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看看病牀上的妻子,梅芳雙眼緊閉,在輸液。秦大海撫摸着妻子的手,輕輕喚道:“梅芳!”梅芳沒反應。秦大海又摸摸妻子的臉,“梅芳,我是秦大海。”梅芳眼皮動了動,秦大海的心被什麼東西戳了般的疼。這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曾經嬌美的容顏爬上皺紋,一頭烏黑的秀髮也染上白霜。一晃幾十年了,就這樣任勞任怨地支持着自己支撐着家,小媳婦熬成婆,不對,連孫子都有了,應該是小媳婦熬成奶奶,不容易啊!自己虧欠妻子的太多了!秦大海從來沒有發現妻子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如此重要,不是沒發現,是自己忽略了。秦大海陷入深深地自責之中。
院領導聽說司令員來了,急忙來到病房。秦大海問了問情況,醫生說:“從目前情況來看比較危險,還在觀察。請首長放心,醫院一定盡全力挽救病人的生命。”秦大海凝視着梅芳,心裡說道:梅芳啊梅芳,你是我的好老婆,幾十年了一直支持我的工作。今天,你就再支持我一次,一定要挺過來!等我回來了,好好補償你。秦大海咬咬牙,轉身離開。
機房裡的電扇呼呼地轉着,吳銘幾個學員坐在電腦前噼裡啪啦敲擊着鍵盤,屏幕閃爍,一行行字符跳躍。課題小組連續奮戰一個多月,進入最後衝刺階段,勝利在望。突然,屏幕一片漆黑,把吳銘嚇一跳。吳銘把鍵盤按遍了,屏幕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又仔細檢查了各條連接線路,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這下他傻眼了,忙活了這麼久,全白乾了!
“馬小寧!”吳銘喊了一嗓子。遇到這種情況基本上都是馬小寧來解決,誰讓他號稱“科學家”。
馬小寧不在。最近幾天忙,馬小寧一直沒怎麼睡覺,剛回宿舍不久。吳銘直奔馬小寧房間。
宿舍裡熱,房門開着通風,馬小寧光着膀子,穿着八一大褲衩躺在牀上酣睡。吳銘衝到馬小寧牀前,用力打了馬小寧一拳,“醒醒!”馬小寧睡得正香,冷不丁夢裡捱了一拳,差點滾掉地上,睜開眼一看,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伸出雙手到處摸索。吳銘一看就知道馬小寧在找眼鏡,從枕頭邊拿起眼睛遞到馬小寧手裡。馬小寧趕緊戴上,看見吳銘站在面前,噌地坐起來:“你,你幹什麼?怎麼擅闖男學員宿舍?”
“馬上回機房!快!緊急情況!”
“出什麼事了?”馬小寧慌忙穿衣服,背對着吳銘說,“你,你,你在外面等!”
“封建!”吳銘都要急死了,哪裡還顧得上避嫌?再說,男兵穿八一大褲衩多了去了,兵羣里長大的吳銘又不是沒見過,壓根沒往心裡去。
“機房那邊已經火上房了!”
你快點行不行?”
“着火了?”馬小寧抄起臉盆喊道,“大家快起來!着火了!”正是午休時間,宿舍裡還有其人,大家從夢裡驚醒,手忙腳亂跳下牀。
吳銘又氣又急,趕緊說:“沒着火!沒着火!沒你們的事!”男兵看見有女學員,怪叫着縮回牀上,用被子蓋住身體。
吳銘抓住馬小寧就往機房跑。
馬小寧被吳銘的突然襲擊搞得暈頭脹腦,“到底出什麼事了?”
“電腦死機!”馬小寧一聽是這種情況,反倒不急了,小問題。“我還以爲啥事情?就這你也猴急?”
