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房間以外,我也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前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有時候會自己找點事情做一做。
那天我幫着住我隔壁的姑娘做燈籠,一個三十來歲的下人叫週四不停的和我身邊的姑娘聊着天,他說他父親原是夏國人,後來遷居周國,他還說他小時候在夏國長大,那裡有最好吃的糖丸子,把糯米熬成黏黏糯糯的,再把水果打碎與白糖一起做成糖稀裹在糯米糰外,咬上去外脆內軟;
他說在夏國有一座慈佛塔,每年的農曆四月初八佛祖誕辰日,那座高高的塔頂都會發出一圈光暈,而塔頂正是放着夏國一位活佛的舍利子,那座塔可以庇佑夏國百姓,所以即使現如今三國戰亂,夏國依然不受影響;
他還說他們那裡的人喜歡遊船,每年中旬都會有划船比賽,不過每年比賽也有很多人會被扔進河裡,他們那裡的福茵河河水中有甜甜的味道,據說住在那條河邊的百姓壽命都比其他地方稍長。
那一整個上午他說了很多他們國家的風俗民情,和他小時候隨父親一路到周國的所見所聞,我才發現一個人的經歷真的是一種寶貴的財富,積累着歲月的精彩。
而我整日把自己困在這座院落裡着實辜負的時光,一上午的忙碌讓我的腰有些直不起來,我便終於緩緩走出了院子向着外面而去,我已經待在睿王府有好幾個月了,這裡大致地方我都能摸清了,可我一般也只喜歡去那個湖邊,因爲那裡視野好,沒什麼人,比較安靜。
我漫步向那個方向走去卻不料迎面而來一個人把我吃了一驚。
“太子?你怎麼會來這?”
我還沒回過神他左右看看眉眼之間非常嚴肅然後一把拉着我就往右邊的樹林走去。
我搞不清楚什麼狀況於是問道:“你怎麼會來睿王府?”
他一直把我拉到比較隱蔽的地方纔回過身皺着眉:“景睿明日要成親了,到時候我會隨父王在王宮,今日提早來送賀禮。”
我的心一沉,景睿要成親了,雖然之前從楚淵那回來後我就知道這件事已然木已成舟,我無法也不能怎麼樣,可真正聽到這個消息後,爲何我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景延看我這樣拉我一下。
“發什麼呆呢?我找了你一大圈了!”
我回過神不解的看着他焦急的表情。
“出什麼事了?”
“我正是想問你出了什麼事?我打聽到風叔要對你下手!”
“什麼?”我吃驚道。
“你到底做了什麼要讓他對你下死手啊?”景延的一臉擔心不假,我背過身踱了幾步。
那老傢伙肯定是看我不對勁,沒有按照他的指示辦事反而整日躲在房間大概怕我叛變要把我除掉,難道他就沒有采取其他措施阻止景睿的親事嗎?
但想來既然景睿知道我的身份也必定對風叔有一定掌控,那麼即使他那邊有動作也不一定能夠有成效,想到這段時間清雪往我這跑的次數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景睿授意讓她看着我。
我不去想那麼多便問太子:“你知道風叔現在人在哪嗎?”
太子搖搖頭:“不知道,我曾派人暗中打聽過,但沒有結果。”
我冷笑道:“你就是想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是想讓你跟我回去,景睿這不能待了,你和我回太子府,最起碼我能保證你的安全。”
“安全?你平白無故從府外帶回一個姑娘,你那彪悍的太子妃不把我生吞了還安全?”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顯得讓我更加煩躁不安,景睿明日就大婚了,而我現在卻連性命都受到威脅。
太子還想說什麼我擺擺手阻止他:“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自己會看着辦。”
說完便繞過他疾步走出樹林,太子並沒有作罷還跟在我後面繼續說道:“你一個女孩家能怎麼辦?”
我沒有理會他,依然飛快的走着,我顧不了風叔要拿我怎樣,景睿要成親的消息已經佔滿了我整個大腦,這段時間他從來沒找過我,甚至都沒有告訴我他要成親的事,若不是從太子口中得知,難道明日他穿上紅色的喜服後我才能知曉嗎?
以前我認爲他心裡有慕矜遙,我告誡自己他不是古潯,我該和他保持距離,然而自從那天我得知他娶慕矜遙的正真用意後雖然我無能爲力但總是期望他能私下告訴我他的無奈,可他這麼多天一個交代也沒有。
究竟是我看錯了人,打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你走慢點,我今天就會和景睿要人,你必須跟我回去!”
