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牢內,大皇子趙佑怎麼也想不通,如何就因爲區區一個舞姬,而鬧到現在他被關入天牢。
“來人,快來人!”趙佑忽然不甘心的大喊,守着的差役走了過來,好言好語的問道:“喲,爺,您怎麼了?”
“怎麼了?”趙佑哼了一聲站起來,理理衣裳:“去,把你們管事的叫來,我有話要說。”
“咱們這兒管事的這幾日生病,休養在家,由徐敏忠徐大人暫爲代管,您是要奴才去將徐大人給您叫來?”那差役問道。
趙佑一聽,哪裡敢讓這個徐敏忠過來,她女兒才因爲自己小產而亡,他現在估摸着巴不得吃了自己呢。
“算了。”趙佑擺手:“可還有其他管事的在?”趙佑往外頭瞅了瞅,那差役笑笑:“徐大人吩咐了,您的事情,他都要親自過問。”
“他好大的膽子!”趙佑終於忍不住:“我可是堂堂皇子,他敢這般以下犯上,父皇不會輕饒了他的!”
那小廝也不怕,方纔了躬着的身子這會兒站直了:“您還是先顧着自個兒吧,聽說皇后娘娘氣得犯了病,直接昏迷了,到現在也還沒醒呢,國舅爺常年在外,許久不曾回來,宮裡頭定下罪也不過三五日,您還是好好想想以後怎麼辦吧。”
趙佑一見他這態度,氣得猛踢牢門:“你個小兔崽子,等爺出去,第一個弄死你!”
那小廝笑了笑,看了手裡才端來的雞鴨魚肉:“那奴才就等着爺出來。”說罷又端着那些飯菜走了。
趙佑這下是又氣又餓了,倒是坐在對面牢房的鄭雲淡定,一邊大口吃着肉一邊瞅着趙佑:“大皇子,您當真不吃點?”
“都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心情吃?”趙佑哼了一聲。
鄭雲笑了笑。大鬍子也跟着抖了抖:“您也別急,好歹您是皇上親生的,皇上再怎麼着也不能判您死罪,最多流放。流放嘛,也就是去那西北苦寒之地,凍得手腳乾裂,吃不飽穿不暖,整日被底層士兵打罵而已,好歹能活命不是?”
趙佑聽得心裡發怵:“你少嚇唬我,我母后也不會讓我落得這樣下場的。”
鄭雲嘿嘿笑着:“謀反之罪,您如今是牆倒衆人推,外頭不知道多少官員們要參您的摺子呢。您可別忘了,您既得罪了足下門生衆多的老相爺,又得罪了管着這大理寺的徐敏忠,您覺得皇后娘娘能有什麼辦法?”
趙佑一琢磨,覺得鄭雲說的有理,忙轉頭看他:“那也不至於流放吧,頂多給我封個王,再給我圈塊地讓我永遠不能回京……”
“哈哈哈,你可拉倒吧。”鄭雲哈哈大笑:“您見過史上哪一個被扣了謀反帽子的皇子還能好好圈地爲王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現在皇上於心不忍,真的給您封了塊地,那以後呢?”
“以後?什麼意思?”趙佑不解。
鄭雲扒拉着牢門小聲道:“等逍遙王、二皇子、三皇子等等有朝一日登上高位,您覺得到時候您還有活路?”
“這……”趙佑猶豫了,如果換做是他,他一定不會留下曾想造反的人:“那你說,這該怎麼辦?”
“很簡單。”鄭雲笑着往後坐了回去:“放我出去,然後屬下去給您周旋,好歹到時候能保您一條命。”
趙佑懷疑的看着鄭雲:“哼,我纔不會相信你。”
鄭雲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當初屬下跟您說逍遙王想殺我,您也不信,如今您又不信,那我也沒辦法了。”鄭雲吃飽喝足,將牢房裡的乾草攏了攏,舒舒服服的躺上面睡覺去了。
趙佑想開口,張了張嘴又什麼都沒說,卻見鄭雲翻過身來:“跟您提個醒兒,您手裡頭抓了不少逍遙王的小辮子,逍遙王不會讓您有機會說出去的。”
“他會來救我?”