“廢話!你不想咱們這些日子的努力打水漂吧?”吳銘和馬小寧來到機房,馬小寧跑得氣喘吁吁,也顧不上休息,趕緊檢查。天氣炎熱,馬小寧忙得滿頭大汗,汗水順着眼角往下淌。馬小寧甩甩頭,不管用,汗水迷住了雙眼。吳銘接過馬小寧手裡的工具,讓馬小寧騰出雙手擦擦臉上的汗。
“馬小寧你行不行?”吳銘心裡打鼓,半個小時還沒修好,看樣子問題很嚴重,是不是應該上報?真不該找馬小寧來逞能,要是修不好怎麼辦?
“我是‘科學家’,有什麼問題能難住科學家?”吳銘撇撇嘴,那不過是大家開玩笑的,你還真把自己當科學家了?
一名學員說:“馬小寧,你別吹牛。你要是解決了問題,以後你站在講臺上,我們大家聽你講課。”馬小寧沒按茬,擦完汗戴上眼鏡一伸手,說:“萬用表!”吳銘翻翻白眼,將萬用表遞給馬小寧,提醒說:“用不用叫組長來看看?”課題組長是教員,有經驗。
馬小寧瞥了一眼吳銘。
“看我幹什麼?我這是善意的提醒。”馬小寧用力合上機器蓋子,“合閘!”吳銘不放心地看着馬小寧,馬小寧重複道:
“合閘!”吳銘合閘,儀器都亮了。
“成啊,馬小寧,有兩下子!”學員們緊繃的心放鬆了,機房裡重新活躍起來。
馬小寧嘿嘿笑笑,“科學家嘛,不是吹的。”吳銘哼了一聲,嘀咕道:“說你胖你就喘!”馬小寧好像沒聽見,坐到桌子前擺弄設備。吳銘說:“沒事了,你回去接着睡!”馬小寧打了一個哈欠,“瞌睡蟲都被你嚇跑了,睡不着了。”吳銘沒時間和馬小寧爭執,忙着做課題。整個機房又是一片安靜。吳銘專心地敲打着數據,沒反應。吳銘重複了幾次,奇怪,怎麼沒反應?吳銘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馬小寧!”馬小寧渾身一激靈。
“死機了!”吳銘恨不得揍馬小寧一頓,這不是耽誤事嗎?
馬小寧推開吳銘,敲擊着鍵盤,沒變化,又去調試其它設備,依然沒用。馬小寧的臉越來越黑,終於停下手,對吳銘說:“彙報吧。”吳銘瞪着馬小寧,馬小寧擰眉蹙目。吳銘腦袋發脹,問題嚴重了。
孫淮南聽說機房出事故了,腦袋嗡地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來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辦的事情,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要是成功了還好說,可要是失敗,豈不是授人於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下麻煩大了!孫淮南坐不住了,急匆匆來到機房。
“怎麼個情況?”
“查出來了,主機有問題。”組長回答。
“什麼問題?”
“壞了。”
孫淮南懸着的心放下來,壞了修好就是了。
“能修嗎?”
