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風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晨。(《界》xian??jie.me《說》網)徐文風從沒覺得睡覺也這麼累,渾身不得勁。正是早飯時間,兵舍裡靜悄悄的,只有一名老兵在。老兵回頭看了一眼徐文風,問:“睡醒了?”徐文風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有這麼睡的嗎?
老兵端着水杯走到徐文風身邊,也不問問徐文風想不想喝水,直接扳着徐文風的腦袋將水灌進徐文風的嘴裡。雖然徐文風心裡很惱火,不過確實感到渴了,所以也就默認了老兵的粗魯,很配合地喝掉杯中水。
喝完水喘過氣來,徐文風沒好氣地問老兵:“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戰友的?”“教你學點規矩。”“有話不會好好說?”“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最複雜的事情。”徐文風不想理老兵,把頭扭向一邊。過了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響,班長帶着戰士們回來了。徐文風趕緊閉上眼睛,他不想和他們說話,索性假寐。老兵衝班長使了個眼色,班長會意,走到徐文風牀邊看了看。見徐文風緊閉雙眼裝睡,將病號飯放到牀頭,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徐文風躺了會,聽着大家走來走去的,就是沒人理自己,覺得挺沒面子,加上一股股香味不斷刺激自己的嗅覺,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亂叫,徐文風躺不住了,人是鐵飯是鋼,餓的滋味不好受,何必跟自己的胃過不去?不就是挨頓揍嗎?大老爺們禁造!這纔剛開始,現在要是趴下了以後還怎麼呆下去?我徐文風也是頂天立地的爺們兒!徐文風一咬牙坐起來,端起飯盆就吃。
戰士們看着徐文風的樣子呵呵地笑。
班長說:“笑什麼笑?準備訓練!”徐文風一聽,趕緊將飯扒拉進嘴裡,穿上作訓服跟着大家出去訓練。
“稍息!立正!”值班員整隊。
中隊長掃視着隊列,看到鼻青臉腫的徐文風一愣,怎麼一夜之間就變樣了?身爲中隊長,看見這樣的情況不得不問問。中隊長皺着眉頭問:“怎麼回事?”徐文風動動嘴沒出聲,中隊長問班長:“他是怎麼回事?”班長看看徐文風,戰士們也都用眼角餘光瞄着徐文風。徐文風趕緊大聲說道:
“報告!夜裡從牀上摔下來了!”中隊長靠近徐文風仔細看了看,扭臉看看一班的人。戰士們個個繃着臉目不斜視。中隊長心裡就明白了,但是沒有點破。部隊裡這點事,有的時候還是不說出來的好。中隊長對徐文風說:“去衛生所看看。”“報告!不用,沒事!”“能訓練嗎?”“能!”中隊長點點頭,暗想:這小子還挺狂。中隊長掃了一眼張班長,用意很深。
爬術訓練對於戰士們來講日復一日,早就嫺熟於心,在班長的口令下,戰士們快速向前爬行。徐文風看着戰友們嫺熟的動作也不甘落後,跟在大家身後努力跟上。班長看見徐文風狗熊一樣的動作直皺眉,上前一腳踩在徐文風屁股上,徐文風趴到地上,身體拍起的塵土嗆得徐文風直咳嗽。
“看清楚!”班長趴到徐文風身邊,一邊爬行示範一邊說要領,說完站起來命令道:“再來!”“是!”徐文風模仿着班長的樣子向前爬。爬到盡頭站起身回頭看班長,班長示意徐文風爬回來,徐文風撲到地上往回爬。50米的距離來來回回爬了幾趟,徐文風爬不動了,擡眼看看班長,班長搖搖頭,不對!徐文風泄氣地趴在地上。
旁邊老兵笑道:“大學生腦子夠笨的,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學不會?”徐文風生氣地瞪了一眼老兵,你們是老兵當然熟練,我剛來總得有個過程吧?
