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戴世婦道:“原本這消息從甘泉宮傳了出來,太后與左昭儀心裡屬意的那麼幾個人,六宮上上下下也都是心裡清楚,只是你想來也曉得,孫貴嬪那些人一向都不得太后喜歡,但陛下寵愛孫貴嬪,許多事情因着陛下的緣故太后也不能怎麼樣,孫貴嬪宮裡的兩位世婦中,胡世婦卻是與孫貴嬪從前是同村人,聽說孫貴嬪的孃家人餓死前,與胡家是極好的,孫貴嬪的阿姐聞說還嫁到了胡家去,所以聽到了這個消息,孫貴嬪卻是動了心,打算替胡世婦謀一謀妃位。”
牧碧微心想下面不必聽下去也知道,孫貴嬪拉開陣勢與高太后這邊正大戰三百回合呢,那邊何氏卻是覷冷子得了手——照戴世婦所言,何氏晉升容華前,妃位空懸的還有婕妤、容華、承徽,雖然說是同級,但以着大典時候的排列順序,卻是承徽最低,何氏不但撈到了這個容華之位,甚至還躍過承徽站到了顏充華之前,在婕妤空缺的情況下,她卻是九嬪以下第一人了。
這份心機,便是爲敵,牧碧微也不能不讚上一句。
“孫貴嬪跟陛下向來是有話直說的,因此就在陛下到祈年殿的時候向陛下提起太后有意擇一世婦補充妃位,跟着就向陛下推薦了胡世婦。”戴世婦嘆了口氣,她爲人善妒,但心裡頭到底偏向些與自己出身相似的辛氏的,說到此處面露不忍道,“陛下雖然寵愛孫貴嬪,但這些事情究竟要問過了太后才肯說定,因此只是記了胡世婦的名字,沒有一定答應,不想回頭太后娘娘聽說孫貴嬪已經向陛下提了人,便急急將陛下召到了和頤殿,點了辛世婦晉位!”
牧碧微看着戴氏的臉色,試探道:“陛下可是不允?”
“陛下說的可比不允還要命。”戴世婦嘆了口氣,“陛下說,安福宮中胡氏雖然是生於國色天香之畔,姿容簡陋,也可比擬爲含露海棠一朵,總有俏麗處,那辛氏好比是路邊雜草,平常看一眼都覺得污了眼,叫她留在宮中已經是委屈了一干世婦,太后還要提她爲妃,陛下道他丟不起這個臉!”
牧碧微竭力掩飾還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吃吃道:“這……這話竟傳了出來?”
她這句話問了才覺得荒謬,若非是和頤殿裡傳出來的話,戴氏膽子再大也不至於捏造這樣的言語來詆譭聖譽。
戴世婦嘆道:“可不是?高老太君一把年紀了,聞訊氣得幾次昏死過去,顫巍巍的進宮求太后許她將孫女接回去……太后好說歹說才了結了,爲此還特特給高老太君另一個孫女賜婚了高家一個嫡出子弟,但辛世婦既然進了宮以後這輩子也就那麼回事了……只是經此一事,太后說什麼也不肯晉胡世婦爲妃,這麼爭來爭去,最後陛下煩了,自己提了何氏出來,還直接晉爲容華!”
她這邊說的簡單明快,牧碧微卻想若無和頤殿裡傳出的那番話,高老太君不至於反應那般激烈,高太后也不會因爲在命婦和姑母跟前下不了臺,非要阻了胡世婦的晉封,想來這些與何氏是脫不了關係的。
至於何氏把眼線布到和頤殿去恐怕不太可能,阮文儀是個向着高太后的,恐怕這番話是何氏自己從姬深那裡套出來再散佈出去,以達到叫高太后下定決心阻了孫貴嬪那邊推舉的人,從而給自己爭取到了機會。
若非如此,從何氏進宮以來一直奉承了左昭儀一派,太后就算不滿意她的出身,但在孫貴嬪那邊一心一意想推胡世婦上位的情況下,何氏好歹也算個官家出身,又對太后恭順、對左昭儀尊敬,這樣她晉封容華而不是胡世婦,也等於是打擊了孫貴嬪一派,高太后做什麼還要攔着她單獨執掌一宮?應該叫她早早執了一宮好打擊孫氏的氣焰纔對!
