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看趙林的樣子是真想不起來了,心裡難過,這可是壓在自己心底的一件事,怎麼可以忘?吳銘着急地一跺腳:“唉呀!不是說好等我成爲特戰隊員的嗎?”
“對對對!我說過!”趙林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只是吳銘問得突然,自己一時想不起來了。趙林沒想到吳銘這麼認真,急得臉都紅了,趕緊說:“等你,一定等你!”看到趙林信誓旦旦,吳銘用力喘口氣,轉怒爲喜:“這還差不多,不許再忘了?”
“是!決不再忘!走,我送你去車站。”趙林提起吳銘的行李,喊道,“小雪!走了!”趙雪答應着快步來到客廳,手裡提着大袋子,“吳銘,這些好吃的給你。”吳銘摟着趙雪親了一口,“知我者,小雪也。”
仨人正說着話,劉鵬來了。劉鵬打量着吳銘,“喲嗬,都不敢認了,難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吳銘丫頭?”“討厭!”吳銘想生氣,卻笑起來,“劉鵬哥你一點也不嚴肅,臭貧!”“你又不是罪犯,我幹嘛繃着臉?我可不敢得罪未來的女特警,還活不活了?”吳銘得意地揚揚下巴。
劉鵬看看大家,“你們這是要出門?”趙林說:“送吳銘去車站。你找我有事?”“廢話,沒事就不能來?”“你是在家裡等我還是一起去送吳銘?”劉鵬猶豫了一下。
吳銘很懂事,知道劉鵬找趙林一定有事,說:“你們都不用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顧自己。”趙雪也說:“我去送她就行了,我們倆還有話說,不要你們礙手礙腳的。”吳銘和趙雪提起行李往外走,臨出門時吳銘回頭叮囑趙林:“別忘了你說過的話!”“是!”趙林很詼諧地擠擠眼睛,逗得吳銘哈哈笑着出了門。
送走吳銘,趙林看着劉鵬,心想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回來這麼些天也不見你影子,今天怎麼露面了?準沒好事!趙林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說吧,是不是又惹禍了?這次捅了誰家的馬蜂窩?”劉鵬忽然嚴肅了,“咱倆談談。”
“談什麼?”
“趙林你嚴肅點好不好?”趙林看劉鵬的樣子不像開玩笑,真有重要的事,於是收起嬉皮笑臉,問:“出什麼事了?”
“你認爲圓圓怎麼樣?人好不好?”
“好啊!”趙林奇怪地看着劉鵬,這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劉鵬猶豫片刻,直視着趙林,說:“我喜歡圓圓。”趙林吃驚地瞪着劉鵬,眨巴眨巴眼睛,“你,你說什麼?”“我說我喜歡圓圓,我想和她談戀愛!”趙林張着大嘴瞪着劉鵬足足一分鐘,突然用力捶了劉鵬一拳,“成啊,哥們兒!”“你什麼意思?”趙林的話讓劉鵬不知所以然。
趙林哈哈大笑:“哥們兒你終於上道了!”劉鵬一本正經地看着趙林,看得趙林很不自在,收住笑容,說:“劉鵬,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怎麼會喜歡上圓圓?我的意思是,你們,你們怎麼有機會相處?”也難怪趙林這樣想,一個是警察,一個是武警護士,兩個完全不搭界的人怎麼就相戀了?
劉鵬說:“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當我在病牀上睜開眼睛看到圓圓的一剎那,我就知道自己完了。”劉鵬難爲情地咧嘴笑笑,“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趙林和劉鵬是多年的哥們,對劉鵬是瞭解的,在學校時劉鵬沒少犯壞,追女生是主要科目。
“劉鵬,如果你是認真的,我爲你高興。圓圓是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劉鵬微微嘆口氣,說:“可是圓圓說她心裡有人了。趙林,你知道是誰嗎?”
“我怎麼知道?”
劉鵬研究着趙林的表情,問:“真不知道?”趙林莫名其妙地看着劉鵬:“咱倆是生死兄弟,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訴你?”劉鵬點點頭,沉吟片刻,突然問趙林:“她會不會是喜歡你?”趙林嚇得倒退一步,“別瞎說!”
“你不是救過她的命嗎?”
