楚姒看着旁邊還在呼呼大睡的人,皺眉。昨夜她睡着以後,原本是做着噩夢,可噩夢做着做着她就覺得胸口彷彿壓了座大山,夢靨沒了,她掙扎着醒來,一瞧才發現,牀裡邊竟睡了個把自己剝光光的男人,他的胳膊和腿還好死不死的都壓在自己身上,像只樹袋熊似的,而自己成了那棵瘦弱的樹。
她試着將他推開,可她一動,他就皺着眉頭喊傷口疼,楚姒本不想管他,誰知他竟道:“若是我疼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楚黛兒的真實身份了。”
楚姒咬咬牙,又忍了。
可如今天已大亮:“林清愚,該醒了,再睡變豬了。”
將頭塞在她頸窩的人聽到她這話,嘴角揚起,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睜開:“沒關係,這樣抱着你,變成豬也是一隻得上天眷顧的豬。”
楚姒:“……”
林清愚看着躺在枕邊的人,睜着眼睛看着牀頂不知想些什麼,嘴脣微微抿起,如凝脂般的肌膚讓人直想上前親一口。
“你快起吧,我難受。”林清愚忽然道,楚姒本是不解。直到身體被某個堅硬的東西頂住,才立馬利落的從牀上翻身起來,迅速取了衣服穿上,看也沒看林清愚一眼便提步出去了。
林清愚看得到她匆忙間微微泛紅的脖子,好心情的笑了起來,手放在楚姒方纔睡過的地方,還有餘溫。感受着這溫熱,林清愚的目光也變得更加堅定了。
楚姒走了一半,回來看到林清愚抱着被子在癡癡的笑,嫌棄的皺了下眉頭:“你方纔說,知道了楚黛兒的真真實身份?”
林清愚將楚姒的嫌惡盡收眼底,擠出笑容,用手撐着頭邪氣的看着她:“知道。”林清愚說完就停住了,美美的閉上眼睛,拿修長的手指淡淡點了點自己的臉,示意楚姒親親一口。
楚姒眉頭皺的更緊,走上前盯着林清愚:“你臉上有什麼?”
林清愚啞然,擡眼看着楚姒:“你再湊近些看看……”
楚姒警覺的將頭擡起來了些,林清愚卻乘機直接吻上了她的脣,不過匆匆一吻,楚姒只感受到了柔軟的觸感。便急急退開:“你說是不說?”
“說。”林清愚滿足的笑開:“她不是楚秉鬆的女兒,真正的楚黛兒在出生後便夭折了,她的生身父母都來自南疆,但還沒查到具體是誰。”
楚姒面色微凝:“看來這是早就謀劃好的,丞相府在十幾年前就被人盯上了。”
“不錯。”林清愚道。
楚姒看了他一眼,轉頭便出去了。待確定楚姒走了以後,林清愚才吃疼的趴在牀上,蜷縮了起來,方纔一動便已經是扯到傷口了。
楚姒其實悄悄又退回來了,看到林清愚趴在牀上摟着被子,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難道他是因爲喜歡自己的這牀被子?還是有什麼古怪的癖好不成?下次見到林傅要好好問問……
楚姒到了如意苑時,老夫人已經在了。
“你來了。”老夫人態度有些冷淡。
楚姒也不介意:“聽說母親生病了,二妹妹將院子裡十來個丫頭都打了板子丟出府去了。”
“你怎麼看?”老夫人道。
楚姒知她是在試探自己:“若真是那些丫環的錯,責罰是應該的,不然府裡的下人都要沒了規矩。但不可亂罰,不可不留情,這也是楚府的規矩。姒兒不知二妹妹罰他們的具體原因是什麼,不好妄論。”
老夫人見此,心中滿意,面上卻只淡淡一笑:“你倒是聰明。說了一堆,實際上卻什麼也沒說。”
不多時,大夫從裡間出來了,跟老夫人行了禮:“回稟老夫人,大夫人這是驚嚇過度,再加之染了風寒,且頭部也受到了撞擊,很有可能會導致腿或者胳膊不能動。”
“不能動是什麼意思?”楚蓁蓁追了出來。
那大夫忙行禮:“不能動的意思就是,會廢掉。”
“你胡扯!”楚蓁蓁大惱:“她胳膊腿都沒事兒,怎麼會廢掉,驚嚇過度,風寒,你開藥就是!”
那大夫慌張的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皺眉:“你在胡鬧什麼,你娘醒了嗎?”