“如果他想救你,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出現了。”鄭雲一語道破,便不再多說,說多了反而惹趙佑懷疑。
趙佑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面色陰沉。他不能這麼輕易就死,不能這麼輕易讓趙訓炎得了好處。
趙佑站起身又走到老門邊:“鄭雲,你救救我,以後我一定報答你。”
鄭雲都懶得翻身:“您都不相信我了,我還救你做什麼。”
趙佑咬牙:“你今日救我,我明天就想辦法弄你出去。”
“一言爲定!”趙佑露出大白牙,今晚,誰也殺不了趙佑!
別院內,趙訓炎有內功撐着,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經清醒了,看着還沉浸在藥中的楚蓁蓁,面色鐵青。
趙訓炎才走出院子,便知道老七老八來過來,面色黑沉的快要滴出水,一句話也沒說,轉頭便回了逍遙王府。
王府中,焦先生已經帶着一羣人在等着了,見到他神色不虞,只以爲他是因爲大皇子的事情,忙上前行禮:“王爺,大皇子之事……”
“這件事你們不用管。”趙訓炎看了看府裡的幕僚,轉頭瞥見焦思邈:“焦思邈隨我進書房,其他人全部回去,該做什麼做什麼。”說罷,便疾步離開。
焦思邈神色黯了黯,提步跟了進去。
這頭,楚姒纔回到府裡,楚秉鬆便已經在等着了。
春枝低着頭立在一側,小福兒眼睛似乎有些腫,楚姒才走進花廳,楚秉鬆便神色一沉,似要發怒,但知道楚姒的拗脾氣,倒也忍住了。
“知道回來了?”
楚姒上前行了禮:“不知父親來了,若然知道,定早些回。”
楚秉鬆見她沒有冷嘲熱諷,反倒不自在的多看了她一眼:“你母親還在病中,你居然敢帶着兩個妹妹去參加什麼花燈節,你的禮儀孝悌都學哪兒去了?”
楚姒見他是來找茬的,擡頭道:“二妹妹不許我進如意苑,我已經安排了大夫隨時來查看,父親覺得哪裡不妥?我雖是受雲小姐之邀,可二妹妹三妹妹均是受逍遙王的邀請,父親若是想因此來責罰,姒兒回頭倒要跟逍遙王好好說說了。”
“牙尖嘴利!”楚秉鬆恨得牙癢癢,分明是自己親生的,可每次見到她都恨不得把她跟她母親一樣捏碎:“逍遙王怎麼會突然邀請蓁蓁?現在她們人呢?”楚秉鬆正問着,外面楚秀秀知道他在這裡的消息,也已經趕過來將趙訓炎別院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只不過省略了她跟楚蓁蓁合夥騙逍遙王的情節。
“你們——你們還要不要點臉!”楚秉鬆氣得直拍桌子,本來楚蓁蓁之前就傳出過不好的謠言,如今又來個跟逍遙王苟合,這讓他這個丞相的臉往那兒擱。
楚秀秀撇撇嘴:”爹。您就別生氣了,再說了,事實已經是這樣了,七皇子也答應跟皇上請旨,求皇上賜婚了。”
“愚蠢!愚蠢!”楚秉鬆氣得跳腳,趙訓炎是什麼人他最清楚,他絕不會做出情不自禁的事兒,這件事肯定是楚蓁蓁和楚秀秀搗鬼,趙訓炎清醒以後,說不定還會以爲這件事有自己的參與。就算他最後肯娶楚蓁蓁,他這心裡也是記恨上她和丞相府了。
楚秀秀哪裡想得到這麼多:“爹,您之前不也是很想讓二姐姐嫁給逍遙王嗎,怎麼如今竟變了……”
楚秀秀話沒說完,就被楚秉鬆狠狠扇了一巴掌,直接將她打得摔倒在了地上。
楚秉鬆指着她:“我就是想讓她嫁,那也是清清白白風風光光的嫁,如今嫁過去,你以爲她能坐得穩那位子?”
“怎麼就坐不穩,他難道不想拉攏丞相府?”楚秀秀小聲嘀咕着,楚秉鬆只覺得氣得面色發黑:“我怎麼盡生了一幫蠢貨。”
楚姒淡淡站在一側不說話,楚秉鬆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孩子當工具,如今他這般生氣不是因爲擔心女兒們傷了疼了,而是因爲工具廢了不好用了。
“對了,你找的是什麼大夫,我見他開了兩副藥,你母親好像已經穩定了很多?”楚秉鬆擡眼看着楚姒,眼中偶爾有殺意在閃動。
楚姒淡淡道:“也就是城中的大夫。”楚姒簡單回答後便一個字也不多說,楚秉鬆也不好繼續追問,只得道:“那你可把你母親照顧好了,半分差錯也不能再出!”
