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人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呃……好吧,我們陣亡了。”
吳紹霆讓這些陣亡的北軍自己出去,甚至允許他們派人回北邊通知總部。
等到這些人都退出後,陳芳連忙湊了上來,感嘆道:“吳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呀。這下可好了,北軍聽到這個消息,保準都會雷霆大怒呢。”
吳紹霆收拾了臉上的笑容,一副正經的神色,問道:“現在幾點了。”
陳芳掏出了自己的懷錶看了一看,回答道:“已經九點了。”
吳紹霆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堅守不了五個小時了。你去找張達開,讓他現在撤下兩門山炮,用船運到滘口去。”
陳芳驚訝了起來,忙說道:“大人,目前戰局對我們很有優勢呀。北軍第一支渡江部隊傷亡慘重,偷襲部隊全軍覆沒,縱然我們最終會失敗,可是也不是現在呀?”
吳紹霆苦笑着說道:“現在進攻坦尾島的北軍五百人不到,北軍後方還有將近三千人呢。先前的作戰北軍差不多已經摸清楚我們的底細了,很快我們就會遭到更強的攻勢。早點轉移火炮吧,要不然等下就沒機會了。”
陳芳聽到這裡,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只好轉身照辦去了。
過了十分鐘,兩門壓制正北方的火炮撤了下來,裝上船運往了滘口。
沒過多久,北軍第二支渡江部隊開始發動進攻。這次一共來了四十多艘船,兵力超過了五百人,幾乎覆蓋了北岸全線兩裡的範圍。儘管吳紹霆調去了李濟深的隊支援灘頭,可是北軍登陸的範圍太廣了,漁村的火炮也被打掉,灘頭防線上已經是顧此失彼的局面。
不單單如此,北軍總部在收到突襲後方的小隊全軍覆沒,以及南軍撤走了兩門火炮的消息之後,雖然對吳紹霆的謀略很佩服,可是事實證明坦尾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於是,莫擎宇適時的發動了總攻,派出第三支渡江部隊從坦尾島西邊進攻。
九點四十時,北軍在西岸登陸,全軍直撲北岸,意圖從後方夾擊南軍的灘頭防線。不過當他們趕到灘頭時,卻發現南軍的灘頭防線已經崩盤。第二支渡江部隊與第一支渡江部隊會合了,正在清理戰場。
經過拷問才知道,灘頭防線的南軍是自己撤退的,這些殘餘兵力轉移到了東邊,似乎依然要負隅頑抗。
三支北軍會合之後,稍作休息了一會兒,留下了一支灘頭接應部隊,接着再次展開進攻。這次是要一舉掃平全島的南軍。大軍以排爲單位,向坦尾島東邊前去。
此時坦尾島的南軍只剩下五十多人,吳紹霆帶領這些人在東邊一片稀疏的樹林裡面佈下了最後的陣地。這個陣地就是開戰之前,李濟深帶人搶修出來的,雖然很簡陋,僅僅是砍倒了一些較粗的樹木,利用戈壁石塊搭建成防禦工事。
吳紹霆早在一開始就做好了背水一戰,雖然堅守五個小時的任務很艱難,但也要盡全力拖至最後一分鐘。他下令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並且組成一種凹形的防線,利用重疊的火力來殺傷敵人。
這場負隅頑抗的陣地戰只持續了十幾分鍾就收場了。當然如果是真槍實彈的作戰,那遠遠不可能才這麼點時間。北軍在抵達這裡之後,雙方基本上只對峙了一小會兒,然後北軍一個軍官走上來通知吳紹霆這邊,交戰差不多了,你們已經失敗了。
吳紹霆都懶得跟這個軍官計較,如果是真實戰場上,自己率領一羣退無可退的士兵,佔據有利的防禦工事,怎麼說都能打光最後一顆子彈纔是。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向北軍軍官詢問一下時間。
坦尾島戰鬥於上午十點二十五分正式結束,駐守島上的兩百二十名南軍士兵,除去兩門火炮轉移之外,包括副司令吳紹霆在內其餘盡數陣亡。
在最後一戰開始的時候,北軍大部隊已經開始渡江了。
直到戰鬥正式結束,北軍輜重部隊有一大半登上了坦尾島。又過了半小時之後,北軍戰略總部從荔湖轉移到了坦尾島上。
