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耀南沉思了片刻,只好說道:“好吧。不過你們可千萬不要自以爲是,畢竟你們不是南征軍的人。伍衛國他們人已經到了酉溪鎮,我現在就要趕過去,你們隨我一起去,就當是粵軍派來敦促的代表。”
鄧鏗點了點,說道:“一切聽蕭司令的安排。”
簡單吃了一頓早餐,時間已經是九點多了。蕭耀南直接帶着暫編九團剩下的所有人員,連同鄧鏗、劉永浩和一支粵軍警衛隊,從工廠大營出發,向韶關北面的酉溪鎮前去。
酉溪鎮是銜接乳源縣、樂昌縣和韶關三地的交通樞紐,地理上歸屬於乳源縣管轄。不過往往三縣相交的地方,三個縣都很少理會,以至於酉溪鎮發展到今天,漸漸成了一個風氣地貌複雜的小鎮。
從韶關出發前往酉溪鎮僅僅只有五十多裡的路途,沿着官道行走,交通十分便捷。蕭耀南一行人離開韶關之後,在官道上還遇到了不少開拔到一半的南征軍士兵。這些士兵一個個賴洋洋的坐在路邊休息,一點趕路的心思都沒有。經過一打聽,才知道各營中午時又接到新命令,不準隨意後撤到樂昌縣。
蕭耀南知道這肯定是那個那幾個團長在作祟,心中愈發的氣惱。曹錕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新來的湯鄉茗又擺着一副官僚作派,一點都不着急管事。這下倒好,放縱之下連那些團長、營長之流都得意忘形。在他看來,沒有人約束的軍隊就是土匪,甚至連土匪都不如。
他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自知是催不動路邊的這些士兵,只能到了酉溪鎮之後說服那些團長才能解決根本問題。
下午四點鐘,一行人總算抵達了酉溪鎮。原本小小的鎮子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昨天開始撤退的幾個團,除了暫編九團少數人通過了酉溪鎮抵達樂昌之外,其他四個團大部分人都被堵在了酉溪鎮這邊。鎮子上只有百餘戶屋舍,大大小小的街道合起來還不過三五之數,撤退到這裡的南征軍除了少數高級軍官找到屋子歇息,士兵們只能露天搭設行軍帳篷。
來到鎮子上,放眼看去都是士兵的身影,三三五五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麼,在這個窮乏的小鎮裡甚至連撿破爛的消遣都沒有。從傍晚開始,這些士兵不是睡覺就是賭博,又或者靜等開飯的時間,儼然一副混吃等死的作派。
一番周折之後,蕭耀南等人來到了鎮長的反府邸,這是鎮子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院子。南征軍的幾個團長昨天晚上趕到這裡,直接把鎮長一家人從睡夢中揪了出來,強行徵用這間院子座位臨時指揮所。早上的電報就是從這裡發出去的。
門口的警衛看到蕭耀南來了,一邊派人接應,一邊匆匆忙忙跑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伍衛國和另外四個團長親自走出來相應。雖然蕭耀南現在不及當日,可好歹是一場從屬,禮儀上還是要做周到。
伍衛國來到門院時,正看到蕭耀南、鄧鏗和劉永浩下馬,他率先迎了上去,帶着笑容客客氣氣的問好道:“蕭司令別來無恙,這些天讓蕭司令受苦了。屬下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還請蕭司令見諒呀。”
蕭耀南冷臉相待,看着對方虛情假意的面孔自己就不舒服,對於他來說這不是奉承,而是敷衍。不過不管怎麼說,他暗暗感到慶幸,看來自己的威嚴尚且還是有幾分保留。
這時,伍衛國又看向鄧鏗和劉永浩兩人,他昨天接到的電報裡面已經提及粵軍派人來的事情,臉色不是很好看,不冷不熱的說道:“想必這兩位就是廣東方面派來的幹事了,咱們南征軍的事情竟然勞駕到粵軍出面,真是有心了。”
鄧鏗氣度很好,對伍衛國輕蔑的態度充耳不聞。
不過劉永浩卻按耐不住,他好歹是師部級軍官,對方區區一個團長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着實叫人不痛快。他負着雙手,擺出一副領導的模樣,冷冷的迴應道:“中央政府的命令已經下來了,韶關提升爲直轄市,境內不準有任何一方的駐軍。這命令都過去快十天的時間,你們南征軍賴着不走,難不成另有企圖?”
伍衛國冷笑道:“我們有必要另有企圖嗎?這一仗打下去終歸是你們要輸的,要不是姓吳的搖尾乞憐求得大總統停戰議和,別說這韶關了,廣州只怕都由不得你們來做主。”
聽到這裡,劉永浩勃然大怒,大罵道:“放肆。殊不知你們南征軍在粵北作戰拾得一絲一毫的便宜?好幾次讓我們粵軍打得屁X滾尿X流。你們三路人馬合計六七萬人,對付我們兩萬粵軍打了大半年都毫無進展,現在還有臉叫囂?”