徐文風忘了昨晚頂撞老兵捱打的教訓,站起來想爭辯幾句,卻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坐在地上,胳膊和腿都磨破了,火辣辣地疼,徐文風呲牙咧嘴地吐着氣。
班長說:“去衛生所處理一下。”這次徐文風沒有逞能,老老實實地去衛生所擦藥。
徐文風在衛生所清理完傷口塗好藥膏就到了午飯時間,炊事班前是一隊隊綠色的隊列,戰士們扯着嗓子唱着:“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排隊吃
飯!徐文風來晚了,來到食堂時已經開飯。中隊長和指導員都在,徐文風不想讓大家看到自己的狼狽樣,低下頭溜到自己班組。中隊長看見徐文風的樣子心裡想笑,半天沒見,模樣更慘了。指導員也看見了,看看中隊長的表情沒說話。“吃!”中隊長端起碗狼吞虎嚥,心情很好。
吃過飯回到隊部,指導員對中隊長說:“徐文風剛來部隊,我擔心這樣下去會出問題。”中隊長想起徐文風的模樣忍不住笑道:“誰讓他到咱們中隊來?”指導員知道中隊長對徐文風有成見,自己心裡也沒底,不過人已經來了還能怎麼樣?有什麼想法都要放一放,帶好這個兵是任務。“我看還是給他換到別的班吧,或者當文書。”指導員想徐文風是大學生,當文書也算適才適用。
中隊長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他是龍還是蟲?”指導員有些擔心,想勸勸中隊長,中隊長胸有成竹地說:“先讓他練練,不行趕緊走人!”徐文風沒有想到基層連隊與機關的差別這麼大,自己還真有點吃不消。現在,徐文風終於明白趙林他們那身功夫是怎麼磨鍊而成的了。班長說的對,軍人牛是練出來的,徐文風下定決心一定要練出個樣子。然而決心好下,一旦遇到問題,徐文風的書生傲氣就控制不住了。
“再來一組!”一排戰士隨着班長的口令向後倒下。尖刀班的戰士們在班長的帶領下進行倒功訓練。
前倒、後倒、側倒,沒完沒了,徐文風摔得呲牙咧嘴。
“動作不規範!”班長看着徐文風痛苦的表情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說,“會摔了,實戰中才不會受傷!”又一組倒功下來,徐文風已經被摔得七葷八素,渾身像散了架一樣趴在地上。
“起來!”徐文風翻翻眼皮,實在沒勁了。
這兵的身體素質也太差了!班長鼻子裡哼了一聲,“尖刀班的戰士都是鐵打的身體鐵打的意志!起來!”徐文風用眼角瞥了班長一眼,嘀咕道:“班長,讓我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
班長生氣了,尖刀班裡都是什麼樣素質的兵?哪能容得下這號人?尖刀班的榮譽早晚毀在他身上!“你和大家比差遠了,還好意思休息?我要是你就會比大家多練習、多下功夫,早點練出成績,練出個樣子!”被班長當衆一頓訓,徐文風臉上掛不住了,自己也是大老爺們兒,被一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兵訓得跟孫子似的,難堪啊!
徐文風的臉一陣陣泛紅。“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們老兵,可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啊,你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嗎?”小班長沒想到徐文風會頂撞自己,從來沒有兵敢冒犯班長,自己當兵時也從來不敢頂撞班長,這個徐文風居然當衆冒犯上級?太不拿班長當回事了!班長臉色發黑,命令道:“其他人休息!徐文風起立!倒功訓練!”徐文風對班長不滿,沒有理睬班長,趴着沒動。
班長火冒三丈,上前狠踹一腳,罵道:“你以爲這是大學操場滿地打滾玩浪漫?起來!”
徐文風的火噌地就上來了,大學怎麼了?你拿大學說什麼事?這和大學有關係嗎?徐文風來尖刀班的這段日子裡一直受這幫老兵的氣,憋了一肚子的火,被班長的一腳踢爆了,終於爆發。徐文風臉紅脖子粗跳起來,怒目環視衆人:“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不就是因爲我是大學生嗎?大學生怎麼了?說白了你們就是嫉妒!故意找茬!”班長漲紅了臉,大聲道:“我管你什麼大學不大學,來到這裡就是兵!普通一兵!是兵就要服從命令!”
