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王印川承受不住心裡的壓力,他咬着牙忿然的說道:“卓如兄,沒錯,任宗元所說的都是真的。(_泡&)但是這不是秉三先生一個人的意思,是我們大家一起決定的。爲了奠定國家民主政治,維護共和免遭獨裁者的侵蝕,我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林長民也站了出來,豪不氣弱的附和說道:“對,這件事我參與了,我願與了此事,至於後果我願與大家共同承受。”
其他幾個抱定決心的慶元會議成員紛紛站出來,視死如歸似的承認參與此事。他們早先就在心做出決定,無論結果是什麼樣都要堅持到底,一方面是因爲自己的信仰,另外一方面則是認爲這一環節並不能真正決定成敗,如果協約國逼退了吳紹霆,慶元會議照樣還有翻身的餘地。
不過,前天在慶元公館還在鼓動與洋人合作的那些人,以及地方省政府的政客,此時卻感到大勢已去。他們從進場時就看得出來,吳紹霆的地位堅如磐石,現在又被人揭穿了陰謀計劃,如果再繼續摻和下去,不僅會身敗名裂,甚至連小命都保不住!當即,他們縮着脖灰溜溜的後退去,儘量僞裝成自己只是來圍觀的。
“秉三,你,你們簡直是胡鬧!”梁啓超雙目赤紅,嘴脣都快咬破了,憤怒的發出了一聲怒吼。他原本還有許多責備的話要說出來,可是因爲情緒波動的太厲害,很多話都堵塞在喉嚨裡,只剩下胸腔起伏不定的氣喘!
會場後面的譁然聲還在繼續,隨着任宗元揭露了真相,林長民、王印川等人承認了真相,憤怒的聲浪彷彿受到了大風鼓吹,一下掀起更猛烈的浪潮來。後方的議員、代表都站起身來,有人高舉拳頭揚言逮捕熊希齡,有人直接破口開罵,還有人情緒激動的要衝上來,結果被過道的侍從和其他代表攔住。就連位於第二層的旁聽席、記者席上都傳來止不住的怒吼和大罵聲。
吳紹霆對着擴音器連續大喊:“都安靜,都安靜。既然有人質疑我吳紹霆的爲人,說我不按照法規辦事,那麼關於熊希齡的事件自然要進行公正的審判。都安靜!”
然而這次喝止並沒有像先前那樣有效果,會場裡的爭吵、謾罵還在繼續,所有人的情緒膨脹到了極點。
吳紹霆索性也不在控制現場的秩序,反正只要人羣不衝上來發生摩擦,任由他們叫罵幾句反而更顯得對自己有利。他通過擴音器對主席臺前方的梁啓超問道:“卓如先生,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梁啓超的心情非常失望,他萬萬沒想到進步黨內竟出現這樣的敗類,而且這個敗類還是自己信任並引爲民主政治重要同盟的人。在失望之餘,他也有一種衝動想去給熊希齡一巴掌,可是看到熊希齡千夫所指的尷尬境地,又覺得沒必要再火上澆油了。
鄧鏗走到梁啓超身邊,提醒的說道:“總理,吳執在請示你呢。”
梁啓超擡頭看着吳紹霆,雖然今天的事發生的很突然,而且整個立場來回變化了好幾次,但是他不覺得此時此刻站在主席臺上的人是清白的,很顯然這是精心策劃的一個局,就是要借這個場合排除異己!要說熊希齡與外國勢力暗通陰謀來排除異己,這是令人可恥的事,可難道吳紹霆當着國民大會現場排除異己就光彩嗎?