“姒兒畢竟不能進如意苑,也不能親自侍奉左右,更管不了如意苑的下人,會不會出差錯姒兒實在保證不了。若是父親着實擔心,不若將整個府裡下人們的賣身契都交給姒兒,姒兒保證萬無一失。”楚姒平靜直視着他,他見楚姒這把淡漠的眼神,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只覺得想發怒又無處可發。
“你野心倒是不着,外頭朱管家跑了進來:“老爺,逍遙王府的人送二小姐回來了。”
楚秉鬆面色一沉,警告似的看了眼楚姒,提步便出去了。
楚秀秀這才鬆了口氣:“好險。”
楚姒睨了她一眼,淡淡往裡間走去:“你要記住了,說錯一個字,賠上的可就是你的命。”楚姒說完這句話,人也已經轉彎進了裡間。
楚秀秀聽着這聲音,莫名覺得背脊有些發寒,看着炭火盆子裡的銀絲炭啪嗒一聲,那塊看似完整的炭便化作了灰燼散開,不由心中不發涼,急急離開了逐錦閣。
小福兒給楚姒倒了茶:“小姐,那朱管家真不是個東西。”小福兒嘟着嘴。
春枝看了她一眼:“你還好說,都跟他的人去打聽他的事兒了,他能不打你麼。”
楚姒看了看小福兒:“朱管家的事兒打聽出了什麼?”
小福兒微微抿脣:“只聽說朱管家有一個相好,但究竟是誰卻沒打聽到,其他的消息一個字兒也沒問道。”小福兒噘着嘴道。
楚姒看她委屈的樣子,笑了起來,讓春枝將自己首飾盒子以前小福兒就很喜歡的一對翡翠耳環拿來給她:“知你委屈了,這耳環拿去玩兒吧,下次打聽事兒,可不能再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是萬事通了,知道嗎?”
小福兒一見那圓溜溜的翡翠耳環,喜歡的不得了,忙接了,笑嘻嘻道:“奴婢知道了。”
“你不知道,小姐是讓你下次做事,多長几個心眼。”春枝笑開。
小福兒面色微紅,忙點了點頭。
春枝掩脣笑了會兒,纔對楚姒道:“這朱管家的事兒,奴婢跟榮華院的媽媽打聽過,好似跟四小姐的生母是前後腳來的丞相府,聽人說他以前就是某個小縣城的,父母早亡,從小他就被牙婆拐走買了,而後輾轉纔來了咱們府上。”
“他的賣身契可在老夫人那兒?”楚姒道,若真是小縣城來的。那賣身契上應該有標明。
春枝搖搖頭:“不在,前院所有人的賣身契都在老爺的手裡。”春枝說罷,又頓了頓:“其實原本所有人的賣身契都是由大夫人,也就是您的生母管着的,大夫人去世後,這才分開。”
“我母親去世以後才分開?”楚姒的心忽然沉了沉,腦袋裡冒出一個很荒唐但如今看來卻是有可能的想法。
春枝點了點頭,看見楚姒這般,有些奇怪道:“小姐好似很關心這個朱管家?”
“他這樣的壞人,趕走一個,咱們府裡就能清淨一些。”小福兒哼了一聲。
春枝無奈笑着看了看她,不再多說。
楚姒讓幾人都退下了,只留下綠芽和綠檀。
“綠檀,你去盯着楚秀秀,有什麼動靜隨時來報。”楚姒道。
綠檀應聲下去了,綠芽走過來看着沉思的楚姒,給她又換了杯熱茶:“自從小姐那次大病初癒,好似就一直很忙。”
楚姒回過神來,卻垂着眉眼不說話。她也想好好過日子。可是這些人都不允許,她只能自己來爭取。
“沈媽媽臨死前,其實跟奴婢說過一些事情。”綠芽猶猶豫豫的,卻還是開了口。
“什麼事?”
