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煊逸前腳接待了老相爺,後腳就有人說安平侯府的林世子來了,趙煊逸覺得奇怪,倒也讓人引了進來,最近他正在懷疑林清愚是不是在密謀什麼事情。
老相爺坐在趙煊逸身側的位置,笑着喝了茶,只道:“八爺,如今老臣……不對,如今草民貿然來訪,還請八爺不要責怪纔好啊。”
“您說的哪裡的話,當年父皇讓您教導我學習各類經史,我一直拿您當老師,對您從來只有敬重,何來責怪一說。”趙煊逸一本正經看着看着他道。
老相爺見他說這話也不似敷衍,面上笑容更多了些:“本來草民已經告老還鄉,不該再多過問朝廷裡的事,但是今日來京城,見了見以前的學生們,他們都紛紛讚揚八皇子乃當世賢王,紛紛想要幫八皇子分憂解難,卻都苦於不敢直接過來,怕被人當做勾結營私,而連累您被皇上責罰啊。”
“哦,還有這等事?”趙煊逸面上有些驚訝,老相爺是官場的0老狐狸,見他如此,便知他越是願意有這麼多官員幫自己的。
“自然,今日我還跟他們一起吃了飯,本想着之後便替他們引薦一番,見他們帶過來拜見八爺,可不想纔出京華樓,便碰到了大皇子,大皇子不僅搶走了草民的小妾,還因此要扣老臣一個謀反的帽子。”老相爺道。
“誰敢扣老相爺的帽子,我可是聽人說,皇上這幾日還記掛着老相爺呢。”林清愚忽然道。
老相爺一聽。心裡對於趙佑的火氣就越大:“草民如今過來,也是想着還能蒙皇上恩寵,不會連告老還鄉都過不安穩,所以纔敢來了八爺府上。”
“皇兄也太不像話了。”趙煊逸沉聲道。
老相爺見目的達到,只嘆息着一聲站起來朝趙煊逸拱拱手:“八爺,草民也不久留了,大皇子讓草民今日便離開京城,草民準備不足,只叫了門生們明日都在京華樓候着八爺,八爺若是有時間,也過去對他們提提建議,省得在官場裡得罪了主子而不自知啊。”老相爺這是直接幫趙煊逸在朝中拉攏了一大波人,趙煊逸哪裡有不樂意的,直接起了身扶起老相爺:“您放心,我明日自會過去。”
老相爺頷首,回頭看了看帶着半個面具的林清愚:“這位公子是安平侯府的世子?”
林清愚起身作揖,老相爺看了看他,笑道:“聽說安平侯府從不問朝事,這爲林世子卻是個癡情的,爲了一個女子便入了朝堂,壞了安平侯府的規矩。”
林清愚面對他的諷刺,莞爾:“入朝堂是輔佐明君,相爺怎能說我是因兒女情長壞了規矩?”
見他絲毫不亂,老相爺眼裡倒是生出幾分欣賞:“果真是一輩強於一輩啊,我老啦。”老相爺別有深意的看了看趙煊逸,這才提步離開了。
趙煊逸站在房門口,面色微沉:“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來看熱鬧。”林清愚笑着坐在一旁,看了眼身邊跟着的貼了鬍子的小廝,摘了顆葡萄,悠悠剝好了才送到他嘴邊。
房間裡的下人們都瞪大了眼睛,林世子喜歡有鬍子的男人?
林清愚纔不顧衆人的目光,看着冷沉站在門口吹着寒風的趙煊逸:“看不出這老相爺還是個這麼受不得氣的。”
趙煊逸瞥了眼林清愚:“這事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林清愚嘴角勾起:“不是我,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原以爲老相爺會直接跟大皇子搶人呢,沒想到竟是拱手讓人了,如今又讓八爺來替他要人。”
趙煊逸皺眉:“如今得罪大皇子,並不是最好的時候,若是楊府此時能出手……”
跟在林清愚身邊個子不高的小廝手心微緊,林清愚則是淡淡倚靠在椅子上,眸子輕轉:“何必勞煩楊家,逍遙王最近不是就很閒麼。”
“小皇叔?他跟大皇子是一夥兒的……”
“錯。”林清愚彎起眼睛看着趙煊逸:“逍遙王纔是你真正的對手,大皇子不過是他用對付你們的幌子罷了,還是個不怎麼利索的幌子,估計他現在自己都想要換了。”
趙煊逸皺眉,他原先只是懷疑,從不敢確認,但見林清愚如此肯定的說,難道是他在皇宮聽到什麼消息了麼。
“對了,還告訴你一件事。”林清愚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什麼事?”
