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恆接到密信後,便匆匆從朝堂上回來了,纔回府便看到了原本應該告假在家的楚秉鬆。
趙奕恆覺得諷刺,楚秉鬆應該知道自己想殺了他纔對,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
“相爺可有要事?”趙奕恆記掛着那封密信,密信上蓋着明月的印記,說有要事相商,所以他才這麼着急回來。
楚秉鬆察覺他的殺意,忙笑着上前:“五皇子,這次過來,臣是想送五皇子一份大禮。”
“大禮?”趙奕恆笑起來,冷冷看着他:“是送我流放還是送我下大牢?這禮幾年前我已經收到過一份了,很是滿意,相爺大可不必再來一份。”
面對趙奕恆的諷刺,楚秉鬆面色有些尷尬,卻忙道:“五皇子去見了便知。”
趙奕恆冷哼一聲,並不打算打理他,外頭又傳來一封密信,同樣蓋着一樣的信戳。
楚秉鬆以爲他要離開,忙道:“五皇子,就在東城街巷,您去了便知道。”
他的話才說完,趙奕恆便冷冷回頭,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是你安排的東城街巷?”
楚秉鬆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愣怔的點點頭:“算是吧,若是不去可就來不及了。”楚秉鬆這話簡化了,他的意思是,再不去,就沒法將侯府的人人贓並獲了,但趙奕恆卻一把將他推開,想起明月來信上的地址,竟也是東城街巷,想來是楚秉鬆抓住了明月。
“相爺真是好本事,居然連她也查到了。”趙奕恆的話帶着威脅,楚秉鬆不解:“五皇子這是何意,臣只是……”
還不等他話說完,趙奕恆已經讓左右的人直接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了:“既如此,那相爺就隨我一道過去看看吧!”
趙奕恆帶着楚秉鬆趕到所謂的街巷時,這裡除了一排排被利劍刺穿了胸膛的人以外,便再無其他人了。
“你的人辦的?”趙奕恆寒聲問道,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楚秉鬆安排這戲到底是要做什麼。
楚秉鬆從馬車裡出來,看着地上一個個被扒乾淨了外袍的人,怔住:“他們的衣裳呢?”
趙奕恆皺眉,不一會兒便有人來報,前方不遠還有一輛馬車,馬車裡有一個死了的女人。
趙奕恆聞言,匆匆趕過去,卻發現裡面只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楚秉鬆,你耍我?”趙奕恆寒聲問着。
楚秉鬆忙跑過來,看了看馬車裡的人,死的的確是二夫人沒錯,可是按照計劃,楚秀秀不也應該死了嗎?
正在楚秉鬆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一大波人忽然靠近,趙奕恆纔回頭,便看到了領頭跑來的護城將軍和京兆尹韓敏。
“楚家三小姐說有人當街殺人,想不到竟是五皇子下的毒手。”韓敏從馬車裡出來,看着滿地的屍體,再看着劍拔弩張的皇子府侍衛,沉聲道。
趙奕恆見着他們,冷笑着看着楚秉鬆:“楚相爺,這就是你送給本皇子的禮物?”
“這……我……”楚秉鬆怔住,後面跟來的馬車裡卻跑出來個女子,那女子一過來便站在韓敏身邊:“韓大人,就是這些人殺了逍遙王府的侍衛,還殺了我二嬸嬸,要不是我僥倖跑出來,只怕連我也……”
“秀秀!”楚秉鬆驚愕的看着面前用白紗纏着頭的女子,這不是楚秀秀是誰!她怎麼跑到韓敏身邊去了!
趙奕恆見此,更加確信是楚秉鬆在算計他,不由冷笑:“楚丞相,這是你第二次算計我了,怎麼,以爲本皇子很蠢嗎?”