綠芽擡起眼看她,微微咬脣:“沈媽媽說,讓奴婢一定要帶着您離開楚府,這楚府裡,藏着會吃人的妖怪。”
楚姒的心猛然提起:“那妖怪是誰?”
綠芽眼眶微溼:“她說,是老爺。”
即便楚姒早知道生母是楚秉鬆授意被秦雪殘害的,可如今聽到,依舊覺得心如刀絞。
“還有別的嗎?”楚姒問道。
“楚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個秘密除了您的母親,便只有楊家的老將軍知道。沈媽媽不想您爲難,但知道您不死心是不會離開的,所以才告訴了奴婢這些。小姐,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大夫人和二小姐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老爺如今也焦頭爛額了,丞相府遲早垮掉。要不咱們現在走吧。”綠芽有些急切。
楚姒看着她,有些擔心:“綠芽,你怎麼了?”
綠芽滿眼淚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覺得心裡很慌,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楚姒相信直覺,站起身來:“我即刻送你離京,等過段時間再接你回來……”
“不,小姐不走奴婢也不走,奴婢跟了您這麼多年,就是一個人走了,又能去哪兒呢?”綠芽的淚水似乎決了堤,楚姒拉着她:“我會讓你嫁給李瀟的。”
“的是真的嗎?”綠芽望着她。
楚姒看着她有些執着的樣子,點了點頭:“放心吧。”
綠芽忙起身,跪了下來:“謝小姐。”
楚姒見她情緒趨於平穩,這纔將她拉起:“你先回去歇着吧。”
綠芽點點頭,起身退下了,在出房門之前,卻深深看了一眼楚姒。這才提步離開。
楚姒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裡的苦悶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壓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直到有人從背後抱住她。
聞到熟悉的氣味,楚姒並沒有拒絕,方纔綠芽的失控和絕望,讓她總覺得某個環節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可一一想過她卻想不出來問題在哪兒。
“幫我保護好綠芽。”楚姒聲音有些顫抖。
“好。”背後傳來肯定的回答,楚姒這才安了心:“計劃開始了嗎?”
林清愚莞爾:“第一步已經開始了,走吧,我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天牢外,是一片十分乾淨空曠的場地,尋常要有人暗中靠近,守衛們一下子就能發現,但是今天的守衛好像格外的少,偶爾能見一兩個,也都是無精打采的,根本沒人好好看守着,不一會兒便有三個黑衣人魚貫而入。
趙佑在黑暗中驚恐的瞪着眼睛。分毫不敢睡,但鄭雲卻睡得呼嚕連天了。
“鄭雲,鄭雲……”趙佑小聲心裡怕,小聲喊着他,但他除了均勻的呼嚕,啥聲兒也沒有。
黑衣人腳步輕輕,迅速的朝這裡跑過來,趙佑似乎聽到了點聲音,手腳都開始發軟,直接衝着外面喊:“來人啊,快來人!”
趙佑喊了半晌,連人影子也沒見着。
趙佑越發害怕,幾乎帶着哭腔:“把你們徐敏忠大人叫來,我要見他!我有重要的話要跟他說……”趙佑這話還沒落音,藉着天牢上大小的天窗透過來的光亮,便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蒙着臉的黑衣人。
趙佑嚇得忙後退:“你、你們是什麼人?”
“來帶你去見閻王的人!”那三人說着,便拿劍砍斷了門上的鎖鏈,纔要推門而入,便見身後一直均勻的呼嚕聲不知何時停了,一陣鎖鏈便打開的聲音,等他們回頭,鄭雲已經一人給了一拳。
這兩人暈倒在地,剩下那個想也沒想,先把地上暈過去的兩人抹了脖子,這才提起劍朝鄭雲刺來。
“真狠!”鄭雲感慨一聲,轉頭撿起地上的劍,就跟那人對打了起來。
這個刺客武功不低,鄭雲同樣也不差,而且鄭雲是從戰場上廝殺下來的,渾身的弒殺之氣就鎮住了這刺客。
趙佑看得心驚膽戰,衝着鄭雲喊:“留活口,留活口!”
鄭雲懶得理他,這羣人分明就是死士,連暈過去的都要先滅了口,就算能抓住他們的活口,也不一定能問得出東西來。
那刺客不敵鄭雲,知道將要敗落,最後一劍乾脆收回,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趙佑看着這一切,不滿的抱怨了鄭雲一句:“不是讓你留活口麼。”
鄭雲心裡暗罵‘蠢貨’,轉頭去搜那些人的身。
趙佑翻了兩個人,直接從一人身上摸出一塊腰牌來,上面赫然寫着‘八皇子府’四個字:“這這這,居然是老八想派人殺我!”
