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秉鬆聽完焦思邈的話,差點沒上前手撕了他。
“你給我滾,滾出丞相府!”
焦思邈面露陰鷙,反而在一旁穩穩坐下:“我與蓁蓁已有夫妻之實,而且不止一次,她身上什麼地方有一顆痣,我都一清二楚。楚丞相,你不會不知道,我若把這件事公之於衆,您相府會是個什麼樣的下場吧。”
楚秉鬆面色鐵青:“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是跟您說過了麼,認我做您的女婿。”焦思邈不厭其煩的說着,手裡把玩着兩顆珠子發出摩挲的嘶嘶聲,讓楚秉鬆只覺得愈發暴躁。
“蓁蓁已蒙皇上賜婚……”
“我知道。”焦思邈不耐煩打斷他的話:“我沒說要娶她過門,但你得讓我見她,這個娘子我可是朝思暮想,茶飯不思,她的滋味……”
“閉嘴!”楚秉鬆氣得猛地用手錘桌子:“焦思邈,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威脅我?我告訴你,你今日一踏出我丞相府的門,我就能殺了你,大不了楚蓁蓁這個女兒我也不要了,讓她一根白綾懸樑自盡,最後我丞相府損失的也不過是個女兒罷了!”
焦思邈聞言,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可怕,只大笑了一番,待笑夠了,才道:“丞相大人這股狠勁我很欣賞,只不過丞相大人,您可別忘了,我是跟在逍遙王底下的,我能有多笨呢?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殺了我?”
楚秉鬆深吸了口氣,焦思邈又道:“蓁蓁你也殺不了,我喜歡,你若是殺了她,我就要殺了你,丞相大人。您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察覺到王爺已經打算棄用丞相府了吧?會不會跟徐家人落得一個下場,楚丞相你可曾考慮過?”
楚秉鬆冷沉的看着他:“即便王爺要棄用丞相府,與你又何干?你若是現在不走,我就讓人把你扔出去……”
“扔啊!”焦思邈直接站了起來,還往前走了兩步:“丞相爺,您現在還在想,我焦思邈一介草民,怎麼敢這麼對你是吧?我現在可以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就是逍遙王也輕易動不得我,更別說你了。”
楚秉鬆看着她的衣領內爬出一隻黑色的毒蠍子,瞪大了眼睛:“你是南疆人……”
“自然不是。”焦思邈再靠近些,看見他臉上的恐懼,誇張的大笑:“但只要我死了,你楚秉鬆就是勾結南疆人刺殺皇帝的逆賊,莫說你,丞相府誰也別想活!丞相大人,你可想清楚了,你以前還是個窮書生的時候,整日吃糠咽菜,每日看人臉色,好容易混到了今天,你就要全部捨棄了?”
楚秉鬆望着他:“你……”
“岳父大人,您這麼生氣做什麼呢?我又不會真的把你辛苦幾十年得來的名聲、權利、財富全部都毀於一旦,我只要你的女兒而已。”焦思邈的笑容漸漸變得詭異。
“我現在還不能背叛逍遙王……”
“當然不用背叛,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我會幫蓁蓁坐穩王妃的位置,保證你楚家沒事。”焦思邈道。
“就憑你?”楚秉鬆越發不信,可焦思邈身上爬出來的蠍子和他篤定的語氣,讓他又開始懷疑了。
焦思邈見他始終不肯鬆口,乾脆不耐煩的冷哼一聲:“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你們對王爺的作用也不大,就不用留着了……”他說完就要走,楚秉鬆一咬牙:“你想怎麼做?”
焦思邈將蠍子又放回了衣服裡,嘴角邪肆揚起,想起前兩天醉酒遇到的那位楚黛兒小姐,看來還真是位人物,就這麼輕易一招,便把楚秉鬆拿住了!
楚蓁蓁這會兒正在房中歇着,便聽外面丫環來了:“小姐,老爺讓焦公子來尋您了,說是王爺有重要的話囑託。”
楚蓁蓁正撥弄着玉珠的手猛地一頓:“你說什麼?”