“我倒不知道太子今天來還想問賢弟要人?”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我的身後,我與太子同時回過頭,看見景睿緩緩走來,他的身旁還有霽王。
我的眼神瞬間和他對視,他雖然噙着笑意,可我卻看見他瞳孔裡燃燒的火焰,他瘦了,沒有因爲明天的大喜而顯得神采奕奕反而顯得疲憊,我的眼神沒有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景睿來的正好,你的這名婢女我要了。”太子乾脆直言,霽王眯着眼在我和太子臉上來回掃視。
景睿抿着脣沒有出聲,我站在太子身後對他搖了搖頭,我不希望去太子府,我不認爲跟着太子就能多安全,如果他有那個本事,爲何連風叔把我安排到睿王府的正真用意都看不出來,景睿和慕矜遙的結合也絕對離不開太子的功勞,只是風叔即使氣得內傷也不能動太子罷了。
然而景睿卻撇開眼不再看我揶揄的掃向太子:“上次賢弟隨意一說沒想到太子還真上了心,本該上次就把她送到太子府,這可不算太子問我要人,我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他重重的說着“物歸原主”四個字,字字敲打在我的心間,像一把鋒利的刀擱着我的皮膚,痛得我不能呼吸,他終究不相信我,他始終認爲我是太子的人。
我悽慘的笑了出來上前兩步揪住景睿的前襟字字句句的告訴他:“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看見他緊皺的眉峰和欲言又止的嘴脣,我狠狠的甩開他的衣襟頭也不回的往回跑!
楚淵說人在看過萬世繁華、煙波浩翰後心境也就不一樣了,我的心裡長此以來憋着一團火,我無法看淡豁達的走下去,我不想在明天看見慕矜遙成爲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太子不是說我待在這裡不安全嗎?那我走還不行嗎?
離開這裡,去看看這個繁華的古城,離開景睿,他有他的抱負,我從來就不在他的藍圖中。
我衝回屋中,我想,我總要帶點東西,可到最後我什麼都沒帶,只把何容幫我做的吉他背在了身上,如個流浪者一樣離開那裡。
我脫下那身長裙,換上自己做的褲裝,甩了甩一頭短髮剛打開門卻看見清雪站在我的門前,她看清我的樣子非常吃驚。
“蔚藍,你要去哪?”
“景睿讓你來看着我的?”
她的表情有些尷尬好像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
我第一次對她露出真誠的笑容回身從屋裡找出一個東西遞給她,她看見後露出驚喜的神情,那是一個繫有蝴蝶結的包裝盒,和以前她陪我做給慕矜遙的那個不一樣,這個更加可愛,裡面是上次幫慕矜遙做皮草時順便做得一條貂毛圍巾。
清雪見到後激動的兩眼放光,她一直認爲那隻貂是神仙幻化的,對那個謠言深信不疑。
她把圍巾收進盒子裡小心的放在一邊拉着我的胳膊上下看了我一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打算離開這裡了?”
“你會和景睿通風報信嗎?”
我挑明瞭問她,她咬着脣似在掙扎。
“我離開對誰都好,我不喜歡慕矜遙,她看上去心思太重,大門大戶出來的不會簡單,以後你在景睿身邊一定要小心謹慎。”
四面矮房環成一個四方形,我擡頭望向四四方方的天空感嘆:“以前,王府沒有女主人,下人們相處也都很簡單,以後,也許就不一樣了。”
清雪的眼睛有些溼潤,我嘲笑的看着她,她生氣的拍了我一下:“我以前真的很討厭你,整天粘着王爺,可現在回頭想想,你對王爺用情了這麼些年,他卻娶了別的女人。”
我沒想到這個一向和我不對盤的清雪會突然爲我抱不平。
她拾起一邊的盒子用袖口揉了揉眼:“王府的西邊圍牆最低,我從這裡回到睿王那大約是半個時辰。”
我重重的拍了拍清雪的肩膀:“多的不說,謝了,後會有期。”
說完我就揹着吉他匆匆向着王府西邊走去。
一路上人並不多,附中的下人今日全聚在前殿準備明天大婚的事宜,沒有人注意到我的行蹤,清雪回到景睿那後,景睿勢必要問我的情況,清雪只能說不知,所以就如清雪提醒我的一樣,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否則景睿再派人來尋我,我就不一定能出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