楚秉鬆忙轉過頭看着他:“不是的,五皇子,臣絕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趙奕恆看着不遠處的屍首,道:“你去翻翻,那些人身邊,定能搜出五皇子府的腰牌。”這都是誣陷的常用伎倆了,不過看着楚秉鬆慌張的樣子,只怕是他打算算計別人,卻沒想到被別人反算計了。
韓敏看了看身邊的衙役,衙役上前搜尋了一番,果然找到了屬於五皇子府的侍衛腰牌。
韓敏見此,又讓人在周圍搜尋了一番,卻都似乎是從這些侍衛身上被扒下來的血衣。
韓敏走上前來看着趙奕恆:“五皇子,處理起這些死人來很麻煩吧,是不是臣等來遲一步,這些人就都被扔到亂葬崗去了?”
趙奕恆冷冷勾起嘴角:“韓大人別急,還有人沒到,我們再等等。”
韓敏皺眉:“五皇子此話何意?”
趙奕恆並不理他,只淡淡負手站着,看着周圍的打鬥痕跡,想來來做這陷阱的,一定是個高手吧,但是明月的那信戳是怎麼回事呢?
趙奕恆唯獨這裡想不通,楚秉鬆打算再說些什麼,逍遙王府的人卻也到了。
領頭的是逍遙王的貼身侍衛,侍衛上前:“我家王爺聽說二夫人被殺,便趕忙使我等過來了。”
韓敏看向趙奕恆:“不知五皇子是何原由過來的?”
趙奕恆扭頭看了看楚秉鬆,看着他滿面灰白,眼珠子不停亂轉的樣子,輕笑:“楚大人,不如你來說說,你一定要本皇子過來,是何原因?”
楚秉鬆心裡在不斷的思考對策,可想來想去,已經沒有兩全之法了,心裡狠了狠,這纔看向韓敏:“老臣是被五皇子脅迫來此,他素來跟逍遙王和我有仇,這次得知逍遙王的人送我的弟媳跟女兒去府衙之後,半路便起了殺心,還威脅我,讓我一定要過來,然後污衊逍遙王,說這些都是逍遙王自導自演的……”
韓敏聞言,面色更冷了些,皇子間的這些廝殺本就是他最最厭惡的,如今卻在自己面前上演了。
“五皇子,這件事……”
“你只是京兆尹,就算要審問本皇子,也是大理寺的事,韓大人,可不要越權啊,污衊皇族,可是誅九族的罪。”趙奕恆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看起來似乎是趙訓炎,難道是爲了報自己昨日搶了楊國公之仇?還真是小心眼,難成大器。
楚秉鬆聞言,怔住,但現在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忙道:“韓大人,那裡死的可是我的弟媳,雖然她只是一介小官之妻,但也沒有讓人濫殺了的道理……”
“我知道了。”韓敏沉聲:“但這件事並不歸我管。”韓敏手心攥緊,他可還記得上次玉娘之事,他不想因爲自己,而再害了無辜的性命,這些皇子們之間的廝殺,最喜歡的就是利用旁人的性命來做伐。
趙奕恆滿意的笑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韓敏。還是當年那張臉,固執而黑沉,一身洗的老舊的官袍在身,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忠臣的意思。
“韓大人是清官,本皇子自不會爲難你,我會立刻進皇宮,請求父皇徹查此事的,也好還死去的人一個公道。”說罷,轉頭看着楚秉鬆,笑道:“也能還楚丞相一個公道。”說罷,便哈哈笑着,轉身離開,便是王府的人也沒敢將他攔住,只趕忙回去報信了。
韓敏跟護城將軍自然也離開了,韓敏是隨着進宮,那護城將官則是去辦自己的事,只留下楚秉鬆跟楚秀秀。
楚秀秀一臉懵逼,她當時腦袋發暈,聽了林傅的話,趕忙去找了人來抓壞人,可到場纔看到自己父親。
“爹爹,我們也先回去吧……”楚秀秀小聲道。
楚秉鬆氣得恨不得現在掐死她,看着她被紗布纏着的臉,恨得咬牙切齒:“你當初怎麼沒被火直接給燙死!”說罷,這才憤憤然離開。
楚秀秀聞言,手心死死攥緊,看了看身後跟着的楚府的人,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把二嬸嬸的屍體帶回去!”
她看着楚秉鬆離開的背影,心裡同樣恨得滴血,自己的臉毀成這樣子,不都是他縱容楚蓁蓁造成的麼!