“淮陽公主在幫逍遙王。”林清愚說罷,看到趙煊逸眼中的震驚,擡手拍拍他的肩,提步便要走,趙煊逸反手便捏住他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脈搏上。
待片刻,才疑惑的看着林清愚:“不是你?”
“八皇子再說什麼?”林清愚收回手。
趙煊逸面色黑沉:“沒什麼,你走吧,老相爺之事,你不要透露給外人。”
林清愚輕笑:“放心吧,我半個字也不會說出去,比死人的嘴還嚴。”
趙煊逸垂下的手微緊:“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清愚笑着行了禮,轉頭便帶着小廝走了。
侍衛冷刀站出來:“八爺,難道那晚跟悄悄刺殺了南疆使臣的人真的不是他?”
“他脈象平穩,不像是受了傷。”趙煊逸寒聲道。
“爺真的就這麼相信他嗎,他今日過來就有些莫名其妙。”冷刀不滿。
趙煊逸擡手:“不必多說了,若真有你想的那一天,他暗中幫別人,我會親手殺了他。”說罷,轉頭便離開。
林清愚上了馬車,才長長舒了口氣,方纔還正常甚至泛着些許紅色的面色頓時變得煞白,他一直憋着口氣,讓自己的脈象看起來平穩就是知道趙煊逸回來今天這麼一出。
一旁的小廝也扯了鬍子:“你過來是爲了讓八皇子看清趙煊逸的真面目?”
林清愚輕笑:“這還不夠,得讓逍遙王真的暴露野心才行。”林清愚說完,看了看楚姒:“你是不是恨逍遙王?”
楚姒眸色清冷:“你不需要知道。”
林清愚看着她倔強的小模樣,眼睛眯起來:“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
楚姒沒多想,只以爲是一起回去找綠檀她們,沒想到林清愚的馬車一下子到了楚府門口。
楚姒啞然,林清愚卻笑道:“你走大門,我走小道。”
楚姒沒有應他,轉頭下了馬車。
綠檀綠芽早就等着了,見楚姒過來這才忙迎了上來:“小姐,林世子的錢我們都替你收着了。”
楚姒眉梢微挑,瞥了眼寂靜的楚府大門:“門口一直沒人?”
“沒人,定國公府的人來了以後好似也沒走。”綠芽道。
“嗯。”楚姒頷首,幾人正要進去,便聽得一陣馬車的聲音,不一會兒那馬車上跳下來兩個看起來賊眉鼠眼的小廝,見楚府門口沒人守着,直接跑了進去。
“我認識他們。他們是大公子身邊的。”綠檀小聲道。
楚姒輕笑:“看來是有好戲。綠檀,你去找管家,讓他問下今日門前值班的是誰,負責的人又是誰,直接叫人打發了,方纔進去的人,你也讓他直接帶人給我抓起來送去府衙。”
綠檀一聽,興奮的點點頭:“我這就去辦。”說罷便一步並做兩步跑開了。
綠芽看了眼楚姒:“小姐,咱們回逐錦閣嗎?”
楚姒頷首,這會兒逐錦閣中怕是已經有人在等着了。
此時的楊府,楊盈跪在楊老將軍跟前兩眼通紅:“您不答應盈兒嫁給大皇子,盈兒就不活了。”
楊辭匆匆趕回來便聽到她這一句,不由惱怒:“你鬧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楊盈越發來氣:“用得着你管麼,我就要嫁給大皇子!”
