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革命”爆發後,湖南是繼湖北之後第二個宣佈脫離清廷統治的省份,“建國戰爭。中又積極配合共和軍西征四川,爲革命事業鞍前馬後,立下汗馬功勞,雖比不得湖北這個革命的“策源地”但在南方革命各省中也算是翹楚了。
但和湖北比較起來,湖南的革命基礎是相當脆弱的,因爲那根本就是一個軍伸政權,由革命軍人和當的諸仲組成的一個鬆散聯盟。
說起湖南,除了大米、鞭炮這些土特產之外,最爲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湖南的伸權。
湖南的伸權崛起於太平天國戰爭時期,其標誌性事件就是曾國藩就任團練大臣以及湘軍的組建,幾乎從那時起,湖南的諸伸集團就擁有了生殺大權,曾國藩一手創建的審判局就是借紳們手中最便利的殺人工具。死在這把刀下的湖南農民、遊民不計其數,而被當做炮灰送上前線與太平軍廝殺的農民人數也相當可觀。可以說,湖南鄉伸將“以民御民”的統治技巧做到了極致,若不是清廷統治者“以臣制臣”的手段更高明的話,恐怕取代清朝的就不會是革命黨人了。
湖南的紳權並未隨着太平天國的覆滅而結束,十多年的戰爭狀態已使諸伸們撥取了全部地方政務,在湖南。“諸伸”已經不是一個名詞概念。而是一種文化,一種統治文化,在這裡,所有的事務都離不開諸伸集團,從賦稅的徵收到胥吏的任免。從新政的推行到宗族的糾紛調解。都能夠看到借仲集團的影子。就連堂堂湖南巡撫也必須藉助諸仲力量才能維特權威,借仲對於湖南封疆大吏的影響也遠比其它省份強烈,當年“戊戌變法”時湖南之所以走在維新前列,與此不無關係。
雖然古代中國講究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們希望皇權至縣爲止。縣以下的鄉村應該完全交給薦伸們管理,但是這僅僅只是理想狀態。在王朝統治的大部分時間裡。君權始終壓制着伸權,只有當亂世到來的時候,纔是仲權蠶食君權的時候。
清末的湖南就真正做到了“君臣共治”在這裡,伸權就是縮小了的君權,而君權也通常被暗仲們看做是放大了的伸權,在這裡,往往諸神的一句話,就能決定當地草民的生死榮辱。
在這樣一個省份進行革命,無疑需要極大的勇氣與極高超的技巧,稍有不慎就會惹火燒身,而這,也正是爲什麼趙北沒有在第一時間吞併湖南的原因之一。
仲權的無限擴大,必然導致小民權利的無限縮小,湖南之所以成爲會黨勢力最盛的省份,與這種伸權的狂暴不無關係,草民對抗強權的唯一武器就是會黨。不過,由於諸仲集團掌握了全部的政治資源與經濟資源、文化資源,要想依靠一羣草民組織的會黨翻身,基本上是在做夢。而且,不少有眼光的借仲出於利益考慮,在拉攏官府的同時也與革命勢力眉來眼去,將自己打扮成“開明”伸士,這種伎倆很能迷惑一部分革命者。
清末新政之後,大批湖南鄉伸投身實業,造就了一批新興力量,這些人就是“立憲派。”他們是伸權進一步蠶食君權的結果,這些人希望從皇室手裡分享更多權力,所以。從表面來看他們是革命的天然盟友。但是,他們骨子裡是反對暴力革命的,他們看好的國體是君主立憲。準確的講是“諸伸立憲。”對他們來說,過於暴力的革命就意味着他們政治、經濟特權的喪失,這不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
作爲革命大時代的一員,湖南就是這個時代最頑固的守舊派堡壘。要想攻克這個堡壘,不是幾萬人槍、幾個門大炮就可以奏功的。
共進會恰恰是在這個問題上犯了短視的錯誤,所以,湖南亂套了。