丫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楚蓁蓁才騰地一下站起來,父親竟允許他進來了,難道是真的有事?
“請他進來。”楚蓁蓁沉着臉道。
不多時,焦思邈便進來了,看了看楚蓁蓁的房間,富麗堂皇,才進門便聞得到楚蓁蓁常薰的梨花香。
焦思邈深深吸了一口,滿面沉醉,楚蓁蓁卻一陣噁心:“說吧,什麼事?”
焦思邈癡迷的看着面前一身淡粉色常服的楚蓁蓁:“你穿粉色真好看。”
楚蓁蓁手心微緊:“要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
“自然有事,王爺讓我過來,跟你好好說說出嫁之事,不過這事關機密,尋常人還是不要聽的好。”焦思邈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將她吞入腹中。
楚蓁蓁嚇得嚥了咽口水:“沒關係,這些都是自己人……”
“嗯……”焦思邈微微搖着頭,一步步朝楚蓁蓁走來,看到楚蓁蓁瑟縮的樣子,心中發狠,嘴角也勾起幾分血腥:“你是準王妃,我是王爺的下屬,您難道還擔心我冒犯?以下犯上,那可是死罪。”
楚蓁蓁皺眉:“這……”
“還不退下?”焦思邈直接開了口,周圍的丫環爲難的看了看楚蓁蓁,焦思邈卻直接轉頭寒聲道:“你們若是不走,我就把你的腳全部都砍掉,讓你們永遠也走不了……”
衆人見楚蓁蓁也不攔着,便都急忙退下了。
楚蓁蓁咬牙:“焦思邈,王爺到底要你說什麼!”
焦思邈看着急躁的楚蓁蓁,莞爾,轉過頭緩緩將房門關死,一回頭卻見她已經手握匕首指着自己了:“焦思邈,我警告你,你別想再……”
焦思邈絲毫不顧她的威脅,步步逼近,直到到了她跟前:“來呀,殺了我?”
楚蓁蓁的匕首便狠狠的朝他的脖子紮了過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甩掉了手裡的匕首。
焦思邈忽然暴怒:“賤人,敢殺我!”他抓住楚蓁蓁的手腕一把將她掀起摔在地上。
楚蓁蓁驚懼的想往後縮,焦思邈卻已欺身而上……
外頭的丫環婆子們死死的低着頭,偶爾有擡起頭的,看到窗戶上被燭光投出來的影子,皆是滿面羞紅,更別提那不小的聲音了。
楚姒淡定的聽着綠檀紅着臉的回報,喝了口茶,擡眼卻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由意味深長道:“綠檀。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給你尋個人家了。”
綠檀只覺得心口一滯,臉猛的紅到脖子根:“什麼尋人家的,人家還小呢,還小還小哈哈……”
楚姒微微挑眉:“外頭楚秀秀還在等着?”
“嗯。”春枝紅着臉頷首,聲音也小小的:“等了好一會兒了,今兒二小姐不見她,您也不見她,怕是會氣得睡不着覺。”
楚姒知道楚秀秀來的目的,無非是見楚蓁蓁的事兒都成了,她也開始着急選秀的事兒了。可如今大皇子剛死,今年就算是有選秀也該是得取消了。
“你去跟她說,就說我已經歇下了,她想問的事兒父親應該更清楚。”楚姒道。
春枝應了聲,轉頭就去稟了楚秀秀,她果然氣得跳腳,但也別無他法,只得又急匆匆的去見了楚秉鬆,不過她的話還沒問完,就被楚秉鬆狠狠訓斥了一頓給趕出來。
焦思邈離開的時候,看了看楚蓁蓁手腕上帶着的瑪瑙鐲子,很是開心:“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能保證你坐穩王妃這個位置,以後入了宮,說不定還能做皇后。但是,你要敢背叛我,我第一個送你下地獄……”
焦思邈此人陰沉,楚蓁蓁被他這一威逼利誘,轉頭看着他:“你說的是真的,我嫁到王府以後,你會幫我?”