楊辭看着她這般,氣得上前就要扇她,可手擡了起來卻還是沒打下去:“你就知道給家裡添亂。”
楊盈一聽這指責,更加委屈了:“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嫌棄我沒爹沒孃沒本事!”
楊老將軍頭疼的看了看楊辭:“你怎麼這般匆忙回來?”
楊辭想起這裡,面色才稍稍好了些,忙行了禮道:“回稟祖父,今兒孫兒去城中,看見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兒。”楊辭將大皇子趙佑當街搶老相爺了,還說趙佑揚言要立那舞姬爲側妃:“這樣一來,他應該就沒有精力來打我們楊家的主意了,就算是明兒參他的摺子也都夠他頭疼一陣了。”
楊盈聽罷,愣住:“你說什麼,大皇子要立一個舞姬爲側妃?”
“是。”楊辭不滿的看着楊盈,楊盈如此胡鬧,若是傳了出去,大皇子求之不得,但楊家就算是毀在楊盈手裡了。
楊盈眼神微狠:“怎麼會,大皇子怎麼會突然看上一個舞姬?還要立她爲側妃,皇上肯定不會同意的!”
“同不同意也不關你的事!”楊老將軍怒道:“你一個女兒家,雖然說我楊家治家不似尋常官宦人家那般死板嚴苛,但女兒家該守的規矩你還是給我守好了,若是壞了規矩……”““如何?祖父打算把鶯兒也像楊佩那樣趕出家門,斷絕關係嗎!”
“啪——!”
楊盈話才說完,楊辭便氣得一個巴掌打在了她臉上。楊佩是楊家人的一塊心病,尋常從不提起,每次提起大家都很傷心。
楊盈捂着臉,不哭反而笑了起來,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猛地推了一把楊辭:“你有什麼資格打我,我爹就是被你爹害死的,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去嫁給大皇子!”
“混賬!”楊老將軍氣得面色鐵青:“來人,給我把她關到祠堂裡思過,沒我的吩咐,不許她踏出祠堂一步!”
話落,立馬就有人過來將楊盈帶下去了,楊盈恨極了大喊:“楊辭,你這麼對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楊辭沉着臉,爲何姒兒那般大方善解人意,而這個楊盈竟是除了刁蠻胡鬧,就一無是處呢。
楊謙修一直在旁邊默默看着,看了眼楊辭:“辭兒,你先下去吧,我有話想跟你祖父說。”
楊辭也正心煩着,便起身出去了,待他走了,楊謙修才道:“爹,您覺不覺得這件事是楚家那位小姐安排的?”
“楚姒?”楊老將軍哼了一聲:“她尚小,又是個女兒家,如何能做出這等謀劃,若是被人發現,算計皇族,可是她跟她那個爹一樣。定沒這個膽子。”
楊謙修倒是搖頭:“我看不然,從之前她提點辭兒開始,我便覺得這丫頭不簡單,而且辭兒此番出去,怎麼可能這麼巧剛好碰上了她,又這麼巧合的被她帶上了臨仙樓剛好能看到大皇子出事的經過?若全是巧合,那這巧合也太蹊蹺了些。”
楊老將軍面色冷沉:“你想說什麼?”
楊謙修笑看着自己冷着臉的父親:“您心裡不是早就原諒佩兒了麼,何不乘着這次機會,認了那丫頭?”