牧碧微想到此處,也覺得孫貴嬪有孕之後,也難怪高太后不願意再擡舉何氏,這麼個人的確是不好惹的。
她沉吟了片刻,道:“何容華莫非晉了妃位之後便與世婦疏遠了嗎?”
“倒不是這個。”戴世婦哼了一聲,道,“她這個容華之位,來的彷彿不正,晉升之後,非但沒有搬出綺蘭殿,太后連個賞賜也沒有,就是宮裡公認賢德的左昭儀,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送了份薄禮,這時候宮裡又傳了出來楚美人的事情,還與何氏扯上了,說起來楚美人投井,當時也沒過去幾個月,何氏與我在楚美人活着時,都是與她交好的,何氏晉升如此之快,有人把兩者聯在一起有所詆譭本是常事,只是何氏卻認定了與我有關,尋了我去盤問,我自然不會承認,不想她竟到陛下跟前哭訴,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此事乃唐隆徽所指使!”
見牧碧微神色疑惑,戴世婦悻悻着繼續道,“事情到這裡倒沒連累到我,但接着太后把我叫到和頤殿裡問了一問,回頭我也依樣告訴了何氏,不想她從此卻怎麼也不肯信我,我也沒法與她解釋,有次我的貼身宮女聽到她身邊的桃枝對綺蘭殿的小宮女說起此事,將我罵的一塌糊塗,我抓着桃枝找何氏理論,不想她不但沒有責罰桃枝,反而輕描淡寫的對我道若是我當真問心無愧,被人說幾句又如何……”
戴世婦捏緊了拳,咬牙切齒道:“她既然這般認定了我,我也不能平白的擔着一個虛名!是以後來楚美人的事情平息了,見着不知道的人如青衣你,我也總要提上一提,好叫人知道她曾經做下來什麼事情!”
牧碧微心想當初楚美人也真是作孽,花容月貌卻是一副懵懂天真的性.子,在宮闈裡頭過不下去丟了性命不說,連死了都要被人再三的拿來作文章,當真是死都不得安寧。
嘴上卻道:“原來如此,世婦實在是委屈了,其實何氏既然得寵之後爲着場面對世婦也有所照拂,楚美人既去,世婦想來對何氏也是一門心思的好的,若有謠言定然也是私下裡好好詢問的,哪裡會出去宣揚呢?何氏此舉卻是十分的不智了。”
“她啊這分明就是心虛!”戴世婦哼了一聲,冷笑道,“比起一年多前,她這一回謀害青衣,手段卻是更加高明瞭!先前是位份都不高,除了那善妒成性的隆徽娘娘,也沒個什麼人注意她,如今這行宮裡就這麼幾個人,她害了人還能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青衣你還得忍着替她說話……唉,也真是難爲青衣了!”
說着,戴氏露出憐憫之色。
牧碧微早知戴氏此來有所圖,這會自然也應景的露出迷惑之色:“世婦說的這話奴婢卻是聽不明白了……這一回,謀害奴婢的不是歐陽美人嗎?說起來何容華這回也被歐陽美人很是害了一把呢!”
戴世婦冷笑了一聲道:“青衣又何必裝糊塗?就憑歐陽氏那個只會仗着家世與太后的蠢貨,也能夠害到青衣?”
“這……可那離恨香……”牧碧微面上作着迷惑之色,心中卻覺得戴世婦說的對歐陽氏也不太公平,就是她自己,也沒想到何氏如此心機。
“何家那麼有錢,本朝建立時很是趁着許多世家望族敗落收了不少好東西。”戴世婦到底與何氏曾經親如姊妹過,對何家的底子竟也多少曉得些,冷笑着道,“別說離恨香了,就是再稀奇些的東西,譬如寸長的鴉忽他們家都能夠隨隨便便拿出幾件來。”
說到這裡戴世婦又冷笑了一聲,道,“這會不在鄴都,回去了有空到昆德宮去,我那裡還有她從前送與我和楚美人手裡是一對的一塊紅鴉忽呢!雖然不及鴿卵大,但顏色剔透璀璨,也足以當得起千金之價了!”
