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樹錚忙碌了一整天,早已經把今天監視岑春渲一行人的活動整理妥當。
來到大總統官邸,袁世凱正在大客廳一張小餐桌的後面,每天晚上他已經習慣吃一些夜宵。只見餐桌上擺了好幾樣菜餚,袁世凱挺着自己的大肚腩正在往自己餐盤挑選喜愛的食物,在看到徐樹錚走進來時,不等徐樹錚行禮,已經迫不及待的先招了招手。
“先坐,讓下人多添一副碗筷,一起吃些宵夜吧。”他平靜的說道。
“多謝大總統。”徐樹錚受寵若驚的說道,同時小心翼翼把一個厚厚的件夾放在了餐桌空置的一角上。
“今天一整天可有什麼發現?”袁世凱問道。
“回大總統,岑春渲早上在角賓茶樓一直飲茶到點,後來陸續來了幾個舊友。這些人的身份屬下已經查清楚了,除了張增是教育部語言管理司的職員之外,其餘四人都是京津一帶的小商賈小名士。”徐樹錚彙報道。
“是嗎?他們都談了一些什麼?”袁世凱緊緊追問道,他對岑春渲再瞭解不過,能跟岑春渲走在一起的人必然都是一些潔身自好之人。岑春渲進京第二天就跟這些闊別好幾年的老朋友見面,其肯定有不簡單的原因。
“呃,至於談話的內容尚且不得而知,不過派人的人回報說,岑春渲與這幾個舊友看上去只是談笑敘舊,並沒有提及是什麼正經事。”徐樹錚連忙說道。
“這可未必!”袁世凱冷冷的哼了一聲。
“大總統息怒,屬下這次辦事不力。”徐樹錚趕緊認錯。
“算了,岑春渲手下的其他人呢?比如那個於孜縣是不是真的去找王士珍了?”袁世凱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調整語氣又問了道。
“於孜縣確實是去拜見王士珍,不過於孜縣進到大元帥辦事處才幾分鐘,又被大元帥辦事處的警衛轟出來的。接着於孜縣灰溜溜的返回招待所。可見王大人壓根沒打算跟這些人交涉什麼。”
“哼哼,冠儒還算是有原則的人。”袁世凱得意的笑了笑。
這時,下人姍姍來遲給徐樹錚添了一副碗筷。徐樹錚忙碌了一整天,確實有一些飢腸轆轆,但是當着袁世凱的面前依然不敢輕易造次。他看了看袁世凱的臉色,若是袁世凱沒有吩咐自己動筷,自己也只好繼續彙報工作。
袁世凱瞥了徐樹錚一眼,變換了一下語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則林,你是芝泉的得意門生,也就是自己人。你現在還年輕,這江山遲早會由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處置。只要你對咱們北洋這個班忠誠不二,以後嶄露頭角的機會不會少你一份。”他一邊說着,一邊抓起筷,親自夾了一塊烤羊肉放到徐樹錚的碗裡。
徐樹錚感激不已,連連道謝道:“多謝大總統,屬下一定盡心盡力,爲大總統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袁世凱笑着點了點頭,嘆道:“有你這句話就好。咱們北洋不缺有能力的年輕人,但是缺識大體、全心全意忠於北洋的年輕人。則林我看好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徐樹錚雖然猜不透袁世凱這番話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但畢竟大總統沒必要糊弄自己這個小輩。他坐直身,鄭重其事的答應道:“屬下一定不負大總統所望。”
袁世凱“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接着問道:“還有什麼要彙報的嗎?”
徐樹錚剛準備拿起筷去吃烤羊肉,聽到問話只好又放下筷,說道:“早上岑春渲除了派副手於孜縣去鐵獅衚衕,另外有一人去了西直門外大街,還有一人則去了京師大學堂和教會大學聯合會。”
袁世凱不由奇怪起來,自言自語道:“這是要做什麼?”
徐樹錚解釋道:“去西直門外街的人,經過查實是受了岑春渲的指示,特意聯絡一批京城的報館。一個鐘點前屬下派出的人跟這些報館談過話,回報說岑春渲明天要在報紙上刊登一個消息,內容就是公佈岑春渲此次北上真正的目的,意圖與央議和廣東戰爭。”
袁世凱睜大了眼睛,冷冷的笑道:“岑春渲還真以爲自己是什麼角色,他有什麼資格跟央議和?他故意派人到報館散佈這個消息,無非是要預先在民間製造一股氛圍,讓那些平頭百姓和不諳世事的青年學生們對和平充滿期待。”
徐樹錚點了點頭,自以爲是的說道:“大總統果明察秋毫,所以屬下已經派人不許報館刊登這則消息,省的讓岑春渲有機可乘。”
袁世凱笑道:“你不讓報館刊登消息,這才讓岑春渲有機可乘!止的了京城的報紙,止的了全國的口舌嗎?到時候岑春渲回南方大造聲勢,藉口央政府幹擾報刊,污衊我們北方故意擴大戰事,不予平和安定的局面,只怕更能掀起一番聲浪。”
徐樹錚尷尬了起來,本以爲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卻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連忙改口說道:“大總統,那這件事…………”
袁世凱罷了罷手,說道:“你再叫人去通知報館,讓他們明天刊登就是。就讓岑春渲在北京鬧一鬧,北方是我們的地盤,諒他也鬧不出我的手掌心!”
徐樹錚答應道:“是,屬下記下了。”他頓了頓,接着又補充道,“至於岑春渲派去京師大學堂和教會大學聯合會的人,具體做什麼還不清楚,有可能岑春渲是要策動學生團體了!”
袁世凱仔細想了想,搖頭說道:“他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岑春渲以前有點名氣,他離開北京少說也有七八年之久,現在還有多少人認得他這個人物。再說策動學生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成的,他在北京逗留的日程最多隻有十天,不可能辦成什麼事。”
徐樹錚伸手將放在一旁的件夾拿了起來,雙手遞給袁世凱,說道:“大總統,這是今天下午岑春渲與熊總理會談的全程記錄,一個字都不差。”
袁世凱點了點頭,欣慰的說道:“做的好。哼,咱們的熊總理只怕要胳膊肘往外拐了。這次岑春渲北上的安排,都是他一手操辦的,今天晚上竟然還讓內閣部長出面跟岑春渲會餐,這等待遇真是給足岑春渲的面了。”
徐樹錚又問道:“大總統,要不要屬下派人去盯着進步黨人。”
шωш●TтkΛ n●¢Ο
袁世凱沉思一會兒,隨後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去辦,不過你要給我注意,叮進步黨可不像盯岑春渲,這夥人雖然沒有國民黨那麼難纏,可這檔我們還是要讓他們三分。若走漏了風聲,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聽明白了嗎?”
徐樹錚認真的說道:“熟悉瞭然,一定辦妥。”
就這樣,徐樹錚連一口夜修都沒吃上,先前袁世凱夾的烤羊肉還在飯碗裡留着,彙報結束之後即刻起身告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