“那是執行任務,不說明問題。”趙林很認真地說,“我和圓圓是戰友,我們之間擁有的是戰友情,很純潔的,你別往歪裡想。”劉鵬喜上眉梢,“那我就放開了去追她,你別礙手礙腳的就行!”
趙林不滿地瞪了一眼劉鵬,瞎想什麼?我心裡這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給我添堵?到底是多年的哥們,劉鵬一眼就看穿了趙林的思想動態,神秘地說:“她現在可不得了,是一家海外公司中國大陸總代理!”
趙林怔住了,他知道劉鵬說的是邱茗月,可她怎麼就成了總代理?
“她不念書了?”劉鵬哭笑不得地看着趙林,“人家還念起來沒完了?”
時間真快,一晃兩年多過去了,昨天的故事還存留在趙林記憶一角,似乎停滯不前。他腦海裡浮現出的還是那個青澀純真的大學生邱茗月,她好像從未離開過,可又一動不動睡在趙林內心深處,經常讓自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只有在不經意間纔會觸痛。現在,劉鵬一句話又戳在趙林的傷口上,趙林臉色有些難看。
劉鵬接着說:“公司地址就在北苑飯店,叫北方貿易有限責任公司。她前幾天剛回來,人家是總代理,事務繁忙,國內國外到處跑,我要不是見到她爸,都不知道她回來了。”提到邱漢章,趙林心裡咯噔一下,剛剛泛起的漣漪蒙上霧氣,趙林沉默了。劉鵬知道趙林心裡不舒服,打住話題說:“如果需要幫忙,儘管說。”
“謝了。”
“說謝見外,咱倆誰跟誰?”劉鵬話鋒一轉,說,“沒事我走了。”見劉鵬要走,趙林趕緊攔住,“你着什麼急走啊?陪我聊聊。”“我忙着呢。”劉鵬嘿嘿笑笑,“我現在急着‘抓捕目標’,這是頭等重要工作!”劉鵬說完跑了。
趙林無奈地哼了一聲,重色輕友的傢伙。
劉鵬急急忙忙高高興興地走了,留下趙林一個人胡思亂想。趙林無法靜下心來,索性出門上街逛逛。
雖然春節過了,但氣溫還是很低,一股寒流襲來,剛剛露頭的春天被倒春寒生生壓了回去。趙林豎起衣領子,漫無目的在街上溜達。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感覺精神清爽不少後,趙林看看手錶,居然走了三個多小時。趙林舉目四處看看,一座飯店聳立在面前:北苑飯店。
趙林站在街對面,擡頭凝視飯店片刻,轉身想走,走了幾步又站住了,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走向飯店。趙林來到服務檯問服務生:“請問,北方貿易有限責任公司在哪一層?”飯店在管理上分住宿和公司兩部分,客人下榻在飯店主樓,衆多公司都在旁邊相鄰的一棟樓裡。趙林根據服務生的指點來到副樓,大堂裡,商賈來來往往,好不熱鬧,改革開放的中國煥發着勃勃生機。
大堂的一面牆壁上是告示牌,顯示着各個公司的名稱和房間號。趙林掃了一眼,找到北方貿易公司的房間位置,然後來到電梯間。趙林看着上下游動的電梯,心裡折騰了半天,腳步變得異常沉重,始終無法邁進狹小的電梯間。隨着電梯門一開一合,電梯管理員露出詫異的神情,“先生,坐不坐電梯?”趙林終於放棄乘坐的念頭,轉身出了大堂。
趙林站在庭院裡,光禿禿的梧桐樹下,抽出一支菸慢慢點燃,眼神在一排排窗戶上游弋,很快估算出自己想要找的那扇窗戶。窗戶緊閉,一層白色紗幔隔斷視線,趙林努力想要想出點什麼,哪怕是怨恨也好,可是大腦一片空白,就像一團漿糊理不出頭緒。趙林凝神望,直到煙燒到手指才收回眼神,自嘲地苦笑,離開。
邱茗月站在半透明的窗簾後面,默默地看着趙林離開,無聲落淚。
安東先生端着酒杯走進房間時,邱茗月還在望着窗外發呆,聽到安東說話的聲音扭過頭。安東瞟了一眼窗戶,說:“樓下那位年輕軍人就是你說的趙林吧?”原來,安東在隔壁的辦公室都看見了。
邱茗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己曾經和安東先生聊過趙林,沒想到安東先生如此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您真厲害。”“不是我厲害,如果不是你和我談起過,我怎麼會想到呢?”邱茗月點點頭。也是,這麼冷的天,一名軍人站在樓外,別人看着奇怪,怎麼能瞞過知情的安東先生?
