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緩緩的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你只說對了一部分。吳紹霆的確是想做出反應,但是礙於廣東內部的情況,他的反應必須很保守,所以纔想拉出一幫人一起站出來虛張聲勢。芝泉,你真以爲湯鄉茗、唐繼堯這些人會不識時務?”
段祺瑞皺着眉頭,一時竟拿不定主意,如今地方獨立的形勢越來越明顯,就算是北洋集團掌控的地方也難免如此,真不好評價湯鄉茗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打算。
袁世凱哈哈笑了兩聲,接着又說道:“如果這些督軍真要鬧事,他們的言論就不會由吳紹霆的採訪文章公開出來,只怕早就在自己的地盤上叫囂起來了。正式約法頒佈至今已經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可是大家瞧瞧,外面除了吳紹霆這篇文章之外,還有其他人站出來聲援嗎?芝泉,凡事要看的更透徹,既然是虛張聲勢,自然不能被表面的現象所迷惑纔是。”
段祺瑞暗歎了一口氣,連忙說道:“原來如此,還是大總統英明。”
黎元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說了道:“大總統,這件事還是要更加慎重一些爲好。我已經收到消息,進步黨梁啓超已經南下了.........”
袁世凱微微皺了皺眉頭,冰冷的說道:“這些一心只想竊權的跳樑小醜,哼,既然如此,也正好給了我一個清掃他們的藉口。”
聽到這裡,在場衆人都驚訝了起來。
黎元洪趕緊問道:“大總統,這麼做未免不妥吧。懷仁堂裡面奉公的國務員大部分都是進步黨身份,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還是有用的,最起碼對國際上還有一個交代。再者南方那邊也在造勢,大總統你逼進步黨一步,萬一進步黨全都南下去了,那南方的聲勢豈不是更大!”
袁世凱輕蔑的說道:“是嗎?黃陂,你還真以爲進步黨是什麼好貨色?他們要是南下了,我還想看看進步黨怎麼把南方攪的一塌糊塗。這個年代政治不是唯一的手腕,更實在的還是實力有多少。洋人的第六期貸款已經到手了,昨天孫寶琦也跟日本公使談定第二批軍火借貸。我自然不會直接對付廣東,但這次計劃勢必要讓廣東的氣焰徹底消失。”
黎元洪一臉無可奈何,他早該想到袁世凱既然敢頒佈正式約法,那是下定決心要消除所有反對勢力,徹底穩固自己的統治權。
楊士琦一直想開口說話,但是他在聽完了袁世凱與段祺瑞、黎元洪的對話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意見已經可有可無。他很明白只要大總統認定的事情,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情。
“大總統,武漢那邊的情況應該先處理,就算要對方南方,若不能保證長江中游的穩定,只怕一切都很難入手呀。”楊士琦改變初衷的說道。
角落裡的陸建章把頭低得更低了,一副窘迫尷尬的樣子。雖然上個月他剛剛向袁世凱做過交代,不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難保大總統不會再奚落自己一次。
袁世凱擡眼一瞥陸建章,臉上果然露出了怒容。
“大半年的時間,給你兩個師的人對付一羣暴民,非但沒壓下去,反而越來越猖狂,真是丟人。”他毫不客氣的責備道。
陸建章不敢說話,只是一副委屈難解的表情。
“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另外派人下去。你也不用回陝西,我已經委任陳樹藩接替督軍之位。你過幾天就到參謀總部報道就是。”袁世凱又說道。
陸建章雖然心裡很不甘,可是也沒辦法,誰讓自己這麼倒黴呢?他只好連連點頭稱是。
“芝泉,還有什麼人可以派下去的?”袁世凱向段祺瑞問道。
“不知大總統還記得一等參謀官徐樹錚嗎?”段祺瑞立刻想到自己的門生,如今在外面可以信任的人不多,有必要派幾個心腹親信出去掌握兵權,以此穩固自己在中央的地位。
“小徐我怎麼會忘記,不過他常年留在北京,資歷尚淺,只怕無甚經驗呀。”袁世凱若有所思的說道。
“之前察哈爾、熱河以及近畿一帶的軍務調度都是由徐樹錚負責,他的表現大總統也是看在眼裡,參謀本部和陸軍部對其軍務能力都是讚許有加。再者,咱們北洋也需要年輕的血液,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也好。”段祺瑞不疾不徐的拿出自己的說辭。
“嗯,你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就派徐樹錚去吧。不過若是徐樹錚仍然辦不妥,我可不會再心慈手軟。”袁世凱加重了語氣說道。
“這個自然。”段祺瑞心裡捏了一把汗。
