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看了看隊伍,發現居然是全體出動,而且每個人都大包小包的背了不少東西,更有十幾個人各自抱着個大罈子。張斌一邊從老周身上接過一個大包袱背上,一邊有些驚詫地問道:“老周,怎麼把所有人都拉出來了,是要執行任務還是要搬家啊?”
“執行任務……回到駐地開會檢討時,老趙突然提出了一個大膽想法,經黨委會一致同意,我們決定給鬼子來次厲害的。”
“什麼想法?”
“夜襲龍潭倉庫。”
“啊!”也不怪張斌大吃一驚,有誰會想到,在如此情況下,老周和老趙居然膽大包天的敢用幾十號人去襲擊離鬼子營地不遠的南碼頭。
原來,經驗豐富的老趙在黨委會做檢討時突然提出,既然鬼子調集重兵來暗算我們,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趁此機會,給鬼子來個突然襲擊。當然,襲擊鬼子的軍營,就目前而言,第三支隊是不敢奢望的,可襲擊鬼子所控制的主要運輸碼頭,那還是有能力辦到。老趙在會上提出了六點因素:第一,鬼子以爲游擊隊剛吃了虧,必然會急於尋求躲避搜索,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定能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第二,鬼子晚上定然收縮兵力回營地,那時鬼子重兵把守,不會想到三支隊敢去襲擊;第三,不久前三支隊剛襲擊過三橋鎮南碼頭上的龍潭倉庫,鬼子必然以爲他們不敢再襲擊它;第四,根據情報判斷,鬼子現在在碼頭倉庫裡並沒有存放多少東西,他們必然以爲此時游擊隊沒有襲擊龍潭倉庫的必要;第五,戰士們剛吃了點虧,都急於報復,士氣正旺;第六,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濃,必須從鬼子那裡多搶點武器做準備。
“啊什麼啊,快點,別掉隊!”老周讓一隊員接過張斌手裡的箱子,也沒看就交給旁人,拉着張斌快走幾步。與彭明傑隔開一段距離後,老周立即嚴肅而小聲地說道:“我讓你跟着他,主要是讓你跟他學習狙擊之術,而不是讓你跟着他養成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自由散漫習慣。”
說完,他又向後看了一眼,“他是友軍派過來專門幫助我們對付崗田,只要他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我不好說他,也無權說他。可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學習的任務,他可以自由進出,但你不行啊,我的同志,你看看,埋好張天寶烈士的頭顱後,你居然一聲不響地溜了,我有事也找不到你在哪兒,你說,是不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對了,你現在跟他關係怎麼樣?”
“還不錯。”
“那就好。學得怎麼樣?”
“大致都學了,可在一些細節和經驗上,還得要他多指點。”
“嗯,不錯,繼續努力。”
“是!”
老周滿意地拍了拍張斌的肩膀,正要放張斌離開又想起了什麼,“今後,你要有什麼事,一定要先向我或者老趙彙報一下,那樣的話,就算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情,組織上也好實行相應的措施,最少可以想辦法安排人手去營救你們,不至於你們出了任何事情,組織上還茫然不知。當然,這樣的情況也不能全怪你,你剛參加隊伍不久,還沒完全收心,我理解,怎麼說你也是隊裡的領導,平時要是有什麼事出去,我還能不同意嗎?”
“嗯!指導員你說得對,我一定改正。”
“好了,好了,你也別這麼嚴肅,我就是一說,你記住就是。”說完,老週迴頭看了一眼,見彭明傑正向這邊望來,老周對彭明傑笑了笑,輕輕地拍了一下張斌的肩膀,“我也不給你太大的壓力,你自己注意點就成。走!好好和友軍合作。”
隨後,老周又走到彭明傑身邊小聲嘀咕起來。彭明傑一直沒做聲,偶爾點點頭。只是到了最後,他突然擡頭看了老週一眼,見老周鄭重地點點頭,彭明傑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一絲只有他在殺人時纔有的凌厲光芒。
相傳,在上古時期,三橋鎮一帶常年乾旱,百姓顛沛流離,苦不堪言。百姓就向上蒼禱告,結果,玉帝便派了三條巨龍下凡,命三條巨龍用身體各開出一條河道,在三橋鎮彙集。最後,三條大河形成了,可那三條巨龍實在太累了,一時無法飛上天庭,便在彙集地點睡着了,這一睡就是滄海桑田。百姓們爲了紀念這三條巨龍的功德,把這匯集點叫龍潭,而每年都在龍潭上賽龍舟……鬼子來後,百姓逃離,人心惶惶,什麼節慶都沒了,自古留下來的龍潭碼頭和龍潭倉庫,就被鬼子佔領。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鬼子居然還保留着龍潭碼頭與龍潭倉庫的原名。
戰爭時期,敵我雙方相互禁運是必然的。自從鬼子佔領這兒後,這裡原本吵嚷的鬧市景象便不復存在。如今雖然依舊燈火輝煌,可人、貨都少了很多,加上游擊隊又時不時的來燒,能到這兒的貨主就更少了,現如今,這兒主要成了鬼子貨物中轉站。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六日夜。三橋鎮龍潭碼頭。
龍潭雖是三條大河的彙集地,卻並不湍急。龍潭倉庫就建立在碼頭的上方,裡面很大,周圍用巨大的石方建立起一條高大的城牆圍起來。張斌小時候保護田小蟒的時候,他還時常唆使着田小蟒,帶着十幾個孩童,在倉庫裡玩過捉迷藏。
張斌並不知道用何種方法去襲擊龍潭倉庫,因其內向的性格,雖然想知道卻不會主動發問。他也就一路跟着大隊而行。直到看到老周半途帶着那十幾個揹着大包袱抱着大罈子的一班隊員進入三橋鎮,其餘的人繞開三橋鎮向上遊而去,而中途彭明傑也消失在夜色之下,張斌實在忍不住,拉住正要從身邊經過的老趙,問道:“老趙,我們不是去襲擊龍潭倉庫嗎,怎麼不進鎮,而是向上面走?”
