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鳴金收兵,可是教高順好一陣扼腕嘆息……敵軍在城砦的守備已經很空虛了,如果白日間做足準備強攻的話,八成能依靠強取奪下城砦。
這幾日戰事儘管高順奪下兩座城砦,雙方傷亡都不算大,但總得來說還是燕軍死傷稍多,已俞三千;而曹氏在成父的守軍傷亡則要小得多,至多也就陣亡千人而已。但對高順而言,拔除一座城砦的好處,要比殺傷敵軍千人還要大。
張遼的命令決定了高順需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來吸引曹軍以達到聲東擊西的效果。這在一開始便將高順所能使用的戰法限制住,一切快速突破的戰法都無法使用,留給他的選擇除了攻堅與拉鋸,似乎所剩不多。
高順無比地需要這些城砦,甚至成父城也是一樣,他需要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來供給他支撐將來會發生在這裡一場又一場的戰鬥。
儘管幾日的爭鬥中幾乎讓燕軍完整地失去一個校尉部,但軍中士卒的士氣卻並不低落,反而因摸清曹軍的底而躍躍欲試。軍卒並不知道張遼交給高順的使命,他們只知道成父城守軍並不難打,白日裡不過兩個校尉部同時發動衝鋒便險些攻下城頭,如果等到明日,這座城砦一定是他們的。
這種情緒感染着每一個人,在戰事進行當中,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暫時遺忘掉那些死在攻城路上的袍澤,而去思慮接下來的戰鬥中如何驍勇奮戰。甚至就連傷兵營中的參與過戰事的軍卒言語中都透着輕鬆……還有什麼能讓他們悲傷的呢?他們身上有傷不堪再戰,將軍不論如何是不會再將他們派上前線的。而今日看敵軍的架勢,顯然也已不足以再堅持一日,這座撐在成父城中間的城砦,轉眼就要也是他們的了!
不怪士卒志氣高漲,營前逼近百步的幾座土方已經壘了大半。其實無所謂大半還是一半,城砦不是城池,牆不過堪堪一丈來高,隨意堆出一人高的土方便能當作射臺使用,甚至如果不是擔心泥濘還會更低,根本不需像攻城時搭出三丈高的土方纔能保證壓制敵軍箭雨。這種城砦一旦被箭雨壓制,除了敗退沒有其他手段,就像前面兩座城砦一樣。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賴以信任的土方南面百步,城砦大門在月夜下緩緩洞開,瓢潑的雨聲矇蔽住人們耳目,在守軍看不見的地方,韓浩在城下揮手。
雨夜給所有人都帶來麻煩,包括韓浩。能看見他指示的軍卒只有左近十餘人,由他們率先向前行動,後面的軍卒纔跟着移動起來,直直地朝着白日裡看見土方的位置前行。土方是雨夜中最好的指示物,只要能摸黑找到那些東西,便說明他們距離石已經不遠。
對曹軍而言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如果不是時間緊缺、兵力不足,易地而處他們完全可以等着大雨浸泡之下將敵軍石統統泡壞,而非像現在這樣,領着上千兵馬月夜冒雨出城只爲破壞掉敵軍石上的小東西!
他們沒能力直接摧毀石,通常戰事中破壞石弩機,只需要倒下桐油佐以火具任其燃燒即可,但雨夜裡這樣的事顯然行不通。他們要割斷石几十根拽繩、還要鑿爛中間的木架,這樣才能破壞掉燕軍的石。
石左近駐守的軍士尚不知敵軍已摸至近處,蜷縮在蒙皮軍帳中就着篝火取暖。儘管夏日方消,雨夜裡卻淒冷的很,令人遍體生寒,突然間半睡半醒的斥候彷彿感到耳邊聽見什麼,皺眉起身裹着獸皮襖子向外望去,便見重重雨幕中彷彿人影綽綽,連忙拍醒睡着的袍澤,一齊對望不禁驚聲尖叫而出。
剎那間,雨夜崩弦,數十支羽箭穿破重重雨幕,穿帳而出,接着刀手奔踏而出,飛身入帳手起刀落,便是幾顆好大頭顱,血轉眼便與地上積雨混成一片。
至於那聲尖叫,尚不能在雨夜中傳出很遠。
韓浩滿意地點頭,隨後揮手而出,早已準備好的各個隊率領着部下軍卒朝左右推置此處的石飛奔而出。韓浩凝視着雨幕中龐大身影不禁搖頭,誰能想到這樣的東西卻能在戰時發出莫大威能?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真想派人將這些猙獰兇器帶回城郭,砸翻那些燕軍仇敵!
閃電如霹靂,剎那天大一片白,愣神中的韓浩猛然回神,方纔他余光中彷彿看見周遭有大批披甲軍士……爲了夜襲方便,他部下軍士皆爲輕甲,又哪裡會有披甲的軍士?
驟然回神,卻顯然已來不及,轟隆的戰鼓聲猛然在四周響起,轟踏之間周圍雨幕彷彿草木皆兵,四下裡處處廝殺、處處哀嚎!
是燕軍!
高順同義相似,沒學過什麼兵形勢、兵權謀的戰法,所依憑無非幷州戰場上練就的兵技巧之能,故而對排兵佈陣最爲上心。進擊成父數日,儘管夜夜以石轟擊城砦,但夜裡皆將三營兵馬陳布營外,兩部精銳的陷陣營輪流擔當值夜與白日掠陣。
不曾有一日紕漏。
而這個雨夜裡,正輪到平日不曾參戰的曹性值夜,他的一營陷陣就駐紮在石以西。曹性並不知道敵軍來了,這場雨使夜間行軍無比困難卻也無比隱秘,但他方纔聽到部下軍士傳報,石周圍守備的斥候帳中篝火熄了,這才使他起疑,接着令軍卒跑出去一看,果然遠遠地望見數不盡的黑影在石左右徘徊移動,離近了甚至還能聽見噼啪亂響的聲音,他們在破壞石!
曹性騎着戰馬衝出,部下兵馬已得了號令,正逢霹靂聲響,曹性揮矛大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