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旗嶄新,鮮豔奪目。
宇文泰怔怔望着上頭“宇文”兩個大字,一時出神。他想起了武川,想起了五原,那時也曾有一面“宇文”大旗飄揚,那是耶耶領着衆兄弟東征西戰,討伐叛軍。時至今日,自個身側,那滾滾匯流、呱噪而過的,卻正是當初視若寇仇的亂軍。。。
魏孝昌三年(樑大通元年)三月,葛榮揮軍南下,兵圍信都。
魏冀州刺史元孚及其兄元信拒不投降,更激勵將士,晝夜拒守。
葛榮屢攻不克,戰事便延綿開去。亂軍在冀州境內大肆劫掠,裹挾民衆,直弄得好好一個冀州處處破敗,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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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裡,忽傳元淵大軍轉頭南下,直往河北而來。葛榮大吃一驚,以爲元淵已然襲破吐斤洛周,慌忙收拾部衆,舍了信都,沿太行山麓往西北方向逃竄。
途中卻聽說,元淵並不曾攻下上谷,吐斤洛周尚在燕州地界上待得好好的。葛榮越發驚惶,覺着定是自個在河北攪得太過,以致觸怒了元淵,專門回來對付自己。情急之下,葛榮率軍跨過井陘,竄入了幷州地界。
元淵確然南下了,可卻是虛驚一場---魏軍一路往南,壓根不曾停下過腳步,竟渡黃河而去!
葛榮驚魂未定,一番打聽之後,簡直欣喜若狂。
原來樑主蕭衍去歲攻下壽陽之後,意猶未盡,乃整頓兵馬,於月前再發大軍,北攻渦陽。
壽陽懸在淮南,於魏人而言,真個丟了也就丟了,不過是少了一根紮在樑國肉中的硬刺。可渦陽地處淮北,眼下正可謂對抗南朝的頭一座重鎮,若再丟了,樑人怕不就要殺到洛陽來。
渦陽告急,魏國舉朝震驚,急切之下,就要調兵南下增援。思來想去,眼下現成的,也就元淵一軍可用。
雖說河北、幽燕皆糜爛一片,全仗元淵苦苦支持,可這時也顧不得了,洛陽催詔一道接着一道,元淵不敢怠慢,乃領軍匆匆南下,馳援渦陽。
葛榮自謂天命所歸,信心百倍,當下率軍迴轉河北,復圍信都。
與此同時,吐斤洛周沒了元淵壓制,聲威復振,遂四處出擊。數月功夫,他全取幽燕之地,乃整頓兵馬,圖謀南下河北。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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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淵既去,葛榮與吐斤洛週一南一北,叱吒河北、幽燕,魏廷不能治。
這還沒算完,就因葛榮跑去幷州晃盪了一圈,可把山西地面上一衆雜胡亂民的心思給激活了---先是費也頭牧子於幷州(州治晉陽,今山西太原)地界聚衆造反,聲勢浩大。繼而西部高車人斛律洛陽起於桑乾西,肆虐肆州(州治九原,今山西忻州),更向南與費也頭牧子連成一片。又有朔州(州治盛樂,今內蒙古和林格爾)城民鮮于阿胡據城反,率流民一路南下,竟爾一舉攻克魏國舊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朝野上下爲之震驚,有識之士驚呼:此非六鎮故事重演乎?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話說關中之亂久久不平,糜費卻巨,胡太后大爲不滿,便下旨給蕭寶夤與崔延伯,要他兩個速速平亂。二人乃兵出長安,向西挺進。
崔延伯自恃勇猛,撇下蕭寶夤獨自出擊,先倒是勝了幾仗,結果輕矜急進之下,在安定(今甘肅平涼市涇川縣)中了賊首宿勤明達的埋伏,大敗虧輸,自個也中流矢而亡。
蕭寶夤驚急之下,不敢再戰,匆匆退回長安。便有流言四起,說是朝廷不滿蕭寶夤連戰連敗,將要治其罪責。
不久,魏廷任命御史中尉酈道元爲關中大使,赴長安就任。蕭寶夤驚懼交加,認定酈道元這是奉命對付自己來了,一橫心,乃使人於半道刺死酈道元。
蕭寶夤本南齊明帝蕭鸞第六子,東昏侯蕭寶卷同母兄弟,也曾是皇室貴胄,只因蕭衍滅齊建樑,不得已流落北朝。既殺酈道元,蕭寶夤胸中戾氣迸發,一發不可收拾,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又殺魏國宗室南平王元仲冏,佔據長安,舉兵反叛,自稱大齊皇帝,改元隆緒。
可蕭寶夤一介南人,在北地實在沒甚根基,隔年年初便因部衆內訌,無奈棄了長安,投万俟醜奴去了。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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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南北,一時俱亂,較之六鎮叛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洛陽朝廷焦頭爛額。
征討不息,魏國國庫早爲耗竭,到後來竟預徵六年租調,猶不夠用,於是罷百官酒肉供應,又收入集市者每次一錢,甚而旅人投住酒店也要收稅。如此橫徵暴斂,百姓無不嗟怨。
吏部郎中辛雄上疏曰:“華夷之民相聚生亂,爲何?全因郡守縣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擾也。當儘早改其弊端,以撫百姓。爲官者,不拘年資長短,既要門望,亦不可缺了才能。若不可並得,先才能而後門望也。以三年爲期,考評升降,稱職者入京爲官,不稱者罷官問責。如此一來,爲官者人人思以自勉,百姓枉屈可得申雪,天下叛亂自然平息。”
胡太后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