“我們是要去襲擊龍潭倉庫啊!”老趙笑了笑,“不過,前幾次我們都是從陸上去襲擊,這次鬼子重兵在側,我們就不能按老思路來,得稍稍改變一下戰術,從水路摸進去。”
說完,老趙快步而去。可走了不到三步,他突然回頭,居然開起了玩笑,“用鬼子的話說,打槍的不要,悄悄的進去,悄悄的放火,再悄悄的撤退。哈哈!”
這個時候誰都緊張,老趙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張斌不得不佩服老趙的沉着。他搖搖頭,快步追了上去。
來到三橋鎮上游五里一處野草茂密的岸邊,張斌看到那三條帶竹篷子的大船時,才恍然大悟,這次行動是早有準備了。
“還不上船,發什麼愣了?”老趙見大部分人都上了船,而離船很近的張斌居然在那發愣,當下走到張斌身邊,輕拉了他一下,問道。
“沒什麼。”說着,張斌跳上船。等老趙把船奮力推向水面,也跳上船後,張斌這才小聲問道:“老趙,這次襲擊,真是臨時決定的?”
“怎麼這麼問?”
見張斌指了指腳下,老趙這才明白過來,笑道:“這次襲擊確實是臨時決定的。不過,這船可是準備了很久,還不只這幾條,還有漁民兄弟送的十幾條帆板船,不過這次用不上而已。”
見張斌還看着自己,老趙乾脆把事都說明白:“你別老拿那種眼光看我,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給你說個明白。其實,我們這些東西,是老早就準備好的,原本是想打大仗時,鬼子在龍潭倉庫存放的貨物必然很多,我們在關鍵時刻,一邊偷襲龍潭倉庫,一邊再用小船火攻鬼子大船,一次性燒他孃的見底,讓鬼子的供應一時跟不上。如今事出突然,不得不先用幾艘大的應付一下。”
張斌這才放過老趙。
在水邊長大,自然會水,也自然有很多人懂得撐船,大家順水而下,很快就接近龍潭碼頭。
說是偷襲,也是玩命,哪有不緊張的道理?
龍潭碼頭畢竟是大碼頭,雖是亂世,生意少了很多,可岸上依舊燈火如初,就連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也不見少了多少。隔着老遠,就見樂器、說唱、笑聲等各種亂七八糟之聲不絕於耳。河面波動,折射着燈火行船,一片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
離碼頭越來越近,可越靠近,人越緊張,短短百米距離,卻讓人感覺到船好像停止了一般。不知不覺中,很多戰士手心裡已經有了汗水。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出現兩道燈光,在黑暗中如同兩道利劍,直射在這三條船上。
“前面的船給老子停下,接受檢查。膽敢違抗,格殺勿論!”
一個喇叭聲響起,張斌突然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便坐在船舷上,靠着篷子把窗戶上的黑布悄悄揭開一點縫隙。一眼望去,只見兩條大船快速接近,每條大船上都有好幾個人在來回走動,只有船頭的輕機槍手趴着,槍口對準了這邊。一個傢伙拿着個木製大喇叭,站在船頭,得意非凡地咆哮着。
大家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被圍了。於是,不用人吩咐,大家紛紛準備戰鬥。
老趙向外看了看,突然注意到那兩條大船上的人來回走動,並沒有戰鬥的意思,當下對身邊的人笑道:“大家別慌,這應該只是鬼子的正常檢查。”
“老波,走,該你上場了。”說完,老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帶頭而出。而二班班長老波,則把衣服解開,露出裡面兩把盒子炮,快步而出,與老趙一起站到船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