楚蓁蓁搖頭:“還沒……”
“那等你娘醒了再說,若你信不過這個大夫,那就去請你的定國公外公和舅舅,讓他們開口請御醫來。”老夫人沒好氣道。
楚蓁蓁滿眼淚水:“是。”
幾人說完,房間裡便傳來了秦雪的尖叫聲,幾人一怔,也忙走了進去。
此時的秦雪正躺在牀上瞪着眼睛大喊:“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咬我……”
“翡兒,大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別來找我……”
“啊——楊佩,害你的人是楚秉鬆,不是我,不是我……”
秦雪一通大喊,一會兒看着牀邊瑟瑟發抖,一會兒看着牀角面色慘敗。
老夫人走進房間,看着丫鬟婆子們正在拿東西將窗戶釘死,還拿了紙錢在房間裡燒,不由沉聲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秦雪聽到聲響,怔怔的轉過頭來看着她們,可一眼瞧到了楚姒,以爲是楊佩,嚇得慘叫一聲,直往牀旁邊滾去:“楊佩,你不要過來,你快放開我的手腳,快放開我!”
楚蓁蓁也嚇壞了,根本不敢靠近。楚姒只淡淡看着秦雪。昔日裡她風韻猶存,在外人眼裡也是大方得體,可如今,卻面慘白,兩隻眼睛誇張的瞪着,頭髮凌亂,不停的尖聲驚叫,儀態盡失。
“你們都不要過來,放過我,放過我……”
秦雪顫抖着聲音說着,楚蓁蓁被老夫人瞪了一眼,上前拉着她;“娘,我是蓁蓁,這裡什麼也沒有,您別擔心……”
“蓁蓁啊。”秦雪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許的聚焦,旋即又驚恐的大喊:“蓁蓁,楊佩用繩子把我的手腳都捆住了,娘現在動彈不了,你快幫娘把繩子解開啊……”
楚蓁蓁嚇得手腳發軟,忙喚了婆子過來:“讓你們準備的安神湯呢,怎麼還沒端過來!”
那婆子忙應聲轉頭去拿安神湯,卻被老夫人叫住:“湯里加些迷藥,讓她趕緊睡下,直接好好吃藥,等好些了我再過來!”老夫人語氣不虞,瞥了眼楚姒:“現在既然是你掌家,這裡的事情便由你來料理吧。”
“是。”楚姒應聲,楚蓁蓁,忙上前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大姐姐一直不喜歡母親,她會害死母親的,祖母,蓁蓁求您,看在蓁蓁的面子上,就饒過母親一命吧。”
老夫人神色更加難看,冷着聲音道:“那你說怎麼辦?”
楚蓁蓁心中一喜:“母親的起居由蓁蓁親自來照料。”
老夫人見她倒是誠心誠意保護秦雪,心腸倒也軟了些:“那就依你吧,不過你只管着如意苑,別的地方不許插手。”
“蓁蓁照顧母親已是要費勁精力,哪裡還能插手別的事情,就是祖母將事情都交給蓁蓁,蓁蓁也做不了。”楚蓁蓁哽咽着道。
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好了,起來吧,好好照顧你母親。”說罷,轉頭便離開了。
老夫人一走,楚蓁蓁就像是拿了皇上聖旨,站起來冷冷看着楚姒:“大姐姐,這裡沒你事兒了,回吧?”
見楚蓁蓁這般不客氣,綠芽有些氣,楚姒卻先了一步道:“好。”說完,一句廢話也沒有,扭頭就走了。
到了院門口看到白雪,轉頭吩咐春枝:“名單上還有小部分人沒處置,你們照着母親的辦法一併處置了吧。”
春枝應了聲,白雪則道:“姑娘,如今後院一下去了這麼多下人,是否要讓牙婆再領些進來?”
楚姒輕笑:“白雪姐姐可算過帳?”
白雪不解的看着楚姒,便見楚姒道:“平均一個院裡得有二三十個伺候的,一等丫頭丫頭和一等嬤嬤的月例銀子加起來一個月就要支出不下百兩,更不用說其他的了,咱們府裡不是正虧空麼,所以姐姐覺得還有再使人進來的必要嗎?”
白雪怔住:“可是按規制……”
“規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楚姒笑道:“勞煩白雪姐姐去一趟祖母那兒,將如今四妹妹院裡和大哥院裡下人的賣身契給我,我好一併打發了,除了祖母、父親和如意苑,其他院裡的丫環都放出去兩成。”
白雪有些震驚:“您要放這麼多丫環出去?”