鄭雲瞥了他一眼:“大皇子再好好想想,八皇子趙煊逸素來仁厚,而且您這件事跟他絲毫關係也沒有,他怎麼會害你?如今還讓刺客帶着把柄出門,這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趙佑一聽,想了想:“說不定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的不是八皇子,還是想借此事,一舉除掉您和八皇子的人?”鄭雲又道,趙佑還有些奇怪,他平常看着老實巴交,今兒這腦子怎麼轉的這麼快了,不過卻沒多想,畢竟生死大事在眼前。
“那你的意思是,這事兒另有主謀?”趙佑怪道。
鄭雲嘿嘿笑着:“我就不跟您多說了,省得您又說我污衊逍遙王。但您且等着,才把女兒許給了逍遙王做側妃的徐敏忠大人保準一會兒就到,如果他抓到八皇子的把柄,那逍遙王可就不用再擔心朝裡還有哪個皇子能跟他爭了。”
趙佑不說話,只琢磨着這件事。逍遙王按理說,就算自己跟老八都死了,也輪不到他繼位,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逍遙王打算扶持別的皇子?會是誰呢,老七、老九還是老十?”剩下的皇子裡,也就這三個稍微出息些。
鄭雲頭疼的搖搖頭,回去將自己的牢門關好,給自己套好鎖鏈又睡下了:“大皇子,您可別忘了您說過的話,只有我出去了,纔有辦法幫你周旋吶。”
趙佑冷笑一聲:“我要是讓你出去了,萬一再來幾個刺客誰來保護我?”
“您要是不放我出去,再來了刺客也沒人保護你了。”鄭雲乾脆來硬的,趙佑被噎得說不出話,不一會兒。便真的看見徐敏忠帶着人過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徐敏忠忙問道,說罷又驚訝的看了看牢門大開的趙佑:“大皇子,這是?”
趙佑也不笨,將腰牌收好了,看着徐敏忠:“幾個刺客居然能闖到天牢來刺殺皇子,徐大人,您如此玩忽職守,我看你這頂烏紗帽是不想要了!”
“這都是大皇子殺的?”徐敏忠懷疑的看了看趙佑。
趙佑冷哼一聲:“怎麼了,這裡除了我,還能有誰?難不成是你徐大人幫我殺的?”
徐敏忠面對他的諷刺,神色微冷:“大皇子何必如此冷嘲熱諷呢。”說罷,轉過頭去:“給我好好搜一搜,看看他們都是誰派來的,明日我也好給皇上一個交代……”
“甭搜了,什麼也沒有,不過有個人臨死前卻在喊着‘逍遙王……救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跟逍遙王府有關,徐大人有時間,不如去逍遙王府問問?”趙佑冷哼道。
徐敏忠看着囂張的趙佑。冷冷瞥了他一眼,讓人將刺客帶了下去,又將他的牢門鎖好了:“對了,忘記跟大皇子說一件事。”
“何事?”趙佑斜睨着他。
徐敏忠看着他:“您最寵愛的那位舞姬,皇后娘娘已經做主,把她充做官妓了,如今不知道在服侍着誰呢。”
趙佑被如此羞辱,自然忍不了:“徐敏忠,你給我等着,我出去第一個弄死你。”
“我也不怕了,反正您已經弄死了我女兒和孫兒。”徐敏忠冷冷笑着,進了天牢的人還想完整無缺的走出去,想都別想!
從天牢出來,事情沒有按照預期的發展,徐敏忠急急往外面一棟二層樓的酒樓而去。
二樓雅間內,徐敏忠恭敬的站着:“他說什麼也沒發現,還說人都是他殺的。”
趙訓炎握着就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天牢裡還有誰?”趙佑根本連只雞都抓不到,別說殺人了。定有人幫他。
徐敏忠想了想:“有倒是有一個,不過他牢門緊鎖,我們去的時候他還睡得死沉,應該不是他。”
“他是誰?”趙訓炎丹鳳眼輕轉。
“二品將軍鄭雲。”
“鄭雲……”趙訓炎臉色變冷:“當初我派了二十個精銳刺客去刺殺他,都被他給逃了,如今區區三個人,他自然不在話下。”
“那您的意思是,是鄭雲在幫大皇子?可是我去的時候,他的牢門……”
“在軍中之人,解開一個鎖你以爲很難麼。”趙訓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幫趙佑不奇怪,可是他們爲何要連刺客身上的腰牌都要收起來?”