作爲湖北的南方屏障,湖南一直是趙北關注的重點小方向,雖然他以前並不打算在短期內直接介入湖南事務,但是他也不止一次提醒過共進會的領導層注意湖南諸伸動向。可偏偏有人把他的善意提醒當作了耳旁風,結果導致湖南革命形勢驟然一變。並牽連貴州發生政變。
貴州政變是兩天前發生的,駐紮省城貴陽的黔軍因爲鬧餉而譁變,聚攻軍政府和都督府,共進會方面的貴州都督焦達峰被殺,副都督鍾玉山下落不明,共進會嫡系部隊“革命聯軍”連遭黔軍伏擊,損失慘重。已退往湘黔邊界,現在的貴州軍政府已落入立憲派手中,省內傾向南方革命黨的軍政要員要麼被殺,要麼落荒而逃,幾乎一夜工夫,象徵草命的十八星紅旗就在貴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者老會。政府。
湖南的亂局要早於貴州,由於共進會主力部隊南征雲南,省垣兵力空虛,在貴陽兵變前一天,長沙城外的原清軍巡防營數千人同時譁變,隨即拖炮進攻長沙,與駐紮城內的共進會嫡系部隊激烈交火,戰鬥持續了一天,共進會雖有會黨武裝協助,但因火藥庫被內奸炸燬,彈藥全失。最終只能放棄長沙,分兵兩路,一路往南退守醚陵,一路往北撤向湘陰,同時派人向駐守湘北嶽州的薦和軍第五師求援。
共和軍第五師師長是吳振漢,雖然他是共和軍副總司令,但作爲客軍統帥,他沒有權力直接調兵干涉湖南省政,只能再向總司令趙北拍發電報,將湘變詳細經過稟明,請示處置辦法。
趙北的回電很簡單:固守嶽州,等候命令。
吳振漢不敢怠慢,立即下令第五師進狀態,在嶽州城外加築了兩道防線。兩天後幾艘蒸汽船兒用批武器彈藥從武漢趕來,蔡柳林的獨立炮兵旅也隨船同時到達,嶽州人心
定。
趙北接到吳振漢的電報時正在湖北東部視察防汛工作,電報一到,他當即決定立即返回武漢坐鎮,雖然路上沒敢耽擱,但代用小炮艦的蒸汽機故障不斷。走走停停,等他回到武漢時已是湘變之後的第三天了。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這短短三天時間裡,湖南局勢進一步惡化,共進會退守醚陵的那支部隊沒能堅守住陣地,面對數倍於己的敵軍,缺乏彈藥的“革命聯軍”只好繼續向東撤退,進入江西境內,本打算退往萍鄉。與閻錫山、李烈鈞部革命軍取得聯繫,但進軍途中突遭控制在立憲派手裡的贛南巡防營精銳部隊伏擊,傷亡一千多人後被迫放下武器投降。幾名將領隨即被贛軍以“會匪”罪名槍決餘部均被遣散。
退守湘陰的共進會部隊也遭到進攻,雖然敵軍攻勢不猛,但軍心一度發生動搖,如果不是蔡柳林的獨立炮兵旅及時趕到並投入戰鬥的話,恐怕湘陰也是守不住的。湘陰和酷陵比起來有一個優勢,這裡緊靠洞庭湖,又趕上長江汛期,水位較高,共和軍的小炮艦可以直接開到岸邊,以猛烈的炮火支援守軍,而且這裡離嶽州不遠,湖北軍政府的休養生息政策也影響到了這裡,百姓負擔較輕,革命熱情較高,能夠主動爲革命武裝傳遞消息。
趙北迴到武漢時共和軍第五師的副師長潘康時已經趕到武漢,他是吳振漢派回的聯絡員,負責向總司令彙報湘變洋情。
在總參謀部的小會議室裡,趙北召開了一次緊急軍事會議,並沒有立即部署軍事反擊事宜,只是詢問了一下湖南局勢。
“長沙陷落後,君憲派遺老遺少彈冠相慶,組建了所謂的“憲政自治會”發出通電,說共進會是會匪武裝,不是革命軍隊,首領也不是湖南人,君憲派以此爲藉口宣佈接管全省軍政事務,推舉省議院議長、前清湖南巡撫水春莫爲湖南都督。憲政名士譚延哥接任議長之職,次日袁世凱發通電,認可了議長,但否決了都督人選,任命原江蘇都督湯化龍爲湖南都督,並發表前湖南礦務總局中路總辦黃忠浩爲湖南鎮守使,統帥湘軍。”
潘康時拿着一份簡報,將最近幾天的糊南政情簡略介紹。
趙北拿手指叩了叩桌子,問道:“這個黃忠浩是不是就是原來那行小巡防營統領?”
