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在夜路上疾駛,車裡鴉雀無聲。吳銘瞪着車窗外漆黑的夜,越想越生氣,敢在自己地盤搗亂,非得抓住那個傢伙不可!
“嘿,別繃着臉了。”趙林突然說話了,“看你那嘴噘得,能拴頭驢。”車廂裡響起一陣笑聲。
吳銘想笑,可笑不出來,小臉繃得更緊。
武侯說:“到咱們特警學校來搗亂,這是老虎嘴裡拔牙,找死!吳銘,彆着急,兄弟們給你出氣!”車廂裡又是一陣笑。
吳銘白了一眼武侯,嘀咕道:“我自己也行。”“哈!女學員厲害啊!”武侯笑呵呵地問吳銘,“要不我把這身行頭借給你穿?看咱們女學員大顯神威?”吳銘一臉不屑地看着武侯:“成啊!拿來!”武侯沒想到吳銘來真的,這下自己下不來臺了,嘿嘿訕笑着:“這丫頭伶牙俐齒,一點不吃虧。趙林,都是你慣的。”武侯把矛盾轉移了。
趙林擂了武侯一拳,把武侯趕走,對吳銘一擺頭:“過來。”吳銘本來坐在趙林斜對面,這時坐到趙林身邊,苦着小臉低着頭。
趙林伸手捏捏吳銘的鼻子,很自信地對吳銘笑笑。
這一笑,讓吳銘心裡踏實不少。吳銘下意識地抓住趙林的右手,這雙手很長時間沒有接觸了,最後一次相握還是自己上軍校的時候。那天趙林送自己,在車站分別時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趙林的承諾更是銘刻在吳銘心裡。
如今,自己終於來到特警學校和趙林走在一起,距離自己的夢想近了。吳銘希望這只是開始,更美好的未來不久就可以實現。吳銘想到以後能永遠和趙林在一起,臉忽悠地紅了。
趙林用另一隻手拍拍吳銘的手,爲吳銘整理警帽:“看看,總是毛手毛腳的。”吳銘吐吐舌頭。
馬小寧瞥了一眼吳銘,扭頭看向車窗外。車外燈光明亮,城市午夜充滿魅惑。
北苑酒店沉靜在睡夢中。警車悄悄駛進酒店停車場,高陽對作戰隊長劉暢說:
“你帶兩名隊員跟李科長他們上去,機靈着點。”“趙林!武侯!你們倆跟我走!”劉暢命令隊員只帶手槍,他怕全副武裝的隊員出現在酒店嚇着客人。
“是!”武侯摘下裝備,把手槍藏在懷裡,跳下車。
趙林看着若隱若現的酒店大樓發愣,怎麼是這家酒店?
“趙林!”武侯低聲叫了一聲。
趙林回過神。
“走啊?”“哦!”趙林跳下車追上武侯。
酒店服務生看到幾名軍人出現在大堂很吃驚。李科長微微一笑:“來看望老朋友,請問安東先生住在哪一間?”“這?這麼晚了,我先問問安東先生是否同意見客?”服務生心中納悶,什麼重要的客人會半夜三更來訪?服務生很盡責,想先徵求客人的意見。
服務生拿起電話,手被高陽按住。“小夥子,我們有公務在身,請你配合,不要聲張。”阻止服務生打電話,是避免打草驚蛇,兵,貴在神速。“房間號。”服務生一時被幾名軍人鎮住,挨着個地看看,看見趙林、武侯的手都插在衣兜裡,那神態那舉止很熟悉,港臺警匪片裡的鏡頭刷刷地閃現。服務生渾身緊張,小眼睛不停地眨:“11樓,1109房間。”“謝謝。”高陽很客氣地謝過服務生,對李科長使眼色。李科長帶着幾個人快步走向電梯。
“阿Sir!”服務生神秘兮兮地四處看看,語氣裡透着興奮,“需要我帶路嗎?”高陽差點笑出聲,估計這小子電影看多了,居然喊阿Sir。高陽也擺出神秘的樣子,低聲說:“你安安靜靜呆在這裡就是幫忙。”服務生露出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舉起右手擺出OK的造型。高陽環視大堂,問服務生:“你們領導呢?”服務生趕緊給值班經理打電話:“頭兒,出事了!”值班經理睡得正香,閉着眼睛握着話筒,不耐煩地問:“什麼大不了的事?”