戴世婦的父親官職雖然不算高,但祖輩也是鄴都積年的故吏了,眼界不能與曲家高家的女郎比,可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她既然這麼說,可見何氏送出來的寶石到底不會差的。
牧碧微心想何家原來趁着改朝換代很是收攏過世家裡頭流落出來的東西,這麼想來何家底子薄,可好東西卻是當真不少——姜順華雖然使笑人提醒了一句,但也不是爲了牧碧微好,而是借她出手罷了,那轉心壺的事情自然沒說,如今牧碧微還不知道何氏手裡竟然有這麼件指不定能要了人命的東西。
她沉吟道:“世婦的意思莫非是要告訴奴婢,這回害奴婢的人裡頭何容華也有份嗎?”
“不是有份。”戴世婦搖頭,肯定的道,“真正的主謀本該是她纔對!”
就見牧碧微神色之間一驚:“這如何可能?”
“如何不可能?”戴世婦反問,“先拿話引了你去黃櫨林的是誰?在你進內室探望時燃了那離恨香的是誰?打發你帶着滿身離恨香去黃櫨林中的又是誰?說什麼歐陽氏的算計,歐陽氏那點兒腦子若有這等本事,她也不必每次都要跑和頤殿去求太后做主了,你看這行宮裡太后不在,何氏就這麼一手便叫陛下徹底的厭棄了她!”
“可那方硯臺與墨……”牧碧微面露困惑之色,戴世婦哼道:“青衣你到底是後院清淨的人家裡出來的,卻也太單純了些!那一日你就坐在了陛下身邊,難道沒注意陛下盛怒之下,不過粗粗對了一對就認定了是歐陽氏的東西,後來歐陽氏忙着分辯也沒去細看,依我來說,歐陽氏宮裡頭早先丟了東西責打宮人的事情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恐怕何氏是從那個時候就留了心眼,使人在宮外頭仿了差不多的備用呢,反正東西丟了,只要沒找回來,單看名字,除了歐陽氏自己並幾個近侍誰能夠認得準?”
牧碧微心想你這回倒是說對了,她如今已經將戴氏的來意摸了個七八成,便爲難道:“世婦好意來告訴奴婢自然不敢懷疑,可聽了世婦的話奴婢卻更加害怕了,這何容華如此厲害……她是容華奴婢卻只是區區一介青衣,這……”
“青衣又有什麼關係?”戴世婦露出笑臉來,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言安撫道,“青衣出身別說比起何氏了,比起我來啊也高多了,令尊可是清都郡尹,陛下重用着呢!何況青衣還生得這般美貌,若不是左右丞相阻攔,青衣恐怕早就與我等同階了!”
牧碧微嘆道:“這也是奴婢沒那個福分,不敢求與世婦相同,若能夠脫了這女官之銜,換個良人亦是心滿意足了,倒不是爲了旁的,只是家父素來嬌縱着奴婢,這兩回聽奴婢說話,開口必自稱爲奴婢,家父心中到底有些難受——這話也只能與世婦說了!”
戴世婦點了點頭,安慰道:“我懂你的心意,這一回雖然是何氏下的手,但陛下既然定了歐陽氏,咱們也一時間拿那真正的毒婦無可奈何,不過陛下憐惜你,回宮之後未必不肯藉着這一回的事情爲你晉封爲正經的妃嬪,或者至少免了那避子湯藥去!”
“若有那麼一日,還望世婦教導!”牧碧微低下頭去,盈盈行禮道。
見狀,戴世婦滿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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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忙的那個不知晝夜啊
我就沒好好睡過一覺……
話說長假是好啊
可是長假結束前各種堆積如山真心HOLD不住了……!
趁着長假大家好好玩吧,輕鬆輕鬆……我感到了逃出生天一樣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