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劉鐸坐在牀邊對邱漢章說:“也好,這件事憋在你心裡12年了,總算說出來了。”
“事情太突然,我沒有思想準備。”
“該來的早晚要來,這層窗戶紙早晚要捅破。”
“我怕這個節骨眼上小林出事。”“小鳥不經風浪成不了雄鷹,年輕人不摔打成不了才。”邱漢章嘆口氣。
“漢章?,你躺在病牀上的樣子我還真不習慣。我記憶裡的邱漢章,是從不知道苦和累,從不怕困難和危險,高燒39度還活躍在訓練場上的拼命三郎!現在怎麼了?倒下了?”邱漢章苦笑,“那是以前,現在我老了,還有心臟病,什麼也做不了了。”
“是啊!”劉鐸感嘆道,“以前,我們都年輕,懷揣夢想,擁有一腔熱血,希望成就一番事業。現在,看見了嗎?這是什麼?”劉鐸摘下警帽指着自己的頭頂問邱漢章。
邱漢章猶豫道:“這是頭啊?”
“仔細看看!頭髮!”劉鐸指着自己的頭頂發狠道,“頭髮都快掉光了!你看看你,滿頭黑髮,一臉橫肉!在我面前你還好意思說自己老了?你這是爲自己的懦弱開脫!是逃避現實的託辭藉口!心臟病?我看是心病!”
“老團長,我……”
“閉嘴!”劉鐸一揮手,打斷邱漢章,“別叫我團長!從前的邱漢章死了,你的團長也死了!”
“大處長。”邱漢章苦笑着,“你發脾氣的樣子可沒變,你也一把年紀了,注意身體。”
“別在我面前賣乖!”劉鐸瞪着邱漢章,“我年輕着呢!充滿活力!我還要繼續戰鬥!不像有些人自暴自棄,混吃等死!”
“大處長,您百忙之中到醫院來就是爲了批評我?”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懶得理你!”劉鐸戴好警帽,將袋子裡的水果和點心拿出來放到桌子上,說:“吃吧,吃完了好長肉!”
“大處長,破費了。”劉鐸繃着臉,說:“這不是爲了你,是爲了工作!警隊人手緊,你別老賴在醫院裡偷懶,趕緊養好病回去上班!”邱漢章苦笑,“是。”劉鐸站起身,意味深長地說:“不管怎麼說,總不能揹着十字架生活一輩子。”
邱茗月靠在門外走廊的牆上,自言自語,“不能揹着十字架生活一輩子……”
集訓隊員最後選拔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訓練場上爆炸聲聲,地上竄起火焰,硝煙瀰漫,烈火硝煙中是特戰隊員快速前進的身影。突然,特戰隊員一腳踩在炸點邊上,爆炸聲將隊員掀翻,特戰隊員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站了起來,場地邊上的人們鬆了口氣。
“出來!”高陽一揮手,考覈中的隊員頹喪地走出考試場地。高陽陰沉着臉:“你居然犯這麼低級的錯誤!”隊員垂着頭,暗怪自己太想贏了,心裡着急,腳下沒控制好,真是越想贏越輸。
“下去!”隊員蔫頭耷腦地走向考覈場左側,那裡是失敗的隊員。
高陽大聲喊道:“下一個!準備!”“是!”趙林回答。
“看你的了!”武侯對趙林揮揮拳頭。武侯已經通過考覈,站在場地右側看着,替趙林捏着一把汗。
趙林沒說話,眼睛盯着考覈場地。
裁判員舉旗示意,出擊!
趙林提着槍衝進障礙區,在爆炸聲和煙火中快速穿插。硝煙擋住趙林的視線,薰得眼睛火辣辣地疼,炸點濺起的泥土噼裡啪啦砸在趙林身上和臉上。趙林顧不得這些,貓着腰往前衝。
“快!快呀!”武侯在場邊直着急。
趙林在考場拼殺的同時,邱茗月替邱漢章辦好了出院手續。邱茗月和林惠陪着邱漢章走出醫院,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看着父母坐進車裡後邱茗月說:“媽,您和爸爸先回家,我還有點事。”林惠說:“我們先走了,早點回來。”邱茗月看着出租走遠,返回醫院去找孔圓圓。
孔圓圓端着藥盤,正要去病房送藥,看見邱茗月過來,問:“叔叔出院了?”