看着急切的抓着自己衣袖的楚蓁蓁,焦思邈冷冷將她甩開:“自然。”說罷,便轉頭離開。
焦思邈心滿意足的上了馬車準備回王府,在半途卻聽得外面馬兒一聲嘶嚎,緊接着便是他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居然這麼着急……”
那女聲傳來,焦思邈都抖了一下。
“你只說要用這個法子控制住楚秉鬆,沒說我不能現在下手。”焦思邈冷沉道。
“好,好!”外面的女子冷冷擡起了眼:“我沒想到你這麼會找藉口,但我今天可以饒你一命……”
“你什麼意思!”焦思邈沒敢下馬車,卻只聽得外面的人冷笑一聲,緊接着便見寒光一閃,一柄長劍便直接穿透馬車,一刀斬下了他的左臂。
“啊——!”焦思邈疼痛的大喊出聲,楚黛兒聽着,只露出冷淡笑意:“爲了個楚蓁蓁,丟了條胳膊,值得麼?”楚黛兒說完,便上了一旁的馬車,消失在了黑暗中。
焦思邈猛的掀開簾子,只看到自己已經嚇懵逼的車伕:“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醫館!”
“是、是。”馬車伕忙一鞭子抽在了馬上,焦思邈滿目殺意的盯着自己已經斷的胳膊,右手成拳,狠狠砸在了馬車上。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使人送來了讓楚姒送去侯府的禮,是一件用天然玉石雕刻而成的馬踏飛燕玉雕,不過體量不算很大,只有小臂的高度,半個手掌的厚度罷了。看着玉質還算上乘,這樣的東西要說往侯府送也還算有點臉面。
楚姒立即打發了人去送,並附上了親筆信,到了下午的時候,侯府便送來了消息,說是通過了。
老夫人歡天喜地,即刻叫人開始準備三月開學所需要的物什,絲毫沒有要感激楚姒的意思,不過楚姒也根本不在意。
下午小福兒從外頭回來,氣嘟嘟的:“這二小姐也太不像話了,居然連小姐的份例也都給減了,這能省幾個銀子?她自己那裡倒是不見消停。”
春枝接過她手裡端來的雪梨湯,笑道:“你就彆氣了,咱不是有了,往後採購的事兒就讓你爹去辦,你娘就安心管着小廚房。二小姐這是幫你們尋差事呢。”
春枝的話說的她直樂:“春枝姐姐就知道安慰我,可如今大雪不停,外頭就是菜都貴了些,咱們姑娘的錢都留着置辦嫁妝了,哪裡能天天燕窩人蔘的補着?”小福兒還是生氣。
楚姒倒是不介意:“以前在山上,每日能喝上一碗熱粥,我跟綠芽都要先感謝菩薩,如今能每日吃上熱粥飯,已經很好了。”
,便見傅大娘急匆匆跑了進來:“小姐,侯夫人來了,又擡了兩個箱子。”
楚姒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頓,下意識的就去整理自己的衣衫,待回過神,看着幾個丫頭皆是捂着嘴在笑,才輕咳了兩聲:“明日便把你們都許了出去。”說罷。便提步走了出去。
侯夫人才到二門,便看到了穿着一見大紅斗篷,裡邊兒搭着一條藕色長裙的楚姒,瞧着她端端走來的樣兒,越發喜歡,大步上前便拉起了她的手:“你手這麼涼,怎生還出來了?”