“武警來了!”
“來就來吧,你給他們登記。這點小事也煩我?”經理很不高興,手下無用,累死管事的。
服務生手捂話筒壓低聲音:“頭兒,來了好多武警!好像,好像出大事了!”值班經理騰地坐起來,武警?掃黃?抓人?經理慌慌張張穿上衣服跑出房間。
李科長一行人來到1109房間門口,趙林悄聲對馬小寧和吳銘說:“呆在後面,別冒頭。”吳銘一點都不害怕,跟着趙林更是放心。吳銘點點頭,卻往前湊想和趙林呆在一起,剛有活思想,就被馬小寧用力拉到身後,吳銘不滿地瞪了一眼馬小寧。
李科長敲門。門鈴響過幾聲,房門打開,安東身穿睡衣,睡眼朦朧地看着門外的軍人。李科長抱歉地笑笑,說:“安東先生,打擾了。很抱歉,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談談。”安東一臉詫異,退後兩步,說:“請進來。”劉暢率先走進房間,掃視着。這是套間,臥室的門開着,亮着燈,沒有人。劉暢回頭示意,李科長帶着大家進了房間。
“這麼晚你們來找我,一定是大事,請直說吧。”安東先生似乎感覺到什麼,開門見山。
“安東先生是痛快人,我也就不說客套話了。”李科長很欣賞安東先生的直率,這樣就不必顧忌那麼多,索性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你們離開後,我們發現電腦還存在些問題,時間緊,所以深夜登門打擾。你們的技術人員呢?我們也需要他的配合。”
“怎麼?還有問題?”安東很吃驚,“鄭漢民技術水平高,做事一向認真,所以我才帶他來中國,怎麼會出現問題?”
“您先不要着急,原因還沒搞清楚,他人在哪裡?”
“他住603房間。這樣吧,我叫他上來,怎麼會這樣?太不負責任了!”安東眉頭緊皺,很不滿意,抓起房間電話要撥號,劉暢上前一步掛上電話,說:“不必麻煩,我們去找他。”安東臉色微變,一把年紀的人,見過世面,知道出事了。安東苦笑着點點頭:“我和你們一起去。”安東帶着大家直奔603房。
酒店大廳裡,高陽一直在和服務生說話。高陽問:“酒店客人不少吧?”
“非富即貴,外商居多。”服務生眯着眼睛很嚴肅,“阿Sir,你們需要什麼消息?”“安東先生是常客?”
“常來,他是外商,公司在美國,咱們酒店裡有他們分公司,就在旁邊的副樓。”
“這麼說,安東先生在酒店長期包房?”
“包房是有,不過不是安東先生的,是辦事處那位管事的住在這裡。”
“管事的?”