楚姒輕笑:“白雪姐姐怎生糊塗了,如今養着這麼多閒人,浪費銀錢是小事,可太閒就容易生事,如今後院事情連連,哪一件沒有不懷好意的下人的影子?”
白雪聽她這麼說,倒是也能想明白:“那好,奴婢這就去一趟老夫人那裡。”
楚姒頷首,看着白雪匆匆離開,這才稍稍輕鬆了些。
綠檀跟在身後,猶猶豫豫的,楚姒看她,無奈笑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綠檀憋了半晌,見楚姒讓自己說,便竹筒倒豆子般道:“小姐,我還是不明白,咱好不容把秦雪嚇成這樣。爲啥您說不管就不管了呢,難道還任由楚蓁蓁把她又伺候的活蹦亂跳的?”
楚姒輕笑:“放心吧,她再也跳不起來了?”
“嗯?”綠檀不解,楚姒卻不再多說,等到快近中午時便有人來報,說定國公府來了人,特意來看楚夫人來了。
綠檀一聽這消息,瞬間就明白楚姒的意思了。白氏聽到秦雪病了消息,肯定會立馬趕過來,若是小姐不把自己摘出去,那她還得防着白氏把秦雪活活氣死了,不然罪過可都是她的。但是現在楚蓁蓁壓根兒不讓楚姒插手,白氏倒更好施展了一些。
白雪那裡遲遲不來消息,楚姒也不急,只說外頭雲頌伊來了,便帶了綠檀綠芽往府外去了。
這幾日楊府都是氣氛沉悶的很,自上次秦雪來說了大皇子的意願之後,楊盈便哭着鬧着要上吊自殺,說寧願死也不嫁給大皇子,如今幾人都在前廳裡坐着,楊老將軍和楊老夫人坐在首座。滿面愁容。
楊辭看了看楊老將軍:“祖父,大皇子此番並沒有自個兒來,咱們這次雖然小打小鬧的拒絕了,可大皇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您說這可怎麼辦?”
“我纔不要嫁給大皇子,誰不知道他爲人陰狠,後院又全都是女人,這樣的人,遲早得被……”
“閉嘴。”楊老將軍打斷楊盈的話,沉沉看着她:“當務之急,是要想出法子,既讓他能夠自己不再打這主意,又不會以此爲藉口來對付我楊家。”
楊謙修微微嘆了口氣,看了看楊盈和楊辭:“目前唯一的辦法,便是讓盈兒定下親事。”
楊盈一聽,面色泛紅,放在膝蓋上的手緊張的絞着手帕,偷偷看着楊辭。
楊辭沒明白楊謙修話裡的意思,只道:“那跟誰家定親呢?如今咱們在風口浪尖上,怕是沒有哪家願意此時得罪大皇子。”
楊盈微惱的看着他:“辭哥哥就這麼想盈兒嫁出去嗎?”
楊辭皺眉:“三伯方纔不是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趕快和人定親麼?”
“可他也沒說讓我嫁出去啊!”楊盈嚷道。
楊辭不解的看着楊謙修。楊謙修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留出的小鬍子:“難怪我們辭兒這麼多年也不見對哪個姑娘動過心,原來竟是這樣的榆木腦袋。”
楊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來:“辭兒,盈兒的意思是,她不用嫁出去,就嫁在咱們楊府就好了。”
楊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面色一沉:“辭兒還想等建功立業以後再成家娶親。”他就算要娶,也要娶姒兒妹妹那樣聰慧伶俐的。楊盈模樣不差,可這麼些年被寵壞了,脾氣差不說,且性格蠻橫不講理,狹隘還不愛讀書,這樣的女子,娶回去繡花麼?繡花有自己院裡那幾個暖牀的丫頭也夠了。
“你——!”楊盈氣得騰地一下站起來:“楊辭,你算老幾,也敢拒絕我。”說罷,便眼含着淚水跑出去了。
楊老夫人忙要使人去追,卻被老將軍攔住:“好了,盈兒什麼性子你們不清楚,就非要把我這唯一的孫子給禍害了?”老將軍不滿道。
“這……”楊老夫人一臉懵逼,楊謙修只是笑了笑:“可是爹。現在哪裡還有更好的辦法。”
楊老將軍看了看楊辭:“辭兒自己去想辦法,若是想不出個好法子,便認命吧。”說罷,直接提步離開。
楊辭黑着臉,看着也要離開的楊謙修,道:“三伯,這可如何是好?”
