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好像是在返航……從北邊來,那邊可是渤海呀……”又有人說道。
“我們不應該問他們要去哪裡,應該問他們去過哪裡!”神尾光臣臉色沉重的說道,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難道……難道這些飛艇昨天晚上空襲了旅順?”平田光宗捏着拳頭說道,他的臉上很艱難,彷彿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神尾光臣身上,如果平田光宗的話是對的,正好也能解釋旅順司令部怎麼突然失去了聯繫。儘管他們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可是第十八師團自身難保,總該在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之後儘快做出應對之策。
神尾光臣沒有去看周圍的人,但是他感受到所有人都在指望着自己,緩緩嘆了一口氣,他顯出了一副覺悟的態度,無可奈何的說道:“我知道諸位已經盡力了,繼續作戰下去也只能是付出無謂的犧牲,勝負已分,我們輸了。”
這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即便不遠處的龍口鎮仍然有機關炮和爆炸聲傳來,但在司令部營帳前面的這一塊小空間裡,幾乎連空氣都凝滯不動。參謀副官、侍從官、警衛員以及其他軍官,每個人都露出了肅穆的臉色,他們都明白神尾光臣的意思是什麼,不管相信還是不相信,這場戰爭日本確實輸了,甚至可以說輸的慘不忍睹。
“這次作戰失利的責任,我神尾光臣身爲最高指揮官,絕對是有推卸不了的罪責。”神尾光臣再次嘆了一口氣,雙眼迷離的看着北邊的大海,繼續說道,“當務之急,是應該儘快中止我們大日本帝國士兵的傷亡,因此我決定向中國軍隊投降!”
很多人都期待着儘快結束戰爭,但是幾乎所有人都不敢說出“投降”兩個字,此時此刻神尾光臣揭開了每個人心底的傷口,一股悲痛的氣氛瞬間瀰漫了整個空間。
“將軍,這……”
“唉,唉,司令,這簡直太不像話了……”
“屬下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無論如何屬下都不甘心!”
“是啊,居然讓支那人打敗了我們,這是恥辱!”
“好了,”神尾光臣大聲的說道,“我知道這是恥辱,我只希望諸位你好好記住這次恥辱,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將軍爲什麼會輸的這麼不體面!中國有一句古話,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輸在什麼地方!總之,現在按照我的命令立刻準備三份電報,第一份電報發給前線所有部隊,允許他們自行向中國軍隊投降,第二份發到公共線路,直接傳遞到中國軍隊的電臺,告知我們決定投降的消息!”
副官拿出筆和小本子一絲不苟的記錄着,等了一會兒不見神尾光臣繼續說下去,他忍不住問了道:“將軍,那第三份呢?”
神尾光臣輕輕咳嗽了一聲,嗓子突然嘶啞了起來,說道:“第三份可能暫時發不出去,不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它發出去,所以還是要預先準備好。這份電報留給參謀本部,稍後我會親自手寫出來,到時候你在準備。”
副官怔了怔,黯然的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旁邊聽到神尾光臣說這番話的其他軍官,也都露出了艱難的表情。
臨近晌午十一點鐘時,國防軍前線各團臨時通訊站收到了日軍發來的投降電報,很快這個消息就被傳到了第一師師部。孫繼直凌晨時就接到了戰區司令部的通知,今天的收尾作戰儘量多獲得戰俘,現在第十八師團主動提出投降,自然是正中下懷。他立刻以師長的身份下令前線各部允許敵人投降,各部所收押的俘虜原地駐紮,經過統計之後再分配處理。
