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慕把人送回譚家後便離開,直到後半夜都沒有回來。
看來,是要在公司過夜了。
何幼霖好不容易剛適應了身邊有人,現在又突然一個人睡,看着空落落的巨無霸大牀,心裡也跟空了一個角似得難眠。
窗簾沒拉,月光從窗外映射進來,落在地板上。她穿着睡衣起牀,把譚少慕御用的薰香點燃後才鑽回被窩裡。
她把這幾日的變故細細捋了捋,想到今夜譚少慕的一言一行,與他不冷不熱的約會,嘴角不禁咧開了些。
快樂嗎?
不,和那麼一個無趣的人相處,怎麼會快樂!
可是,非常的踏實。
沒有坐雲霄飛車的刺激,不會覺得時光如梭,但與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再平淡,都是真真實實。
與他在一起時,連今晚上那麼難看的電影,她都能堅持下來。她已經想象不出,以後和他相處的婚姻裡,還會有什麼能叫她感覺到難受。
找一個人陪你一起做一件你喜歡的事情,不難。難的是,做你不喜歡的事情,還甘之如飴。
她想,譚少慕之於她便是這樣的意義。
想着想着,何幼霖便在日漸熟悉的檀香味裡進入了夢鄉。
夢裡,有個用無數朵白玫瑰搭建而成的滑滑梯。她坐在細結柔軟的花瓣上,一溜到底……
最後,她躺在白玫瑰鋪就的雲牀上數星星。
翌日清早,天際剛剛翻出魚肚白,何幼霖就已摸進了廚房,和傭人一起準備早餐。
想到譚少慕可能熬夜處理公文,頂着一雙黑眼圈回來吃早飯,她爲他泡咖啡時就忍不住偷笑了起來。等她把早餐放到餐廳時,餐廳內只有江淮一人坐着。
他身上穿着灰色居家服,散發着男士沐浴乳的清香,似是剛洗過澡,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迎向他的目光,坦然地打了個招呼。
江淮卻沒有迴應她一句早上好,而是突兀地說了句,“趙笙和沈默泉破鏡重圓了。”
要不是昨晚上看見《紫啼雲II》的海報,何幼霖可能一下子還想不起這兩個人物是誰。
畢竟,看《紫啼雲》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了。以至於故事具體說了些什麼,她幾乎都忘記了。
只隱約還記得電影的前半部講述沈默因爲某些不得已的苦衷,放棄了趙笙,另娶他人。悲傷欲絕的趙笙因爲心理因素影響了身體,最後雙目失明。
而電影的後半部,則講述了趙笙苦盡甘來,在宋潤之的幫助關愛下,走出失戀的陰影,恢復光明。誰知,婚禮的前一刻,新郎狗血的出了車禍,成爲植物人。
這是一部雙男主的電影。影迷也分兩派,一派是站默笙CP,希望沈默排除萬難,贏回佳人;另一派當然是宋笙黨,希望宋潤之恢復意識,完成婚禮。
何幼霖記得,當年因爲演沈默的男演員實在太帥了,自己不顧三觀正確與否,直接站了默笙的CP隊。
嗯……,現在,自己當了一回現實版的趙笙,再從江淮嘴裡聽說了《紫啼雲II》是這麼個結局,何幼霖滿心滿眼都是當年花癡不懂事的尷尬。
她倒牛奶的手抖了抖,努力維持着平靜,在椅子上坐下來,扯開了話題,“看來,你昨晚的約會,過得很愉快。昨晚上看的電影,到現在都還沒出戲。”
江淮看了她一眼,跟着坐了下來,“我一個人看的。”
昨夜,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何離開電影院後的十分鐘又一個人折回去買了《紫啼雲II》的電影票。
這個話題容易踩雷,何幼霖並不接茬,卻看見不知道何時站在樓梯口的譚少芝,正陰測測地看着她和江淮。
然而,無論譚少芝的臉多臭,她都沒忘記昨晚上和譚少慕的約定——要和譚少芝友好相處!
何幼霖拿出十二萬分的熱情,用熱臉貼向對方的冷屁股,“過來吃早飯了。你是要牛奶還是咖啡?”
譚少芝沒回,盯着她和江淮二人良久。
“怎麼了?”何幼霖想了想剛纔與江淮的距離和話題,十分安全,並沒有不妥的地方。
譚少芝收回視線,冷哼了句,“別想我會送你上班!”扔下這句話,她趁着譚政人還沒有到,沒人管,直接拿了幾片面包出門。
所以,她只是在爲他哥哥要她和自己一起上班的事情鬧情緒?
何幼霖看着譚少芝,心有疑惑。
譚少芝纔不管何幼霖怎麼想,坐上車後,她回想剛剛餐廳的那一幕,越想越不甘心。她撥通了一個未接來電,不等對方開口,直接說道,“這周的週末我有空。只一點,和我見面的事情,不許你家裡人知道,特別是你姐!”