伍衛國氣惱的厲害,站在他身後的另外一個團長大步上前,指着劉永浩回罵道:“你們南方人就是一羣娘娘腔、屎包子,說什麼能耐話都沒用,最後還不是求和?不服氣咱們再打一場,看看誰笑到最後。”
劉永浩冷笑道:“行啊,有本事就試試看,四月一日之前你們的人還不撤出韶關,老子一定親自送你們上路。到時候你們可給我記住了,這不是誰笑到最後的問題,而是你們誰能活的更久的問題。”
“誰怕誰,他奶奶的,老子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敗軍之將還敢口出狂言?”
“都打了這麼久,你們這些南方軟柿子,倒要看看你們還有沒有力氣扛槍呢!”
幾個團長撕破了臉,一個接一個的叫罵了起來。
蕭耀南終於忍不住了,中氣十足的大吼了一聲:“都他媽的住嘴,一個個大老爺們,幾十歲的人了還他媽的樂意打口水仗?先搞清楚我們現在要處理的主要問題,那麼想打仗?不服氣的帶人回去繼續打啊?我倒要看看誰有這能耐。”
門院立刻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氣喘吁吁和冷哼的聲音。
蕭耀南歇一會氣,丟下一句話:“都給我進去再說。”
說完,他一馬當先的走進了前堂。
衆人緊隨其後走了進來,南征軍的幾個團長和幕僚故意站成一圈,把鄧鏗和劉永浩擋在外圍,甚至連座位都不搬過來。鄧鏗和劉永浩兩人心中皆不舒服,不過卻沒有心思繼續鬧事,眼下還是儘快處理韶關善後事宜纔是重要。他們覺得蕭耀南很難掌控眼下的局面,如果這些南征軍團長真的服蕭耀南,也不會堂而皇之把後撤的士兵堵在酉溪鎮了。
“伍衛國,是你下令不準部隊後撤的?”蕭耀南轉過身來,直衝着伍衛國質問道。
“蕭司令,這事……說起來也複雜,您前段時間受了苦,還是不要管這些瑣事,屬下已經安排好了馬車送蕭司令先回長沙見省督大人。”伍衛國打岔的說道。
“我不管你們在想什麼,縱然老子現在不是南征軍司令,但是韶關撤退的命令直接來自中央,你們誰敢抗命那就是與中央作對。一個個帶了團就得意忘形,以爲自己可以一步登天了,別做夢!別以爲山高皇帝遠就可以任意而爲,廣東再遠,大總統說打就打。你們要是敢造次,別想有什麼好果子吃。”蕭耀南大聲的教訓道。
“司令,您就別操這份心了,省督大人都沒有發話,着什麼急呀?”一個團長漫不經心的說道。
“少放屁!湯鄉茗是海軍出身,他懂個屁的陸軍。你們聽好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先把人都給我撤退到樂昌集合,至於日後怎麼分配,等湯都督回過身來再料理。”蕭耀南發火道。
幾個團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沒有回答蕭耀南的話,也沒有人按照蕭耀南的吩咐去做。他們剛纔聽到蕭耀南親口辱罵信任省督,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口實,不管蕭耀南還有沒有官復原職的可能,這個小辮子抓住了,早晚都能讓蕭耀南陰溝裡翻船。
蕭耀南見自己使喚不動這些人,心情愈發不痛快起來,冷森森的喝問道:“怎麼,你們一個個真想抗命?”
伍衛國冷冷的說道:“蕭司令,咱們給您面子才稱你一聲司令,不給你面子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你莫名其妙讓粵軍給俘虜了,還在報紙上寫什麼公開信,說句不瞞你的話,在咱們北洋裡面你蕭耀南的名聲已經臭了。湖北早有消息傳下來,第一師說是等你回來了,馬上派人來拿你去北京問罪。都到這個份上來了,蕭司令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蕭耀南肺都氣炸了,瞪着眼睛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另外一個團長又說道:“就是,咱們曹司令都是因爲你而被逼辭職了,要不然咱們現在還不至於沒有主事。”
“馬車都準備好了,蕭司令你還是早點去向省督交代吧。”
“別在這裡指手畫腳,你們第一鎮的人都讓曹司令帶走了,剩下的都是咱們湖南的人,輪不到你來說話。”
蕭耀南胸口劇烈起伏,他雖然料到自己會出事,可是卻萬萬沒料到自己會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恨的牙癢癢,這些雜碎還真是見風使舵、翻臉不認人,可憐自己對北洋、對大總統一直是忠心耿耿,竟然落得這般有理說不清的境地!他在心裡焦慮着:第一鎮竟然要拿自己北上問罪,這個消息肯定不會空穴來風,難道這次自己真的要永世不得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