“侯夫人過來,我自是要來請安的。”楚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端莊些。
侯夫人爽朗的笑起來:“好孩子,知你有孝心,不過下次可別出來了,要是凍壞了,有人可得心疼好些天。”
丫環們皆是笑,楚姒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對了,我上次來,見你氣色不是太好,這次特意讓人送了些吃的來,回頭你讓丫環們給你好好煮煮,這女人吶。要胖些,以後生孩子纔不會那麼辛苦……”侯夫人順溜的說着,沒意識到不對勁,倒是她旁邊的丫環提醒道:“夫人,楚小姐還沒過門呢。”
侯夫人這纔回過神,但也只是大笑:“不怕不怕,都是自己人。”
楚姒看着一個人也能熱鬧的侯夫人,心中覺得暖極了。
侯夫人拉着她一路往逐錦閣去,七七八八的什麼都說,比如林清愚小時候的囧事兒,比如某大人家的趣聞,反正說來說去,都像是憋久了來找人說話的,絲毫沒有尋常夫人們喜歡對兒媳婦的敲打和探問,讓楚姒覺得分外自在,到了晚上,侯夫人還不肯走,非要留下吃了頓飯。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走的時候,拉着楚姒,褪下手上一隻鐲子:“這是林竹隱的娘給我的,如今我給你。”侯夫人這時才認真的笑了起來。
楚姒看着她,便覺得她眼角的皺紋都是美的。
“對了,我聽說雲夫人帶着雲老大人上了寒山寺,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侯夫人笑問道,雲夫人性子柔善又聰明,她一見便十分喜歡。京城裡的貴婦們說話都繞着彎子,難得見雲夫人這樣的,所以尋常她也十分喜歡找她說話。
楚姒眼睛一亮,她正想上山看看情況,李瀟也不知去了山上沒有。
“好。”
見楚姒應了,侯夫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待她走了,小福兒才感嘆道:“侯夫人真好。”
“可不是,這送來的吃的,夠堵住你小嘀咕的嘴了吧。”綠檀嘿嘿笑着。小福兒白了她一眼:“要能堵住你的嘴纔好呢。”
楚姒見她們鬧得開心,也跟着笑了,看了眼春枝:“你隨我來。”說罷,便往房裡而去。
到了裡間,春枝才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暗中去使人查一查,朱管家的賣身契到底在哪裡。”楚姒道,朱管家臨死前的話讓她至今耿耿於懷,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的真是身份又是什麼,在丞相府裡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楚姒想不透,只能從朱管家的賣身契上下手。
春枝沒有多問:“奴婢明白了,如今二小姐管着家,想來手底下也寬鬆,奴婢去問問應該不會出事。”
“嗯。”楚姒頷首,叮囑了一句:“你先問問你信任的人,其他的人暫時不要驚動。”楚蓁蓁如今心裡應該既是滿肚子的火,又因爲成了準王妃而飄了起來,指不定幹出什麼荒唐事兒來。
“奴婢明白。”對於楚姒的叮囑,春枝心存感激。不過楚姒這兒才叮囑完,楚蓁蓁就鬧出了幺蛾子,她也學着楚姒的削減下人,直接把幾個姨娘院裡的下人都趕走了,只留下一個貼身伺候的。
聶姨娘敢怒不敢言,楚秀秀則是自以爲抓着她的小辮子就去鬧了,結果被楚蓁蓁讓人給擡着扔出了院子。而煙雪這裡,楚秉松本是在這裡休息,楚蓁蓁鬧得沸沸揚揚,一大波人進來抓人趕人,鬧得雞飛狗跳,楚秉鬆當即便趕到了如意苑。
楚蓁蓁這會兒正撒着氣呢,昨兒焦思邈那般,她今兒都要在這些下人身上找回來。
“給我拿水燙她的臉!我看她有多大本事,敢到處亂嚼舌根子!”楚蓁蓁怒道。
那丫環面色慘白:“小姐,奴婢什麼也沒說啊,奴婢昨晚什麼也都沒看到啊……”她纔跟了幾句悄悄話,就被楚蓁蓁給抓了過來,以爲她是在說昨晚的事情。
楚蓁蓁哪裡肯信她,她現在就是要找藉口,把這下丫環婆子都處理了。
婆子摁着丫環的肩膀,提着開就往她臉上倒,嚇得周圍的人都縮成一團。楚秉鬆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你瘋了!”楚秉鬆也很暴躁,被焦思邈這個不知名的晚輩威脅,以前最疼愛的女兒淪落成這般,他堂堂丞相,也都只能忍着。
楚蓁蓁看着他,也來了脾氣:“爹,你昨兒爲什麼要讓焦思邈……”
“閉嘴!”楚秉鬆呵斥道:“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但誰允許你把丞相府鬧得雞飛狗跳的?這惡名要是傳出去,你以爲你還能嫁去逍遙王府?”