“嗯。圓圓,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照顧。”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孔圓圓笑了,“不過,我可不希望老在醫院見到你們,不是生病就是受傷,沒好事。”
邱茗月也笑了,“以後我再也不來醫院了。”
“就是,醫院有什麼意思?等趙林他們比賽完了,我請你們大家到我家去玩。”邱茗月點點頭,友好地拉住孔圓圓的手,“圓圓,你真好。”孔圓圓不好意思了,“別誇我,我容易驕傲。”
“圓圓,我走了,以後拜託你多照顧趙林。”
“你說什麼呢?”孔圓圓臉色泛紅,“幹嘛我照顧他呀?那是你的事!”
“你是護士,照顧得好。”
“茗月,你怎麼不盼着點好?你希望趙林住院?”
“這要看他自己了。”邱茗月拉拉孔圓圓的手,笑笑,“圓圓,我走了,再見!”邱茗月說完慢慢走遠,中間還回過頭來看了孔圓圓兩次,每次都衝孔圓圓笑笑。
孔圓圓看着邱茗月的背影眨眨眼睛,都不正常了。
訓練場,趙林剛剛鑽出障礙區,一隻廢舊輪胎在趙林前面20米的地方滾了出來。輪胎上貼着一張“鬼臉”,趙林趕緊跪姿舉槍瞄準射擊。叭!子彈射穿“鬼臉”。趙林站起來,一邊快速向前跑,一邊將長槍斜挎在肩上,同時拔出手槍來到“恐怖分子”藏匿的屋子外。
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居然用氣球扮演角色,藍色氣球是恐怖分子,紅色氣球是人質。
4名恐怖分子挾持衆多人質藏匿在四間屋子裡,要求特戰隊員4槍擊斃4名恐怖分子。
趙林閃身進入第一間屋子,一名“恐怖分子”一露頭就被趙林一槍擊中,“恐怖分子”噗地一聲爆了,藍色碎片到處飛。
氣球碎片還沒落地,趙林已經搜索到第二間屋子。趙林眼角餘光看到門兩邊各有藍色影子,趙林邁腳進門的同時,扣動扳機射殺右邊的氣球,接着一轉身對準左邊的氣球,只見藍色氣球和紅色氣球綁在一起,紅色氣球代表人質,不能傷着。趙林手腕微微一動,槍響,藍色氣球消失,紅色氣球左右搖晃。趙林吐出一口氣,繼續。
第三間屋子門虛掩着,趙林猛地踹開房門端着槍衝進去,一下子傻了,只見屋裡滿地紅氣球,一隻藍色氣球在紅氣球堆裡若隱若現。趙林罵道:“誰出的餿主意?”舉槍瞄準,叭!藍球爆了。
趙林驗槍,收槍,搖搖頭,嘟囔着:“沒創意。”窗戶外的考官冷笑着。
趙林看看四周,剛要轉身往外走,突然看見第四間屋子。趙林盯着房門看,想了一下,掏出手槍打開保險,沒子彈,一共4發子彈。趙林收起槍,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我操!”一隻藍色氣球懸下來,吊在門上方,趙林想都沒想,側滾翻進屋反腳撞上門,“噗!”氣球被門擠爆了。趙林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太有創意了!”窗外的考官笑笑,舉旗示意。
趙林走出考覈場地來到武侯身邊。武侯興奮的擁抱趙林,“真怕你失誤!”趙林苦笑着,“這是誰的主意?真損!”武侯說:“別管誰的主意,通過了就好!這是考驗咱們的應變能力。”趙林問武侯:“你是怎麼對付最後一隻氣球的?”