“糊塗,楚姒那是楚家的女兒,楚秉鬆一心想着攀附皇子弄權,我若是認了她,豈不是要將楊家陷入不義?楊家百年的基業難道就要毀在我的手裡不成?”楊老將軍騰地一下站起來:“這件事你以後不許再提,也跟辭兒說一聲,往後不許他再跟楚家的人接觸!”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楊謙修也只是嘆息一聲,那楚姒若是真有那般心機,能幫楊家也說不定。可是自己父親這心結也太深了。
楊辭站在門外聽完這些話,垂着眼簾默默走開了。
逐錦閣中,白氏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春枝見楚姒終於來了,這才急急迎了上來,低聲道:“坐了好半晌,什麼也不說,只聽說如意苑那邊鬧了個天翻地覆,一會兒老爺也會趕回來。”
楚姒微微頷首,提步走了進去。
白氏形容消瘦,但穿金戴銀,看着還是富貴。
白氏也瞧見了楚姒,笑了笑:“姒兒回來了,祖母來看你,也不知帶什麼好,便讓人備了兩萬兩銀子。”
綠芽眼睛都睜大了,兩萬兩啊,上次秦雪跑了多少趟定國公府才借了一萬兩銀子。還讓楚秉鬆好臉色相待了好久。
“多謝祖母疼愛。”楚姒倒也不說客套話,這兩萬兩送過來,到時候她能救下不少的災民:“只不過這銀子我這兒怕也留不住。”
“這你放心。”白氏笑開:“知你如今管家,所以我使人又拿了五千兩放在你管家的銀錢裡,給你那兩萬兩是給你用作嫁妝的。”白氏說到這裡,特意提高了嗓門:“誰要是連你這十幾歲小姑娘的嫁妝銀子都要搶,那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白雪在一旁聽得臉一陣發紅,能挪用大小姐銀錢的人,大夫人算一個,可她已經病倒了,那就只剩下老爺和老夫人了。
白氏也不怕這話傳出去,反正她現在是破罐子破摔,她要秦雪母女給她的小女兒償命,不然這口氣她就是死也咽不下去。
想起秦翡,白氏的眼睛又紅了一圈:“對了,我過來是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白氏說罷看了看房間裡面的人。
楚姒看了眼衆人:“綠檀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候着吧。”
綠芽領着衆人退下了,綠檀則守着。門口,以防有人偷聽。
衆人都走了,白氏才冷冷看着楚姒:“我這次過來並不是要跟你認什麼親。”
楚姒莞爾:“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特意出去,任由你去如意苑鬧了。”
白氏訝異的看了眼楚姒,又恢復尋常:“這次過來,是定國公府已經接到秘密消息,皇上選秀應該就在春闈之後,你定了親倒是不怕,但你們家還有三個妹妹,我記得你好像跟你那幾個妹妹關係都不怎麼樣。”
楚姒倒是沒想到皇帝的選秀之期居然也提前了,就是不知到時候被塞到轎子裡的,會是誰。還有那皇帝,爲了平衡權勢,也爲了證明自己老當益壯,居然讓這麼多妙齡女子進宮消耗一生。
前世的她還有逍遙王這樣一手遮天的人幫忙才坐穩了貴妃的位子,可其他大多數,不是瘋了殘了。就是淪爲了權欲的奴隸。
見楚姒不說話,白氏以爲楚姒並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又道:“此番不止是替皇上選妃,還會替幾位皇子選正妃,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如今都無正妃,側妃的位置也沒滿,你的父親不是正想把你們都送入皇家麼,這個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楚姒聽到這裡反而笑了起來,她正愁怎麼把楚蓁蓁送給逍遙王,楚秀秀沒什麼腦子,只知道一味貪財,遲早死在楚黛兒或是楚蓁蓁手裡,至於楚黛兒,她的確要好好想想。
“這件事我會好好想想。”楚姒淡淡道。
白氏一急,站起來:“還好好想什麼?你直接趁着皇榜還沒放出來,直接讓人把你這幾個妹妹的清白都毀了,看她們還怎麼飛黃騰達。”
楚姒睨了眼白氏,心中忽然明白爲何白氏要這麼盡心盡力的幫自己了,她是覺得秦翡被秦雪害死了,所以她便要毀了楚府所有女兒吧,屆時等自己按照她說的做了,白氏再來個大義滅親,指認自己是幕後之人,那楚家四個女兒一個也別想逃脫,更別說楚秉鬆送名節被壞了女兒去選秀,又是個什麼罪名了。
白氏這腦子怎麼突然變好了?
楚姒笑了笑,端起茶盞:“不必着急,若是她們要去參加選秀,便去吧,若是她們都進了皇宮,一年也難得出來兩回,我倒也清淨了。”
見楚姒突然這樣的態度,白氏有些惱:“你難道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不成?”
