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方彥相識以來每次與他在一起總是匆匆忙忙,他的時間很金貴,不會留給我太多,也從來沒有一次像這個下午一般悠閒,這樣的時光讓我覺得太彌足珍貴,恨不得這個下午的時間能過得慢些,這樣,他便能一直在我身旁,讓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天色才微微暗下來方彥的電話又拼命響了起來,他一下午的閒適表情在一陣電話鈴聲中再次變得嚴肅。
我雖然捨不得他,想他一直待在我身邊,可我知道哪頭輕哪頭重,也許只有他早日把這亂如麻的局面擺平後我們才能長相廝守,想着便勸道:“你還是去吧,我也逛累了,要不我先回家等你。”
他把我的兩隻手都握在手心裡眉眼溫柔:“好,在家等我。”
我笑得甜甜,因爲那句“在家等我”。
他把我送回別墅區就駕車走了,我獨自回去,閒來無事便四處看着,來了兩次都是匆匆的,還沒有仔細打量過這座房子,趁着沒事兒我便瞎轉悠着。
雖然還是時不時能看到一些女性用品,但現在已經沒有第一次那般無法接受,也許是因爲方彥已經給我吃下了定心丸,那麼誰沒有點過去呢?我還不是結過婚生過小孩。
到了二樓方彥的書房我有些好奇的推開門,他書房的門並沒有鎖,裡面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有些資料和書堆在桌子上,也沒什麼好看的,便打算出去,臨走時又掃了一眼桌面,依稀記得上次我來這裡時他的書桌上還放着一個相框,後來就沒有了。
想到這事我還有些好奇,現在記起來,那時我剛進來後他讓我把門關了,大概是在我關門的時候他把那個相框收起來的吧,現在再想心裡突突的,預感那幅照片裡的人應該就是他的前女友吧。
有了這個想法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便又多了份好奇,有時候好奇真的能害死貓,可心裡就是癢癢的控制不住繞到他的桌子裡面輕輕的拉開第一層的抽屜。
果不其然,一個木製的相框被反卡在抽屜的第一層,我的心忽然變得緊張,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會讓方彥難以忘懷,記了這麼多年,那個女人長什麼樣?比我漂亮還是比我醜?
各種好奇心理促使着我伸出手去翻開那個相框,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每種可能我都覺得在承受範圍內,但我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的是照片中的那人居然如此面熟!
那女孩看上去年齡不大長髮安靜的披在肩上,穿着一條純白色的連衣裙,背景如詩如畫與大自然那麼融洽,她向上彎曲的嘴角和眉眼都掩飾不了內心幸福的模樣。
可讓我震驚的是那張臉我太熟悉不過,因爲我每天都能在鏡子中看見!照片中的人,是我!
我拿着照片手不停的顫抖,頭一次對過去感到懼怕,對自己的無知感到後怕,再次低頭看着身上那身衣服,尺寸分毫不差,就連褲子的長短也如此合適,如果沒有看到這張照片我或許認爲這一切只是巧合,然而此時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波瀾。
我立馬打給小季,聲音起伏:“告訴我,告訴我和方彥的全部。”
“溫藍藍,你怎麼了?聲音怎麼這樣?你在哪?”
“你們自始至終一直在瞞着我,瞞着我和方彥的關係,若不是餘茜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做過他的助理,你、緒澈、殷嬈卻在我面前隻字未提,你們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是不是我和他曾經在一起過,是不是?”我的聲音變得很大,腦子已經不受控制。
電話裡的小季沒有再說話,死一般的沉寂,我帶着哭腔:“你們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合起來騙我?明明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和他相識,爲什麼大家都裝得好像我與他是陌生人一樣,就連他也一樣!你們覺得我很好騙是不是?”我越說越激動,握着電話的手不停的顫抖。
“不要再說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小季依然不肯提及以前的事,我絕望的朝她吼道:“你可以不說,但我還可以去問孟緒澈,問殷嬈,問其他人,總會有知道真相的那天,小季,可是我想親耳聽你告訴我,我不想再整天活在猜忌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如果我曾經那麼愛方彥,如果我們曾經真的在一起,我爲什麼會嫁給古潯,爲什麼?”
我的聲音帶着祈求,我不要再像個傻子一樣自以爲是,我總覺得方彥如今對我這樣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可到這一刻我才明白這一切的原委背後藏着那段被我抹去的過往,而那段過往所有人都知道,唯獨我跟個傻子一樣徘徊糾結,我受夠了,我不願意再活在迷糊之中,如果我一輩子都無法再想起以前的事,但我想從我最信任的人那裡得知真相!