“我?”武侯嘿嘿笑着說:“我一進屋,看見地上的‘恐怖分子’對着我獻媚,我是誰?我能被敵人腐蝕嗎?我沒客氣,一腳就把它消滅了!”
趙林說:“你是腳踩地雷,我是頭懸利劍,不知道醋老西兒碰上什麼情況?”下一個上場考覈的是程平會。
邱茗月從醫院出來後直接來到秦大海家。邱茗月仔細地打掃着趙林的房間,每一個角落都擦得一塵不染。看着乾淨整潔的房間,邱茗月滿意地喘口氣,接着關上房門來到廚房和麪包餃子。
“啊!”場地房子那裡傳來慘叫,考官對着場外使勁揮手,等候在場地外的醫生趕緊跑過去,高陽也跟着過去了。
“慘了!慘了!”武侯拍着禿頭連連叫苦,“這是醋老西兒!恐怕折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醋老西兒心眼那麼多,能上當?”趙林嘴上這樣說,心裡直打鼓。
過了幾分鐘,程平會走出房子,捂着臉慢慢走出場地。趙林和武侯急忙跑過去攔住程平會,“怎麼了醋老西兒?淘汰了?”程平會搖搖頭,“我怎麼這麼倒黴?碰上這麼個頑固的‘恐怖分子’!”武侯着急地問:“怎麼回事你快說呀?你捂着臉幹嘛?”程平會放下手,趙林和武侯嚇得倒退一步,“你的嘴怎麼了?”程平會的嘴腫着,塗着白花花的藥膏。
程平會哭喪着臉,說:“考覈的時候不是說只有4名恐怖分子嗎?誰想到最後一間屋子裡還藏着一個?沒有子彈了,我想用手擠爆它,可是擠來擠去它就是不爆,我一着急就用牙咬,就成這樣了。”“哈哈哈哈!”武侯笑翻在地,用手拍打着草地,“笑死我了!醋老西兒,你太可愛了!”趙林眼淚都笑出來,五大三粗的程平會調皮起來簡直就是活寶,有這樣的開心果不笑死人才怪。“醋老西兒,我,我真服了你了!”
邱茗月將包好的餃子放進冰箱,然後坐在桌子前攤開紙筆寫道:梅姨,秦伯伯,我走了,您們保重!小雪,對不起!
……
警校。
6名特戰隊員站成一排。
秦大海站在隊列前,不怒自威,“同志們好!”
“首長好!”
“同志們!你們即將踏出國門遠征國際賽場,參加世界反恐特警部隊競技比賽!你們肩負着祖國和人民的希望,我希望你們賽出國威!賽出軍威!賽出警威!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
高陽大聲回答:“請祖國和人們放心!我們一定奮勇拼搏!不辱使命!”
秦大海問:“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有第一就拿!有金牌就奪!有紅旗就扛!”
“好!”秦大海一揮手,一名隊員端着一盤子盛滿白酒的杯子走過來。秦大海端起一杯白酒,每名隊員也端起一杯白酒。秦大海充滿豪情舉起杯,“我給大家壯行!祝你們一帆風順!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幹!”秦大海一飲而盡。
“爲祖國榮譽而戰!”隊員們舉起杯,仰頭灌下。
邱茗月合上行李箱,回過身對邱漢章和林惠笑笑,林惠流着淚將邱茗月攬進懷裡,“這就要走了?”
“媽,看你哭什麼呀?我出去留學你應該高興啊!”
“高興,高興。女兒有出息,我這個當媽的自豪着呢。”林惠擦着眼淚。
“小月,你自己做的決定,爸爸支持你,只是你和小林……”
“爸,趙林說得對,救贖的愛情不是愛情。”邱茗月說,“當我知道趙庭叔叔犧牲的事情以後,就沒有辦法面對他了,總是覺得虧欠他什麼。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和他交往了。這種感覺太痛苦了,爸,我們不能揹着十字架生活。”
邱漢章低下頭,“都是爸爸不好。”
“我們大家都需要時間,時間會撫平傷口。我想了很久,只有離開,希望他能忘記這段痛苦,擁有自己的幸福。”
“那你怎麼辦?”邱茗月撒嬌地摟住邱漢章,“我有爸爸和媽媽,這就夠了。”
“唉,傻丫頭。”林惠嘆息着,“你這個樣子,媽媽真不放心啊!”