從這一點他已經可以看出,吳紹霆根本沒有想象的那麼偉大,終歸還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忽然後退了幾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宛如一個精力盡損的人,臉上滿是疲憊之態。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這種事決不能姑息養奸。”他喃喃的說了道。
鄧鏗馬上轉過身來向吳紹霆點了點頭,隨即快步走到主席臺側面的大門口,對一直站在大門內側的南京憲兵總司令何尚生、總統府二等侍衛長龍雲交代了幾句。
“可以叫人進來了。”
“是。”
龍雲打開了側面大門,早在門外走廊上待命的一隊荷槍實彈的憲兵快速衝進會場。
起初大會堂內的代表們還有些受驚,不過在看到憲兵是向熊希齡方向衝去,立刻明白是逮捕賣國賊的行動,隨即不僅不再擔心,相反還高呼出聲支持把賣國賊就地正X法。
當憲兵疾步來到熊希齡等人面前時,熊希齡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吳紹霆,你別以爲你勝利了,就算你逮捕了我一個,遲早還會有更多人反對你,你不可能把信仰民主共和的全國國人都逮捕……”
一旁鄧鏗看着氣惱不已,大聲的對憲兵命令道:“還磨蹭什麼,拖下去。”
憲兵架着熊希齡,直接拖着就往側門走,雖然熊希齡還在大吼大叫,但聲音被會場的叫罵聲掩蓋下去,能聽清楚的人根本就沒幾個。
鄧鏗又走到林長民、王印川等人面前,表情冷漠的說道:“吳執政有特別吩咐,你們當一定有人是受熊希齡蠱惑,如果你們現在認錯,並且肯指證熊希齡勾結洋人、陰謀賣國,吳執政承諾對你們寬大處理。”
聽到這番話,一直立場搖擺不定的王揖唐一下站出來,匆忙說道:“我,我指證熊希齡,他是以進步黨會議爲理由邀我參加慶元公館的會議,我一直以爲這是黨內會議,沒想到……沒想到是他熊希齡陰謀不軌……”
隨着王揖唐的變節,蒲殿俊與另外幾個人也緊隨其後表示跟賣國賊劃清界限。
林長民轉過身來,怒目瞪着王揖唐、蒲殿俊等人,火藥味十足的吼道:“你們,你們真是卑鄙,別以爲吳紹霆會善待你們,獨裁專權者從來不會有憐憫之心。”
王印川也呵斥道:“我真爲你們感到丟人,失去了信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民主精神,就算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你們最終只會變成吳紹霆的犧牲品!”
王揖唐雖然臉上不屑一顧,但因爲立場不堅定仍然有幾分心虛,只好向後挪了幾步,躲在人羣的後面。不過蒲殿俊倒是迎着林長民、王印川等人的痛斥,他臉色頗顯無奈,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後,說道:“宗孟兄,焦作兄,你們還是醒醒吧!咱們慶元會議的性質早就變質了,共和固然重要,民主固然重要,可再怎麼重要能比得起讓國家受難、百姓遭殃還要重要嗎?熊秉三他的觀念已經走到極端的地步,任何事情過了火都不會是好事情!”
林長民氣憤的說道:“你現在也會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了?秉公走極端是不好,那吳紹霆走極端呢?到時候國家百姓同樣都要遭殃!”
蒲殿俊加重語氣說道:“我且問你,什麼是民主?什麼是共和?難道慶元會議就能代表全國人民的意願嗎?你看看現場,你看看這個大會堂,爲什麼所有代表都在罵我們賣國,卻沒有罵吳震之獨裁呢?”
林長民毫不氣弱的說道:“因爲他們都被吳紹霆收買了,都被吳紹霆蠱惑了!他們只看清楚眼前的利益,卻看不到更長遠的前景!”
蒲殿俊大聲的說道:“如果這麼說,我們大可現在出去,在街上隨意找一個百姓去問他,究竟是希望國家遭到列強入侵,還是希望由吳震之來統領國家?如果老百姓的意思還不能辨別是非,那我們的民主就真正失去理智了!”
林長民反駁道:“老百姓懂什麼國家大事?他們照樣是受吳紹霆的蠱惑!”
蒲殿俊深深吸了一口氣,搖着頭說道:“如果人民連民主都不知道是什麼,我們的鬥爭又有什麼意義?難道慶元會議就能濫用民主嗎?吳震之是一個人,所以他獨裁;我們慶元會議是一羣人,所以就不算獨裁。你想告訴我的是這個道理嗎?這是狗屁道理!”
林長民怔了怔,突然之間竟無法反駁蒲殿俊的話,但是心頭仍然有一股不服氣。
鄧鏗回頭看了一眼主席臺上的吳紹霆,吳紹霆對其點了點頭示意。於是他對憲兵下令道:“把這些頑固不化者全部逮走。王大人、蒲大人,任大人,既然你們真心悔過,那這件事暫時不追究,先以國民大會爲主,請各位大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不過等國民大會結束之後,可能還會有一番例行調查,提前先支會一聲,以免到時候唐突。”
任宗元連忙搶先說道:“鄧長官放心,我等一定全力配合調查。”
鄧鏗點了點頭,之後指揮着憲兵把林長民、王印川等人帶離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