“明白。”楚姒依舊淡淡笑着,只不過眉眼間的冷漠讓白氏都覺得有些發怵:“楚姒,你會後悔的。”白氏惱道。
楚姒輕笑,看着白氏氣惱的要走,忽然道:“對了,您別忘了去見見老夫人。”
白氏回頭睨了眼穩穩坐着不動聲色的楚姒,眉頭死死擰在一起,讓她本就枯瘦的臉看起來更加的恐怖:“多謝大完扭頭便帶着人離開了。
待她走了,綠檀才忙走了過來:“小姐,你怎麼不應了她?”
“她這是打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姒淡淡笑着:“她出府以後小心跟着她,看看她跟誰見面。”
“小姐的意思是,她背後有人指使?”綠檀道。
“我只是懷疑。”楚姒輕嘆一聲,站起身來:“白氏是個目光極淺的女人,她想不出這麼高深的法子來坑我,而且宮中選秀,就連如意坊都還沒有消息,她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綠檀一聽,也覺得蹊蹺,點點頭閃身跟了出去。
楚姒又叫了綠芽進來,讓她即刻拿着兩萬兩和之前她賣了嫁妝的銀子,先去買一間普通的小民居,再將剩下的銀子以5:3:2的份例分別買米糧、炭火和棉衣。
“小姐,咱們買這些東西做什麼?”綠芽不解。
“你日後便會知道,你去買米儘量不要在一家鋪子裡買,你多僱幾個口風嚴實的人,分別打發了人去買米,最好買陳米,雖然口感糙了些,但能多買一點。炭火也無需買銀絲炭,普通的可以取暖的炭就可以了,再就是棉衣,大大小小的多買一些,不要新的,儘量買舊的能防寒保暖的就行,多買一些,全部囤在那屋子裡。”楚姒一點點吩咐道,如今已經是二月中下旬,這兩天雪倒是小了些,大夥肯定以爲雪就就此停下。米糧的價格應該也還沒有提上來。
看着楚姒嚴肅的樣子,綠芽頷首:“奴婢這就去辦。”
“等一下。”楚姒又道:“你出去以後,換身衣裳,只說你家東家只准備搬京城的東西去周邊做買賣的,萬不可透露了身份。”
綠芽又頷首:“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罷,便匆匆離去了。
楚姒看着任務都交代下去了,心下也鬆了口氣。
不多時,外面傳來了白雪的聲音:“小姐,奴婢可以進來了嗎?”
“都進來吧。”楚姒道。
外面的丫鬟婆子們都凍得縮緊了脖子,聽到楚姒的話,忙掀了簾子走了進來伺候着。
白雪上前來,拿了給小匣子給她:“我清點了一下您要的賣身契,老夫人讓我都拿來給您了。”
楚姒接過看了看,叫了小福兒和她娘過來。
小福兒的娘和老子如今都在逐錦閣做事兒了,傅大娘一進來便利落行了禮。
“照着這些賣身契,每人打發五兩銀子,送出府去吧。”楚姒將手裡的賣身契都遞給傅大娘。
傅大娘一看這麼多人。忙低垂了眉眼恭敬的接了,剛準備走,便被楚姒叫住:“再等一會兒。”
幾人不解,白雪看着楚姒:“大小姐是打算一會兒親自去看看?”
“不是,一會兒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楚姒笑道。
“其他事情?”白雪不解,正說着,楚府管着外院的朱管家便過來了。
“回稟大小姐,之前守門的那兩人奴才找着了,說是肚子疼,所以如廁去了。”朱管家看似恭敬,可壓根沒把楚姒放在眼裡。他不負責後院的事兒,但前院大大小小的事物一應都是他在管着,楚姒想插手,沒門。
白雪見他這態度,皺眉,不待開口楚姒便道:“是嗎?那負責安排守門的是誰?”
“是奴才。”朱管家道。
“這樣子啊。”楚姒讓人奉了茶請他坐下,不過朱管家凳子還沒坐熱就聽楚姒道:“不知道我是該罰您一個管教不嚴,還是該罰值班的玩忽職守呢?”
