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藉着安平王世子姬恞已經能夠起身的好消息,高太后既欣慰又高興,右娥英說動高太后同意爲六宮晉位,也算是給一年來出事不斷的宮裡宮外都添點喜氣。
這次晉封,右娥英和何氏早就傳出了風聲的,衆人並不意外,只是那一回風聲傳出不久,宮裡大小事不斷,右娥英忙得不可開交,想奉承的人都沒尋到什麼好機會,所以除了寥寥數人外都十分的忐忑。
懿旨傳下來這日的清晨,牧碧微正考覈着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功課,林甲悄悄從外頭一閃而過,牧碧微會意,考覈完兩位公主,各自誇獎幾句,又督促勉勵了一番,使人將她們帶下去,就讓素絲叫林甲進來。
林甲跪下,稟告道:“娘娘,懿旨方纔已經傳了。”
“結果怎樣?”牧碧微問。
“樂美人……”林甲才說了一個,牧碧微就擡手道:“你只說妃位便成!嬪麼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林甲忙道:“是,奴婢糊塗了,區區幾個宮嬪哪裡配娘娘的辰光來聽呢?”就勢奉承了一句,才繼續道,“雲世婦、穆世婦並楊御女都晉了妃位……”
“雲氏也晉了妃位?”牧碧微驚訝道,之前步氏身死名敗,和穆世婦脫不了關係,這中間和右娥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右娥英獎賞穆氏,並不奇怪,至於楊氏,上次她故意激怒葉寒夕,藉以試探何氏與牧碧微,牧碧微與何氏都已經猜測到了,但云氏卻是明確投了牧碧微的,何氏爲了避嫌一定不肯幫她說話,右娥英居然也提拔了她?
林甲道:“回娘娘的話,正是!雲世婦爲婕妤、穆世婦爲承徽、楊御女則補了列榮。”
“雲氏竟然做了婕妤?”牧碧微沉吟着問,“那麼原本的葉容華和高充華可有變動?”
“葉容華晉了順華。”林甲道,“此外,戴凝華直接晉了上嬪,爲昭訓,焦光訓……卻是光猷!”
牧碧微蹙眉:“焦氏竟然排在了戴氏前頭?”轉念一想這也不奇怪,雖然戴氏在妃位上一直都排在了焦氏前頭的,但之前都是牧碧微擡舉她們,牧碧微本來就和戴氏更親近點,而且論寵愛,戴氏也比焦氏要多,自然而然的就排在前面了,如今右娥英大封六宮,爲了叫焦氏記住她的人情,自是要讓焦氏排前,這也有敲打戴氏、挑撥戴氏對牧碧微的忠心之意。
“何宣徽、高凝暉、崔宣明都沒動嗎?”牧碧微將妃子們數了數,奇怪的問道。
林甲遲疑了一下,才道:“高凝暉只是平級而動,爲宣徽,崔宣明就補了高凝暉空出來的凝暉……右娥英說高凝暉才晉過位,不如等誕下皇嗣後再補上。”
“那何氏呢?”牧碧微放下茶碗,問道。
林甲吞吞吐吐半晌,似乎不敢輕言,待牧碧微面上浮現出不悅之色,他才冷汗淋漓的道:“何……原本的何宣徽,晉……晉爲左昭儀!”
“什麼?!”不只是牧碧微,旁邊侍奉的阿善等人,皆是大吃一驚!
素絲甚至道:“你可是聽差了,別是把咱們娘娘聽成了何氏!那何氏原本不過是一介下嬪,就算右娥英擡愛,越級的話晉到三夫人就足以叫六宮側目了,如今竟然晉爲左昭儀?!咱們娘娘如今已是貴姬,晉一級恰好是左昭儀還差不多!”
林甲聽了這番話更是滿頭大汗,差點沒哭出來:“奴婢聽了之後也不敢相信,還問了四周之人,但個個都說是何氏,這……”
素繡忙問:“那咱們娘娘呢?”
