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牌小汽車載着楊度、黃興、熊成基講了總統府,卻味萬”務區,而是直駛西花園,等到了地方汽車停下,黃興和熊成基下車一看,卻見眼前一座前清時候留下的宮殿已被粉刷得煥然一新,殿裡殿外的士兵進進出出,將一些桌椅板凳、辦公用品搬進宮殿,順便將裡頭的那些前清時候的文物或者破爛搬出宮殿,雖然這外頭是冰天雪地,可是裡頭卻是忙得熱火朝天。
“桌子擺在這裡,屏風擺在門後”
宮殿裡頭傳來秦四虎的喊聲,這就表示,總統即使不在宮殿裡頭,也離此不遠,衛隊長基本上是總統的貼身保鏢,總統在哪裡,秦四虎也基本上在哪裡。
“總統在這裡?。
雖然已聽見了秦四虎的聲音,可是熊成基還是有些奇怪,左右張望,拉住一名正扛着一卷地毯往宮殿裡走的侍從室副官詢問。
副官擡手向西邊一指。說道:“總統現在不在這裡,網才陪着夫人去了南海子那邊,說是要去欣賞雪景。”
或許是聽到外頭有人說話,衛隊長秦四虎急忙奔了出來,趕到熊成基等人跟前,笑着說道:“幾位,你們這動作可夠慢的,總統說了,幾位過來之後,就請移步南海瀛臺,總統在那裡欣賞雪景呢。這麼着吧,我陪幾位趕過去。”
說完,拉住那名副官叮囑幾句,便整了整武裝帶,走在前頭,領着楊度、黃興、熊成基等人向西邊走去。
南海離幾人趕到的的方只有一牆之隔,不多時便到了這座池塘邊,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那池塘中間的小島瀛臺幾乎看不清了,本來秦四虎是想用岸邊一艘小船載着幾人趕去瀛臺的,可是楊度擔心翻船,於是幾人只能通過那座連接小島與岸上的小石橋上島,這繞了個大圈才上了島,雪片紛飛中隱約聽見有人在西頭吟詩,於是尋着聲音趕了過去,正好聽到最後幾句詩。
“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黑。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
聽到最後一句,楊度強忍住笑,向身邊的黃興和熊成基望了兩眼,見兩人也是有些愕然,顯然。他們都被這總統吟出的最後那一句詩的狂放不羈給震懾住了。
沒錯,吟詩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民國的大總統趙北先生,當然,這首詩壓根就不是趙北自己的作品,只不過沒人知道罷了。
等走到近前,楊度等人這纔看清楚,趙北此刻正站在這南海邊的一座涼亭裡,身邊簇擁着一幫文武近臣,文臣個個洋裝革履。武臣人人軍裝筆挺,其中的不少人手裡還都拿着東西,武官是馬鞭,文官則是公文包,這幫屬下不是侍從室的就是督政處的,都是總統的趁手工具。這時總統也已得到秦四虎稟報,轉身向已經停住腳步的楊度等人招了招手。
“哲子、克強、味根。你們來得正好,我碉才詩興大發,即興做了首詩,你們給評價評價
楊度、黃興、熊成基走進涼亭,一名副官遞過去個筆記本,那上頭寫着一首詩,正是網才那“凍死蒼娟未足奇”的狂放不羈之作。
“若無最後一句,這首詩也算中規中矩之作。小。楊度也知道,這位總統不是那種只喜歡聽奉承話的人,所以也就實話實說。