“我……”楚蓁蓁也覺得委屈,楚秉鬆氣得五官都要扭曲了:“你給我留在如意苑裡,跟你母親一起,哪裡也不許去,府裡的人你誰也不許動,否則、否則你就一根白綾吊死了,也好過丟了我丞相府的臉面!”他這麼隱忍,爲的不就是保住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來掙的丞相府的這份臉面麼!
楚蓁蓁的手指死死攥着,渾身氣得發抖,但不敢說一個不字:“蓁蓁知道了!”
“知道就好!”楚秉鬆說完,便覺得背後有一道詭異的目光,纔回頭,便看到秦雪正被人扶着靠在門框邊上,那五官似乎都恍惚像楊佩死前的樣子了,尖瘦的可怕。
楚秉鬆嚇了一跳,秦雪見他這反應,笑了起來:“老爺,好久不見了,妾身給您請安了。”
楚秉鬆看着她,以前的濃情蜜意早已經消失殆盡,冷冷應了一聲,敷衍了兩句便轉頭離開了。
秦雪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想起以前那些耳邊的甜言蜜語,只覺得諷刺:“蓁蓁……”
“娘。”楚蓁蓁抽噎着過來:“爹爹這是怎麼了?以前把女兒當掌上明珠。如今卻這般態度……”
“他不過是個薄倖之人罷了,等你成了王妃,有她求着你的時候,到時候就是楚姒、後院的老婆子,還有煙雪那個賤人,她們一個也跑不掉!去,給你舅舅寫封信,就說讓他來見我。”秦雪道。
楚蓁蓁不解:“舅舅不是幫着那白氏……”
“放心,你舅舅只是一時糊塗,娘點撥點撥他,你的嫁妝可就有了。”秦雪因爲之前被折磨的狠了,如今說上一兩句話就直喘氣。”
“是!”楚蓁蓁滿心歡喜,轉頭就去寫信了。
綠檀一直使人盯着楚蓁蓁的情況,見她送了信去定國公府,這才忙回頭跟楚姒回稟了。
楚姒點點頭,倒不怎麼在意,如今秦雪一心想咬死楚秉鬆,雖出乎意料。她卻也樂見其成。
“楚其泰這段時間可有什麼動靜?”楚姒問道。
綠檀微微搖頭:“他這幾天很安分,聽說是腿上的傷惡化了,不過卻給京兆尹大人找了不少麻煩,韓大人好似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而且喬八還在那個賭館裡整日鬼混,相信楚其泰一出門就會遭殃。”
“嗯,你讓人盯着,有什麼消息及時來報。”
“您放心吧。”綠檀拍拍胸脯。
楚姒見現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倒也算忙裡偷閒,找小福兒要了個繡繃子來。
以前在宮裡,她閒着無聊,便跟着宮女們學了刺繡,她別的繡不好,唯獨雙面花繡出來,誰都嘆一聲好字。
楚姒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才秀出一朵雙面的雛菊來,一面嫩黃的花蕊白色的花瓣,一面白色的花蕊嫩黃的花瓣。雖然簡單,但卻十分討喜。
楚姒讓小福兒幫忙縫成了荷包,纔將它放在了枕頭底下睡了。
這兩日林清愚沒來,楚姒總也不能早睡,非要等到困極了才能睡着。也不知爲何,明明同榻而眠沒多久,她每次睡覺竟習慣了去找身邊熟悉的溫度,如若沒有,總是會被夢魘驚醒。
林清愚過來的時候,楚姒已經熟睡了,窗外白色的熒光透進來,將她的五官也變得柔和。
他纔剛剛鑽進被子裡,旁邊的人便自覺地的翻身過來,把頭往他的脖子邊上拱了拱,似乎找到了舒服的角度,這才又沉沉睡了過去。
林清愚只覺得心頭像是澆了蜜糖似的,他不管,以後就是被老皇帝打斷腿。他也要過來睡覺!