“難道是刺客在行刺的路上忽然掉了?”徐敏忠猜測道,一旁的焦思邈笑出聲來:“徐大人,那可都是王爺府上的精銳,絕不會犯這等低級錯誤。”
“那……”徐敏忠還要繼續說,趙訓炎只是沉沉嘆了口氣:“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怎麼應對朝中大臣們參你的摺子吧。”大皇子在天牢中差點被刺殺,按照皇上的脾氣,甚至真的會放了趙佑,他現在要想想別的辦法了。
徐敏忠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是,臣這就回去。”
“等等。”趙訓炎又道:“明日在朝堂上。你不可以再多說大皇子一句壞話,記住了嗎?”徐敏忠越是表現的恨趙佑,皇上就會越憐惜這個長子,大皇子黨也會藉此煽風點火,說大皇子是被人陷害的,最後再找個替罪羊,趙佑就能安全脫身。
徐敏忠忙點頭:“我知道了。”說完,這才轉身退下。
焦思邈走到前頭來:“王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大皇子一日不死,遲早拉咱們做墊背的。”
趙訓炎陰沉着臉:“那就想辦法先穩住他,再讓他沒有多說話的機會。”
“王爺是指?”
“我明天會去見一見他,楊府那封信儘快找到,這次八皇子跟楊府,總要死一個!”趙訓炎吩咐道。
“如果那封信不見了怎麼辦?”焦思邈問道。
“這還用本王教你麼。”趙訓炎說罷,起身便離開了。
焦思邈忙躬身行禮:“我明白了。”若實在不見了,讓府裡的人模仿着寫一封就是,反正那楊盈一看就是個蠢貨,到時候跟刑部的人打個招呼,用話一激。就什麼也說了。
屋頂上坐着的二人聽完裡頭的話,微微揚眉:“事情進展的好似還挺順利,就看明日鄭雲能不能出來了。”楚姒看着已經走到樓下準備上馬車離開的趙訓炎,而趙訓炎也好似察覺到了什麼,警覺的擡頭看來,林清愚立馬攬住楚姒躺下。
趙訓炎看了半晌,直到旁人問道:“王爺,怎麼了?”
“沒事。”趙訓炎看了看,轉頭上了馬車便離開了。
林清愚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臉蛋,忍不住啄了一口:“好軟……”
楚姒面上沒來由一熱,想要起身卻被林清愚摁住:“別動,趙訓炎還沒走遠呢。”
楚姒這才乖乖沒動,不過這樣的天兒,屋頂上還有積雪,躺着倒也還軟。
林清愚小心的讓楚姒枕着他的胳膊,擡眼看着天空:“你看,今兒有月光。”
楚姒擡眼看去,竟真看到了月亮。
今兒的月亮似乎比以前看到的都要透亮,清冷的月光落下來。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越發溫柔。天空上的陰霾也被月亮照亮了輪廓,影影綽綽,竟讓人覺得十分心靜,彷彿什麼事都可以看透,什麼事都可以放下。難道,那些佛家人,都是這種心境麼?若是如此,等這裡一切了了,去廟中尋一處清淨之地清修,也未嘗不可。
楚姒想起了充滿智慧的寒山寺方丈大師,也想起了尼姑庵刁難人的老尼,就連住在尼姑庵旁看似不問世事的珍娘,也一併想起了。
楚姒看着天上月,林清愚望着身側人。
“姒兒,你喜歡這樣的月亮?”
“嗯,很靜。”楚姒應着,語氣不似尋常的冷漠,卻帶了幾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欣喜。
林清愚莞爾。將她攬在懷裡,腿也將她纏住:“那以後咱們生的孩子叫小月亮好還是叫靜靜好?”
楚姒:“……”
楊府中,楊老將軍一夜未眠,楊辭在屋外也跪了一夜。
待到早上房門打開時,楊老夫人已經是哭紅了眼:“辭兒,你起來吧。”
楊辭被凍得面色慘白,直直的跪在地上:“不,祖父不答應辭兒,辭兒就不起來!”