“正是此人。記愕孫武回湖南之前,總司令就特意點到過這個黃忠浩,說此人反對革命,要共進會小心此人。現在看來,總司令真有先見之明,此次長沙兵變,正是此人一手挑起,參與兵變的巡防營也是他的老部下。”潘康時點了點小頭。
趙北只能苦笑,歷史已因他的到來而變得面目全非,這個黃忠浩在辛亥革命中是死於革命軍之手的,但是現在,此人不僅沒死,反而被袁世凱任命爲湖南鎮守使,到真是有些諷刺。
“湯化龍做湖南都督,袁世凱打得什麼主意?”趙北琢磨着。
湯化龍是湖北人,也是著名的立憲派,革命之後應黎元洪之邀做了湖北議院副議長,後來參加南北議和,做了南方總代表,隨即又被袁世凱任命爲江蘇都督,椅子都還沒坐熱,就趕上了湘變。
潘康時見趙北半天沒說話,於是說道:“袁氏電報一到,湖南遺老遺少就吵翻了天,一些人叫囂“湘人治湘”不過最後還是同意讓湯化龍上任,現在湯化龍正坐船往嶽州趕呢,還往武漢拍了電報,不知總司令是否已看過那份電報?”
趙北說道:“沒回武漢的時候黎黃陵就把那電報轉拍給我了,我看過電報,不過是些場面話,這個湯濟武倒是圓滑,知道湖南都督不好當。他一個書生,現在湖南又是兵變四起,就憑他的力量彈壓不住,所以先給我個電報,讓我在背後支持他。”
“那咱們支持不支持?依我看。這次湖南事變對咱們來說沒什麼影響。反正共進會主政的時候咱們也不受待見。
湯化龍好歹是湖北人,還做過湖北副議長,與黎議長關係密切,他做湖南都督,總是好過孫武那幫愣頭青。”
潘康時這話雖有些偏激,但說得也是事實。年初的時候共進會接連拍發電報到武漢,催促趙北儘快將駐紮嶽州的第五師撤回湖北,甚至通過袁世凱向趙北施壓,只是趙北態度一直很強硬,這纔沒有得逞。
第五師擺在嶽州不是沒有目的的。嶽州拖守洞庭湖湖口,交通便利。戰略地位相當重要,只要守住了這裡,就等於是守住了湘北門戶。無論是保護湖北還是南下湖南,這裡都會成爲兵家必爭之地,當初吳振漢率領第一梯隊聯合共進會部隊攻克了長沙後,趙北立即下令將第一梯隊開往嶽州休整,之後第一梯隊就駐紮在這裡,後來被改編爲第五聳,沒再挪過地方。
作爲一個熟悉歷史的穿越者。趙北的這個安排非常明智,第五師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其實,此次湘變、黔變之所以發生。也與趙北的默許、縱容不無關係。
如果共進會唯總司令馬首是瞻的話,或許湘黔事變根本就不會
。
但是共進會選擇了與總司令分道揚鍍,這是很不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