楚姒第二天醒的時候,外面好似出太陽了,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透過帷幔,落在了她緊緊抱着的某人的臉上,這時候楚姒才發現,他居然睡覺都還帶着面具。
楚姒擡手想去揭開,可才碰到他的面具,便又停下了。他上次中的毒,怕是很重吧……
“想看看?”林清愚不知何時醒來,察覺到楚姒的動作,嘴角微微揚起。
楚姒看着自己枕在他的臂彎裡,眨眨眼,偏過了臉去,林清愚卻笑了起來,擡手解了面具。
“看吧。”
“不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嫁給你的。不會因爲你的臉……”
楚姒的話還沒說完,他便翻身而起,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便落在了面前。
林清愚彎起眼睛:“我是擔心這張臉太容易招蜂引蝶,所以才帶着面具的。”
楚姒挑挑眉,的確,這張臉很好看。
“看來姒兒很滿意……”林清愚的臉又湊得更近了些,手也不自覺的放在了某處十分柔軟的地方……
綠檀纔要到楚姒房間來,便聽到裡面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嚇了一跳:“小姐,您沒事兒吧?”
楚姒面色微紅,看了看自己力氣大得驚人的手,忽然想起,以前在山上她也是個幹體力活兒的了。
林清愚吃疼的躺在地上挺屍:“姒兒,你是不是想殺了我,好繼承我的鉅額財產然後去包養小白臉。”
楚姒看着被自己從牀上推下去的林清愚,略尷尬的轉過臉去,從枕頭底下摸出昨晚秀好的荷包丟給他:“走吧。”說罷,便自顧自起身穿衣了。
林清愚看着這荷包。樂得合不攏嘴:“我這兒還是比清風樓的姑娘值錢些,服務一晚上還能得一個姒兒親手繡的荷包。”
楚姒心中翻了個白眼,穿好衣裳便準備出去,卻被林清愚叫住:“等等,你今晚是不是想替綠芽那個丫頭去見別人?”
楚姒懷疑的看着他:“你監視我?”
見她惱了,林清愚坐起來一本正經道:“我跟林傅說了,讓他不要跟着你,他非不聽。”
楚姒面色微沉,林清愚見她認真了,這才起了身嚴肅道:“我沒監視你,真的,我監視的是綠檀綠芽小福兒和春枝……”
楚姒看到神色有些慌,這才淡淡轉過臉去:“所以呢?”
林清愚見她不生氣了,這才長長呼了口氣:“所以,咱們今晚玩個好玩兒的。”說罷他便湊到楚姒跟前,輕聲將計劃說了,楚姒的面色幾番變化,微微擡起頭看着眉飛色舞的林清愚。她怎麼覺得這人在坑人的時候,格外的起勁呢?
楚姒從房間出來,綠芽居然也來伺候了,這倒是讓楚姒有些意外。
“身子好些了?”楚姒似什麼也沒察覺般問道。
綠芽眼眶有些腫,可見這幾日都沒睡好,卻笑道:“嗯,奴婢沒事兒了。”綠芽在一旁殷勤的伺候着,綠檀在一旁看着,沒有說話。
早飯過後,侯夫人的馬車便來了,楚姒這纔跟老夫人報備了,出了門。
老夫人現在壓根沒心思管別的,一心培養弘哥兒,至於楚秉鬆,她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待楚蓁蓁一嫁出去,就把弘哥兒過到秦雪名下,成嫡子。楚秉鬆自然一百個答應,秦雪聽到這消息後。氣得差點又吐了血。
楚蓁蓁在一旁:“娘,看來爹和祖母真的是打算放棄大哥了。”
秦雪靠在暖榻上,屋子裡全是藥味,讓她的煩悶異常。
“聽說前兩日朱管家死了,可查處些什麼了?”秦雪問道。
楚蓁蓁搖頭:“沒,說是被毒蟲要死的,爹爹讓人直接挖坑埋了,也沒報官。”
“哼。”秦雪冷笑一聲:“他可真是狠。”現在秦雪以爲,朱管家也是楚秉鬆殺的,爲了掩飾當年他唆使自己殺楊佩之事,而且也認定楚秉鬆遲早也會殺自己滅口。
“娘說的‘他’是指誰,難道是兇手?”楚蓁蓁不解,秦雪卻沒多說:“你大舅舅那邊有回信了嗎?”
