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這個面對所有攻擊都遊刃有餘,談笑風生的男人臉上尋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驚訝。陌南秧心滿意足的笑了。
“沒錯。”關於這一點。陌南秧承認的很坦然,她垂下又濃又密的長睫毛。脣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說話的語氣,難得的平靜:“說實話,離開你以後,我才突然發現。你真是個很……怎麼說呢,很與衆不同的人……一般人想要去看透一個人。都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從最先的接觸。到之後到熟識,再到看清本質……有些人十幾年都未必能看透一個人……”
就比如她,木訥單純的活了二十幾年,偏偏就是當局者迷的看不透陸明翰愛她的事實。所以猜了那麼久,怨了那麼久……兜兜轉轉,驀然回首。這才幡然醒悟:原來,他的殘忍不是因爲不愛。而是因爲太愛……
這世上有太多人活得糊塗,可是秦慕澤不一樣,他……怎麼說呢?
陌南秧斂着細長的桃花眼。秀眉雖然微顰着。和眼角卻噙着幾抹難以忽視的笑:“可你不一樣,你好像在看到一個人的第一眼,就能把這個人看得透透的,猜的死死的……所以……”
所以這幾個月以來,她明明改變了那麼多,從頭到尾,脫胎換骨,煥然一些,可是他依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捏在自己的手掌心裡。
“所以跟你鬥,我必須得換個思路來。”陌南秧擡起頭來,對上秦慕澤漆黑宛如這夜空的眸子,脣角含笑。
這個男人既然精通常理,那她自然就不能再按常理出牌,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大獲全勝。
隨着夜色的逐漸加深,這溫度也越來越低,一陣陰涼的晚風掃過,體質偏寒的陌南秧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發涼,於是她不動聲色的把雙手伸進了羊毛外套的口袋裡,在感受到口袋裡傳來的令人心安的溫暖後,她凌厲的眉梢,稍稍柔和了些。
“當你在百貨商場把那張照片展示給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確實是你一定會帶着這三份兒地產原件去參加這周的中心會議,然後在中心會議上,竭盡所能的刁難秦澤西,逼他跟你們兩個簽下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
說到這裡,陌南秧又斂起了眸子,她長長地呼出一口白氣來,輕聲笑了:“可是事後我轉念一想,突然又覺得不對——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纔對,你本來就慣會揣摩人心,況且我之前還跟你在一起住了一年多,你對我簡直可以說是瞭如指掌……我若是真按這個思路來,無異於自尋死路。”
聞言,一直靜默不語的秦慕澤,突然握緊了拳頭,刀一般鋒利的薄脣緊緊的閉着,岑黑的眸子,驟然壓低了:這一次,是他大意了。
其實後面的話,即便陌南秧不說,他也已經猜到了,可是他還是選擇保持緘默,任憑她盡情的享受着此刻勝利所帶來的愉悅。
“所以,我就將計就計。”陌南秧繼續講着:“把你認爲我會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遍……除此之外,我還加了些‘餘興節目’……不知道秦先生試過之後,喜不喜歡?”
說着,陌南秧微擡了一下頭,歪着腦袋,眼眉含笑的看向對面的秦慕澤,桃花瓣兒一樣的眼睛,微微上揚着,媚態百生。
所謂的“餘興節目”,恐怕指的就是她今日在中心會議上那雙放肆的小腳兒,所幹的好事兒了吧?想到這裡,秦慕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這“餘興節目”雖然足夠的刺激,足夠的勾人……可是在此時此刻,秦慕澤還真沒法兒說出一句“喜歡”來。
——畢竟,這點火兒的小妖精,最後並不打算給你滅火兒……而且,憑照現在的這局勢,敗者,就該有敗者的樣子,佯裝不經意的插科打諢,只會把自己襯得更落魄。
落魄,而不識好歹。
“與此同時,你暗中找了杜嵐鳳……”秦慕澤接住了陌南秧的話茬兒,繼續往下講道,講道一半兒的時候,他忽然又滿目困惑的看向陌南秧,聲音低沉的問道:“不過,我記得我從始至終,從未告訴過你杜嵐鳳和裴御的事情,你怎麼知道,只要杜嵐鳳出手,就一定能從裴御手裡拿到那三份兒地產原件?”