楊老將軍坐在裡間,眼睛發紅。他楊家一心爲朝廷,爲社稷,爲百姓,三個兒子死了兩個,廢了一個,卻還是忠心不改,可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如今竟要遭此厄難,連唯一的嫡孫,如今還要被迫娶一個這樣的妻子。
楊老將軍只覺得喉嚨乾啞的說不出話。端起旁邊早就涼了的茶一口灌下,這才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門口,看着門前跪着的楊辭,心疼不已:“起吧,我應了你就是。”
楊辭眼中的淚終於落下,無聲朝楊老將軍磕了頭,這才起身,但卻只看到楊老將軍扶着門框,慢慢往回走的身影。
祖父老了,這個楊家,只能靠他來撐着了!
楊盈被人從祠堂放出來,聽說楊辭在老將軍門前跪了一夜求着要娶自己,幾乎不敢相信,待確認了之後,便匆匆去尋楊辭。
楊辭剛好回到院裡,看着早就等着的楊盈,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盈兒。”
楊盈幾乎是小跑着過來的,待到了他跟前,才紅着臉:“辭哥哥。”
“嗯,我今兒有些乏了,先去歇會兒。”楊辭道。
看着他慘白的面色,楊盈登時惱了:“祖父真是老糊塗了,怎麼還真讓你跪了一夜!”
“我沒事。”楊辭搖搖頭,可楊辭卻是不依不饒:“你還護着他做什麼,他這麼大年紀,早該死了,楊家讓你來管纔是正事……”
“閉嘴!”楊辭惱怒的看着口出惡言的楊盈,楊盈被嚇住,眼裡立馬委屈的冒出淚水:“辭哥哥,你這麼兇做什麼,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楊辭想想他做此事的目的,努力將胸中的怒氣壓了下去,伸手拉着她的手:“盈兒,對不起,我太累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但是祖父畢竟是我的親人,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
面對如此溫柔的楊辭,楊盈自然是一百個樂意:“好,辭哥哥放心,盈兒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說罷上前便扶着他:“我送你進去休息吧,反正、反正再過不久……”
楊辭想起那日大雪下,撐着紅色折傘的淡泊立着的楚姒,手心微緊,任由楊盈扶着進了房間。
楚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的房間了,牀邊已經沒別人,不過被窩裡還有屬於另一個人留下的餘熱。
綠檀才進來便看到楚姒正看着牀邊發呆,顫了顫:“小姐,你旁邊莫不是有個鬼吧。”
楚姒一驚,回頭看着綠檀才稍稍鬆了口氣:“不是說,以後進來都要先問過嗎?”
綠檀別有深意的看着楚姒:“我叫了好多聲您都不出聲兒,我以爲出事兒了呢,這才趕了進來。”
楚姒扶額,她只記得昨晚好像在看月亮,然後看着看着,竟沉沉睡了過去,怎麼回來的都不記得了。
“這麼着急過來,可有事?”楚姒坐起身來肚子穿着衣裳。
綠檀嘿嘿笑着:“楚秀秀這姑娘還真行,跟她娘一起找了不少人,將二小姐跟逍遙王的那點風流韻事都傳開了,定國公府的人也插了一腳,這會兒京城裡算是沸沸揚揚了。”
楚姒莞爾:“聶姨娘既然能在秦雪的眼皮子底下把楚秀秀養這麼大,還不被秦雪盯上,可見其還是有幾分手段。”
“那您說這聶姨娘會不會也是個角兒?尋常不都說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都不叫麼,我看她平常都一聲不吭的,但關鍵時候,就不見她放楚秀秀跟着出來瞎蹦躂。”綠檀道。
楚姒笑笑:“她應該只是膽小,每次有事都把楚秀秀扯回去了而已。”若是真聰明,他養出來的女兒應該是楚黛兒那樣的。
“這件事你讓人盯着吧,不要讓她傳出什麼別的話。”楚姒叮囑道。