這時,袁世凱又說道:“武漢和四川要同時動手,仲仁,明天就派一份電報到重慶,讓陳二庵儘快動作。廣西方面我今晚就發一則通知下去。吳紹霆既然保守,那我們自然要咄咄進逼,不給他任何機會。”說到最後,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六月十四日早上,廣州黃埔碼頭。
吳紹霆帶着一衆參謀總部的隨員站在岸頭,看着黃埔碼頭工人從遠洋貨輪上將一架架飛機卸載下來。德國飛行顧問團的幾名軍官正在檢查已經上岸的飛機,安德烈爵士坐在一旁陰涼的地方,正跟自己的副手談着話。
這批飛機一共三十五架,都是德國最新式的福克二式偵察機。吳紹霆在露州航校的預備工作結束之後,於四月初找到安德烈爵士訂下了這批飛機。當然,訂購德國飛機原本就在之前的培訓合同之內。
三十五駕福克二式飛機都是剛出場,機翼和機身沒有任何裝飾,交貨之後由廣東軍政府按照當地風格另外上色。
何福光跟着培根少校一起觀察德國飛行團檢查飛機,沒過多久他又返了回來。
“霆帥,飛機基本上沒問題,德國人沒耍花樣,都是認認真真在檢查。”他彙報道。
“這些飛機以後他們都會試駕,要是出了差池他們自己也會遭殃,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吳紹霆揹負着雙手,慢悠悠的說道。
“露州那邊基本上快完工了,因爲前幾天下了暴雨,預計要延期到這個月二十八號才能竣工。黃埔軍校這邊已經培訓結束五十三名飛行學員,大部分都已經先到露州去開始上課了。月底航校徹底建成,一切都按照學業計劃正式開始。”何福光簡單的介紹了道。
“不急,飛行技術可不是兒戲,一定要學紮實了才行。另外,廣東廠那邊可有進展嗎?”吳紹霆又問了道。研製飛機武裝的計劃參謀總部是知道的,這段時間要忙着應付國內的變局,因此他交給了何福光親自跟進。
“後置機關炮已經沒問題了,第一架飛機張總辦前幾天剛剛改裝完畢。至於前置機關炮只怕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摸索。”何福光回答道。
“嗯.........”吳紹霆沉吟了一陣,隨後說道,“這樣吧,這一批飛機全部改裝成後置機關炮,等廣東廠能研究出前置機關炮的技術之後,我會再購進一批飛機來進行改裝。當然,如果我們能掌握了製作飛機技術,自己生產飛機那是更好不過了。”
“依我看,飛機最大的用途還是偵查和引導,聽說歐戰戰場上用飛機配合指引炮兵是最主流的戰術。”何福光說道。
吳紹霆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心裡的想法就是發展強大的空軍力量,以空軍壓制這個年代的海軍,這樣才能彌補在海防力量上不足的情況。
這時,安德烈爵士拄着他的手杖,在副手和隨員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還沒站定腳步,安德烈已經笑嘻嘻的開口問道:“怎麼樣吳將軍,我們德國的飛機價格便宜,性能卓越,更重要的是服務周到,如果這樣還不能讓您滿意的話,我可真是沒話說了。”
吳紹霆微笑着迴應道:“爵士閣下,我挺滿意的。日後在這方面的合作一定能更愉快。”
安德烈高興的說道:“聽到吳將軍這句話,我可算放下心來了。”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忽然放低了聲音,似是而非的又道,“吳將軍,冒昧的問一下,關於上次的提議您應該考慮的差不多了吧。”
吳紹霆看了安德烈一眼,隨後露出一個深意的笑容,說道:“爵士閣下,你是指履帶技術的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廣東廠採用的履帶技術就是美國霍爾特拖拉機的履帶技術,就算要獲得這門技術,也應該去跟美國人談纔是。”
就在五月底,安德烈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黃埔機械公司已經成功研究出裝甲車。當然裝甲車的技術對於歐洲人來說不算陌生,法國、英國如今早就在試驗新型作戰坦克,只不過還沒有定型而已。讓安德烈感興趣的不是這輛鐵皮車,而是能承載鐵皮車的下盤技術。
洋人們都知道中國現階段的公路水平十分路後,既然能適合在中國陸面上行駛的裝甲車,必然有一套良好的履帶運營技術。
履帶並不是什麼新奇東西,許多國家早已經生產出履帶式拖拉機。美國的霍爾特拖拉機便是其中之一,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歐洲研究的坦克履帶全部是採用這種拖拉機的技術。
吳紹霆設計的戰車履帶自然不是來自霍爾特拖拉機。雖然履帶技術大同小異,可單單在鱗片的設計上都能衍生出無數種方案,吳紹霆的思路加上張志誠的技術,中國戰車的履帶必然有獨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