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酒樓大門,張斌隨手就把紙扔到一旁。可走了幾步,張斌想了想,又把紙撿了回來,揣進口袋。
正要向前走,張斌猛地感覺到身後有人,剛要避開,卻聽見有人小聲而急速地說了句話:“張教官,跟我走。”
張斌一愣,立即蹲下,拍了拍布鞋上的灰塵,眼睛掃了對方一眼。見那背影有些熟悉,他這才站起來,若無其事地跟在對方身後十幾米而去。
來到一個小巷子轉角處,對方果然在那等着。
一看到對方摘下草帽,張斌欣喜地叫道:“秦大哥,怎麼是你啊?”
“我可是專門來找你的。”秦兵呵呵一笑,“我到你家沒找到,便猜你肯定是進鎮了。果然,鎮裡的同志說你和……和人喝酒,我就急忙趕來了,還好碰上,不然,可就耽誤隊長的命令了。”
“這麼急着找我,什麼事?”
“等你到了駐地就明白了。”
“現在能說嗎?”
“不行,指導員特別囑咐,一定要你到了駐地才能說。”
“好吧,不過,我得先把這包袱放到大嬸家去。”說完,見秦兵有些猶豫,張斌立即就想到了秦兵的顧慮:他們是游擊隊員,不能輕易讓外人知道身份。他當下笑道:“你放心,那家人你肯定熟悉,就是張大虎和張小虎的家。”
“大虎和小虎啊,正好,我還真認識。他倆以前是我的兵,不過,現在已經到新四軍獨立團去了。”說到這兒,秦兵老臉難得一紅,“孃的,擴軍那幾天,要不是剛好趕上我打擺子,哪有那倆小子的機會。”
兩人來到第三支隊駐地時,已是傍晚。
指導員陪着張斌去吃飯,無論張斌問什麼,老周都笑呵呵地說吃完再說。張斌沒辦法,只得胡亂吃了幾口,然後隨老周進了老趙的房間。
進門一看,老趙正和兩個陌生的國民黨軍官說話。不過看情形,一直都是老趙在熱情地與那個胖軍官說笑着,他身邊的小平頭,反應卻很平淡,臉色甚至還顯得有點冷。
張斌站在門口,那個冷淡的陌生人終於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不打招呼,漠然無視。但是,張斌的感覺可就天差地別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危險,對方給他極其危險的感覺,甚至有種徒手站在一條狼面前的感覺;第二個感覺就是冷,對方好像一塊冰,哪怕是最煩熱的夏天,只要一眼,對方也能讓你周圍的溫度降低幾度。
“張斌,快來,我給你介紹兩位友軍兄弟。”老趙一見張斌,立即笑呵呵地站起來說道。
那個如冰一樣冷漠的傢伙,一聽說張斌的名字,猛地昂首,雙眼爆發出一片精光,直視着張斌雙眸。張斌當仁不讓的大眼一睜,與其對視。雙方的眼神碰撞了一下,瞬間又躲閃開來。
“你就是他們的教官張斌?”聲音如鐵一樣冷,與其冷漠的表情倒是十分相配。
“是!”對方顯然不怎麼友好,原本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張斌,本能地就牴觸起來,表情也是十分麻木,“你是?”
“彭明傑!少校。”說完,彭明傑收回目光,又低下了頭,彷彿在看地上的螞蟻。倒是那個胖胖的軍官走過來,先是對張斌敬了個軍禮,見張斌一愣,隨即卻抱拳還禮。胖軍官對他抱拳,把張斌搞得有些驚訝,他回頭看了一眼老趙。
張斌實在是不知道對方敬禮後,自己是否應該用同樣的動作回禮,所以,他乾脆按江湖規矩抱拳回禮,兩位游擊隊領導這時只好望着房頂裝傻充愣。
那個胖軍官顯然是個老油條,很是自來熟地改爲抱拳,“在下姓王名貴仁,上校,大家都叫我王胖子……早就聽聞張斌兄弟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聽聞兄弟的連環射天下無雙,百發百中,箭無虛發,連環之下,勝過機槍……”
足足稱讚了五分鐘,王貴仁還不忘回頭對老趙兩人稱讚道:“貴軍能有如此人才,當真是國家之福,民族之福,可喜可賀啊!”
張斌當場呆立。見過能說會道的,沒見過這麼能說會道的,張斌估計康小二都不是他的對手。
“張斌同志,這位是來我第三支隊指導的王長官。”說完,老周又指着彭明傑,“這位是來幫助我們的彭中校。你倆多接觸接觸,好好配合一下,爭取早日干掉那該死的崗田。”
看來,崗田確實該死,能讓老周開罵的可不多見。
好好配合,幹掉崗田?張斌想,這個不是自己的任務嗎,什麼時候變成配合了?那不是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嗎?張斌面子上過不去,急了正要開口相問,卻見老周微微搖頭,他只好強忍着。好在這時,那個彭明傑卻站起來,看着張斌,“我想熟悉一下地形,咱們到外面好好聊聊。”
說完,也不等張斌答應,彭明傑向幾人敬禮後,獨自向外走去。經過張斌身邊時,他還挑釁似的瞥了他一眼。
正一肚子火沒處發的張斌,對方主動送上門來,自己怎能錯過,當然得“好好聊聊”去。
大家都明白那聊聊的意思,那個叫王貴仁的上校急忙走到正要出門的張斌身邊,“張斌兄弟,我這兄弟也是個苦命人,你可得手下留情。”
張斌回頭露齒一笑,轉身而去。
兩人離開駐地,藉着月光,來到一處相對寬敞的草地上。
“風景不錯,就這兒吧。”
兩人相距不過三四米。
見對方放下手上的長箱子,同時也把身上匕首之類的武器一一丟掉,張斌也把身上的武器放下。
可彭明傑剛把手上的武器放下,見張斌彎腰放下殺豬刀,彭明傑猛然一腳踹向張斌的腰間。
見對方輕緩地放着武器,原本以爲他會像江湖人物比試一樣,相互抱拳致敬,然後纔開始,可萬萬沒想到對方這麼陰險,張斌大怒之下,也就不怎麼留情了。
張斌順勢向前一跨,再一個轉身,躲過對方這一腳,同時,左手來了個後襬拳,直接打向對方的後背。
彭明傑見張斌躲過這致命一腳,他也順勢一轉身,左手同樣來了個後襬拳。
拳頭同時打在對方的胸口上,兩人同時退了兩步,算是打個旗鼓相當。
兩人分開後,彭明傑沒有再出手,而是冷冷一笑,“有點力氣,可以給我當個副手。”
瞭解彭明傑的人聽到這話,肯定清楚這是稱讚。可在張斌耳裡,這就是罵他是個只會賣力氣的販夫走卒,張斌當下冷笑一聲,“你他孃的懂不懂江湖規矩,你這叫偷襲,最是無恥。”
“你是軍人,是身在前線的軍人,應該隨時保持高度警惕,不然,被我踢死也活該。”
“放你孃的瘟狗屁!”張斌大罵一聲,舉拳就向對方衝去。彭明傑如冰一樣,冷漠地擺開架勢迎戰。
……
誰也不知道這場拳頭比試的結果,不過哨兵卻見到兩人比試後的慘樣:張斌左眼發青,彭明傑右臉微腫,嘴角處有擦過的血痕。兩人雖然依舊趾高氣揚,但哨兵卻覺得,他倆步伐虛浮,身體都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