“哲子,你呀,就走過於沉迷過去的那一套了,這首詩講的就是一個,狂放不羈。咱們革命軍人出身的人,就是要有這股子狂放不羈的熱情,如此才能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不過這話又說回來,這也是知音難覓啊
既然對方不是知音。那麼趙北也就毫不客氣的收回了筆記本,不過卻沒給那名副官,而是交到總統夫人手裡。
“巧兒,這首詩好好保管,若干年後,說不定就是一段歷史的見證。“
看到夫君一本正經的模樣,翠旖也是忍住了笑,點了點頭,那臉蛋也微紅起來,卻也不知是新婚燕爾之後的羞澀,還是被那冷風吹的。
“原來雪堂先生也在這裡。
楊度這時才認出一名舊相識,既不是侍從室的,也不是督政處的,乃是一名閒人,於是上前見禮,但是黃興和熊成基卻不認識那人,總統便爲兩人引見。
“克強,味根,這位是羅振玉先生,字叔言,號雪堂,祖籍淅江,客居江蘇,前清時候,他先後做過張之洞、舉春煊等地方大員的幕僚,那座江蘇師範學堂就是羅先生創辦的。他也是學堂監督,革命爆發的時候,他在京師大學堂擔任農科監督,如果不是革命爆發的話,他還準備去日本留學的,羅先生對於農學非常有見識,當年他與人在上海創辦農學社,還出版了《農學報》,那套《農學叢書》也是他主持編撰的,現在我國農業技術之落後,糧食作物產量之低下,都是駭人聽聞的,所以,今天羅先生過來之後,我就向他諮詢一下農業上的事情。現在中樞打算建立幾所農業專科學校,羅先生可以爲中樞參謀參
黃興與熊成基早就聽說趙北打算組建專門的農業學校,不過兩人都沒想到這麼快總統就着手準備了,中國是農業大國,但卻不是強國,“無農不穩”這句話兩人也是明白的,於是急忙上前與羅振玉見禮。
羅振玉也是客氣,說道:“其實,鄙人是舉雲階(舉春煊)請過來的,爲總統做參謀還是其次。鄙人主要是想毛遂自薦去甘肅的,那裡有個地方叫敦煌,九年之前。英國冒險家斯坦因和法國冒險家伯希和在那裡發現了一座洞窟,從那洞窟裡盜取了大量文卷、經書。前些天我聽說伯希和在北京露面,專門前往拜會,看了看他帶的那些經文、文卷,發現均爲唐代手本,價值連城,如此國寶流失於洋人之手,鄙人是痛心疾首啊,聽那伯希和說。敦煌洞窟之中尚有數千卷未及運出的古代文卷,鄙人恨不得飛去甘肅,聽說總統,。有飛機隊,泣不。鄙人就趕來了。想請總統批個條子,臨送我去甘肅,一日行千里,關山渡若飛,可是總統卻不同意。小
見羅振玉仍對此事耿耿於懷,趙北笑道:“羅先生飛機現在可飛不了那麼遠,沿途沒有汽油可加,你是飛不到敦煌的小再說了,你對農業很有心的。國學只是你的休閒之樂,怎可捨本逐末?敦煌那邊你就放寬心,我已電告甘肅方面,務必儘快封閉洞窟,並派兵守衛,禁止任何人靠近,更不許洋人盜賣。現在咱們沒有精力去管那些,但是等將來咱們騰出手來。就把這些國寶好好研究研究,不僅敦煌的文卷要研究,那甲骨文也是要研究的,這都是羅先生的興趣所在,我也不會打攪你的雅興,不過目前,這最最緊要的事情就是把農業辦好。首先要讓國民吃得飽飯,然後才能去想別的事情。小,
羅振玉苦笑道:“其實,我來之前,王伯隅就曾來電勸阻,要我“不食周秦”可我還是來了,畢竟是本雲階請我,當年我是他的幕客,確實也不好駁了故主的面子。“國以民爲本。民以食爲天”農業爲國政重中之重。這個。道理我是懂的,不過咱們說好,我只做參謀,不做民國的官。小。
“王伯隅?是不是那個前清遺老王國維?”