組長無奈道:“這?這種儀器是進口貨,國內沒有配件。”教務主任說:“這些設備是北方大學贊助的,我和他們聯繫一下問問情況。”孫淮南點點頭,“就這麼辦,你馬上去聯繫!”“是!”教務主任趕緊走了。
孫淮南看看大家沉悶的樣子,穩定軍心最重要。孫淮南笑笑,說:“大家最近很辛苦,我看這樣,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休息好了纔有精神戰鬥嘛!”“是。”組長命令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好好總結一下,等問題解決了,我們要把時間趕回來!”大家離開機房,吳銘心裡搓火,沒回宿舍,氣呼呼地去找徐文風。徐文風正在訓練場練擒拿,抱住隊員剛要摔,突然身後捱了一腳,毫無防備的徐文風抱着隊員一起摔在地上。
“徐文風!你乾的好事!”吳銘火冒三丈。
好好的訓練被吳銘打斷,隊員們納悶地看着吳銘。徐文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白捱了一腳,面子上掛不住,又惹不起女學員。女學員脾氣大,都是男兵慣的。徐文風訕笑着爬起來問:“你抽什麼瘋?”吳銘在氣頭上,也顧不得衆目睽睽,嚷道:“你害慘我們了!”可不是嗎,白天黑夜加班幹,眼睛熬成大熊貓樣,眼看就要完成了,這下好,努力全白費了。吳銘越想越生氣,恨不得撕碎徐文風。
徐文風不知道原委,莫名其妙地問:“我怎麼了?”“跟我走!”“去哪兒?”吳銘也不說話,拽着徐文風就往機房走。等離開大家一段距離了,吳銘才說:“就你找來的那些破機器都壞了!還北方大學呢!”“什麼?”徐文風嚇一跳,“壞了?怎麼可能?那都是新的!”吳銘氣鼓囊腮地哼了一聲。
徐文風拔腿就往機房跑。跑進機房看了看,一句話沒說,轉身回辦公室,打電話。接電話的就是那位來送設備的副校長。副校長說:“徐文風,你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剛剛和你們警校領導溝通過,我們會盡快聯繫供應商解決問題。”“謝謝老師!”徐文風擦擦滿頭的汗,這回罪過大了。
劉鵬一早就給孔圓圓打電話,接電話的護士說孔護士不在,劉鵬趕緊自報家門:“我是劉鵬,圓圓的朋友。”“哦?”電話裡響起拖着尾音的疑問,小護士拿腔拿調地說:“原來是劉大刑警啊!”劉鵬嬉皮笑臉地問:“這下可以請圓圓聽電話了吧?”
“她真的不在,參加救援任務還沒回來。”
劉鵬知道孔圓圓去救災了,不過都一個多星期了,也該結束了。劉鵬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孔圓圓不願意見自己,讓護士故意編假話?劉鵬坐不住了,直奔醫院。
路上車多,汽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車到站卻進不了站,一輛軍車擋在前面。軍車從蝸行的車流中躥出去,想駛進非機動車道,被交警攔住:“同志,這是非機動車道。”司機探出頭,說:“我們有急事。”
“非機動車道路窄,自行車多,機動車駛入危險,請你走機動車道。”
“你看看機動車道還能開嗎?”
“就這一段有點堵,過了路口就沒事了。”固執的警察,軍車也敢攔?司機不耐煩了,“不是告訴你有急事嗎?耽誤了事你負責?”交警被司機搶白,心裡也賭氣,軍車就了不起?軍車就可以橫衝直撞?交警瞥了一眼司機,說:“出門在路上的都有事,沒事誰出來受這份罪?”小小的交警膽子不小,敢和軍車叫板?司機脾氣上來了,黑着臉說:“首長的車你也敢攔?”“我是交警,維護道路秩序是我的職責。”
“保障首長車輛暢通行使也是你的職責!”交警一時沒了詞,臉漲得通紅,“那,那你也不能違反交通規則。”
