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法國公使康德好不容易來到英國公使館,外面憤怒的中國民衆已經把使館區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站滿了。朱爾典正在更換出行的衣服,半個小時前他接到南京總統府的電話,由副總統馮國璋起緊急外交照會,自己必須儘快趕過去。
康德還沒走上樓梯,就看見一邊扎着領帶一邊下樓的朱爾典,他趕緊迎了上去,臉色急切的說道:“這下可鬧大了,真不知道那些日本蠢材腦子裡在想什麼,難道大隈相的腦子裡全是糨糊嗎?這種事他們居然派人去刺殺吳紹霆,這不是沒事找事、火上澆油嗎?”
朱爾典同樣氣憤的說道:“我贊同你的說法,對我們來說,現在問題最嚴重的不是該怎麼幫日本人善後,而是考慮到協約國的聯盟關係,如果中國人認爲這次刺殺行動與我們也有關聯,那纔是真正的大麻煩了。”
康德沉思了一下,搖着頭說道:“我倒認爲中國人不可能這樣去想,他們現在必須把矛頭緊緊對準日本,這畢竟是一個好時機,有了這個理由,中國完全可以不得罪我們協約國的其他國家,只向日本一國下手。”
朱爾典看了一眼康德,繼續保持着憂慮的語氣說道:“這僅僅是一個方面,你明白嗎?除此之外,我們還要考慮的一點,是一旦中國以這件事爲理由向日本宣戰,我們協約國是否要遵守軍事同盟的約定,繼而向中國宣戰”
康德緩緩的點了點頭,他在來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也是自己來找朱爾典的要原因。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沉着臉色說道:“這的的確確是一個難題,你有想好怎麼樣處理這次的外交危機嗎?”
朱爾典心裡的打算仍然是保持以前的外交態度,讓中國和日本在亞洲打起來,兩個國家相互之間制衡、消弱,而這樣就能維護大英帝國在遠東的殖民利益。只是考慮到目前歐洲戰場不妙的處境,日本盟國在一定程度還是有一些作用,更何況如果協約國現在拋棄日本不顧,只怕整個協約陣營內部都會失去公信力。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朱爾典走到公使館大廳,擰着眉頭說道:“這可真是一件讓人討厭的事,可惡的東瀛猴子……要是讓我知道他們是故意用這件事刺激協約國向中國開戰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康德憂心忡忡的說道:“可是,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我今天來找您,就是希望能在前往南京總統府之前,先串通好我們兩國的表態。”
朱爾典沒好氣的說道:“你急什麼。這件事還會有一段時間的過渡期。再者,昨天晚上日本公使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我相信他也應該給您打過電話,大隈重信相對刺殺吳紹霆的事情絲毫不知情,日本官方也否認這一說法。”
康德依舊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濱口公使還說,這有可能是中國爲了挑起中日戰爭,故意製造的假象。可是他真當我們是傻子嗎?萬合堂那邊早就收到風聲了,行刺吳紹霆的主謀就是日本外務省官員中村明浩,據說中村明浩已經被中國人抓了,這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朱爾典沉吟了片刻,隨後說道:“你現在讓我給你一個態度,很抱歉,我只能說這件事已經出了我的公使職權範圍。爲了這件事我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不過您放心,我已經了加急電報回國,最後的定論還要由相閣下決定。”
康德問道:“那我們現在什麼都不做?”
朱爾典若有所思的說道:“你可以什麼都不做,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認真關注各國公使對這件事的看法、態度,然後把這些情況做爲參考依據”
到了早上十點鐘時,各國公使陸續抵達總統府東朝房的大會堂。這次緊急外交照會屬於閉門會議,除了各國公使、副官、秘長之外,其他隨員一律不準入內,即便是翻譯也只能是一名,更別說各國記者。不過馮國璋向外界承諾,在這次緊急外交照會結束之後,南京中央政府新聞部會召開記者佈會,將外交照會的內容公諸於衆。
此時的總統府大門外,已經圍聚的人山人海,放眼看去只能看到人頭涌動。各國記者現在還沒辦法進入總統府,只能站在大門口焦急的翹以盼。許多南京市民也跑來圍觀,滿懷着激動的心情等待着中央政府制裁日本人的結果。
在幾名侍從官的帶領下,各國公使陸續走進了大會堂。大會堂的主席臺佈置成像電影院一樣的帷幕,幾名技術人員正在安裝和調試一臺投影儀器。在秘處官員的招呼下,各國公使按照已經分配好的座次落座,很快大會堂的入場口大門全部關閉。
又過了一小會兒,馮國璋、陸宗輿、伍廷芳以及顧維鈞帶領着一衆中央政府官員,從主席臺左側的小門走進了會場。他們衆人先去在場各國公使簡單的問了好,唯獨將日本公使濱口雄幸等人視而不見。
接着,陸宗輿以外交部言人的身份走上主席臺,表情沉重的說道:“相信諸位已經收到關於我們吳紹霆元遭到日本刺客行刺的消息,而今天召開這次緊急的全體外交照會,正是我們中華民國正式向各位公使提交關於吳紹霆元遇刺的詳細情況,以及第一批證據。”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眼角冷冷的瞥了一眼日本公使濱口雄幸,突然提高了聲音,嚴肅的說道,“並且,我們也要向日本公使出強烈質問,就此事要求日本政府在一天之內給出明確答覆,
各國公使開始與自己的幕僚們交頭接耳議論,會場“嗡嗡”的響成一片。濱口雄幸表情嚴肅,額頭隱隱約約涔出了冷汗。在進入會場之前,他還特意與英國公使、法國公使碰過面,從這次簡短的談話當中,可以很明顯的聽出英、法公使是責備態度。至於俄國公使則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一時半會摸不清楚態度。
濱口雄幸不得不感到他目前正處於危機之中,不僅僅是來自中國方面的壓力,同時於國際盟友之間也缺乏太多的信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