聽“王伯隅”這三個字,熊成基立刻來了精神。
“前清遺老?他不忘前朝,也不過是讀書人的本分,他與我還是姻親暱,若論“前清遺老”鄙人恐怕也逃不了嫌疑吧?。
說到這裡。羅振玉拿手提起腦後的一截辮子,這截辮子本來藏在斗篷之下,熊成基開始的時候沒看見,但是現在,熊成基卻被這根辮子激
。
“你這辮子。也得剪!現在滿清已經滅亡,他們還蓄着這根豬尾巴做什麼?難道還想等那滿清王朝復辟麼?告訴你們,現在的那個。“關外八旗,已經被打垮了,前幾天,還差點抓住了兩個大頭目,告訴你們,那個滿清王朝已經被扔進糞坑了”。
羅振玉放下辮子,不緊不慢的說道:“熊委員,你這話可說得不對了。我這根辮子可是拿錢換的,“辮子稅”現存還沒取消呢,雖說一年一繳,不許一繳多年,可是隻要這“辮子稅,一日不廢除,那麼,我這辮子就能多蓄一日。現在共和了,政府得講法律。得尊重國民的權利,別人想蓄辮,與你熊委員何干?”
眼見着現場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身爲民國大總統的趙北不得不出面打圓場,他可沒想請這麼一位滿清遺老過來做參謀,是舉春煊一力舉薦此人,畢竟奉春煊現在也是聯合陣線的委員,也不能駁了本委員的面子,現在就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用人看纔不看德。“????“二位。不就是一根辮子麼?何必劍拔弩張?要我說啊,咱們今日是來賞雪的,不是來吵架的,剪不剪頭上的那根辮子,這不重要,關鍵是心裡的那根辮子一定要剪,現在國家虛弱,要想強國。必須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如此,才能上下一心,協力強國。味根,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跟熊成基謝完道理,趙北又跟羅振玉講了番道理,雖然他也明白,這是白費口舌。
“羅先生。你是讀書人,讀書人歷來講究一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現在國家虛弱,確實需要團結國民,但是團結國民不代表要遷就陋習,當年滿清八旗入關,爲了這根辮子,殺了多少人?這個道理我不多講,你是讀書人,自然也明白什麼叫《剃髮令》。現在國家財政困難,“辮子稅,也是迫不得已,但是這個稅總有一天要取消,這辮子也是要全部剪掉的。與其到時候被人強迫剪辮,不如現在自己主動剪辮,辮子不剪,你就不能做政府官員,只能以顧問身份議政,對於實現個人的抱負卻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總統的話有些道理,不過,這根辮子的問題,容我再想想。”羅振玉模棱兩可的說道。’“哼!食古不化!食古不化!爲了剪去這條辮子,爲了消滅滿清,咱們革命黨犧牲了多少同志!”
熊成基冷哼一聲,自從革命之後,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但是到底這股氣是被誰引出來的,他自己也有些納悶。
“食古不化?那也是鄙人的自由,法律保障我的食豐不化自由。”
眼見兩人又要開戰,趙北只好再次出面,將衆人的注意力轉到了別的方向。
“諸位。瑞雪兆豐年,我與羅先生在這裡說話,其實就是與羅先生商議一下這農業的事情。剛纔與羅先生談到他與楊哲子的一段交往,我便請楊哲子過來一敘,但聽說克強與味根也在楊府做客,我索性也將你們二位一併請了過來,大家聚一聚,現在天也快黑了,等一下我請你們吃飯,都是家常菜,叫諸位都見識一下這民國第一夫人的廚藝。巧兒啊,你走前一步,炒幾個拿手的湖南小菜,辣技多放一些,就算別人吃不了,我和楊哲子也是可以大快朵頤的。”
翠旖應了一聲。便帶着幾名衛兵先行離開,趙北與衆人在這小島上又到處逛了逛。然後也從石橋上離開了小島。
黃興和熊成基都是納悶,他們本來以爲趙北喊楊度過來是來商議什麼緊急公務的。但是現在看來,總統的心思顯然不在公務上。
不過既然來了。兩人也打算好好跟總統說說“內閣總理撤消案”的事情,看看總統到底打得是什麼主意,都說酒後吐真言,他們已打定主意,要多灌總統幾杯了。
只是那位羅振玉並不打算與熊成基共進晚餐。離開瀛臺之後,便找了個理由告辭而去。趙北也沒落下禮數,派了名副官用汽車將這位前清遺老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