等到這裡所有人都離開了,附近某處院內才走出兩人來。
楚姒站在院中,見外面的動靜遠了,這才扭頭看着林傅:“回去吧,現在只等清愚的了。”
“是。”林傅頷首,看了看楚秀秀方纔離開的方向,她看到了自己的臉,但願不要生出什麼事端纔好。
朝堂這頭,馬御史正說的義憤填膺,想起昨晚那腌臢的畫面,他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而朝堂上的衆大臣則是低下頭不說話,畢竟這樣的事情拿到朝堂上來討論,實在是有辱斯文。
馬御史可不管有沒有有辱斯文,皇帝也是聽得一陣頭疼,看了看站在一側的太子,道:“太子,這事你怎麼看?”
趙煊逸走出來,面色更黑了:“楊國公素來好女色,坊間更是有不少不堪的傳聞,依兒臣之見,父皇應當加以懲戒,也好消了這歪風邪氣。”
皇帝聽這話,搖搖頭:“朕是問你,馬御史所說的,逍遙王妃的事,你怎麼看。”
趙煊逸也爲難起來,這等有辱皇家尊嚴的事,他身爲太子,不管怎麼說都是錯,只轉頭看着馬御史:“馬大人,你可真正看清楚了,那女子確實是逍遙王妃,而不是跟逍遙王妃長得有些相像的女子?”
“這……”馬御史猶豫起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萬一真是相像的人呢:“這……臣當時也沒跟她說話,楊國公只給了她銀子便讓人擡走了,不過當時五皇子也在,五皇子年輕,眼神也比老臣的好,定然看清楚了!”
“五皇子?”趙煊逸眸光微亮,轉頭看着皇帝:“父皇若是想查清楚,可叫五弟來問。”
皇帝一聽是五皇子,面色冷了些,咳嗽了起來,看了看朝堂上的人,道:“五皇子人呢?”
“五皇子突然身體不適……”有人本想提醒下皇帝五皇子離開了,可他的話還沒說完,殿外便急急走進來個人,在皇帝耳邊耳語幾句,皇帝面色頓時青了。
“退朝,太子、清愚、馬御史都隨朕到養心殿來!”皇帝面色不善,說罷,便扶着高公公的手離開了。
衆人都不知道怎麼了,也不敢胡亂猜測,林清愚卻淡淡擡頭,瞧見趙煊逸看過來,輕笑:“太子請。”
趙煊逸待人散開以後,這才道:“這些事是你……”
“不是。”林清愚彎起狐狸眼:“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我只是幫了他們眼見爲實而已。”
趙煊逸瞭然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轉頭跟着去了養心殿。
皇帝坐在養心殿裡,外頭的消息一樁樁傳來,讓他頭越發疼了。
“皇上,逍遙王來了。”高公公小聲提醒着合着眼睛倚靠在暖榻上的皇帝。
皇帝這才睜開眼睛來,淡淡看了眼來人,道:“那些消息你可都聽說了?”
“聽說了。”趙訓炎淡淡道。
皇帝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似乎一點兒也不生氣,道:“那外面的事情,都是謠言了?”
馬御史激動的站出來,趙訓炎冷冷掃了他一眼,道:“王妃昨日好生在王府,根本沒出去過,不知馬御史是年紀大眼花了,還是見本王如今勢微,也想來踩一腳?”
“你——!”馬御史氣得鬍子直抖,擡手便指着他:“我乃言官,從不會迎高踩低,所說之話,句句爲實!”
“是嗎?”趙訓炎淡淡看他:“那我王妃好生在府中,這話又怎麼說?”