半個小時後,龍口鎮附近的戰火漸漸消弱下來。
幾支日軍的通訊、工程小隊最先向東線的部隊投降,蔡成勳對昨天在黃島村發生的事仍然介懷,昨天晚上再打下文登之後又血洗了文登俘虜,僅僅留下了第五十九聯隊司令部一些部隊。要不是早上接到了特別命令,他一定會繼續殺下去,現在也只好接受日軍的投降。
到十二點時,就連一直堅持作戰的師團司令部近衛部隊東鄉聯隊也向何應欽、孫傳芳部投降。所有俘虜在繳械之後,都就地安排在空闊位置集中監管。徐樹錚帶領後續部隊從後方趕了上來與何應欽會合,二人一同前往龍口鎮接受第十八師團司令部的投降。
來到龍口鎮,這裡早已被空軍部隊轟炸成一片廢墟,駐紮在這裡的日軍士兵大部分都是傷員。何應欽吩咐部隊將日本士兵集合起來,讓他們的長官負責統計,然後彙報到中國軍官這邊備案記錄。
神尾光臣、平田光宗、宇喜多景直以及二十七名司令部直屬軍官早已打理妥當,在海灘上集合了司令部的所有還能活動的士兵,讓他們按照平時的隊列排成整齊的隊形。軍官們則花了一點時間整理了自己的行裝,決定保持帝國軍人的威儀去面見敵人,隨後在神尾光臣的帶領之下來到龍口鎮的路口。
徐樹錚、何應欽以及第一師的警衛團在路口戒嚴,重機槍和輕機槍部隊各就各位,謹防日軍司令部會有突然的動作。一直等待神尾光臣等二十多名軍官走過來,衆人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意味着日本軍隊確實徹底放棄了反抗。
“我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第十八師團司令、青島作戰最高指揮官神尾光臣中將。”神尾光臣表情莊重,一點都不畏懼眼前的中國人,有條不紊的說出了自己的軍銜和軍職。
日本司令部有自帶的翻譯官,將神尾光臣的話翻譯了一遍。
“我是中華民國國防軍第一師參謀長何應欽,陸軍少將。”何應欽用同樣的態度說道。
“第二師參謀長徐樹錚,陸軍中將。”徐樹錚卻帶着幾分輕蔑說道。
神尾光臣看着眼前兩位年紀不自己小不少的中國將軍,心中一時間有很多想法,不過最終只是暗暗嘆了一口氣,沒有表露出來。他鄭重的接着說道:“我以總司令身份,正式向兩位遞交投降書,從現在開始,第十八師團全體將士成爲中方的俘虜,我希望中方能遵守國際公約,對已經放下武器的俘虜給予公平公正的安置。”
等他把話說完,站在一旁的副官立刻上前雙手呈遞上一份投降聲明書。
徐樹錚呵呵的笑了起來,示意自己的副官上去接過聲明書,隨後說道:“我代表中華民國接受你們的投降,至於如何安置你們日本戰俘,這件事很快就會有具體的計劃,到時候會第一時間通知神尾將軍。在此之前,我們會將第十八師團所有高級將領移送到濰坊監管,士兵則暫時原地收押。”
日本將領對徐樹錚的笑容很不痛快,一個個怒目以對,只是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神尾光臣嘆了一口氣,點頭說道:“既然是俘虜,自然會聽從你們的安排。”
徐樹錚轉過身對身後的警衛團團長揮了揮手,命令道:“去收押海灘上的日本士兵,押到鎮子上跟傷員管。”
警衛團團長振奮的應道:“是。第一營跟我來。”
一隊中國士兵出列,向海灘上的師團司令部前進。
何應欽對自己的副官交代道:“把這些軍官都押下去,待會兒用機車送到萊陽,下午跟其他部隊的將領一起送到濰坊去。”
副官點了點頭道:“明白了。參座,這些軍官身上的東西,您要不要留一件?”
這話倒是提醒了何應欽,他笑着看向徐樹錚。徐樹錚也聽到了副官的話,他毫不客氣的說道:“幫我也留一點,我覺得他們的佩刀不錯,放在家裡當個擺飾還湊合。”
何應欽於是對自己的副官頷首示意:“去吧。”
副官笑着答應下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