“這……大小姐。奴才方纔都說了,他們是肚子疼,這不也是沒辦法麼……”
“混賬!”楚姒一巴掌拍在旁邊茶几上,嚇得朱管家差點跳起來,好容易穩住了,卻聽楚姒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回來的時候,親眼見到兩個外男堂而皇之的進了楚家大門,這楚府是戲園子,誰想進就可以進的?”
朱管家頓了頓,將茶盞猛地也放在一邊:“不知大的是誰,奴才使人尋了一圈也沒看着人,莫不是大小姐想借此捉弄奴才?”
楚姒冷笑一聲:“好一個捉弄你,你當我每日都很閒,要來捉弄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奴才麼。”
朱管家冷哼一聲:“奴才可不知道,指不定您這才管了家,就想打罰奴才來出出風頭呢。”
白雪聽着他這般不尊敬的話都有些惱了:“朱管家,大小姐畢竟是你主子,你說話注意些。”
“白雪姑娘吩咐。奴才自然聽着。可是大小姐若故意刁難,奴才也不是個軟骨頭,就算是下人,那也不能隨意打罰呀,您說對吧。”朱管家道。
楚姒不怒反笑,看了看一旁的傅大娘:“你們剛剛可清點了那裡的賣身契有多少張?”
傅大娘瞬間明白了楚姒的用意,她不是要殺朱管家給衆人看,而是要在朱管家面前殺雞儆猴:“回稟小姐,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是五十七人,可要奴婢現在過去打發了?”
“嗯,去吧。”楚姒頷首,傅大娘應聲退下了,朱管家愣了下,看着楚姒:“你一下子便打發走了五十七個人?”
楚姒嘴角勾起:“加上玩忽職守的兩個侍衛,也許還有你朱管家,剛剛好就是六十個人了。”
朱管家面色黑沉:“你有什麼權利。”
楚姒輕笑:“朱管家難道看不見方纔那些都是賣身契?”楚姒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朱管家跟前:“我沒什麼懷柔政策,也不想跟你一點一點慢慢玩。我現在簡單明瞭的告訴你,這府裡,姓楚的纔是主子,你就算是管家,那也只是個奴才,而且現在還是個不盡職的奴才。放任屬下偷懶耍滑,隨便讓外人進出這堂堂丞相府,如今還敢在這裡巧舌如簧,欺上瞞下,朱管家,按照楚家家規,你可知道你要受什麼懲罰!”
“按照家規,當打斷一條腿,然後趕出京城。”白雪也道,她一直跟着老夫人,竟不知還有下人這般猖狂。
朱管家見此,也是鐵了心,笑起來:“大小姐。奴才的賣身契可是在老爺手裡,有本事,你就跟老爺去要啊!”
楚姒嘴角勾起,看了看朱管家身後:“見過父親。”
朱管家怔住,旋即忙上轉頭跪在了地上:“回稟老爺,都是大小姐冤枉我的,是她肆意栽贓說院裡來了兩個外人……”
楚秉鬆才走過來便聽到裡面對話,上前對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腳:“沒用的廢物,你給我去外面看看,那兩個狗東西是誰!”
朱管家一愣,難道真有人溜進來了?
楚秉鬆沒多說,對於楚姒來說那兩個人是生人,可對於他和朱管家自是認識,不過不經通稟就直接闖入,還被楚姒撞見,那就是該死。
“好了,朱管家我自會管教,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楚秉鬆說完就提步離開了,對於楚姒他是一句話也不想說,在她蒙的皇上賜婚,林清愚又在朝中深得皇上信任,他纔不會這般好言好語。
楚姒也不留,看着楚秉鬆匆匆離開,看着朱管家像只狗一樣跟在後面,楚姒只淡淡露出笑意:“白雪姐姐,這個朱管家跟了父親多少年了?”
“好似是十二年前入的府。”白雪仔細想了想才道:“那時我才五六歲,他入府的時候我瞧見他袖子裡好像掉出了條蛇,我嚇壞了,所以印象很深刻。”
楚姒神色微涼,她果真沒猜錯,朱管家也是南疆安插在楚府的棋子。南疆人下了這麼大一盤棋,到底想做什麼?又爲何偏偏選擇楚府?