“這……”馬御史猶豫起來:“要麼京城能找出一個跟王妃長得極爲相像的女子,要麼就是王爺在撒謊。”
趙訓炎面對馬御史的指責,一點也不生氣,只淡淡朝皇帝拱拱手:“回稟皇上,王府這幾日風波不斷,就在今晨,我手下最得力越最受人敬重的幕僚焦先生被人刺殺,昨晚還有人妄圖來府中綁架我的王妃,王妃如今身受重傷躺在牀上,若是皇上不信,可去王府一一查問。”
“焦先生死了?”馬御史很是震驚,畢竟焦先生的學問德行在不少官員中都是備受推崇的。
趙訓炎聲音寒了一些:“被人刺殺身亡,王府現在正在追查兇手。”
皇帝看了看趙訓炎,微微合起的眼睛中精光畢現,不多時,五皇子趙奕恆也到了,韓敏緊隨其後,如今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了趙奕恆,畢竟他跟趙訓炎有仇,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楚姒回到侯府以後,便看到了早早在等着的楚黛兒。
她有些訝異楚黛兒會來,楚黛兒卻不驚奇她才從外面回來,因爲從楚秀秀去搬救兵開始,她便知道,自己的計劃黃了。
看着楚姒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頭髮簡單的辯着辮子挽在身後,一副無憂無慮少女的模樣,她心中說不出的羨慕和嫉妒。
“大姐姐回來了。”楚黛兒起身笑道。
楚姒看着她竟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態來迎接自己,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徑直在首座上坐下,小福兒趕緊捧了茶過來:“四妹妹怎麼來了?”
楚黛兒看了看左右,不見綠檀,只是林傅跟着,輕笑:“就是過來看看大姐姐,畢竟纔出了柔兒的事,怕大姐姐心裡覺得愧疚。”
楚姒莞爾,也耐心跟她坐在一旁,笑道:“聽說現在還有不少南疆人在京城。”楚姒捧着茶喝了一口:“就在同福巷,便有不少,四妹妹可知道?”
楚黛兒的手明顯一僵,旋即笑開:“這我倒是不知道,我現在一心忙着自己的事兒,哪裡還有心思管旁的。”
楚姒淡淡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一臉平靜的模樣,倒真是佩服她的心性。自己是重活一世纔有這樣的隱忍,那她呢?
楚黛兒察覺到她的探尋,笑開,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盒子來:“差點忘了正事,這是煙雪姨娘讓我帶給姐姐的,姐姐看看吧。”
在她盒子拿出來的一瞬間,林傅便緊張了起來,因爲從這個盒子裡,他嗅到了血腥味。
楚姒察覺到林傅的眼神,擡眼看着楚黛兒:“四妹妹最近還有去皇宮嗎?”楚姒不理這盒子,淡淡問道。
楚黛兒微微挑眉,笑看着她:“時常去,皇后娘娘一個人在深宮寂寞,時常讓人尋我進去,跟她說說話解解悶子,知道三姐姐的臉受傷了不能進去以後,還覺得可惜呢。所以我想,回頭大姐姐有時間了,也可以一起進去。”
“我就不去了。”楚姒笑道;“想來皇后娘娘不喜歡我告訴她,四妹妹是南疆人之事的。”皇后定然知道楚黛兒之前的事,但絕不會希望她現在還跟南疆人有聯繫。南疆人在皇帝眼裡,便是敵人,裡通敵國,可不是一個‘廢后’的罪名就能解決的,而且這個消息,想來蘇貴妃等人應該很樂意知道。
楚黛兒的面色果然變了變,卻也不跟楚姒繞彎子了:“大姐姐這是在威脅我?”
“你不也威脅我了嗎?”楚姒看了看那木盒子。
楚黛兒笑出聲來:“不過,你一直沒有跟太子和蘇貴妃說,是因爲手裡沒證據吧,污衊皇后,可也是大罪呢。”
“會有的。”楚姒不鹹不淡的說着,楚黛兒看着她眼中的敵意,笑起來:“父親知道你恨他,但一定不知道你居然想毀掉整個楚府,若是他知道了,你猜會怎麼樣?就算是魚死網破,安平侯府怕也討不到好吧。”
林傅聽着這番威脅,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楚姒,卻沒想到她還是坐的穩穩的。
“那四妹妹不如試試,看看父親知道了,你也想毀掉整個楚府,你跟你身後的人,會有什麼下場?”楚姒淡淡道。
楚黛兒死死抓着手裡的茶杯,幾乎要將這茶杯捏碎了一般:“楚姒,你以爲你這次就贏了嗎,我告訴你,你選錯人了,五皇子是皇帝選中的人,你以爲皇上會對她怎麼樣嗎?”