楊謙修笑着看了看他:“不如去問問你心裡那人,可有更好的法子?”
楊辭微微一怔,臉迅速紅到了脖子根:“我這般唐突過去,怕是不太好……”
楊謙修看着他笑了笑,讓人推着輪椅走了。
楊辭在廳裡呆坐了半晌,也實在是想不出法子了,只得換了身衣裳,獨自一人出門去了。
待他離開,楊盈才從轉角走了出來,紅着眼睛:“大皇子都爭着要娶我,你憑什麼敢拒絕我,楊辭,你給我等着!”
楊辭沒有騎馬也沒有坐馬車,乾脆在大街上走,一邊走一邊想對策。待走到熱鬧之處才停下步子來,不想一擡頭,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姒兒……楚小姐!”楊辭看着那一身緋色長裙,披着一件純白皮毛斗篷的楚姒,她身後的丫環爲她撐着紅色的花紙傘,青絲被風吹動着,她站在那裡便像是一副畫了。
楊辭忙回過神來,上前見了禮。
楚姒扭頭一看,竟是楊辭,倒也笑了起來:“楊公子,最近家中可還好?”
楊辭本來想說楊盈的事兒,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還好。”
見楊辭不說,楚姒也並不勉強:“快到中午了,不若一道去臨仙樓吃個飯吧。”楚姒笑道。
楊辭喜出望外,卻知自己失禮了,忙道歉:“你我孤男寡女……”
“楊公子說什麼呢,奴婢們在公子眼裡難道不是人?”綠檀笑道:“再說了,您跟咱們小姐真算算,那可是嫡親的表兄妹呢。”
楊辭聽罷,見楚姒並不反感表兄妹這話,也爽朗笑起來:“那好。那就一起去吧。”
楚姒頷首,轉頭便往臨仙樓而去。
楚姒要了個臨街的雅間,隨便點了幾樣菜,便讓綠檀將窗戶開開些。
楊辭不解:“姒兒妹妹,這是……”楊辭直接改了稱呼。
楚姒輕笑:“我覺得有些悶,想透透氣。”
“哦,這樣子。”楊辭心裡暗暗高興楚姒並沒有拒絕這樣的稱呼,不多時,飯菜便都上齊了,楚姒看着楊辭道:“先吃飯吧。”
楊辭忙點頭,但二人還沒下筷子,就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口的時候猛然頓住,楚姒和楊辭轉頭便見一白衣公子翩翩而入。
“咦,楊兄,你也在這裡?”林清愚風度翩翩的走過來,說話間還隱隱喘着氣。他傷勢未愈,根本使不得武功,只能用最普通的辦法趕來。
林傅冷漠的站在一側,見到楚姒探尋的眼神,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楊辭看着跟自己並不熟的林清愚。尷尬的笑着起身行了禮:“世子爺怎麼也在這臨仙樓。”
“京華樓沒位置了。”林清愚臉不紅心不跳的在二人中間坐下,看了看滿桌的菜,笑眯眯的讓小二加了副碗筷:“這些正好都是我喜歡吃的,你們都愣着幹嘛,快吃啊,不然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楊辭看着絲毫不若朝堂上見到的那般儒雅俊逸的林清愚,怔怔的拿起了筷子。
“姒兒妹妹,你吃這個,這個清淡……”楊辭看着一盤素炒三味豆腐腦道。
林清愚直接拿起了旁邊的勺子,乘了一碗湯放在楚姒面前:“來小丫頭,養胖些。”
楚姒擡眼看了看有些坐立不安的楊辭,再看看格外殷勤的林清愚,倒也沒拒絕,乖乖喝了湯,可林清愚似乎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攪局的,楊辭每說一句話他都要打斷,鬧得楊辭想夾哪碗菜,林清愚都一定要點評幾句。
“這菜吃了聽說對練武的人不好。”
“這菜合着這個菜吃,怕有毒……”
“哎哎,這個菜也有問題。看着樣子就覺得有問題。”
……
楊辭擠出笑容,努力扒着白米飯。
這頓飯下來,林清愚倒是沒吃什麼,楊辭吃了三碗白米飯,菜全被林清愚夾到了楚姒的碗裡。
這頓飯罷,楊辭略鬆了口氣,看着對楚姒噓寒問暖的林清愚,心中失落,正準備起身告辭,便聽道綠芽哎呀一聲:“小姐您瞧,底下那不是大皇子麼?”