吳紹霆等陣亡的南軍將士們全部來到漁村附近集合,包括渡江作戰陣亡的北軍士兵也都等候在這邊。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很無聊,三三兩兩的閒聊着,還有人甚至都賭到漁村裡面,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牌九、骰子賭起來了。
吳紹霆坐在江邊的一塊石頭上,看着江面上來回穿梭運輸北軍的船隻,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氣。他覺得今天特別累,打這種沒有殺傷的戰鬥,竟然比起真實戰場上還難捱。或許這就叫作裝的太累吧。
這時,一支捲菸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遞煙的人是梁鴻楷。
正月月底時吳紹霆就將梁鴻楷申請轉職,調到第一營擔任文案,這個申請沒過兩天就被落實了。今天演習時梁鴻楷做爲文案留在了坦尾島上,主要是負責記錄整場作戰的經過。現在當然跟着留守部隊一起,屬於“陣亡人士”了。
“呵呵,吳大人,抽支菸吧。”梁鴻楷穿着一身不合體的新軍軍裝,顯得有些緊繃繃的,他笑呵呵說話的時候,更像是一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
吳紹霆頷首示意了一下,然後接過了捲菸。
梁鴻楷自己並不抽菸,所以掏出火柴來只爲吳紹霆點上了煙。
“景雲啊,怎麼樣,這段時間在部隊裡還適應嗎?”吳紹霆吸了一口氣,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在關心梁鴻楷,只是百無聊賴之下隨便找個話題聊一聊罷了。
“承蒙吳大人照顧,卑職自然無大礙了,呵呵。”梁鴻楷連忙客氣的迴應了道,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繼而顯出一副真摯的臉色,“說來,卑職還有很多東西要向五大人學習呢,還望吳大人能夠將卑職當作自己人,不吝賜教呀。”
“哦,是嗎?”吳紹霆側過臉來看了梁鴻楷一眼,從梁鴻楷的這句話中,他十分明顯的聽出了對方投誠的意向。雖然這正是他所期待的,將這位未來粵系軍閥網羅到自己麾下,不單單消除了日後競爭對手,更能增添自己的勢力,何樂而不爲?
可是,他同時又覺得梁鴻楷似乎太刻意表現自己了。
從一開始梁鴻楷毛遂自薦,到這段時間在第一營裡面忙上忙下,唯吳紹霆馬首是瞻;還有剛纔“希望吳大人能將卑職當作自己人”,這些種種跡象看上去總是有些虛僞。
他看得出來,梁鴻楷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因爲有野心所以有積極向上的心理。這種人可不好駕馭,除非自己能夠一直站在權威的頂端,如同三國時期的諸葛亮威壓魏延一樣。
梁鴻楷是一員虎將還是一隻豺狼,全看主人的情況了!
“景雲啊,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地方要學習呢?”吳紹霆彈了彈菸灰,語氣如同煙氣一樣,聽上去很飄渺,卻有明顯的形狀。
“正如吳大人的治兵之道,又或者是吳大人的用兵之神,這些都是卑職可望而不可及的。今日坦尾島一戰,卑職領略了吳大人的神機妙算,讓卑職仰慕不已。卑職有虛心也有決心,一定會緊緊追隨吳大人,努力學習這些大學問!”梁鴻楷一邊說着,一邊擡頭挺胸,顯出了一股信心十足的大氣概來。
“呵呵……”吳紹霆怪異的笑了起來。
“吳大人,您……”梁鴻楷臉色微微疑惑了起來。
“景雲,讓我來告訴你,”吳紹霆將只抽了半截的煙丟在了地上,卻沒有踩滅煙火,他轉過身來嚴肅的看着梁鴻楷,道,“要學習是好事。但是在我的部隊之中,我只欣賞那些恪守本份的人。你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你只是一個隨軍文案。”
梁鴻楷怔了怔,他看着吳紹霆的目光,就好像是潛伏在深夜的危機似的,讓自己不寒而慄。他今日一直陪佐在吳紹霆身邊,看着與自己年齡不相上下的上司鎮定自若的設局佈陣,打心底裡是充滿了羨慕。這原本是一腔熱情,可是現在卻遭到了當頭一棒,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甚至有些心悸。
吳紹霆沒有再多說什麼了,他只是充滿深意的拍了拍梁鴻楷的肩膀,然後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