看着終於忍不住了的楚黛兒,楚姒這才擡起頭笑了起來:“五皇子如何,與我有什麼干係?四妹妹這話我聽不明白。”
“楚姒,你不要再演戲了,就是你,察覺到了我的計劃,所以才……”
“計劃?四妹妹的什麼計劃?”楚姒反問道。
楚黛兒氣得咬牙切齒,可楚姒始終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楚姒,你方纔從外面回來,便是最好的證據?”
“證據?”楚姒淺笑,看了看林傅,林傅拍拍手,不一會兒便來了十來人,手裡捧着大大小小几十個錦盒。
爲首的人道:“世子妃,您挑選的禮物我們都已經給您打包好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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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拿去庫房放着。”楚姒應了聲,轉頭看着楚黛兒:“我去挑選了明日回門的禮物,怎麼,有什麼不妥?”
楚黛兒見她已然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想來她從昨晚便開始準備了吧。
楚黛兒見此,反倒不惱了:“這一局,算我輸了,但是我即便輸了,也還是要送些禮物給大姐姐的,大姐姐既然明日回門,那便明日再收吧。”說罷,淺淺行了禮,走之前似乎想起什麼,轉身笑道:“大姐姐口口聲聲說我是南疆人,可大姐姐別忘了,你身邊那個,可比十個我都重要呢。”說罷,見楚姒神色微動,這才滿意離開。
待她走了,小福兒才氣得不行,可一動便扯到了傷口,疼得直抽涼氣:“這個四小姐,一過來就要見綠檀,春枝姐姐頂不住,好歹奴婢給攔住了。”
“辛苦你了。”楚姒笑看着她:“你的傷還沒好,回去歇會兒吧。”
小福兒點點頭,看了看楚黛兒拿來的錦盒:“這個錦盒奴婢也給您收回去吧。”說着便要伸手去拿,林傅忙想攔住,可跟小福兒手臂一交錯,那錦盒便被打翻了,裡面滾落出一隻斷手來。
小福兒嚇得面色煞白,怔怔看了眼林傅,兩眼一翻便直直暈了過去。
好在林傅及時接住,楚姒看了看那手掌,應當不是煙雪的,但應該是她昨晚派過來傳消息的那丫環的,算是對煙雪的警告,也算是對自己的警告。
“煙雪……”楚姒微微皺眉,她現在根本沒法護住煙雪,煙雪在楚府,是楚秉鬆的姨娘,他們要是下起手來,也不會講究什麼名正言順,不過他們既然知道煙雪能威脅自己,想來不會輕易動她。
楚姒這般想過以後,稍稍放心了些,轉頭卻聽到二老爺楚侃從八寶閣跳下來自盡的消息。
“怎麼死的?”
“聽說是才趕回來,便聽說了妻女身亡的消息,一個人去八寶閣買醉,結果喝多了,便從閣上跳下來了。”來人回稟道。
楚侃算是一個比較窩囊的人,尋常都是二夫人拿主意,如今一夕之間,老婆孩子全死了,殺人的還是當今五皇子,想來他既覺得傷心,又覺得得罪了五皇子,死也是遲早的事,便藉着酒勁自殺了,不過他死了倒清淨,只是讓楚秉鬆又要鬱悶了,這罪楚秉鬆要是不給他們一家子找回來,怕就算奪過了五皇子的手段,也要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
“他回來的倒剛好是時候。”楚姒除了嘆息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楚侃這一死,五皇子很楚秉鬆之間的嫌隙想來更深,楚秉鬆打算抱住五皇子這棵大樹的願望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實現了。
“世子妃,屬下想……”林傅在一旁道,楚姒微微頷首:“你去見綠檀吧。”綠檀的身份現在既然瞞不住,那就要想一個兩全之策了。
林傅頷首,急急離開,楚姒這才疲憊的坐在一旁,看着外面灰暗的天色,神色沉沉。
林清愚是臨近半夜纔回來,楚姒沒睡,似錦院的一衆下人們也都沒睡。
林清愚回來便直接進了房間,楚姒已經吩咐下人去熱飯菜了。
“結果如何?”楚姒起身,替他解下身上的披風。