“邱茗月女士,咱本市的,聽說留過學。”高陽瞥了一眼服務生,“你知道的不少啊!”“嘿嘿。”服務生略帶得意地笑笑,還想賣弄點消息,看見值班經理趕了過來,趕緊閉嘴。
鄭漢民從警校回來長舒一口氣,任務完成,就等着第二天離開中國。不過心中有事不踏實,覺也睡得不安穩,迷迷糊糊之中聽到房間電話響了一聲,鄭漢民驚醒了,盯着電話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鄭漢民躺不住了,索性起牀穿上衣服,打開房門向外看看。房門正對着電梯,鄭漢民看見電梯從上滑下來,不知怎麼地,一股不祥之感罩住全身。鄭漢民快速返身回房間,打開衣櫃,從工具箱裡取出黑盒子放進衣兜,急急忙忙逃離房間藏進樓梯間。當他從門縫裡看見安東帶着警校的人來到房間門口時,驚出一身冷汗,暴露了!鄭漢民順着樓梯往下跑。
安東先生帶着大家來到603房外,劉暢剛要靠近房門,沒想到安東先生搶先走到門口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喊道:“鄭漢民!開門!”安東先生又氣又急,外帶着不滿意,敲門力度大了些,門居然自己開了。劉暢心裡一驚,一把將安東拽到一旁,對武侯和趙林打手勢,倆人會意,掏出手槍。
門開着,從門斜對着梳妝檯的鏡子裡可以看見房間裡大致的情況,房間不大,沒有人影。隊員們不敢大意,掩護着衝進房間。房間裡空無一人。劉暢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看看,窗戶緊閉。趙林推開洗手間的門察看,空的。武侯打開衣櫥,門口的吳銘眼尖,一眼看見鄭漢民使用的維修箱子。
“箱子!”吳銘興奮地叫出聲。
馬小寧上前打開箱子,裡面都是工具,沒有自己心中一直疑惑的那個黑盒子,馬小寧失望地搖搖頭。
劉暢看着零亂的被褥,伸手摸摸,尚有餘溫,離開的時間不長。“馬小寧!你們再好好找找!”說完,劉暢對武侯和趙林一甩頭,仨人轉身離開房間,在樓道里搜索。
安東先生臉色蒼白,頹喪地坐在牀上,搖頭嘆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慚愧!慚愧啊!”樓道空蕩蕩,寂靜無聲。武侯看看樓道兩側的客房,小聲問趙林:“你說他會不會藏在客房裡?”趙林直咧嘴:“這麼多房間,你知道他藏在哪一間?怎麼搜?咱們隊員都上來也不夠使的。”突然樓梯間方向傳來響動,趙林快步來到樓梯口往下看,人影一晃。趙林回身打手勢,自己追了下去。
鄭漢民不敢坐電梯,誰知道有沒有設伏?鄭漢民順着樓梯往下跑。剛剛下到4樓,聽到頭上有腳步聲,腳步敏捷快速,鄭漢民清楚是追自己的。鄭漢民探頭看看樓下,感覺樓梯也不安全,鄭漢民閃身進了4樓樓道,迎頭撞到一位女士,鄭漢民和被撞女士都被對方嚇一跳。
被撞的人是邱茗月。邱茗月在公司裡忙到半夜,看看時間不早了,早上還要送安東先生去機場,收拾收拾手頭上的事,準備回房間休息。沒想到剛到房間門口,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樓道里和自己撞在一起。“啊!”邱茗月驚叫一聲,手裡拿的坤包掉在地上。
鄭漢民下意識地回頭看看,腳步聲接近。
邱茗月吃驚地看着鄭漢民:“這麼晚了,你,你怎麼還沒休息?你這是……啊!”邱茗月被鄭漢民推進房間。
鄭漢民回身關門,門縫被坤包擋住,鄭漢民想用腳踢走坤包,來不及了,追上來的趙林一腳踹開門,舉槍衝進屋:“不許動!”衝進屋的瞬間趙林傻眼了,房間裡不只鄭漢民一人,還有邱茗月。鄭漢民一隻手臂緊緊勒着邱茗月的脖子,一隻手拿刀抵住邱茗月脖子。邱茗月看見趙林也是瞪大雙眼。趙林和邱茗月四目相對,兩個人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