“你怎麼不請他進來?人都來了,你們正好談談嘛。”邱茗月心裡嘆氣,嘴上卻故作輕鬆地說:“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安東輕輕搖晃着手中杯,仔細觀察着白色**的流向,一語雙關地說:“看這杯中酒,何曾靜止過?”邱茗月聞言咬住嘴脣,低下頭假裝看文件。
安東坐在邱茗月對面的椅子上,呷下一口酒,和風細雨地說:“茗月啊,按理說我不該過問別人的私事,但是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我很欣賞你,所以把你當成朋友。難得你信任我,告訴了我你和趙林之間的故事,因此呢,我想盡一個朋友的義務,幫你分憂解愁。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你願不願意聽啊?”
邱茗月擡起頭,面對慈祥的老人,她不能表示反對。“您說。”“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安東沉吟片刻,抿了一口酒,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貧窮的男人爲了不讓自己年幼的兒子餓死,只好去偷。當他進入一戶人家行竊的時候被男主人發現,男人殺死了男主人,拿着食品回了家,剛剛給兒子餵飽,就被趕到的警察抓走了。小偷被處決了,但殺人犯的陰影罩在了男人妻子和兒子的頭上,母子倆人遭到鎮上人的唾棄。
殺人犯的女人被斷了活路,自殺了。年幼的男孩眼看就要餓死,鎮上卻沒有人願意收養殺人犯的兒子,大家決定將男孩送到孤兒院,這時,一個女人走進人羣抱起男孩,說:“孩子無罪。”
女人收養了男孩。但她的行爲不被人們認可,冷言冷語包圍着女人和男孩,就連女人的家裡人也反對。但女人一意孤行,呵護着男孩。漸漸地,男孩長大了,懂事了,明白了自己的遭遇,羞愧難當的男孩選擇離家出走。他遊蕩四方,染上惡習,打架鬥毆。一天,當他和一羣流浪兒搶奪食物的時候,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衝了過來拉住男孩的手,激動地喊道:“我可找到你了!”這個女人就是收養男孩的那位養母。面對滿臉滄桑風塵僕僕的養母,男孩欲哭無淚。
女人說:“你父親殺了人,但是你無罪,你要活出你自己。”值得慶幸的是,男孩聽從了養母的勸告,重新回到家。他努力勞動,刻苦學習,不計報酬幫助鄰里,任憑別人指點都毫不在意。後來這個男孩考上大學,再後來,男孩戀愛結婚了,妻子就是養母的女兒。當他結婚的那天,鎮上的人都來祝賀,他用行動贏得了人們的尊敬,也化解了兩家人的恩怨,因爲男孩的養母就是被自己父親殺死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
安東先生講到這裡停了下來,默默地低着頭,似乎沉浸在故事裡。
邱茗月被故事感動了,說:“那個男孩真了不起!”“他的養母更偉大!是她讓男孩明白什麼是博大的胸懷,什麼是無私的愛!”博大、無私,這些詞多麼簡單,可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心底無私天地寬,又有多少人能跨越生活中的溝溝坎坎迎來一片天空?邱茗月似有一肚子話要說,卻心亂如麻。
安東嘆口氣,說:“就像這杯酒,你說它是甜還是苦?如果你滿腹愁苦,喝進嘴裡的滋味自然也是苦不堪言,只有快樂美好的心情才能品出甘甜。”安東說完,好像爲了印證自己的話,一揚頭喝盡杯中酒,誇張地咂麼咂麼味道,自顧自地感嘆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邱茗月靜靜地注視着安東,心裡卻一刻也不曾平靜。
“我慶幸有這樣的養母!”
邱茗月瞪着一雙大眼睛,吃驚地看着安東先生,“您說什麼?”安東先生看着邱茗月,眼裡閃着淚花,“是的,我就是那個男孩。”此刻的邱茗月,對安東先生除了尊重之外,又多了一層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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