而這些,何幼霖並不知道。
她只知道,姍姍來遲的譚政在聽說譚少慕剛新婚第三天就徹夜未歸時候的表情……嗯,實在難以用一句話概括。
怎麼說呢。那種果然如我所料的愉悅表情,彷彿她和慕少離婚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相比之下,江淮那一臉都是我的錯的表情,則更是讓她無語凝咽。
早餐結束,衆人離去,又剩無所事事的何幼霖一人呆在家裡。好在咖啡還沒涼透,譚少慕便回來了。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穿的那一件,卻整潔簇新,袖口的金色鈕釦燦然如星,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飽滿十足,完全看不出有熬夜的跡象。
一進屋,匆匆交代了句有客人來後,他沒等何幼霖說什麼便先回屋洗澡換衣服。
何幼霖見他態度如此隨意,便知道來人與他交情應該不淺。
幾乎是前後腳,譚少慕的身影剛消失在樓梯口的盡頭,那個客人便出現在何幼霖的視線之中。
是個女的。還是個非常漂亮的美女。
一頭濃密的大長卷發,用棉麻小碎花的髮箍固定在腦後,露出了光潔圓滑的額頭。打扮卻是濃濃的森女文藝範。鏤空勾花的毛衣,搭配格子七分褲,與她整體十分甜美的感覺相得益彰。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的口紅顏色,竟然是何幼霖上次在譚少慕襯衫上看見的口紅印是同一個顏色。
所以,不等她自我介紹,何幼霖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譚政相中的,用來對付自己的白家千金。
“白小姐,久仰大名。”
白昕媛只當何幼霖指的是譚少慕先前對她介紹過自己的言辭,並未留意到她話語裡的疏遠客氣,直接噗嗤笑道,“我哪有什麼大名呀,你和慕哥哥一樣,喊我媛媛就好了。”
慕哥哥?真是個讓人犯犯尷尬症的稱呼啊!
何幼霖看着明明與自己差不了兩歲的白昕媛笑得和鄰家小妹一樣天真無暇,竟有些無從下手。
這樣的軟妹子,真放起大招來,可比沈月珊難對付多了。
不過,無論她是什麼樣的人,又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哪怕譚少慕一夜未歸,此刻又與她一起出現,極有可能昨夜他們就在一起,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所以,何幼霖笑而不語,並沒有順着對方的友好言辭而與她親熱起來。
“說起來,抱歉哈。慕哥哥結婚當天,我正好病了,沒來參加你們的婚禮。不過,你們的新婚禮物我有送過來,你喜歡嗎?”
禮物什麼的,何幼霖肯定見都沒見過,卻笑着答了句,“叫你破費了。”
“怎麼會!又不是什麼名畫。不過是我和我姐小時候隨手畫的畫。只是慕哥哥很喜歡,每次來我家都看它,有時候看着看着還會發呆。哈哈。我這才假花獻佛了下。”
譚少慕爲人處世太過計算,很多東西都喜歡有理可循。什麼事情都喜歡掌握規律,做起來可以事半功倍。
所以,何幼霖私心裡覺得他不會有什麼藝術細胞。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無論是他穿衣風格,還是房間的裝修擺設都沒有他個人的喜好和風格。
所以,何幼霖實在難以想象是什麼樣的曠世奇作,能叫譚少慕這樣癡迷。
白昕媛是個非常自來熟的人。所以,她不等何幼霖說什麼,便自顧自地打開隨身攜帶的藤編女士挎包,從裡面取出一套醫用工具,“昨晚接到慕哥哥電話時,學校醫務室都關門了。這還是早上他來接我時臨時買的。雖然不夠齊全,但做個簡單的體檢是夠了。”
她三言兩語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半點誘導何幼霖懷疑自己與譚少慕關係的曖昧話都沒有。
得知譚少慕確實是熬夜辦公,爲自己體檢的事才大老早把人接來後,何幼霖再看白昕媛時便少了幾分牴觸,更多的是覺得她可能真是這麼個性子,坦蕩率真,對自己也沒有敵意。是她先前看人先入爲主了。
放下心中的成見與警惕,何幼霖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你是學醫護專業的?”
“放心。別看我還是學生,我可是我們專業全年級第一名。只是體檢而已,最難的也就是抽血。找血管什麼的,我在學校也練過很多次了。”白昕媛顯得躍躍欲試,眼睛和貓一樣亮,完全沒有剛進門時的千金小姐的矜持。
看着這樣的白昕媛,何幼霖不禁也有了幾分喜歡之情。
這麼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不僅選擇了服務羣衆的專業,還是個極具挑戰精神的學霸,實在難得可貴。
想到譚少慕找她來幫自己做體檢,便覺得他實在機智無雙!
畢竟,即使是家庭醫生,都會帶着醫生慣有的嚴肅逼迫感,以及常年接觸消毒水的特有氣息。還不如給眼前之人拿來練手更好些。
一拍即合兩人不等譚少慕現身,便開始了體檢測試。
白昕媛有模有樣地幫何幼霖做起了各項測試,記錄數據。爲了緩解何幼霖的緊張,更是說了不少她與譚少慕兄妹小時候的八卦。
何幼霖想到自己有意要和譚少芝友好相處,聽八卦也就聽得十分認真,關於譚少芝的愛好和性格也初步有了些瞭解。
只是,比起譚少芝,白昕媛似乎更加熱衷於訴說譚少慕的事情。
在這一個小時裡,她所瞭解到的,關於譚少慕的信息,遠比她這一個多月裡接觸譚少慕所得到的信息要多的很多。
特別是少年學生時期的譚少慕,簡直神的不能再神。光是能得獎的特長就有十幾種。什麼奧數圍棋跆拳道,就不說了。連茶道插花都懂。
這人設,已經不是傑克蘇能概括,都可以去日本寺廟當主持的新娘了!