“沒有。”一想起這件事楚蓁蓁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讓人把信送去,到了門口就被人給攔住了,剛好舅母從外頭回來,下人準備把信遞過去的時候,舅母居然不接還急急忙忙跑了!”
“她就是個沒用的廢物,大哥當初娶了她真是家門不幸!”秦雪咒罵了一句,眼珠子轉了轉:“你去,你親自去,我就不信他們現在敢攔你!”
“可是,萬一舅舅不肯來,白氏又刁難我怎麼辦。”楚蓁蓁有些怕,畢竟自己母親都被白氏折磨成了這樣子,她去,豈不是找死麼。
秦雪冷冷一笑,笑容讓她這張尖瘦的臉看起來更加的刻薄:“不怕,你讓楚姒跟你一起去,她心眼多的想篩子,白氏拿她沒辦法。”
“她?且不說她願不願意,就是願意去了,說不定還要幫倒忙呢。”楚蓁蓁不屑道。
秦雪笑起來:“這很簡單,楚姒不是最心疼她身邊那幾個丫頭麼,而且她今天又出門去了,還留了兩個在府裡,你祖母又無心管你,不是正好……”
楚蓁蓁與她對視一眼,一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楚姒跟侯夫人坐在她寬敞的馬車裡,楚姒四下打量了一番,馬車的綢布都是青灰色的,看起來尋常,可都是上等杭綢,木頭也都是極好的,車內四角更是掛着四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這番奢華,外人尋常是看不出來的。
“姒兒,可是喜歡這珠子?”侯夫人見她多瞧了兩眼這夜明珠,忙問道。
楚姒莞爾:“只是尋常不曾見過,覺得有些稀奇。”
“這算什麼,等你嫁過來,整個侯府都是你的,咱們侯府可是有金山銀山呢。”侯夫人小聲道。
楚姒看着拿金山銀山誘惑自己的侯夫人,笑容愈發大了:“好。”
見她絲毫不扭捏,侯夫人是越看越喜歡,拉着她裡裡外外長長短短的說個不停,待到了山腳下才停下了。
“可要給你叫軟轎?”侯夫人問道。
楚姒見她打算自己走上去,便搖了搖頭:“尋常也都是走上去的,這回也走上去,就當替嚴老大人祈福吧。”
“好。”侯夫人滿意的眯起眼睛,楚姒瞧她這模樣,真是跟林清愚一模一樣。
楚姒是埋頭爬山,腦子飛快的轉着,侯夫人卻是不想別的事兒,一路拉着楚姒看看山,看看雪,又看看草看看樹,楚姒算是真真正正把寒山石這一路的風景看了個透,到了山頂,才覺得似乎渾身都鬆快了。
看了看依舊精力充沛的侯夫人,楚姒想,安平侯府。應當是其樂融融平安喜樂的一家子吧,不然侯夫人也生不出這樣無憂無慮、豪爽大方的性格。
雲頌伊接了消息,老早就在門口等着了,見楚姒一來,立馬就迎了上來:“姒兒姐姐!”
楚姒走過來,見她眼眶微紅:“嚴府人來鬧過了?”