林清愚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讓下人們都退下了,這才道;“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楚姒不解,林清愚輕笑道:“這件事皇上交給了大理寺,想來是查不出個什麼了,但好歹要照顧丞相爺的體面,也要給死去的楚侃一家和百姓們一個交代,五皇子暫時不會接管京中任何職務,除了能出府以外,現在跟逍遙王一樣了,至於逍遙王府的事情,也被人算在了五皇子的頭上,認爲是他纔回京便急着報復,先是跟楊國公聯合污衊了逍遙王妃,又殺了逍遙王手底下最得力的幕僚,回頭又殺了楚相爺的弟媳,打算栽贓給逍遙王。”
“總之就是,五皇子纔回京,便被楚秉鬆弄成了一條鹹魚。”楚姒道。
林清愚彎起眼睛來:“接下來楚丞相怕是有罪受了。”
楚姒莞爾:“他該受的。”
林清愚將她攬在懷裡:“你可別高興的太早,趙奕恆肯定會猜到侯府也參與其中的。”
“我知道。”楚姒輕笑:“他要是出手,這拳頭我定讓他都打在逍遙王身上。”楚姒想想林清愚今日的話,縱然趙奕恆棋差一招,但趙訓炎也沒好到哪裡去,知道了楚秉鬆的險惡用心,跟纔回京的五皇子立馬就懟了起來,想來一定渾身不對勁吧。不過這纔剛剛從神壇落下來了,還沒跌落到塵埃,等到他真正變成萬人足下之灰塵時,她再告訴他,他前世可是憑藉着手段踏上了他夢想中的皇位,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楚姒嘴角冷冷勾起,現在他若是回府,跟楚蓁蓁一定十分‘相愛’吧。
此時的逍遙王府中,楚蓁蓁還在水牢裡,等聽到門口有動靜的時候,這才擡起頭來:“王爺,饒了蓁蓁吧,蓁蓁是真心愛你的……”
“愛?”淡漠的聲音傳來,楚蓁蓁只覺得腦袋一片昏沉,根本分不清來人是誰,她點點頭:“愛,王爺,蓁蓁是……”
下巴被人死死掐住,楚蓁蓁吃疼的擡起頭,好容易看清面前的人,卻將方纔的愛意全部收起,諷刺的看着他:“你來做什麼?”
焦思邈陰鷙的盯着她:“趙訓炎只把你當做一顆棄子,你還愛他嗎!”
“我不愛他我愛誰?我嫁給他了,只有他能給我榮華富貴,我自然愛他!”楚蓁蓁想着,她要成爲人上人,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尊敬她,不敢再欺辱她!
焦思邈滿面諷刺:“你跟我走,我讓你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呸……”楚蓁蓁一口唾沫吐他臉上:“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肖想我?我是丞相府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還是當今逍遙王的王妃!你是什麼東西?你不過是王爺跟前一條下作的搖尾乞憐的狗罷了,不知死活的東西……”
楚蓁蓁話還沒說完,焦思邈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然後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泡在污水裡的身體,冷哼一聲:“既然你想當一條被男人褻玩的畜生,那我成全你。”說罷,解開了自己的褲腰帶。
楚蓁蓁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她的手腳都被鐵鏈鎖着,水牢已經將她折磨的快脫了形,可是她仍舊幻想,趙訓炎會良心發現,會察覺到自己的愛意,會放她出去,然後好好寵愛她。
焦思邈完事以後,本打算再狠狠羞辱一番楚蓁蓁,地牢門口卻傳來掌聲:“好,很好,本王沒想到,她這樣人盡可夫的賤人,居然還能得你如此真心。”
焦思邈怔住,忙跪下:“王爺……”
“你放心,本王不會怪你。”趙訓炎笑道。
焦思邈震驚的看着他,他卻只是淡淡站在高處,俯視着他們。
楚蓁蓁忙道:“王爺,是他強迫我的,你快殺了他,殺了他!”