杜嵐鳳當時作爲秦慕澤算計陌南秧的重要線人,身份比較特殊,爲了避嫌,秦慕澤從來沒有跟陌南秧透露過自己,或者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認識杜嵐鳳。
而他這次,輸,也正是輸在了這一點兒上。
如果他早早的就知道了陌南秧早就猜到了杜嵐鳳和裴御的關係,那麼這一次他肯定不會讓裴御知道那三份兒地產原件藏在了哪裡……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的他,哪怕智商再高,考慮的再全面,也想不到,陌南秧會偶然撿到裴御和杜嵐鳳年幼時期的合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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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次偶然撿到那張合照之後,陌南秧雖然詢問過秦慕澤有關裴御感情方面的事情,可是當時她想要從杜嵐鳳那裡拿到有關黑名單的線索,好給秦慕澤一個驚喜,爲了避嫌,她也沒敢提杜嵐鳳的名字,所以在她偷偷的把那張合照又放回了裴御的桌腳後,這件事兒便不了了之了。
一切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秦慕澤並不知道陌南秧撿到過那張合照,那時的陌南秧,也不覺得這是件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尋了好久終於在自己的桌腳尋到了那張合照的裴御,也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下,忘記了去追究這合照怎麼會掉到桌角下,而且這麼多天都找不到……
很微小的一件事,幾乎沒人會把它放在心上,可如今,在蝴蝶翅膀的震動下,卻引來了克薩斯州的龍捲風,最終,爲陌南秧送還了本屬於她的地產原件,也讓秦慕澤體會了一把,輸的滋味。
面對秦慕澤的疑惑,本想如實相告的陌南秧,話到了嘴邊兒,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秦先生,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陌南秧繞着秦慕澤踱了兩步,然後回過頭來,凝視着秦慕澤深邃的眼眸,嘴角突然升起了一個惡劣的弧度。
“多行不義,必自斃。”她朱脣輕啓,緩慢又陰冷的,吐出這麼七個意味不明的字來,然後如願的看到,秦慕澤的眼眸,壓低了。
陌南秧脣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了:很好,他已經開始看不透她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有些事情可以說,因爲說不說,對以後的路沒有任何的影響,而有些事情,則不可以說……就比如剛剛秦慕澤問她的那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只要杜嵐鳳出手,就一定能從裴御手裡拿到那三份兒地產原件?
關於這點兒,她說出來,既不能給秦慕澤以致命的打擊,也無法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畢竟,她知道這些,全都是源自一次偶然,和智商無關。
可是,若是不說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
這整件事兒,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不說,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可是他又那麼的聰明,那麼的自負,所以他一定會去猜:自己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她是如何知道裴御和杜嵐鳳之間的感情的?她又是如何說服杜嵐鳳來幫她的忙的?杜嵐鳳現在是不是已經開始爲她做事了……自今晚以後,他的腦子裡會積攢越來越多的問號,這些問號困擾着他,亂了他永遠理智的大腦,擾了他波瀾不驚的心神……
從此以後,她開始變得神秘莫測,她開始讓他琢磨不透,而一旦這個男人開始覺得她不可捉摸之後,他就再也別想,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間了……
——如果你根本看不透一個人,那你又要如何遊刃有餘的把她耍的團團轉?
“我猜現在白雲棋已經把那三份兒地產原件交給澤西了吧……”欣賞完秦慕澤眼底的陰霾以後,陌南秧微笑着補刀道:“哦……說到這裡我還想再補充一句,其實我剛剛在車上一直撩撥你,不單單是爲了尋你開心……主要是因爲被我派去跟杜嵐鳳接頭的白雲棋一直沒給我回話,我害怕裴御行動太慢,萬一他正在屋裡拿地產原件,一出門又撞上你……這笑話可就鬧大了,所以我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時間,直到確認白雲棋拿到了那三份兒地產原件以後,纔敢下車。”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一心想要把陌南秧連皮帶骨頭全吞下去的秦慕澤沒有注意到,被陌南秧壓在身下的外套口袋裡,有一部手機,那手機震動了三下以後,陌南秧這才把他推開,然後翻身下了車。
你瞧,她認真起來,其實一點兒也不比他差。
將這一切都講完以後,陌南秧慢步走到秦慕澤的跟前,無比眷戀的撫上他的臉,然後顰着眉,目光帶着些許悲憫的開口道:“親愛的,你看,你覺得自己比誰都瞭解我……可我,也比誰都更加的瞭解你。”
所以未來的日子,誰輸誰贏,現在下結論,還爲時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