雲頌伊微微頷首:“不過好在外公還算有幾分力氣,罵了一頓給趕下去了,回頭不知又要打什麼歪主意。”
“你外公和你母親可都不傻,倒是你是個傻孩子,還哭鼻子。”侯夫人拿出手絹遞給雲頌伊:“行了,別站這裡,領我去見見你外公吧?”侯夫人笑道。
雲頌伊也跟着笑了起來,應了是便在前頭帶着路了。
楚姒不想今日來的這麼巧,李瀟是昨日上的山,今日便過來了,此時正跟嚴老大人坐在花廳裡說着話。
李瀟看到楚姒過來,眼睛都亮了,想起身。又怕楚姒誤會,起了一半又忙坐下,手也不自在的放在膝蓋上抓着衣裳。
“大妹妹,你來了。”李瀟眼裡似只看得到楚姒一人,盯着她眼睛都不想挪開了。
侯夫人自然的上前一步擋住李瀟炙熱的目光:“這位就是李家公子?聽說很得八爺喜歡呢。”
嚴老大人起身行了禮,被侯夫人攔住,只笑道:“李公子也在山上了,便請了他過來一起討論學問。”
侯夫人笑了笑:“您看着身體好些了,那就好,不然伊兒跟她娘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嚴老大人面色沉了沉,卻只化作一聲嘆息:“讓侯夫人見笑了。”
“哪裡的話。”侯夫人笑了笑,轉頭帶着楚姒又下去了。
李瀟自然知道侯夫人是誰,心中失落,卻又擔心自己的情緒外漏給楚姒添了麻煩,忙小心翼翼的掩藏好了。嚴老大人慧眼如炬,哪裡還看不出來,本來覺得李瀟是個好的。跟伊兒結親也不錯,如今看來,卻是要再考慮考慮了。
侯夫人去尋雲夫人說話,楚姒便被雲頌伊拉着進了房間說着悄悄話了。
“我聽說,逍遙王已經被賜婚了?”雲頌伊紅着眼睛。
楚姒沒有隱瞞,雲頌伊頹然的坐着,嘆了口氣:“逍遙王那麼好的人兒,怎麼就娶了你二妹妹和那個徐瑾呢?要是娶了你我也就認了,可是那兩人……”
楚姒輕笑出聲,打斷她的話:“你可還記得鄭雲?”
“鄭雲?記得啊,怎麼了?”雲頌伊問道,她這幾日還奇怪鄭雲怎麼不見來尋她,以爲他早把自己給忘了,便也沒放在心上。
“他跟大皇子一同被關入了天牢。”
“天牢?才着火的那個?”雲頌伊忙問道。
楚姒頷首,見她面色凝重的樣子,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沒死,在大火之前他就已經被救出了,八皇子也因此而被冊封。明日便是冊封典禮。”
雲頌伊想起跟自己逗趣騎馬的鄭雲,扁扁嘴:“沒死就好。”
“聽說這位將軍戰功赫赫,但是一直未曾娶妻,不知道此番出來以後,會不會也被賜個婚。”楚姒玩笑似的說着,雲頌伊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哼,他一個犯人,以爲能跟逍遙王一樣麼,肯定沒人給他賜婚。”
“是嗎?我前些日子還聽說,八皇子好似要給他撮合一段婚事,好似就是樑中書的生的貌美如花,溫婉可人……”
雲頌伊已經沒心思去聽,手指頭絞在一起,開始起身來回踱步。
楚姒的話已經停下,看着莫名焦慮的她:“你覺得,鄭雲會不會是一個好夫婿?”
雲頌伊麪色一紅,嬌嗔的瞪了眼楚姒:“怎麼會。他那麼粗魯,又一臉的大鬍子……”雲頌伊傲嬌的撇過臉去。
楚姒見她不再糾結逍遙王,倒也鬆了口氣:“逍遙王並非良人,看似溫和,卻最是冷漠,你若是想跟你娘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打消去逍遙王府的念頭吧。”
雲頌伊忽然奇怪的看着她:“姒兒姐姐,我怎麼覺得,你好似對逍遙王,一直就很瞭解?”
楚姒的手微微一顫,擡眼笑道:“我是聽別人說的。”
“是嗎?”雲頌伊有些不相信,但也沒再多想,拉着楚姒說了會兒話,楚姒便跟侯夫人一道下山了。
“我還想着你能留下多住幾日呢,在山上實在是太無聊了。”雲頌伊不捨的拉着她。
楚姒笑了笑:“等過幾日我再來看你。”今天晚上,她還有一件大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