“據傳旨的人說,右娥英道咱們娘娘與高凝暉一樣是今年才晉過位的,這一回高凝暉平級移了一位也是因爲懷着皇嗣的緣故……”
牧碧微瞥他一眼道:“還有呢?”
林甲狠了狠心,俯伏於地,閉眼道:“右娥英說娘娘若再有了身孕再晉位不遲……”
他話音剛落,牧碧微擡手便摔了手中茶盞,殿中侍者也是面面相覷——這一回晉位人人有份,六宮可謂都是皆大歡喜了,偏牧碧微這個貴姬什麼都沒有不說,甚至於六宮人人都知道的與牧碧微不和的何氏,竟然連躍上嬪、三夫人兩級,晉爲左昭儀!位份再次壓過了牧碧微!
何況右娥英的話說的未免不是暗藏譏諷——誰不知道牧碧微雖然膝下撫養着二女一子,進宮不到一年就做上了母妃,但實際上她是進宮兩年有餘才懷上了親生子姬恊?那還是先前宮裡人不很多,她很得寵的時候,如今雖然沒有失寵,可侍寢卻極少了,誰知道下一回有孕是什麼時候?
不說下次有孕了,單是這回六宮晉封,偏只牧碧微無份,這個臉丟的也夠大的,也難怪林甲戰戰兢兢的到最後被催問了纔敢提何氏。
牧碧微摔了茶盞,半晌不言,殿中上下皆是屏息凝神,不敢吱聲,卻見牧碧微臉色陰沉半晌,到底漸漸恢復了常態,簡短的吩咐道:“給各宮預備賀禮罷。”
衆侍曉得她如今心緒不佳,並不敢多言,低聲應了,各自去準備。
半晌後,牧碧微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禮單,素絲過來道:“娘娘!”
見牧碧微擡頭看向自己,素絲有些忐忑的道:“葉順華來了。”
“……就她一個嗎?”牧碧微若有所思的問。
素絲頭也不敢擡:“是!”
牧碧微沉默了一下道:“着她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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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寒夕一進殿,禮還沒行完,就氣憤的道:“牧姐姐,我都聽說了,右娥英實在過分,妃以上皆有進位,憑什麼就沒有姐姐的份?”
她這麼直截了當的將澄練殿如今上上下下都刻意避開的話題嚷了出來,身後的宮女拉了幾把都沒拉住,見她嘴快的說完了,只得壯着膽子跪下請罪道:“貴姬娘娘,順華素來心直口快,還請娘娘莫要怪順華!”
不想葉寒夕一頭霧水的問:“我說錯了什麼?”
牧碧微早就不對她指望什麼了,淡淡的道:“你這個宮女倒有些眼生。”
“盞月說她好,我就將她調到了身邊。”葉寒夕如實道,那宮女跪在那裡起也不是繼續跪也不是,她這個主子卻渾然不覺——到底牧碧微道:“你起來伺候你家順華罷。”
那宮女纔回到葉寒夕身後站好,就聽葉寒夕就着提到雲盞月,忿忿道:“盞月也不好!先前想方設法的要與我過來拜見牧姐姐你,如今那右娥英不過順手給她晉了個位,她竟然就先趕着去右娥英跟前奉承!實在是太過分了!”
牧碧微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倒是冷靜了下來,也不和她廢話,只道:“怎麼你沒去錦瑟殿嗎?”
葉寒夕理直氣壯的道:“我做什麼要去?右娥英這是明擺着欺負牧姐姐你,再說我本來就是妃子,容華和順華不過差一個字罷了,都是一宮主位!何況這順華位上單是本朝就先後死了兩個人,我也不喜歡那步氏!我倒覺得容華更好呢!”說着她又道,“太后道乏,今兒個錦瑟殿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少我一個,右娥英也未必留意。”
“……你當蘇孜紜是你麼?”牧碧微撥着腕上鐲子,也不知道自己心情是好了點還是壞了點,無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