“大皇子?”楊辭忙走到窗邊,便看到京華樓門口大皇子正下了馬車準備往裡走,卻沒發現樓裡綠檀已經不見了。
趙佑下了馬車,看了看身邊的鄭雲:“怎麼好端端的突然來這裡。”
“聽說今兒第一舞姬會來京華樓,所以屬下想過來一睹芳容。”鄭雲嘿嘿笑起來。
趙佑聽罷,眼睛也亮了亮:“第一舞姬?有意思,難不成比我清風樓裡的醉月姑娘還好看?”
“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不過那琳兒姑娘在天上,是這醉月姑娘在地下了。”鄭雲笑着,趙佑也跟着笑了起來,二人合着往裡頭走呢,便見裡面一陣香風傳來,緊接着便見一個一身水藍色輕紗的妙齡女子走了出來,她腳腕上帶着幾顆鈴鐺,走動起來便發出悅耳的鈴鐺聲,細軟的腰肢同樣用綴着銀鈴的細細緞子束着,長髮及腰,面上帶着輕薄面紗,便只是露出的那深邃的眉眼,便叫人看得失了魂魄。
琳兒緩緩走出來,身邊環繞着四個伺候的丫環,也各個都是貌美如花的,周圍人同樣看得失了神,琳兒似乎已經習慣了這般眼神,微微揚着下巴就往外走,誰也不搭理,可剛巧走到大皇子跟前的時候,膝蓋好似被什麼東西打到,她沒防備,人直接就朝前撲了過去,鄭雲見狀,悄咪咪在後面推了愣住的趙佑一把,趙佑往前一步,擡手便將美人攬在了懷中。
琳兒如同受驚的小貓兒,殷紅的小嘴微微張着,如水的眸子裡盡是驚恐,整個身子也都是香香軟軟的,趙佑一下子看得出了神。
琳兒看着面前癡癡望着自己的人,就要起身,卻被趙佑一把摁住:“你是琳兒?”
琳兒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上等的衣裳,忍下心中的氣,笑道:“這位公子,大庭廣衆之下……”
“一個舞姬,不就是給人玩的嗎……”趙佑的話才說完,琳兒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臉上,但這巴掌打完後,琳兒又愣住了,忙想起身,趙佑卻越發大聲的笑了起來:“有意思,居然敢打本皇……爺。”趙佑忙改了口。
琳兒忙想讓身邊的人去給樓上那位報信,鄭雲看見了,卻並不攔着。
“這位公子,琳兒也不是尋常人家的舞姬,公子若是輕薄了,小心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纔是。”琳兒略諷刺道。
“我倒你是哪個貴人,敢要我一家老小的命!”趙佑陰冷笑起來,琳兒不屑的看着趙佑猥瑣的臉色:“你混個官職也不容易,我勸你趕緊離開,否則,可別說我不留情……”
趙佑上前便死死捏住琳兒的下巴:“你咱們就看看,是我離開,還是你去我牀上……”
周圍的人看着都是於心不忍,但京華樓的誰不知道趙佑的身份,只得站在一邊看戲。
不多時,京華樓樓上便下來了一撥人,爲首的是早已告老還鄉,這次特意來京城祭拜先賢順便跟手底下門生們見面的老相爺,旁邊則是他的夫人,後頭跟了一大片京裡數得上名號的大小官員。
老相爺一見趙佑,眼神一暗,上前行了禮:“見過大皇子,不知臣家中的舞姬如何惹了大皇子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皇子看在老臣的份兒上,放她一馬。”
趙佑見原來是已經早已告老還鄉的老相爺。哼了一聲:“我當是誰,原來就是個沒了官職的老頭子,琳兒,你這等美人,服侍這樣一個糟老頭子,豈不是浪費了?”
琳兒得知面前之人是大皇子後,忙軟了姿態,大皇子往後可以要做天子的,便是他府裡的妾,往後都能成爲妃嬪。
“這……大皇子方纔不表明身份,是琳兒唐突了,還請大皇子責罰。”琳兒行禮道。
老相爺的夫人瞧見她這樣,滿眼的不屑,但礙於相府夫人的端莊,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只道:“琳兒,都說了讓你不要亂跑,還不過來。”
琳兒媚眼微擡,瞅了眼趙佑,見他被自己勾住了魂兒,這才低聲應了準備過去。不想竟被趙佑一把拉住:“老相爺,本皇子今兒看中了這丫頭,您不若就送給我了吧?”