小季的聲音也忽然高了起來:“溫藍藍,你是不是天生就是喜歡找罪受?你有沒有想過大家爲什麼不告訴你?所有人都在竭力給你創造一個嶄新的未來,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保護着你不願讓你觸碰過去那段艱澀的回憶,而你幹了些什麼?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終於窺得一二被所有人耍了?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有原原本本把你的過去展現在你面前你的人生才得以圓滿?我告訴你!你將會失去你現在所得到的一切!你還想知道嗎?”
我心跳得厲害,手心裡全是汗,那與過去一線之隔的雷池橫在我的面前,我該不該跨過去,如果不跨,我可以繼續和方彥保持現在的關係對過去一無所知,可我甘心嗎?那是我自己的曾經,那是我活生生經歷過的曾經,我如何丟棄?
我的心狠了狠竭力保持平靜對電話那頭的小季說:“我做好準備了,再壞,我也會受着,那是我一步步走過的腳印。”
良久,小季才長長嘆了口氣:“你不用問孟緒澈了,他知道的我也基本都清楚,好,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溫藍藍,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我不會怪你。”我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臉色早已慘白。
電話裡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小季大概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接着說:“方彥就是你的劫,你一生都逃不掉的劫,你還記得你們從雲南回來時殷嬈在車上說的話嗎?”
我記得,她說人有八字,八字相剋的人無論怎麼結合總會諸事不順。
我沒有吭聲小季接着說:“你們兩也許真的像殷嬈說的那樣!”她又嘆了口氣:“從很早以前,那時我們還不是很熟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愛他,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像你這樣全身心的愛着另一個人。在愛情裡面一旦女人付出的多了大概都沒有好結果吧。
你待在他身邊前前後後兩年多,對外,你的確是他的助理,我不否認他教了你不少,那些足以讓你日後在圈子裡立足,然而你對他來說...如果不顧忌的找個詞彙來形容我只能說像玩物一樣吧。”我的心在聽到“玩物”二字時猛然抽痛。
“你說明白點。”我的音調變得愈加顫抖。
“你知道金絲雀和玩物的區別在哪嗎?兩者雖然都見不得光,但前者是被關在牢籠裡悉心呵護,而後者,不過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備胎。
那時的你一門心思栽在方彥身上,你把所有的寄託與希望放在了一個註定沒有回報的人身上。後來你變得不像你,開始刻意壓制自己的情感,與我們的聯繫也漸漸少了,即使偶爾出來也是方彥不在北京的時候,而只要他在,你的生活永遠圍着他轉,你把能給的都給他了,呵...”小季在電話那頭冷笑,那個笑聲直衝我的心底,便從那裡泛起一股刻骨銘心的痛直直的躥進我的大腦。
“結果他給了你什麼?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來把你一個人扔在冰冷的大房子裡,你爲了他受盡委屈被人誣陷他何曾站出來幫你說過一句話?你的掏心掏肺又何曾換回他的溫柔對待?你知道爲什麼你生果果的時候會難產那麼危險嗎?”
脣被我死死咬着血腥的味道溢滿了整個口腔我聲音低低的說:“我爸提過。”
“你想知道爲什麼是嗎?那麼我告訴你很早以前你就有過一個孩子,沒錯,是方彥的!你冒着不能生育的風險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室經歷着親生骨肉從身體剝離的殘忍,而他在哪?他沒有一句關心!甚至在知道真相後也沒有說過一句要對你負責的話!”
“不可能!方彥不可能那樣,不會的。”想到他的繾綣柔情,想到他的炙熱纏綿我無法和小季口中那個冰冷無情的方彥聯繫到一起,我激動得語無倫次。
“不會?哼!你認爲他做得這一切夠絕情了嗎?那麼我告訴你在方彥身上這些並不算什麼!你傻的讓我覺得可恨!我不知道你們後來爲什麼還糾纏在一起,但我知道你曾經從他的車上摔下來在醫院躺了幾個月,那次你的命都要丟了!
你媽去世的時候你知道自己有多憔悴嗎?聽緒澈說那時的你就像被抽筋剝骨了一般,然而他又在哪?他在和他的混血嫩模到處秀恩愛!
你總算在那時腦子抽過筋來下定決心離開他,然而他呢,絲毫沒有挽留還把你推給古潯!
你想知道你一次次被他傷害的時候是誰陪在你身邊的嗎?你想知道當你被污衊的時候是誰帶着你衝到別人的老巢替你打抱不平的嗎?你想知道你把孩子拿了後是誰日夜照顧在你身旁的嗎?你想知道方彥拋棄你後又是誰在撫慰你的傷口嗎?
是古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