綠檀頷首:“您就放心吧。”
“對了,綠芽呢?”楚姒問道。
綠檀皺了皺小鼻子:“我方纔瞧見她一個人慌慌張張的往後院角門去了,不知道做什麼。”
楚姒微微嘆了口氣:“罷了,先由着她吧。”
吃過早飯。便聽說雲頌伊來了,楚姒也早等着了。
雲頌伊麪色不太好,顯然這幾日都沒休息好,一進來見到楚姒,便紅了眼睛。
“大姐姐,外公身子越來越不好了。”雲頌伊直接道。
楚姒知道她的傷心,嚴老大人素來寵着她和她孃親,她這哭即是擔心嚴老大人的身體,又是擔心若是他一旦過世,她就必須回雲府,而云夫人可能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可請御醫看過?”楚姒問道。
雲頌伊微微搖頭:“大伯父說請不到御醫,我又不能進宮,也沒個託付的人。”雲頌伊哽咽着,眼裡的淚水卻是忍不住了。
楚姒遞了方巾給她:“不急,我看能不能請安平侯府幫幫忙。”
雲頌伊感激的看着楚姒:“多謝姒兒姐姐。”
楚姒微微笑着:“你先別謝我,這麼些年嚴老大人身子本就是越發不好,如今受了這等打擊,更是雪上加霜,在加上現在你幾個伯父爭家產爭得厲害。他心裡估計越發不好受,我只怕就算是請了御醫過去也是於事無補。”
雲頌伊看着堅強,但其實心腸極軟,一聽楚姒這話,便趴在小桌子上低聲啜泣了起來。
綠檀在一旁看着都心疼,楚姒輕輕拍着她的背:“我知我說這些話有些不妥,不過你跟你娘,要儘早開始做打算了。”
“我不!”雲頌伊格外堅決的擡起頭:“我現在哪有心思做什麼打算,我只想好好照顧外公,讓他快些好起來。”
楚姒見她這般,反而揚起了脣角:“寒山寺是塊清淨之所,又有方丈大師這等有大智慧的人在,不若你勸你外公去山上住上一段日子,在那安靜的地方休養一陣或許能好一些。”
“當真?”雲頌伊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她本就信楚姒,聽她這麼說更加點頭了。
“他生病,一是因爲身體,二則是因爲你家中之事,若是讓他去山上住些時日。眼不見心不煩,你與你母親也跟着過去天天陪着說說話,四處走走,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楚姒道。
雲頌伊覺得有理,道了謝轉頭就要回去。楚姒拉住火急火燎的她:“你知道回去要怎麼勸你外祖父上山?”
“這……幾個叔伯還好,就是幾個伯孃,怕是都不會肯,而且外公也不會願意現在走。”嚴老大人這麼些年積蓄還是有的,而且雲夫人當年和離回來,也是把那一百四十八擡的嫁妝都給擡回來了的,但嚴家底下子嗣衆多,那些要替兒子準備聘禮、替女兒準備嫁妝,還要替相公準備日常花銷的夫人們自然就都盯着這銀子了,嚴老大人以前就不主張分家,他們若是不趁着現在把錢要了把家分了,往後嚴老大人撒手而去,他們幾兄弟可就真爭不清楚了。
“不妨事,只要你外公同意了。她們幾個做兒媳的是攔不住的。”楚姒安慰道。
“那我怎麼說呢?”雲頌伊忙道。
楚姒莞爾:“你問問你孃親就知道。”雲夫人是個聰明的,她最知道如何勸說會讓固執的嚴老大人心軟。
“那、那我就不多留了……”雲頌伊感激的看着楚姒。
楚姒莞爾:“對了,過幾日我的瀟表哥也會去山上,他對政論一竅不通,到時候你若是能引薦一下,讓他跟嚴老大人聊一聊,就最好了。”
“放心吧。”雲頌伊笑着說完人便跑沒影兒了。
綠檀在一旁奇怪道:“小姐,我怎麼不知道表公子過幾天要去寒山寺。”
“他也不知道,所以你現在去通知他吧。”楚姒莞爾。
綠檀眉頭挑的老高:“小姐,你這是給雲小姐下了個套兒啊。”
“算不上,不過是利人利己罷了。“楚姒笑笑,不再多說。李瀟此人一心鑽研書本,卻很少涉及真正的官場之道,他爹也是個老實的,根本教不了他什麼。等大皇子事一了,八皇子正是用人之際,李瀟若是不突出,怕就入不了八皇子眼了,所以這步棋。她一定要走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