“不,本王很欣賞他。”趙訓炎寒聲笑道,看了看一臉惶恐的焦思邈,道:“本王若是把她賜給你,你敢不敢不要自己這條命?”
焦思邈猛然擡頭,但他知道,自己不管答不答應,都是一死,逃不掉的:“請王爺吩咐。”
“很好。”趙訓炎越發滿意起來:“本王要你,替我去殺了楊國公!”
焦思邈怔了一下,本以爲是要殺五皇子亦或是楚秉鬆,卻沒想到居然是楊國公。
趙訓炎莞爾:“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
“很好,楚蓁蓁你帶回去吧,好好享用。三日後是楊國公大壽,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失手了。”趙訓炎說罷,扔下鑰匙,看楚蓁蓁如同看一塊破布般,轉頭離開。
他腦海中有畫面,有自己一身龍袍,牽着楚蓁蓁登上皇位的畫面,可是看着這樣的楚蓁蓁,他想,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讓她做自己的皇后,配坐在他身邊跟他共擁江山的,只有楚姒!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傳着皇家秘聞,但五皇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帶着人愜意的出入京華樓,跟世家公子們一道喝茶賞花賞美人,好不快活,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對於大理寺的調查更是不屑一顧。
跟他這般愜意相對而言的,是楚秉鬆的驚慌,他從昨日回府以後,便真正開始生病了,躺在牀上冷汗不止。
楚黛兒一早就過來了,看着躺在牀上的他,端了湯過來:“父親……”
“你滾出去,都是你的餿主意害的!蠢貨,蠢貨!”楚秉鬆大聲呵斥,楚黛兒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心中的怒氣,笑着將湯放在一側:“既然父親不想喝湯,那便算了,只是一會兒大姐姐回門,父親可要去見見?”
“她什麼時候過來?”楚秉鬆道。
“一會兒就來了。”楚黛兒笑着將他扶起來:“宮裡也傳來了消息,皇后娘娘說了,沛縣那邊很快就安置妥當了,皇上一定會同意選秀的,到時候父親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楚秉鬆聞言,狠狠抓着她的手臂:“真的?”
“自然是真的,楊家祖孫在沛縣忙活着,皇后娘娘的人也沒閒着。”楚黛兒笑道。
楚秉鬆看着她,擔心道:“那咱們的人……”
“您放心,這次我們的一人一個也沒過去,全是皇后的人,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們身上。”楚黛兒笑道。
“那好,這件事你千萬別讓楚姒發現了……”
“可是咱們府裡有一個楚姒的眼線,想讓她不察覺出蛛絲馬跡,怕也很難……”楚黛兒有些爲難道。
“眼線?誰?”
楚黛兒擡眼看着她,張張嘴,一副萬分不想說的樣子:“父親,這次事情之所以失敗,是因爲有人早早把消息聽了去,又泄露了,不是父親與我,還會有誰?”
楚秉鬆想起什麼,面色一沉:“她怎麼會……”
“黛兒本不打算告訴父親的,可前些天還查出煙雪姨娘原來一直與府中的王貴暗通款曲,而後王貴一死,她便開始憎恨父親,以爲是父親發現了並殺死了王貴……”
楚秉鬆聽着這話,驚愕不已,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寵的姨娘居然跟別人男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吃。
“你可有證據?”楚秉鬆不敢置信,楚黛兒道:“父親可以去看看王貴的賣身契,他與煙雪姨娘乃是青梅竹馬……”
“好了!”楚秉鬆寒聲打斷她的話,哪個做父親的都不想被女兒揭穿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的。
兩人正說着,外面便來了消息,說楚姒已經到了。
楚秉鬆讓人扶着起身穿了衣裳,一直在糾結這件事,在出門之前還是停下腳步,看了眼跟在身側的管家,道:“你去辦這件事,就說煙雪想追隨大夫人去地下伺候,已經跳湖自盡了。”
“是。”管家頷首,轉頭便出門匆匆往煙雪的院子而去。
楚黛兒跟在楚秉鬆身側,看着院子裡規整冷肅的景色,嘴角勾起,楚姒,你一定以爲我不敢殺她吧!