老相爺也是十分喜歡琳兒,本來也就不怎麼買趙佑的帳,這會兒更是黑了臉:“大皇子,此女已是臣的妾氏,您這般要過去,怕是有辱皇家尊嚴啊。”
“你說是你的妾氏就是你的妾氏了?”趙佑哼了一聲,扭頭看着琳兒:“琳兒,你說,你是願意做老相爺的妾整日守活寡呢,還是願意跟本皇子回府做側妃?”
“側妃?”不止琳兒驚訝,就連鄭雲都驚訝了,他以前只知道趙佑好色,竟沒想到他是個這麼混不吝的,要納別人家的妾氏爲側妃,若是皇上知道,定然發怒。
“自然,本皇子正愁側妃之位沒人呢,若是琳兒你願意,本皇子馬上納你進府。封你爲側妃。”趙佑看着琳兒那姣好的身姿,魅惑的眼睛,已經是渾身燥熱難耐了。
老相爺氣得面色微黑:“琳兒……”
琳兒聽到他的聲音,眼中微微泛出些淚來:“琳兒只是賣身契捏在別人手中的下等人,大皇子犯不着爲了琳兒如此……”她悲切的說着,臉上的面紗也落了,一張堪比絕色的臉露了出來,惹得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趙佑冷冷看了眼老相爺:“老相爺,您既然已經告老還鄉,如今還來這京城,糾集一幫京城官員,是想做什麼,謀反嗎!”
謀反的帽子扣下來,誰能不怕。
老相爺忙跪在了地上:“老臣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回你的老家去,父皇恩賞你告老還鄉,你就別在想着插手朝廷中事了,不然回頭誰要是參了你一本,你也不用告老還鄉了……”趙佑寒聲道。
老相爺一肚子火,他從來都是被人尊敬的捧着,就連皇上也敬他三分。如今竟被個沒腦子的皇子給當衆衝了卻無可奈何:“大皇子說的是,老臣今日便啓程回老家!”
“知道就好。”趙佑在美人面前耍了威風,出了風頭,心情一下子高昂,回頭看了眼鄭雲:“去,找韓敏,幫琳兒重新弄個戶籍,就落在我的大皇子府。”
鄭雲忙應了是,琳兒柔柔福身:“琳兒謝大皇子……”
趙佑看着美人,上前便攔住她的腰:“走,我們樓上說話。”說罷便直接帶着人上了樓上雅間。
老相爺的門生們裡面不乏御史和朝中大臣,但這件事情特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待趙佑走了這纔將他扶起:“老相爺,您受累了。”
老相爺瞧見趙佑張狂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來人。”
“老爺,可是回老家?”小廝上來問道。
老相爺一甩袖子上了馬車:“去八爺府。”
臨仙樓的窗戶到了這時也關上了,綠檀也不知何時又跑了上來。
楊辭興奮不已:“這下好了,大皇子得罪了老丞相,又得了美人,怕沒有時間找盈兒麻煩了。”
“或許。”林清愚坐在裡面淡淡笑着。綠檀已經乖乖奉了茶過來,楚姒和楊辭回頭看了他半晌,見他慢悠悠喝了茶才彎起那雙狹長的眸子笑道:“你家盈兒妹妹想嫁呢?”
“怎麼可能?”楊辭有些惱,林清愚並不多言:“你現在可以回去了,遲了,怕就來不及了。”
楊辭訝異的看着楚姒,楚姒微微頷首:“先回去吧。”她的確漏算掉了楊盈,此女心機不深,又是個心思淺的,楊府肯定已經討論過楊盈跟楊辭的婚事,楊辭若是給拒絕了,楊盈難免做出傻事。
楊辭見楚姒也這麼說,告了辭連忙離開了。
林清愚將茶杯放下,從腰間拿了袋銀子給綠檀:“城西有一條小吃街,你帶着綠芽和林傅一道去玩吧。”
林傅不滿:“爲什麼連我也要被趕走。”
“當然是給綠檀綠芽拎東西,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拿多少東西?”林清愚笑道。
林傅面色更黑,綠檀看着他不高興,自己的越發高興,回頭瞅了瞅楚姒,楚姒微微挑眉:“一個時辰。”
“謝謝小姐!”綠檀滿臉興奮,抓着還在猶豫的綠芽的手便跑出去了,林傅也不情不願的跟了過去。
林清愚瞅了眼楚姒:“想不想去八皇子府看看情況?”
楚姒睨着他,他怎麼知道自己想去八皇子府看熱鬧?
“走過去?”
“樓下有馬車……”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