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旅長的命令,參謀官感到很奇怪,忍不住問了道:“旅座,南雄的粵軍撤掉一半的兵力,正是我們一舉奪下南雄的好機會,爲什麼還要把兵力一分爲二呢?就算是要牽制蒼石鎮的第二團,提防第二團會從側翼騷擾,也不用派那麼多人,甚至只需要唐旅長派出先頭部隊去牽制即可。”
傅良佐身形十分均勻,穿着一身旅長的禮服,戴着一副眼鏡,竟看不出有多少人軍人的氣質,倒是更有一種儒將的風範。他負着手站在地圖前面,語氣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要拿下的可不單單是南雄一個縣城,最終的目的是拿下整個廣東。粵軍昨天突然從南雄分兵出去,他們走一步的動機是什麼,你們知道嗎?”
“尚不確定………”一個參謀官慚愧的說道。
“可能是疑兵之計,故意影響我軍全力進攻南雄。”另外一個參謀官說道。
“也有可能是要在蒼石鎮構建第二道防線,以免南雄陷落之後,撤退的太過倉促。”
傅良佐聽完手下的一番話,只是文雅的笑了笑,說道:“如果單靠猜測,我可以說出成千上萬種理由。戰場上的一舉一動關乎整個大局,所以千萬不要毫無根據的胡亂猜測。雖然你們身爲參謀,目的就是列出所有可能性,但更重要的還是想方設法打贏這一仗。”
“旅座,您的意思是……”
“不管粵軍從南雄分兵的原因是什麼,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只要盯住他們狠狠的打就能徹底消滅他們。所以沒必要去猜測粵軍的詭計。我們只要清楚一點,粵軍已經開始畏懼跟我們正面作戰。敵人怕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正面戰場我們有優勢,那就好好把握和保持這種優勢。”傅良佐不溫不火的說道,他的一番講話就好像是一個性格溫和的老先生在講課,沒有威嚴的氣勢,也沒有任何感**彩。
聽到這裡,參謀官們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有的明白,有的還不太明白。
“旅座,可是您還沒說爲什麼一定要對蒼石鎮的用重兵呢?”
“南雄縣城堅池固,短期之內未必能拿下那裡。粵軍第二團剛剛前往蒼石鎮,什麼防線都沒有,正好合適我們發動正面強攻。柿子挑軟的捏,這個道理諸位應該都懂。”傅良佐平靜的說道。
“旅座,但拿下蒼石鎮的戰略意義不大呀。”
“誰說不大?若能殲滅粵軍一個團的兵力,不僅消耗了粵軍的有生力量,更能寒其軍心。等第二旅後續部隊趕到,徹底包圍南雄,到那個時候我相信不戰即可降其城。”
參謀官聽到這裡,雖然認爲傅良佐的想法有道理,可是他們第三鎮出來的軍官都是實幹分子,所謂打心理戰、陰影戰什麼的,並不是那麼注重。正如進攻江西那樣,大兵壓境,直接跟李烈鈞硬碰硬;所有作戰目標都十分明確,不需要任何拐彎抹角。
不過,既然旅長開口說話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再改變主意,索性就聽之任之。
在梅關後方的江西第二混成旅前敵旅部,唐天喜也剛剛接到了南雄粵軍的最新動向。第二旅目前抵達梅關集結的部隊,連同輜重、後勤等兵力在內還不到一千八百人,後續差不多有兩個團的作戰單位還在慢吞吞的從江西趕來。
並非唐天喜故意延緩行軍速度,如果真要磨磨蹭蹭,他的旅部就不會跟着先頭部隊先一步抵達梅關了。進入十二月以來,江西南方地區發生了連續的強降雨,這在秋季算得上是逆時節氣象天氣了。大雨引發了大規模泥石流,阻斷了贛州到梅關的道路,因此後續部隊的行進十分緩慢。
剛剛看完電報,旅部接到了傅良佐的電話,第一旅請第二旅協助進攻蒼石鎮。
第二旅總參謀唐文景放下電話之後,親自來到唐天喜面前,告知了這個消息。
“魏雲,你怎麼看?”唐天喜語態龍鍾的說道,他是從天津小站練兵那時就隨袁世凱的人物,如今已經年過半百。雖然他在北洋的地位沒有北洋三傑那麼顯赫,可是袁世凱對他的信任不比段祺瑞差。因此在他性格里早已養成只認準袁世凱一人的觀念。
唐文景是唐天喜的侄子,如今也有三十來歲,對待唐天喜十分敬重。他道:“旅帥,依我看蒼石鎮或可一戰,但是傅旅長這麼做太不厚道了一些。”
唐天喜慢吞吞的看了唐文景一樣,揚着眉毛問道:“你說什麼?”語氣略微提升,似乎是帶着斥責,又好像僅僅只是驚訝。
唐文景說道:“旅帥,南雄與蒼石鎮的戰略意義,孰大孰小,就算是用腳指頭去想都能想明白。李司令還等着我們在廣東開闢一處前線大本營,南雄的交通位置承上啓下,不可不謂是最好的落腳點。傅旅長只不過比我們先開拔南下,所以才先一步發動進攻,可如今我們二旅也南下了,傅旅長還未能拿下南雄,這對整個戰線都是拖延呢。”
“魏雲,你考慮的還真多呀。”唐天喜冷冷的笑了一陣,然而語氣不置褒貶。
“旅帥,李司令不來前線親自坐鎮,第一旅和第二旅的利益之爭是在所難免。傅旅長讓我們協助他進攻蒼石鎮,拖住側翼的粵軍,這樣他就能長驅直入拿下南雄。到頭來,第一軍功肯定算在第一旅頭上,我們第二旅最多隻是一份苦功罷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這點人去攻打南雄?”
“並非如此,文景先前已經說過,蒼石鎮或可一戰,眼下還是要以大局爲重。文靜之所以說這些話,僅僅是想提醒旅帥,咱們第二旅與第一旅平級,沒有誰聽命於誰的道理。軍功是要靠自己爭取。”
“魏雲,你知道我提拔你做參謀長的原因是什麼嗎?”
“旅帥?”唐文景微微有些詫異,他可不想說自己的大伯父是任人唯親,這樣不僅讓唐天喜沒面子,也讓自己沒面子。
“我看中的就是你有一股積極向上、爭功奪利的幹勁。或者說這是你的野心。我北洋需要像你這樣年輕有鬥志的血液維持它的銳利,我向來不反對好大喜功,軍人以功勳榮譽爲追求是爲理所當然。”唐天喜拿出一副長者的教訓語氣說道。
唐文景聽到這裡,心中忍不住有幾分得意洋洋,伯父還是很瞭解自己的。
“但是,”唐天喜語氣忽然轉變,頓時十分嚴肅起來,“若是因爲一己之利而影響全軍戰局,這種事我絕不容忍。魏雲,戰功要靠自己爭取是沒錯,可是有時候也要看準時機。不該你拿戰功的時候,你就要老老實實、安安分分。明白了嗎?”
“旅帥,我………”唐文景臉色尷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