徐文風冷笑,執行命令?正確的命令當然要執行,命令如果是錯的呢?難道也要盲目服從?作無謂的犧牲?徐文風用挑釁的眼神看着班長,“錯的命令也要執行?”班長被徐文風問住了,愣了片刻,吼道:“錯了也要執行!這是紀律!”徐文風翻翻白眼,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就這點能耐!”徐文風話音未落,被班長一腳踢飛了。班長也是氣急了,這一腳夠狠的,徐文風倒在地上半天沒喘過氣來,臉都憋紫了。老兵們一看不好,趕緊將徐文風擡到衛生所。
“出事了!出事了!訓練出事故了!”通訊員滿頭大汗跑進隊部,“徐文風受傷了!”指導員一聽,心想壞了,擔心的事情到底發生了!指導員看看中隊長,中隊長也一驚,這小子這麼不禁造?剛來幾天就趴下了?真是條蟲。
“我去看看!”指導員趕緊站起身往外走,身後傳來中隊長的吼聲:“通訊員!把張石通給我叫來!”“是!”通訊員一溜煙地跑去找一班長。
指導員急匆匆來到衛生所,看見徐文風躺在牀上臉色灰白,前胸上有一大塊瘀紫,喘氣都困難。衛生員滿頭大汗看着指導員,指導員一看情況不好,命令道:“送衛生隊!”大家將徐文風擡上車,指導員親自開車送徐文風去衛生隊。中隊離衛生隊不算遠,兩個小時的路程,軍車風馳電掣衝進衛生隊。
軍醫檢查完徐文風的傷走出病房。指導員問醫生:“傷得嚴重嗎?”醫生說:“尖刀班的功夫就是厲害啊,差一點就骨折了。”指導員眉頭一皺,看着周圍的兵:“這是怎麼搞的?”幾個兵低下頭沒說話。指導員沉着臉走進病房,問徐文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徐文風剛剛緩過神來,說話還吃力,就搖搖頭。
指導員以爲徐文風不願意說或是不敢說,鼓勵道:“事情已經出了,實事求是地講,我們會認真處理的。”徐文風費力地喘口氣,說:“沒什麼,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捱了班長一腳。”指導員不太相信徐文風的話,心想恐怕沒這麼簡單,自打徐文風來到尖刀班就沒消停過,這次恐怕又有隱情。指導員爲了打消徐文風的顧慮,說:“有什麼問題你放心大膽說出來,要是有人違反紀律,決不姑息!”徐文風咧嘴笑笑,“訓練的時候我走神了,反應慢了半拍,被踢着了。”指導員盯着徐文風的眼睛,“真是這樣?”
“真的。”
指導員仔細看看徐文風的傷,沉吟片刻,說:“好好休息。”指導員離開病房找到醫生,又仔細詢問了一下徐文風的傷勢,知道沒有什麼大礙,只要休息幾天就可以恢復,這才放心回到中隊。
隊部裡,中隊長正在罵張班長:“張石通你沒長腦子啊?他是什麼兵能禁得住你那一腳?他要是有這素質我讓他當班長!不,讓他當排長!”班長知道自己惹麻煩了,被中隊長訓得不敢擡頭,都怪自己一時沒壓住火,誰讓一個新兵膽子那麼大膽不執行命令還敢頂撞班長?人已經被自己踹進衛生隊了,愛咋地就咋地吧!
中隊長看一班長低着頭一聲不吭,更火了:“說你還委屈了?擡起頭來!你說怎麼辦吧?”張班長趕緊表態:“中隊長批評得完全正確!我錯了!我接受處罰!不過……”張班長瞄了一眼中隊長。
“不過什麼?別吞吞吐吐的!有話說有屁放!”張班長一臉無奈,“不過,他的技戰術水平實在太差了,我們尖刀班的兵丟不起人,我不就是想讓他進步嘛?”“那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人都讓你踹病牀上去了,還進步個屁!”中隊長瞪了一眼張石通,“你也是老兵了,就不會動動腦子?”“是。”“滾滾滾!別給我添亂!回去好好反省!”“是!”張班長走了。
張班長剛走,指導員回到隊部。中隊長問指導員:“徐文風怎麼樣?”“沒危險,醫生說休息一週就可以恢復。”中隊長鬆口氣,說:“張石通說是他一時不夠冷靜踢傷徐文風,你看這件事怎麼處理?”中隊長有些傷神,因爲一個看不上眼的公子兵而損傷一名自己的愛將,實在划不來。
指導員說:“徐文風對我說,他受傷與班長無關,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中隊長剛要點菸,聽見指導員的話動作定格了,看着指導員愣了幾秒才問:“他說的?”指導員點點頭,中隊長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指導員被中隊長笑糊塗了。
中隊長點燃煙,吸了幾口,冷笑一聲,說:“我笑這小子是慫包!”但凡有點血性的男人決不會被打了就縮頭,總得有點動靜以示自己是爺們兒,這是男性荷爾蒙激素決定的,而徐文風這小子連個屁都不敢放,說明一點血性都沒有。
“我看不是。”指導員表示反對。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觀察徐文風,發現他訓練積極努力,很能吃苦,絲毫沒有驕傲浮躁之氣,就是缺乏約束,不服管教個性太強,還是學校裡的那種勁頭。“徐文風來到一班後,因爲性格和經歷不同,一直與班組同志有些小矛盾。這次張石通踢傷徐文風,徐文風完全可以藉機報復他,可是徐文風沒有這樣做,反而替班長開脫責任,就憑這一點我覺得徐文風很有氣量,夠爺們。你說他是因爲膽子小窩囊,我不這樣看,他要是膽小就不敢和班長對着幹了。”中隊長莫名其妙地看着指導員,“聽你這麼一分析,徐文風這個兵還算有點尿性?”“至少不慫。”中隊長未置可否地哼笑幾聲,到底怎麼樣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