楚姒進府的時候,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但楚黛兒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把綠檀帶來了。
楚黛兒的目光在綠檀身上並未多做停留,只偏過頭看着楚姒和林清愚。他們二人穿着同色的衣裳,楚姒一身大紅長裙,眸光清寒,端端站着,竟比皇后的儀態更加端莊,而且這尊貴的感覺和讓人恨不得低下頭的氣勢,更是比當今皇后的還要足。至於林清愚,他不似初見時的那般溫潤,多了幾分清貴和疏離,狹長的眸中滿是清冽的目光,如刀削般精緻的五官讓人挪不開眼睛,還有他即便是就這樣站着,也有讓人想要靠近的氣息,這個男人,她想要。
林清愚牽着楚姒的手定定站着,眼角都沒看站在後面刻意打扮過的楚黛兒。
說是來回門,表面上的功夫自然也要做足了。
楚秉鬆巴不得跟林清愚套上近乎,上前寒暄幾句後,便道:“世子爺,我們去書房說話吧。”
林清愚轉頭看了看楚姒,楚姒微微頷首,這才轉身離開。
待林清愚跟楚秉鬆一走,楚黛兒還沒回過神來,綠檀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問你,煙雪在哪裡。”楚姒淡淡問道。
楚黛兒嘴角勾起,艱難的開口:“跟聰明人玩,果然很有意思。”
她話落,綠檀的手更緊了些,楚黛兒的臉瞬間白了起來:“楚姒,你敢在這裡殺了我嗎?”
“你若是殺了煙雪,我殺了你又何妨?你不過也是人的一顆棋子,沒有在最重要的位置,死了,你以爲父親會聲討我嗎?頂多學你,找個人來頂罪便是。”楚姒走過來,看了眼嚇壞了的丫鬟婆子們:“煙雪姨娘在哪兒?”
婆子們看了看楚黛兒,均是不敢吱聲,楚姒卻扭頭看着楚黛兒:“同福巷七十二號裡的人,想來不希望被打攪吧,若是現在有官府的人衝進去,四妹妹,你會受什麼樣的懲罰?”楚姒淡淡勾起嘴角。
楚黛兒沒想到楚姒會這般威脅自己,好容易將綠檀推開,喘了口氣後這才道:“你居然敢這般暴露自己,楚姒,煙雪對你真的很重要吧。你知道嗎,你這樣重情重義的人,軟肋真的很多,隨便一根,我都能掐死你!”
“你——!”綠檀氣得還要動手,楚姒卻輕輕拉住她的手,看着楚黛兒,眼睛彎起:“那你試試。”
楚姒轉身要走,楚黛兒忙轉過身:“楚姒,你別以爲你天下無敵了,天底下這麼多人,你以爲你次次都能好運逃過嗎?”
“我從來沒有什麼好運。”楚姒並沒有轉過身,但她知道,每一次她是冒了多大的危險才成功了,她從不心存僥倖,時時警惕時時猜想,每做一件事都要把最壞的情況想盡,她不認爲這是靠好運氣換來的:“但是四妹妹,你的目的分明與我無關,可爲何屢次殺我的人,還要致我於死地呢?”
楚黛兒輕笑:“從開始到現在,我殺過大姐姐的人嗎?”
楚姒眸光冷漠:“沈媽媽之死,你真的以爲我會以爲是楚秀秀或是楚蓁蓁殺的?”
“沈媽媽?”楚黛兒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原來是哪個被母親打斷了腿扔在洗衣房的婆子……”
楚姒手心微緊,淡淡舒了口氣:“我你會讓你知道,那個洗衣房的斷腿婆子,命有多珍貴。”說罷,提步便往煙雪的院子而去,希望她來的還不算晚。
綠檀在跟着楚姒的腳步離開以前,回頭看着楚黛兒,眼神哀憐:“你真可憐。”
“我不需要那你來可憐我!”綠檀的話似乎觸痛到了她某根藏在最深處的神經,讓她一下子失控。
綠檀輕哼一聲,轉頭離開,楚黛兒卻似脫了力坐在座位上,擡起滿是紅絲的眼睛看着她淡然離去的背影,心中發狠,楚姒,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