打發完楚秉鬆,楚姒便讓白雪先回榮華院了,剛好這裡的事也要讓老夫人知道,以免朱管家反咬一口。
白雪走了。楚姒才轉頭進了房間。
林清愚不知何時已經洗漱好躺在她的牀上了,這次似乎自己帶了換洗的衣裳過來,林傅在一旁正端着裝洗漱用品的盤子呢,見楚姒過來,忙低頭:“少夫人。”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你不打算回去住了?”
林清愚忽然嚴肅了神色看着楚姒:“你難道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
“你這張牀以長在玉華山最高處的千年的黃梨花木打造而成,氣質溫潤,對於我來說,睡這樣牀,比吃十副藥都靈。”林清愚一本正經,林傅也一本正經。
楚姒啞然:“我把牀拆了給你送過去……”
“少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張牀如今所在的位置乃是風水最好,氣勢最旺的地方,稍稍挪動便會壞了風水,這牀也就成了一堆爛木頭了。”林傅馬上道。
楚姒:“……”
正說着,林傅耳朵忽然一動:“少夫人,有麻煩來。”
楚姒正想着是誰,就見外頭一陣吵鬧聲,楚蓁蓁已經是帶着人衝到門口來了。
“楚姒,你給我出來!”
楚姒瞥了眼林清愚:“在我回來之前,給我回你的侯府。”說罷,扭頭便離開了。
林清愚微微嘆了口氣:“看來是誘惑不夠啊,林傅,我不是跟你說了把我那件半透明蠶絲的裡衣拿來麼。”
林傅皺眉:“太騷氣了。”
林清愚舉起手裡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楚姒纔到花廳門口,楚蓁蓁便闖了進來,春枝想攔都沒攔住。
看着楚蓁蓁烏拉拉帶了一大幫子人過來,輕笑:“坐吧。”
楚蓁蓁見她神色淡定,警覺的往後退了兩步:“楚姒,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
“你坐下了,我才能跟你好好說。”楚姒淡淡看着她,她當然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白氏去如意苑大鬧了以後反而來自己這裡密談,任誰都會覺得有鬼。
楚秀秀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也提前回來了,跟在楚蓁蓁身後出主意:“二姐姐,你別信她,她鬼主意最多了。”
楚蓁蓁聽罷,纔要發怒,便聽楚姒道:“咦,三妹妹回來了?”
楚秀秀咬咬牙,出來應了聲。
楚姒笑道:“以前都說三妹妹性子急,二妹妹性子穩,如今怎麼竟反過來了?”
楚秀秀面色一滯,楚蓁蓁則是恨得咬牙切齒,將前面的楚秀秀把拉到了後面,害得楚秀秀差點沒站穩差點就摔了。
“你要跟我說什麼?”楚蓁蓁道。
楚姒淡笑:“定國公夫人過來說,不久宮裡就會開始選秀了。”
“她想跟你一起把我算計進去?”楚蓁蓁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楚姒卻道:“怎麼會呢,我可是希望你嫁給逍遙王,在我看來,你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楚秀秀訝異楚姒竟在跟楚蓁蓁說好話:“可是選秀這事,誰能操控得了。”
楚姒笑道:“我並沒有說過要操控,可是後天便是京城中第二次花燈節,逍遙王和大皇子都會乘船出遊,屆時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讓逍遙王開口答應迎娶二妹妹,也並非不是不可能。”
“你當真願意幫我?”楚蓁蓁一臉的不相信。
楚姒卻笑道:“自然,我嫁入林家以後,靠的不就是孃家這些個姐妹麼,自然要幫你們。再者,若是選秀入了皇宮,誰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呢。”
楚秀秀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楚姒依舊淺淺笑着,不急不惱:“屆時二妹妹去或不去都是你自己的事兒,不過今日也不必來興師問罪了,有時間,回去挑兩身好看的衣裳,挑幾支上等的朱釵豈不是更好,二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屆時一鳴驚人,又有何難。”楚姒淡淡撥弄着杯中茶水,到時候楚蓁蓁會不會一鳴驚人她不知道。但她一定要想辦法讓逍遙王答應娶她!