“趕緊讓開!”公交司機看車進不了站,索性打開車門放乘客下去。劉鵬最看不慣仗勢欺人的主,跳下車來到軍車前,冷冰冰地對司機老兵說:“既然是首長的車,想必給首長開車的應該是高素質的軍人,怎麼說出低素質的話?這不是給首長臉上抹黑嗎?”交警佩服地看了一眼劉鵬。
半路殺出程咬金,司機下不來臺了,瞪着劉鵬罵道:“你小子不想幹了是不是?姓名!單位!”劉鵬冷笑一聲,威脅我?我是嚇大的!當官的我見多了,你這樣的嚇唬誰?狐假虎威,首長的威信都被這樣的手下毀了。劉鵬冷笑道:“我幹不幹不關你的事,你管不了我。我倒要問問你,還想不想穿這身綠?”司機被劉鵬鎮住了,沒想到遇到硬茬。司機往車裡看了看,車裡坐着一位女軍官。劉鵬也看見了,本來還想擠兌司機幾句,交警不想惹麻煩,對司機說:“現在不堵了,請你馬上離開,不要堵塞交通。”老兵借坡下驢,氣呼呼地開車走了。交警忙着去指揮交通,劉鵬穿過馬路去醫院。
快到醫院的時候,劉鵬看見路邊有一家花店,劉鵬徑直走進花店。“買一支紅玫瑰。”“送女朋友?”店員一邊挑玫瑰一邊問。
“對。”
“給女朋友送花,人家都是買一束,還有的一下子買99支,寓意長長久久,哪有送一支的?”劉鵬笑道:“一支嘛,表示一心一意。我這樣的男朋友才靠譜。”店員笑了,挑了朵品相好的,還特意紮了根絲帶,遞給劉鵬,“祝你好運!”“謝謝,謝謝!”劉鵬小心地收好花,去醫院。
梅芳已經脫離危險,病情見好。此刻靠在病牀上,看着趙雪裡裡外外地忙碌,感嘆道:“還是女兒好,知道疼人。”劉欣附和地點點頭:“這些天可把小雪忙壞了。”
劉欣將帶來的營養品整理到牀頭櫃裡,拿出一隻桔子剝皮,說:“這次病得不輕啊!”
“唉,老了,不中用了,還沒幹多少工作就趴下了。”
劉欣說:“連續工作,哪有不累倒的?換成年輕人也吃不消。”趙雪噗嗤一聲笑了:“梅姨老當益壯,怎麼老了?正當年嘛!”梅芳無奈地搖搖頭,不承認不行啊,精力明顯不如從前,時常感到累。以前一天幾臺手術下來都沒問題,現在做2臺複雜的手術都吃力。“孫子都有了,我還不老?”梅芳說的孫子是大兒子秦宇家的孩子,小傢伙3歲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了,心裡想得慌。自己平時忙,沒功夫唸叨,現在躺在病牀上,別提多想見孩子們,想孩子多於想念丈夫。
提到秦大海,梅芳很無奈。梅芳和秦大海是幾十年的夫妻,不是沒感情,而是想也沒用。在梅芳眼裡,丈夫就像飯店的客人,累了回來睡,餓了回來吃,自己就是那飯店服務員,並且是不拿工資的。聽護士說,自己昏迷的時候丈夫匆匆來過,梅芳心裡就知足了,還能要求丈夫什麼?
劉欣羨慕地說:“我倒是想當奶奶,沒這命。”趙雪哈哈笑起來:“您趕緊把圓圓姐嫁出去,不就行了?”
“還是小雪聰明!”誰說不是呢?我正是這樣想的。劉欣笑眯眯地將桔子遞給梅芳,說:“等你病好了,咱們也該考慮一下孩子們的事情了。小林和圓圓都老大不小了,就別拖着了,早結婚早省心。”梅芳沒想到劉欣突然提到這個話題,一時回不過神,含糊道:“啊?這個,孩子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孩子永遠是孩子,終身大事還不是父母操心?他們纔不上心呢,咱們不能不管,該做主就替他們做主!”梅芳不自然地笑笑,“這事還是問問孩子們,只要他們願意,我不反對。”對待孩子婚姻,梅芳和秦大海一向開明。秦宇和秦嵐倆孩子都是自己找的對象,梅芳兩口子從沒幹涉過。現在輪到小林了,不知道小林心裡是怎麼想的!梅芳還真沒底。
“我看小林和圓圓再合適不過了,他們關係好着呢!”劉欣看梅芳沒說話,好像在想些什麼,索性拍板道:“我看這樣吧,圓圓她們的救援工作已經接近尾聲,等忙完這一段,你的身體呢也好起來了,咱們就辦這件事!”劉欣要趁熱打鐵,趕緊促成女兒的好姻緣,只要女兒的未來有保障,自己也就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