“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邱漢章說:“時間不早了,我們送你去機場。”
“不要!”邱茗月攔住父母,“你們就留在家裡,千萬別去送我!”林惠哭着說:“小沒良心的,這就嫌我們了?”
“不是。”邱茗月替媽媽擦淚,“我是受不了離別的滋味,我會哭的。”
警校,王開山將空酒杯一扔,喊道:“出發!”隊員們上車。
邱茗月提着行李箱走出家門,回身擋住房門將邱漢章和林惠攔在屋裡,霸道地說:“不許出來,就到這裡。”林惠抹着眼淚和女兒商量:“送你到樓下行不行?”“不!”邱茗月倔強地看着媽媽。
邱漢章說:“女兒大了,我們不能護着她一輩子,翅膀再嫩,也讓她自己飛吧!”林惠無奈地嘆口氣,淚眼看着邱茗月。
“我走了!”邱茗月對邱漢章和林惠笑笑,轉身下樓,快步往小區外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一直走到小區外都沒敢回頭。邱茗月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當出租車開出一段距離後,邱茗月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就看見邱漢章和林惠站在馬路邊往自己這邊眺望,邱茗月的眼淚“譁”地下來了。
警車奔馳在公路上,趙林看着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羣。突然,一輛紅色自行車從警車旁一閃而過,趙林不由自主趴到窗戶上。騎車的女孩回頭,不是邱茗月。趙林靠到椅背上閉上眼睛,腦子裡閃現出和邱茗月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那夜自己騎着紅色女車送邱茗月回家,清脆的自行車鈴聲響在夜空。
出租車疾駛在公路上。邱茗月茫然地看着車窗外閃過的景物,一隊武警戰士迎面跑過來,邱茗月猛地坐直身體往外看:“師傅,開慢點!”司機說:“你不是趕飛機嗎?慢了就趕不上了。”出租車疾駛,邱茗月扭着頭往車後看,隊伍跑遠了,看不見了。邱茗月轉過身子,嘆口氣。
機場。
一隊揹着大背囊的武警戰士步入機場,進入國際航班候機大廳。邱茗月辦理完行李託運,轉過身看見一隊綠色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後。邱茗月一愣,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被門口的工作人員攔住:“同志,你還沒有辦手續。”邱茗月趕緊去排隊辦手續。
特戰隊員們坐在專門爲他們開闢出來的候機室裡靜靜地等待着。
邱茗月走進國際航班候機大廳,四處看,好像在找着什麼?也許是那隊綠色身影吸引着自己。
趙林看看手錶,時間是十點半。趙林無意中看了一眼候機室的玻璃門,一個熟悉的側影飄過去,趙林猛地站起來。
高陽嚴厲地看着趙林。
“報告!我……沒事!”趙林坐下,垂下頭。
邱茗月在候機大廳裡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心裡期望的那隊綠色人影。邱茗月自嘲地笑笑,站在落地窗戶前,茫然地看着停機坪上的飛機。
子彈無痕機場工作人員走進候機室,對高陽說:“同志,你們可以登機了,請跟我來。”高陽命令道:“全體都有,起立!面向我,一路縱隊!”戰士們列隊,跟着工作人員走出候機室,率先前往登機口。趙林在進入登機口的瞬間,邱茗月轉過身看見趙林的身影閃進登機口,邱茗月緊走幾步張張嘴,旋即咬緊嘴脣站在原地。
飛機緩緩移動,邱茗月站在玻璃窗前目送着飛機離去,邱茗月的心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