楚蓁蓁想到此處,有些激動,轉頭就要走,楚秀秀卻忙拉住她:“二姐姐,你忘了你來做什麼的了?”
楚蓁蓁冷笑着甩開楚秀秀的手:“你如今也想拿我當槍使了,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說罷,轉頭離去。
楚秀秀尷尬的立在原地,扭頭看了看楚姒,微微咬脣:“大姐姐,你方纔說皇上真的要選秀了?”
楚姒略有些驚訝:“皇上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
楚秀秀不屑的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那後宮得寵的娘娘們有幾個是人老珠黃的?還不都是那些個膚白貌美的年輕女子。”說罷,便滿意的離開了。
楚姒眨眨眼,倒是沒說什麼,就是楚秀秀這腦子,進了皇宮,不過第一輪便會被扔進不知哪個雜七雜八的院落做苦活,不過她這麼勇敢,楚姒倒是並不太想阻止。
沒多久。綠檀也回來了。
“小姐,看到了。”綠檀一進門便先在炭火盆前烤了烤手:“凍死我了,我跟了她一路,她七彎八拐的走了好多地方纔進了個小巷子,那周圍埋伏了不少暗衛,我也沒敢靠近,就在巷子口守着,沒成想竟看到逍遙王從裡頭走了出來。”
“他?”楚姒面色微沉,他爲何現在就要針對自己了,白氏方纔所說的招可是殺招,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嗎。
“對了,他們出來的時候我還聽他身邊的侍從說胭脂鋪子的老闆自殺了之類的,好似上次莫名其妙給您送了脂粉過來的,是逍遙王。”綠檀面色古怪,既想笑,又覺得逍遙王此人心胸狹隘,自己不署名身份,送了東西過來。小姐賞賜了給下人,他便以爲小姐是在侮辱他。
楚姒聽到這裡倒鬆了口氣,趙訓炎母親早逝,從小受了不少下人們的白眼和欺負,所以他十分憎惡別人有冒犯他的行爲,何況自己還把他送的東西都給了小福兒。不過楚姒並不同情他,即便早知道是趙訓炎送的,她也不會要,只不過處置會更妥當一些。
“你吩咐下去,往後只要是匿名送來的東西,一律不許接。”楚姒道,這算是飛來橫禍,但遲早要正面爲敵的,倒也不在乎這些了。
綠檀頷首,楚姒將她叫住:“你去找下綠芽,幫她把事情辦完以後再回來。”
“好嘞。”
綠檀走了以後,楚姒便快步進了房間,不過房間裡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回去了嗎。”楚姒兀自惱着。轉身便看到身後站了個只着半透明天蠶絲裡衣的玉面公子……
“找我?”林清愚邪魅的揚起嘴脣,楚姒淡漠看着他:“給我把衣裳穿好。”
“不喜歡?”林清愚微微靠近些,他才沐浴過身上的清香便傳了過來,饒是尋常女子,再矜持怕也忍不住了,但楚姒不是尋常女子:“要麼脫光,要麼給我把衣裳穿好。”
林清愚嘴角抽了抽,要是脫光了,吃苦的可是自己。
“行行行,你要怎樣都依你。”林清愚指尖輕挑,一件白色長袍便飛落手中,轉頭便穿在了身上,不過他一眨眼,便攬住了楚姒的腰滾落在了牀上:“你喜歡這樣,那就這樣吧。”
楚姒:“……”
林清愚眼睛彎的像只狐狸,楚姒輕嘆了一聲:“找你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嗯,你說。”林清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楚姒只覺得頭大:“逍遙王之前一直在追蹤無極閣,對嗎?”
“嗯哼。”
“那你們可有既能代表無極閣。而且逍遙王也能一眼認出來的物件?”
林清愚別有深意的看着他:“你想坑他?”
“當然不是,我想送他一個女人。”楚姒莞爾,送他一個女人,一個能將他拉入泥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