趙林看着邱茗月,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爲如今的邱茗月已不再是稚嫩的學生,曾經的直髮燙成流行的捲髮,臉上一層淡妝襯托着標緻的五官,合身的職業裝勾勒出苗條的曲線,怎麼看都是職業精英,與趙林心中的女學生大相徑庭。熟悉,是因爲邱茗月那雙清澈的眼睛,依然溫柔,依然多情。在那雙眼睛裡,趙林看到了自己。邱茗月雖然身體動不了,但是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趙林。他變了,身體更結實,臉龐更堅毅,渾身散發着成熟軍人的魅力。倆人相距這麼近,邱茗月可以真實地感受到這種氣息,這讓邱茗月感到踏實。
趙林看到邱茗月臉上變幻着奇怪的表情,以爲邱茗月被嚇壞了,心裡罵自己: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分神胡思亂想!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對於對峙的雙方卻足以改變態勢。
鄭漢民捕捉到趙林眼神的變化,心裡冷笑。“放下槍!退後!”趙林一怔。
鄭漢民重複道:“把槍慢慢放下!人退後!”刀尖稍稍用力,邱茗月雪白的脖頸上滲出血跡。
“不要傷害她!”趙林暗罵自己愚蠢,遇事不冷靜。趙林調整心態,緊緊盯着鄭漢民。都是經過訓練的,雙方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你是聰明人,應該清楚自己跑不掉,挾持她有用嗎?放了她,你纔有談條件的資格。聰明人不做糊塗事,你要想清楚,現在還有機會!”鄭漢民當然清楚自己的處境,只是身不由己。鄭漢民急於脫身,越拖越麻煩。
“照我說的做!”鄭漢民冷笑一聲,刀尖一劃,邱茗月脖子上一道血痕。邱茗月哼了一聲,閉上眼睛。
“我放下槍!”趙林急忙調轉槍口向下,慢慢彎下腰,腦子裡過電影似的閃過一幕幕……
那年,實戰前的挑戰賽,自己和時任作戰隊長張山的一次角逐就是眼前這樣的情形。當時,張山被“恐怖分子”劫持,張山問趙林:“你能不能將我身後的歹徒擊斃?”趙林毫不猶疑地回答:“能!”“但是你沒有做到!歹徒就躲在我身後,挾持我要求你放他走,你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趙林大腦快速旋轉。
劉暢和武侯趕過來,舉槍對準鄭漢民。鄭漢民眼神一錯位的功夫,趙林喊了一句:“小心後面!”鄭漢民以爲後面身後有情況,一分神,趙林猛樸上去,抓住鄭漢民持刀的手往懷裡帶,反手一掰,鄭漢民持刀的手變形了。劉暢和武侯一起衝上來,將鄭漢民制伏。
趙林騰出手來籲口氣,真懸。
“你的手!”邱茗月驚叫一聲,抓住趙林的手。剛纔趙林不顧一切地抓住刀,手掌被刀刃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了下來。邱茗月掏出手帕爲趙林裹傷,趙林卻一把拿過手帕爲邱茗月包紮脖子上的傷。邱茗月厲聲道:“別動!”趙林不動。邱茗月爲趙林裹傷,手帕染紅了。邱茗月焦急地說:“去醫院!”“沒事,回隊裡處理一下就行了。”趙林壓住傷口,看了看邱茗月脖子上的傷痕,說,“你的傷要處理一下。”“只是劃破一點皮,我沒有那麼嬌氣。”邱茗月又從櫃子裡找出一條絲巾,用力纏在趙林手上,止住血。
一陣腳步聲,隊友們趕了過來。吳銘和馬小寧氣喘吁吁跑進來,倆人在806房間沒有找到丟失的東西。吳銘進門剛要向趙林彙報,看到趙林和邱茗月的樣子,話到嘴邊嚥了回去。
劉暢從鄭漢民身上搜出一個黑盒子,問馬小寧:“你找的是不是這個?”馬小寧眼睛一亮,“就是它!”馬小寧如獲至寶,拿過黑盒子往外走,看見吳銘傻愣着,說:“吳銘!回警校!”馬小寧急着回去檢查覈實。吳銘沒有理馬小寧,看着趙林和邱茗月。馬小寧上前把吳銘拉走了。
“收隊!”劉暢命令道。
隊員們押着鄭漢民往外走。趙林走到房間門口,回頭看了邱茗月一眼,說:“一定要去醫院看看,感染就麻煩了。”邱茗月點點頭,“當心你的手!”趙林歪嘴笑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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